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打掌内宫大权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狠狠打脸。孔晟不仅不给他面子,还当着他的面抓他的手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鱼朝恩怒不可遏地走向孔晟,怒吼道:“孔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抓陛下内宫行走的内侍!岳鹏是内侍省的内常侍,陛下册封的神龙卫巡检使,他就是犯下过错,也要经由陛下定罪,你擅自行刑就是僭越欺君!”
孔晟缓缓扭头望着鱼朝恩,目光平静而冷漠:“鱼省监,岳鹏既然是神龙卫巡检使,就是孔某之手下,孔晟如何责罚,那是孔某的事情,这是神龙卫的内务,轮不到鱼省监来管!”
“不要停,继续行刑!”孔晟爆喝一声:“谁敢干预神龙卫内务,践踏大唐律法,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你……放肆!杂家这就去陛下面前参你一个欺君之罪!”鱼朝恩一则是脸上挂不住,二则是怒极,肩膀头都在颤抖,他的身形本来就极其臃肿,这样一来更加显得丑矮面目狰狞。
“好啊,鱼省监请自便!但孔某需要告诉你的是,不论你怎么在陛下面前谗言构陷,孔晟都一无所惧!你若敢无中生有,孔某就是豁出去这个神龙卫大都督不干,也要将你拿下治罪!”孔晟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又转向焦可等人:“尔等记住了,神龙卫不是内侍省的下设办事机构,神龙卫值司天听,秩正三品,是与六部诸衙门平齐的正衙,今后不管是谁,若是胆敢在神龙卫咆哮生事,一概按律处置!”
“属下遵命!”焦可率众神龙卫慨然应诺。
孔晟朗声一笑:“南宫望,将神龙卫最近侦缉案卷交给鱼省监过目——取本官的坐骑来,本官另有要事出宫,就不奉陪了!”
孔晟跨上追风策马扬鞭扬长而去,卷起一溜烟尘。
鱼朝恩面目扭曲,羞愤至极。他随意翻看着南宫望派人递过来的案卷,脸色越加阴沉,手都在剧烈的抽搐。良久,他才愤愤然撇下早已被杖责晕厥过去的岳鹏,带着自己的一干手下狼狈回宫。
南宫望深深望着鱼朝恩等人离去的背影,心道:从今日开始,孔晟就和鱼朝恩真正结仇势不两立,有这群太监在皇帝面前屡进谗言,恐怕……日后神龙卫行事必须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鱼朝恩的内侍省太监抓住把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南宫望并不知,在孔晟心里,鱼朝恩顶多就是一个小丑,连对手都算不上。别看鱼朝恩权势冲天,但不过是一个太监头子,他在皇帝面前再怎么受宠,也不及孔晟一分——原因很简单,现在形势未稳,皇帝还需要孔晟来掌控禁军来帮助自己集权,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太监去与孔晟闹掰?
所以,无论鱼朝恩怎么反弹,孔晟都一无所惧。况且,他料定鱼朝恩不敢去皇帝面前告什么御状,一旦这事揭开,鱼朝恩和岳鹏联手疯狂受贿并在神龙卫安插关系户的事儿就会被皇帝知悉,就算孔晟被问罪,鱼朝恩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对于鱼朝恩,孔晟之前是懒得理会。但当忍无可忍的时候,触及底线的时候,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才不管鱼朝恩怎么摆平此事,反正神龙卫中不可能被内侍省渗透夺权,所有的关系户都要被踢出去。如果鱼朝恩没有动静,孔晟就会亲自下手。
当然,这回与鱼朝恩算是结成死仇,恐怕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鱼朝恩日后定然会时时择机报复,这是毫无疑问的。
孔晟杖责内常侍岳鹏、驱逐内侍省太监、当面怒斥鱼朝恩的事儿,很快就在宫内宫外传开,震动了全城。张皇后带着定王李侗等人赶到承天门外的时候,神龙卫衙门前已经散了场,张皇后只能看到昏迷不醒血肉模糊的内常侍岳鹏被几个太监抬着进宫,狼狈至极。
各方反应不一。
张皇后望着戒备森严的神龙卫衙门大门愕然良久,才默默吩咐改道回宫。在进安宁宫之前,她才探出銮驾来向朱辉光轻轻道:“辉光,这孔晟真的一如传言中的强悍过人,他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年少气盛呢?”
朱辉光压低声音陪笑道:“娘娘,奴婢估摸着,孔大将军虽然年纪不大,但还不至于冲动鲁莽。他今日行事,多半是为了立威。其实呢,这段时日,内侍省那边也着实不像话,把好端端的一个神龙卫搞了一个乌烟瘴气,孔大将军出手也在奴婢的意料之中的。”
张皇后哦了一声:“鱼朝恩深得陛下宠信,他今日被孔晟狠狠踩了一脚,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朱辉光笑了笑,眼眸中一丝不屑一顾一闪而逝:“娘娘,奴婢觉得吧,内宦就是内宦,无论陛下怎么信任,都是内宦,内宦不得干政,这是本分。鱼朝恩把持内侍省,在内宫一手遮天,陛下是圣明之君,怕是也有警觉。”
张皇后沉默了下去。
朱辉光与鱼朝恩貌合神离,说白了还是权力之争。鱼朝恩在内宫一手遮天,无疑就压在了朱辉光的头上,朱辉光不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好在朱辉光此人心机深沉行事低调,从不公开与人争权,暂时安宁宫这边也没有引来鱼朝恩的打压。
但张皇后心里有数,鱼朝恩是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后的,因为自己这个皇后朝中无根基,朝外的家族势力也式微了。更重要的是,作为皇后,她所生的皇子注定当不上皇太子,后宫这些权监哪能将她放在眼里?
儿子定王李侗突然在侧轻笑道:“母后,鱼朝恩今日种种,其实就是李辅国昨日种种,儿子觉得,他要跟大将军斗,是没有一分胜算的。”
张皇后继续沉默了下去,直至进了安宁宫再无半句评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