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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中夜,丹元宮中一片寂静
玉玄真人独坐丹心殿,只觉身心俱疲今日轮到她主持西玄无崖阵,尽管与紫阳真人不睦,但在这关乎全宗存亡的大事上,她仍是尽心竭力整整一日,她都在苦苦支撑,维持大阵不露丝毫破绽,终于坚持到太微真人换手时,大阵也未被仙莲攻入一次如此看去,单以她在守阵中的表现而言,足以名列诸真人之首,可是玉玄真人心底其实清楚并非如此守阵结束时,其它真人是不是仍行有余力且不说,只说玉虚真人,他率先守阵三日三夜,被仙莲攻入过后,又悍然反击,斩杀仙阵二名修士,重伤五人,最后又一剑击破仙莲,如此修为,实比玉玄强出了不止一筹
如紫云、紫阳真人年纪比玉玄大了一辈有余,虽然目前修为比她深了一线,但至多再过二十年,玉玄就有把握超越这两位紫字辈的真人但玉虚真人与玉玄真人辈份相同,年纪也是相仿,道行竟然相差这么多,每每想起,总是夜不能寐
玉玄轻叹一声,自己以五旬之龄,修至上清玄仙之境,如若只是个普通弟子,当会轻松快乐得多自接掌丹元宫后,她就为本宫发展殚精竭虑,修为进境也慢了下来,眼睁睁看着玉虚真人一骑绝尘前几年时,玉虚真人仍在上清上仙境内徘徊,但前日一战,玉虚真人于天下群修前立威,恐怕已晋身玉清大道之境
而且玉虚真人修成法相又是轩辕纹,更增道法威力三清真诀衍生法相数百种,这轩辕纹位列四神相,平素百年难得一见,威力绝非寻常法相可比玉玄虽修成了离火翼与莫干羽凰两种法相,与轩辕纹一比,却如皓月萤辉的差距
若不是执掌的丹元宫积弱已久,如若年轻时师父可指点得再明白些,不去修那驻颜不老的凝玉诀……每当浮起这两个念头,玉玄就觉心中纠结、懊悔,又有不甘她本性争强好胜,何时肯承认过技不如人?身为女子,想要在道德宗出人头第,实要多付出十倍艰辛
想到恨处,玉玄倦意全消,伸手取剑,欲练上一路剑法,消解胸中积郁之气哪成想竟一把抓了个空玉玄这时才想起回宫时已将法剑交与弟子,收在隔壁,好时刻以万年寒泉温养玄火羽蛇也被她打发到殿外,自行择地采吸满月精华去了
整个丹元宫一片死寂,诸弟子清修的清修,打坐的打坐,皆在为下一次轮值守阵做准备,无人乱走
玉玄真人轻叹一声,在沉香木榻上坐下,随手取下头上束发用的玉剑,任由青丝披散而下丹心殿地面皆以青玉石打磨而成,光可鉴人,映出了一个容姿绰约的妙龄女子来一眼望去,倒影里的玉玄星目似流波,香腮若凝脂,恍若还不到双十年华,论容貌之佳,堪可与含烟一较短长只是那些许在眉梢嘴角流连不去的煞气,点醒了她位高权重的道德宗一脉真人身份
望着自己如玉容颜,玉玄不禁一声轻叹或许放下丹元宫这付重担,自己会轻松许多?
可惜世事从无如果
玉玄面上落寞之色渐渐消去,双目垂帘,就要起手温养三清元气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直向丹元宫而来,不片刻功夫殿门轻轻叩响,玉真在殿外道:“师姐歇息了没有,玉真有事相商”
玉玄黛眉微皱,不知玉真中夜突兀来访有何要事不过她与这位小师弟素来关系和睦,于是道:“师弟请进”
玉真推门而入,乍见玉玄真人身披鹅黄道袍,秀发垂肩的风仪,也不禁呆了一呆,然后方将殿门小心掩好
玉真托着一个乌檀茶盘,上置紫砂松梅壶与两个茶盏,径自走到玉玄榻前,将茶盘放在榻几上,方笑道:“我知师姐今日辛苦,因此特地去了次常阳宫,从悬崖下偷了三片碧玉银针回来,好给师姐清心补气”
玉玄不禁有些好笑,这个玉真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仍不改飞扬跳脱的性子他年纪虽轻,辈份却高,好歹也算道德宗的前辈,怎么还会胡乱去常阳宫偷茶?若是让人发现了,成何体统?看着玉真清秀精致、仍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玉玄心底油然生出些怜意他们师父早逝,玉真的道法有一小半是玉玄代授,算起来多少有些师徒之谊自执掌丹元宫后,玉玄越来越忙,有些顾不上玉真的修业,更没有刻意约束他的性子玉真天资聪慧,若能及早改掉轻浮跳脱的性情,修为定不止于目前的上清灵仙之境
玉真将带来的雪水注入茶壶,以掌心真火温壶,烹了一壶好茶,正好倒满一杯,敬给玉玄这三片碧玉银针果是极品,隐有一缕清香,闻之就令人神清气爽玉玄真人也不客气,一饮而尽,登时精神一振,微笑道:“师弟,你宝贝也献过了,有什么话就说”
玉真犹豫片刻,方道:“师姐,有些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讲我怀疑玉静师姐正与紫阳真人勾结,想要将师姐从真人的位置弄下来”
玉玄性情刚烈,若是以往听闻此事必定大怒她执掌丹元宫多年,怎会不晓人情世故?早就看出玉静对自己坐了这真人之位极为不满现下自己联结数位真人刚刚与紫阳真人翻脸,玉静就去勾结紫阳真人,如何让人不怒?
但今日的玉玄真人却非以往,她心防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多年积累的疲累流泄出来,半点怒意都生不出来玉玄真人轻叹道:“师姐……唉!如果她能将丹元宫带出困境,就将这真人位置让与她又有何妨?只怕她坐上两年后,就会后悔了”
玉真急道:“师姐万万不可这么想!玉静师姐心胸不宽,最是记仇如果她做了我宫真人,那么你那十几个弟子日子可就难过了”
玉玄真人微笑道:“她那点道行,也敢来欺我吗”
玉真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逝,但玉玄真人早已看见,于是问道:“师弟可有何话不方便讲吗?”
玉真垂首道:“这个……不敢欺瞒师姐前日晚,我本要指点石师侄道法,因此先行在……这个……静思园等她……”
玉玄真人闻言,面上隐隐凝起一层寒霜,玉真指点小辈女弟子道法,何须约在夜晚幽园?不过她并未打断,耐心等着下文
玉真续道:“哪知石师侄未到,玉静师姐却与一个陌生人来到静思园我不敢出来,只好隐在一旁却听玉静师姐与那男子计议,要配一副药出来,设计让师姐服下,待制住师姐后,再找个年轻英俊的男弟子来,将你们剥……那个放在一起,再引众真人到场那时师姐身败名裂……”
玉玄真人黛眉竖起,喝道:“够了!”
玉真吓了一跳,不敢再说
玉玄真人面若寒霜,胸中一股怒意升腾而起玉真宁可自暴其短也要将这阴谋告诉自己,自不会说谎只没想到玉静竟然如此阴毒,想夺真人之位也就罢了,为何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且死后也落不下清白名声?
玉玄真人心中怒极,竟有些眩晕之感,不过多年磨砺,她盛怒下还能理清思绪,略一转念,再问道:“你方才之话,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