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妙,等到了泽州以后,我为你建一座海上皇宫好不好?全部用黄金打造,让你做最尊贵的女皇。”看着她冷漠的表情,水幽痕突然很不甘心,凑过去在她耳边沉沉的说道。
“我要海上皇宫做什么?还是你想金屋藏娇?纵然你是那个千古皇帝,也不会是那个可怜的皇后,”她淡淡的笑了,笑容华贵的像是九天宫阙的白玉阶上笑傲凡尘的牡丹,“金屋?何其诱人,你想说你这样做是为了把我握在手掌心吗?”
她拿起一颗红枣放在手心,用力一捏,枣子碎裂,甜香的汁液溢满她的手心。
“我不希望我死的这么惨。”
他的心微微抽搐,因为她极度的冷漠和不信任,他感觉她就像是一块捂不暖的玉,他很不甘心,想狠狠地毁灭她!最终,他的嘴边依旧勾起了那一抹勾魂摄魂的邪魅笑容,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做我的女人,我帮你复仇,如何?”
乐凝妙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笑的不可抑制,清脆的笑声像是无边的讽刺,让他更加不自在起来。
“这句话换任何人说了,我都会动容,但是换做你,”她摇了摇头,如玫瑰花瓣般柔滑的手指划过他邪魅迷人的脸,缓缓说道,“我不相信。你从未对我坦白、交心,我又怎么敢把心放在你掌心,我怕会像那颗枣子一样碎裂成一点点残骸。至于复仇这件事么,你没有任何必要帮我做,因为对你没什么好处,我不是无知的小孩子,你用不着骗我。”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要的我都送给你了。”
“对一个女人好,不在于给她你有的,而在于给她你没有的,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女人,即使你一无所有,那个女人也不会跟你要任何东西,”她突然有些伤感起来,眼中起了蒙蒙的水雾,“当初我死心塌地的追逐着神泽,我没想过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东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就算不爱我也没关系。”
“算了,”她眨眨眼睛,将眼中的水雾眨去,又笑的美丽如初,“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她走后,水幽痕一个人在夹板上坐了很久,难道真的要付出真心才能得到她的心吗?他冷笑一声,他不相信,他曾经得到过那么多个女人的心,没有向一个女人付出过真心!
可是那些女人当中,有谁像她对端木神泽那样对他?她们要么迷恋他的容貌,要么迷恋他的钱财,要么两者都迷恋,他从没纠结过她们爱的到底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财、貌,可是此刻他却有些自嘲。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好笑,男人本来就该三妻四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若真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天下红颜,那还算什么男人?对于男人来说,女人不过是附庸品而已。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平衡了一些,然而他却没有去深想,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开心,一杯接一杯的饮着葡萄酒,直至江水将血红的落日吞噬,黑暗笼罩了这片大地。
蓝草最近吃的很多,而且不太爱吃生食,更爱吃熟食了。水幽痕是个有钱人,对蓝草甚是放纵,什么水晶肘子、红烧鲍鱼、清蒸熊掌……它一只狐狸吃的都堪比京城贵族了。奇怪的是,蓝草吃的那么多,居然还不闹肚子。
这段时间里,每次乐凝妙想要喂它吃一些生食,都要跟它讨价还价半天,这不由得让她有些郁闷,蓝草刚跟着她那段时间,比较爱吃生食,熟食很少碰,现如今对于熟食倒是食髓知味,戒不掉了。
小月见她不耐烦,主动揽下了喂生食给蓝草吃的重任。此刻,他正在耐心的跟它说些什么,一边拿着一片切得薄薄的生鱼片喂它。
蓝草蹭着小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乐凝妙作弄的心思一起,对小月说道:“它也有两天没洗澡了,我们给它洗洗吧。”
蓝草浑身一抖,哀怨的朝她看了过来。秋天天冷,刚洗完澡,毛发不能很快干掉,尤其是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更是会冻得瑟瑟发抖,这段时间每次到了洗澡的时候,蓝草都在不停地挣扎着,拒绝合作,非要使出蛮力把它摁在水里,才肯认命。
