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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湖出发,众人或御剑,或乘黄鹤一路向东方的大海飞去。在高空中俯视红尘,大地上斑驳起伏的色块交融变化,徐徐铺展。森林与荒原、高山与湖泊、沼泽与城镇难分彼此,仿佛处在某种永恒的安然静寂中,巨大的球体在我们脚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动着。在大陆的尽头处,大海如孔雀蓝丝绸横亘天涯,浪尖跳跃的光点宛如遍洒海面的碎钻。远处天海难解难分,淹没在一面邈邈如轻愁的薄雾中。
这样看,海是很美的。直到你深入她的腹中,才知道那里面厚重凝固的黑暗有多可怕。
沿海的城镇空气里永远漂浮着一股腥咸旷远的味道,海浪拍击礁岩的声音仿佛已经融进了当地人生命中每一个时刻。所以这里的人仿佛也都比内陆的人豁达些,走在路上大家都是迈开了大步慢慢走,邻里见了总要大着嗓门开开玩笑。我们这些奇异的修真人浩浩荡荡出现,他们也司空见惯。
主人说要去蓬莱仙岛,只能从这青虹镇走,因为只有这里的船夫能找得到去蓬莱的路。这东华派的行事风格跟蜀山和茅山又是截然不同,他们隐居海外仙岛,鲜少在中原露面,神秘兮兮,人间的事儿他们也不很在乎,就算世界要毁灭了估计他们也会耸耸肩说一句“关我屁事”。于是到最后,大家反而认为他们是超然物外不染尘埃的真仙人了。
我们一行人来到码头上,长桥尽头空空荡荡,只有远处海面上漂着几条渔船。主人说邀请函上写着要等到日落时分船才会来,所以我们大家就在镇子里随便逛逛街喝喝茶消磨时间。茅山的队伍也到了,双方碰了面都是一言不发,各玩儿各的。主人就在码头边的海滩上上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一躺,不多时就打起瞌睡。正如我所说,这家伙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完全不担心这种毫无防备的场景被花痴宫主看到……
一想到这一层,我就决定一定要守卫在这里以防花痴偷袭。我倚着石头而坐,看着主人衣衫单薄,海风又大,于是多变了层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
一转头,却见龙渊正抱着剑看着我,发现我注意到他,又默默把视线转向海面。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我确实是有点儿不爽他的,竟然敢跟本神剑争宠,枉我当初还帮他……可是仔细一想,好像这事儿确实跟龙渊没啥关系,人家只是默默躺在剑台上,连个屁都没放过。闹了半天,其实还是我跟主人在折腾……
“为何一定要跟来?”他忽然开口,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在跟我说话。
我一愣,略微不爽,“不跟来难道让你跟主人日久生情吗?”
龙渊微微皱眉,“若你这样在意,你的主人有这么多剑,你不会觉得难过么?”
“喂,他也是你主人好不好。”我吐槽了一句,把自己的本体拿出来擦擦干净,“我之前就说过,我们再有灵性也只是武器。难道一把武器还能要求主人不许买别的剑吗?这么作的事儿可不是像我这样懂事又帅气的神剑会做的。”
龙渊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转过头去,静静说了句,“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我正想反驳,忽然看见一团九色彩云奔腾过来,果然是花痴看到主人的睡颜就急色攻心扑过来了。我一个回旋踢将那人形球踢飞,宫主优雅地一个旋身落地,“小鸦鸦,你这样对待带你千里寻主的恩人不太厚道哦~”
此时主人也十分恰到好处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到时辰了。”
哎?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睡着啊?
我和主人刚走几步,回头却见花痴宫主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就嘴贱问了句,“你不来?”
花痴宫主露出一个少见的比较正常的微笑,“我今晚有事,等明天再去找你们。”
我耸耸肩,没他正好,省得我还得成天担心主人贞操不保。
果然我们一上码头,就见海面上平白升起一片苍茫雾气。顿时深蓝的夜幕中只有码头的灯光照出前方寸尺之地,码头前方连海水都被雾气吞没,不能得见。正当我们怀疑这么大的雾怎么行船的时候,雾气中忽然飘起几道橘黄色的光点,仿佛某种巨大怪物的眼睛,无声无息,诡异莫名。那些眼睛越来越近,真身逐渐清明。原来是一条巨大的两层画舫,翘起的檐牙间垂挂着无数枣型橘灯,在海风中瑟瑟飘摆。船头上一个巨大的龙头塑像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狰狞,另得那一船华丽的彩绘也都有些鬼气森森起来。
大船在码头上停靠,没有看到任何船员,也没看到开船的人。仿佛整条船是空的。我心里一阵嘀咕:“不会是个鬼船吧……”
“不要胡说。”主人率先迈步踏上船板,肾虚摇摇扇子,笑道,“东华派的品味越来越独特了。”也跟着上了船。段雅旭明显有点吓到了,跟在桂生和蓝田后面寸步不离。茅山那几个人倒是分外镇静,除天梁外还有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留着一字胡的茅山长老,后面跟着那三个小瘪三,紧随我们之后登船。
在我们都上船后,船却没有动。忽然远处薄暮中又出现五个人影,各个都是光头青衣,原来是桫椤精舍的僧人。
虽然我们跟茅山互相看不顺眼,但显然桫椤精舍跟我们两家的关系都很好。为首的大和尚身披朴素的暗红袈裟,慈眉善目,耳朵大的出奇,很像庙里供奉的佛像。主人和天梁道人都像他见礼,称其为净愆上师,另外一位桫椤精舍上师约有三十来岁,面相白净庄严,姿态沉静平和,净愆介绍道是觉相上师。
想来之前听说的桫椤精舍上师大都是净字辈,如今竟然出现了觉字辈的上师,看来这位觉相师父属于天纵英才,跟主人一个类型的。
诸位僧人一上船,船便缓缓离港。不多时浓雾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整艘船围得密不透风,甚至难以辨别船是不是还在航行。众人大都聚在画舫一楼的大堂里。那画舫分外华丽,大堂当中的地板上以彩砖铺出一幅千鱼图,头顶琉璃灯盏将一切映照得色彩纷呈。然而越是华丽,趁着船舷外那灰蒙蒙的雾气就越觉得诡秘,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海涛与船身撞击出的飒飒声和木头的呻|吟声。
也不知道船走了多久,外面的雾气没有丝毫减淡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