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王慢慢转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语,只任着那叔侄二人跪在地中。跪了半天才出声言道:“既然是门一味高攀的亲事,那么明日便不要看了,免得累及了旁门倒是不好……”
说着,放下了茶杯,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让逼仄的粥铺更是显得喘不过气来。幸好那骁王许是晦气找够了,终于跨出了粥铺,转身上马走人了。
尉迟瑞长出了口气,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被这骁王一搅合顿时鸡飞蛋打,立刻又哭丧起了脸,呆呆地跌坐在了原地。
尉迟飞燕瞧着叔伯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柔声道:“叔伯不用在多虑燕儿的婚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何须劳神,我让鸳鸯去割肉了,一会再打上壶酒,叔伯回去与我们再好好地喝上一顿。”
尉迟瑞被飞燕搀扶起来,依然有些颓丧,出了粥铺的大门,看着清冷无人的长巷,犹自疑惑的问:“这骁王怎么跑到这来了?莫不是……看上了你?”
想着之前骁王叫侄女过府的情景,尉迟瑞心里有些敲鼓,难道是因为飞燕模样俊俏,让那骁王动了色心?若是这样,可怎生是好?他虽然觉得自己的侄女样样都是极好的。可到底是前朝破落的人家,何况飞燕的父亲又是个抗齐的名将,怎么看都是不能到一处的。若是入了骁王府,那骁王又是个有人品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一抬软轿将飞燕从小门接入,给个侍妾的名分罢了
这……这可怎生是好?
飞燕却被叔伯的话逗笑,只觉得这叔伯真是多虑了:“那骁王如今贵为大齐的皇子,府里哪里会缺女人,若真是想对侄女不利,那上次侄女恐怕就难以周全了,今儿左右不过是路过,顺便尝个新鲜罢了!”
尉迟瑞听了,觉得也是甚有道理,便惋惜地一挥掌:“这瘟生的,山珍海味吃腻了?倒是吃饱了撑的跑来喝粥!你叔伯可是下了血本才求动的李大人啊,唉!可惜了我那描金嵌着碧玺的妆盒了,既然已经开口给了李大人,可是不好要回来啊……”
这下飞燕便恍然大悟,推敲得*不离十了。她原是听了叔伯之言,还心下纳闷,竟是有这般忠义不怕死的?原来哪是敬仰前朝的尉迟德将军啊?分明是叔伯又掏了床下的箱底子,估摸又是向那李大人炫耀了一番雄厚的私藏。那李大人便是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引得旁人误以为这前朝的侯府之家,虽然低调可是财力雄厚,是个隐遁的富豪,便是眼巴巴地来相亲了吧!
当下便是哭笑不得,只当没听到叔伯这一路的碎碎念,回转了家中。
鸳鸯这时也提着荷叶包着的猪肉,还有一小坛米酒回来了。入了小厨便开始忙碌起了晚餐,一时间,那浓郁的肉香终于冲淡了叔伯大人的愁思,一家人愉快地享用了一顿难得的饕餮盛宴。
粥铺顺利开张后,飞燕便要忙着安排堂弟入学堂读书的事宜了。这几日一旁书院的先生也来食用了几次粥,她都是有留心,特意盛情接待,免了先生的粥钱,顺带提及了自己的小弟要入学的事情。
这座书院乃是“钟灵书院”,书院前的匾额是前朝大儒的手笔,虽然一朝改朝换代,可是书院的盛名却是丝毫未减。书院里的学子莫不是家中有些根基的,非一般人能入学。
不过那位王先生为人甚是随和,在粥铺的时候,便顺便考了考贤哥儿的功课。尉迟敬贤打小儿是在侯府的私塾中开蒙,由叔伯请来的名师授课,加上他才思敏捷,功底本就不差,只是这几年略有荒废生疏了些,但就算这样,也让王先生频频点头,直觉孺子可教!
他最后对尉迟飞燕说道,若是贤哥儿想要入学,他可以推荐,可是这一年四十两的学费,乃是书院规矩不能减免的,不知她可否拿出。
尉迟飞燕毫不犹豫,立刻回道这学费是一定会付的,只是不知能不能分成两次上下半年的支付?先生心知这小门小户拿出这些钱银的确不易,便点头同意,嘱咐着敬贤下个月入学。
待先生走后,敬贤才急道:“堂姐,家中哪来余钱付这高昂的学费?我不去!”
可是尉迟飞燕却正色道:“钱财之时,你这小儿莫管,只要回去好好的温习功课,将那以前诗书俱看一看,莫入了书院跟不上功课,平白丢了尉迟家的脸面!”
这位堂姐板起脸来,不怒自威,尉迟敬贤连自己的老子都能顶一顶嘴,却向来不敢跟堂姐争执,只能闭了口,回屋去翻找旧时的书本去了。
这几日,尉迟飞燕与鸳鸯又是连夜赶工,新出了一批绣品,送到那千绣斋后,飞燕又提出要预支些银两,那掌柜看上一批绣品的确是走得不错,赚得甚是流畅,便点头同意。
于是飞燕凑足了银两,又觉得这银子太过散碎,怕交钱的时候,让书院的人看轻了堂弟,便去银铺过了小秤,化开了银水浇灌出几锭水纹足两的银锭。一切准备妥当,便一早梳洗赶紧,拿出鸳鸯新缝的书袋,装好的书本又给了贤哥儿些铜板,课间可以买些汤水,便领了他去了书院。
只是刚走到了书院门口,便撞见了一位青巾长衫的儒雅书生。那书生本要低头礼让,可是看清了飞燕了脸后,顿时微微睁大了俊秀的眼眸,低声唤道:“尉迟小姐?”
尉迟飞燕闻言抬头,与这书生四目相接,也是微微一愣,竟然在这书院遇到了她那退了婚的未婚夫婿——王玉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