侍女很快准备好了热水端入房中,蓝草悲催的又被乐凝妙摁下了水,两人给它洗完澡后,乐凝妙看到屏风上没有毛巾,正打算出去让侍女拿一条进来,突然看到窗棱上站了一只信鸽。
乐凝妙走上前,解下信鸽腿上的竹管,从竹管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居然是大师兄乐秋策的笔迹。
“师父半月前于云水洞升仙,我与你二师兄已将师父遗体葬于后山菩提树下。师父留有遗言,将一个沉香木盒子交给你,盒子在璐娘手中,请速回悠云山。”
师父升仙了?师父居然真的升仙了?那个喜欢和她抢点心的糟老头就这么没了?纸条从手中跌落,乐凝妙怔怔的,眼神一片空洞,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小就不知道有没有爹娘,是师父将她养大的,给了她十六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她的心中,师父就像她爷爷,疼她爱她。以前的她太年轻,从来不知道世上有生离死别这一回事,不曾想,当日悠云山上一别,竟然是永别。
师父……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我都还没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回悠云山呢,你怎么就去了呢?你还没有看到大师兄、二师兄成家呢,怎么就走了呢?我以为、我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会好好地呆在悠云山,等着我们偶尔的回家看看,没想到……没想到……
原来,那个充满活力的老头子也是会死的……小时候师兄们说,师父是修道中人,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一定是羽化升天了,灵魂超脱六道轮回了。
师兄们说,师父升天了,他们应该高兴,小时候她不懂事,每次和师父抢点心,抢不过的时候总会狠狠地诅咒道:“你怎么不早点成仙呢?你羽化升天了,就再也没有人跟我抢点心了。”
如今是真的没人跟她抢了,可是她为何会那么难过,心里像是空出一块洞来,凉飕飕的,冷冰冰的,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妙老大,毛巾呢?”小月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拉回了她的思绪。
“哦,”她愣愣的点头,走到门外对侍女道,“拿一条毛巾进去。”
来到甲板上的时候,水幽痕刚好喝完最后一口葡萄酒,她坐到他身旁,问道:“从这里到昆州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还要十天。”因为现如今还在兰州境内,还要过还七八个州府才到昆州。
“真的不能再快了么?”她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水幽痕摇了摇头,看到她眼里有盈盈的水雾,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呆坐在榻上,眼神中一片灰暗死寂,如腐烂的秋叶,明月照在江心,耳边是猿猴的啼叫声,像是哭声一般,幽幽的回荡着,催人泪下。
“还有酒吗?”她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低沉的问道,她的声音有点涩涩的,像是若不使劲忍住,就会哽咽一样。
“再拿一壶葡萄酒过来。”水幽痕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西北红。”
“那酒太烈,”他淡淡的皱了皱眉,“葡萄酒养颜,比较适宜女子。”
“西北红。”乐凝妙淡淡的重复道,眼眶有些红,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然而她压抑的很好。
“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望着她纤弱的侧影,水幽痕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我会宠你、爱你。”
乐凝妙挣开了他的怀抱,她显而易见的抗拒让他有些不甘心,可是他掩饰的很好。
西北红被送了上来,乐凝妙抱着酒壶就喝,她仰着头,酒液顺着殷红的唇边流下来,流过白玉般的脖颈,打湿了白色的衣襟。
江岸是点点明灭的灯火,江心是晃悠的残月,深秋来临,北方一带已经看不到飞鸟了,触目皆是染血的枫叶,猿啼三声泪沾裳,悠悠江水断人肠。
“别这么喝酒,伤胃。”水幽痕皱了皱眉,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壶。
乐凝妙一把将他推开,嘴里呵呵的笑道:“水幽痕,认识你这么久以来,这是你唯一说过的一句人话了。你少关心我,你这人忒虚伪!”
