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娜的怒火腾一下熊熊燃烧起来,面对病人血流不止时的惊惶无措,应付家属哭泣哀求时的心力交瘁,全部化为莫大的委屈和愤恨,咆哮着澎湃而出。
“说什么听不懂吗?还是说你喝得太高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罗兴立傻了眼,刚刚烧起来的小火苗被噗地熄灭了,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气势惊人的小丫头。
这这这……这是被啥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还是跟聂唯平待久了所以近墨者黑?
罗兴立的表情像是看到一只唯唯诺诺的小耗子突然伸爪子挠了膘肥体壮的大花猫,充满了幻灭。
那娜发泄完,心里舒畅了许多,大大的眼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鼻子一哼,昂着头大踏步离开。
罗兴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出声:“哎,等等……”
“干什么!”那娜以为他还要找茬,猛地回头吼了一嗓子,吓得罗兴立一把年纪差点摔倒。
罗兴立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酒劲儿这会儿也散得差不多了,无奈地开口道:“你好歹告诉我人去哪儿了,我最了解病人的情况,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那娜尴尬地小脸红了红,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全然没了刚刚吼人的气势。
“……十三号手术室……”
七点多钟的时候,让那娜帮忙顶班的护士终于赶来了,那娜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便下楼去手术室看看,没想到刚走到手术室门口,就遇到了聂唯平。
聂唯平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惫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病人怎么样了?”那娜急急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
聂唯平淡淡地开口:“他的主治医生都来了,我还待在那儿做什么?放心,性命无碍,具体情况要等到明天他醒过来才知道!”
那娜皱了皱眉,有点埋怨地嘟囔道:“你没看出来吗,罗主任晚上喝高了,你怎么还让他上手术……”
“不然呢?”聂唯平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讥笑,“又不是我的病人!”
“你……”
聂唯平刚洗过澡,没有戴眼镜,双目愈发显得清冷,眼中流露出那娜看不懂的情绪,却莫名地,让她将那些指责咽回了肚子里。
聂唯平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平静地说:“回去吧。”
那娜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男子依然笔挺得如青松劲竹般,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在走动间随风漂浮,明明是闲庭信步般的优雅,却凭添了几许孤远和沉重。
聂唯平走出医院大门,外面依然是灯火辉煌的繁华世事。
小土包子肯定在心里怨他,指责他冷血无情。
聂唯平想到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不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起来。
她怎么能明白,越是干净的地方,就越可能充斥着不堪直视的肮脏,正如医院里纤尘不染的白色下掩盖的腐朽,表面越是圣洁,内里越是溃烂!
那样不谙世事的人,天真得可恨,又怎么能理解,在治病救人之前,还被摆放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比如见不得光的潜规则,比如永远填不平的私欲……
而他,哪怕再努力,也不过只有一双手,掌控不了那么多人的生命。
那娜心情低落地回到宿舍,破旧潮湿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毛丹今晚要值夜班,早早就出门吃饭上班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忙了一整天,那娜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好像饿过了头,已经没有了感觉。
那娜连口水都没喝,放下包就开始干活,从水房接了盆水回来,卷起袖子准备好好地打扫一下卫生。
虽然只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小宿舍,可因为长年累月的堆积,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墙壁因为下雨天渗水,早就留下了刷不掉的斑驳痕迹。
要想把这样脏乱发霉的房子打扫得焕然一新,劳动量实在不容小觑!
那娜没办法,她自己住在这样的地方可以勉强将就,可小远太小,小孩子抵抗力差,他又是过敏体质,这间宿舍本来采光就不好,再不弄干净,恐怕没几天小远就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