“小妙妙,你这话可真让人伤心,”水幽痕掏出手帕擦干她嘴边的酒渍,咂咂道,“我哪次关心你不是出自真心实意?你说说,我害过你吗?”
乐凝妙不管不顾,举着酒壶又大喝了一口,她的酒量并不好,此刻脑袋却是无比清明,她抓着水幽痕的衣领说道:“到了昆州之后,咱俩分道扬镳吧!”
“小妙妙,拿到端木神泽的遗体,你就跟我回漓州,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是吗?”乐凝妙甩了甩脑袋,“我今晚有点烦,你别来烦我!来人啊,别给我只拿一壶酒来忽悠我,我要一坛子西北红!不!两坛子!”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水幽痕:“还不给我快走?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我有很多很多毒药!你要是不走,我全弄在你身上!我还不给你解药!”
水幽痕失笑,凑上前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我到底是捡了怎样一个白眼狼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对,我就是个白眼狼!”子欲养而亲不待,师父就这么走了,自己可不就是个白眼狼么?
“就算你是个白眼狼,我也有信心把你变回一只能安心窝在我怀里的兔子。”他在她耳边暧昧的说完,让她来得及掏出毒药之际,转身离去。
那一夜乐凝妙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一坛酒喝完了,再喝一坛,那些酒顺着嘴角流在她的衣服上,几乎将整件衣服都染湿了,寒风吹来,她在风中瑟瑟发抖。
小月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她却一把推开小月,将那件外衣扯了扔在地上,醉眼迷离,大着舌头说道:“别来烦我,我不要穿衣服,这样凉快、凉快……”
这么悲伤的乐凝妙,让小月手足无措,只能站在她身后默默地陪伴,看着她把那些酒像是眼泪一样流进心里。如何才能强大起来?小月在心里问自己,强大到可以像一棵大树一样给她庇荫,让她一辈子不悲伤难过。
斜月渐渐西沉,江岸的灯火早已熄灭,她还在不停的喝酒,有的酒坛子被她翻到了,酒液流满了甲板,又顺着木板的裂缝渗了进去。四周唯一的声音便是江中的鱼偶尔跃出江面的水声,一盏摇曳的灯点在她身侧,随着寒冷的夜风将灭未灭,散发着淡淡的温度。
灰暗的天际总算是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乐凝妙醉倒在一坛坛的酒中,脸色苍白,齐肩的长发散乱在深绿色的衣服上,像是松柏上将要融化的一抹积雪。
小月心疼的将她抱回房中,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果不其然,因为一晚上的吹冷风、喝冷酒,乐凝妙感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连过了三四天,乐凝妙才能下床。
而在她生病的其间,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悠云真人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羽化登仙,这件事情算是死无对证,就算乐凝妙说她师父绝对不曾在几日前拜访司徒默奎,说出他不日将身登九五之言,她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因为悠云真人确实是羽化登仙了,只是时间对不上号而已。
无上神教一分为三,司徒默奎与太逸天王闻人霸天合作。自古以来,宗教与政治是分不开的,为了给司徒默奎的登基宣传造势,太逸天王利用宗教的力量,大肆支持他,宣称司徒默奎当皇帝乃是神的选择,是天命所归!
虽然神主端木神泽已经转生了,无上神教新的神主还未定下,太逸天王说司徒默奎当皇帝乃是神的选择,未免有些荒唐,但是欺骗那些无知的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人世艰苦,人人都希望死后能够进天国,所以打着神的名号去坑骗还是很有效果的。东倪国三分之二的神教势力都属于太逸天王,所以他的宣传造势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这一日清晨,船在江边靠了岸,水幽痕敲开乐凝妙的房门,说是要带她去岸上逛逛。
乐凝妙不悦,她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悠云山的,这一天的功夫耽误下来,她要晚一天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