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沉默了下去。
南霁云有些发急:“大将军,太子殿下和那回纥公主进宫多时,迟则生变,还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南八,无需紧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磨延啜退位让贤,就是我刀兵相加逼迫所为,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回避的。这回纥公主受人撺掇,找上京来,正好被太子利用,无非还是想要给孔某脸上抹黑。”
“不过,我又怕的什么?任凭太子去折腾,我倒是要看看,陛下会怎么做。”孔晟摆了摆手:“南八,你且更衣,一会随我进宫参加陛下的盛宴。至于别的,静观其变就好。”
南霁云搓了搓手,有些无奈,只好退了下去。他是一番好意,但奈何孔晟自有主张。他本来以为孔晟要立即赶进宫去,在皇帝面前解释一二,避免皇帝听信了回纥公主的一面之词,导致孔晟此番非但无功还要获罪。
但对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比谁都清楚。
李亨表面上看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性格绵软,实际上他心内自有锋芒,只是轻易不会表现出来罢了。这从他暗中建立影卫和一步步打压李豫的行动就能看出端倪。事实上,他做太子时受尽了老皇帝的“折腾”,数十年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长期压抑不安,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掌控天下,他对自己的皇位和皇权看得很重很重。
皇帝不是傻子,他自然很明白,如果要怪罪孔晟,那就意味着要放还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那也就意味着孔晟这一次的煞费苦心营造出的回纥归唐的大好局面前功尽弃毁于一旦。而皇帝也一定清楚,磨延啜等人返还回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回纥与大唐的盟约被推倒,回纥人的威胁再次加重,甚至会带来回纥人更猛烈的报复。
所以皇帝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至于孔晟采取了哪些激烈的手段,皇帝本来就不想知晓,有些事情装糊涂比较好,尤其是他作为大唐皇帝,面对回纥要摆出一副上国天子的仁义风范。
孔晟的行动如何,实际上是有皇帝默许和暗示成分的。比如说孔晟索回贺兰堡,皇帝没有明说却以一道秘密诏命的形式加以暗示。否则的话,皇帝为什么要将灵武军政要务暂时交由孔晟全权处置呢?
再者,若不是皇帝早有思想准备,他又怎么可能默许孔晟随军携带十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呢?要知道,孔晟可是和亲去的,不是与回纥作战。
只是孔晟做得比皇帝设想的好多了,结果理想到一个不能再理想的程度。
因此,这些蛛丝马迹,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朝野上下包括皇太子李豫在内,没有一个人看破,只有孔晟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那就让皇太子李豫去闹腾吧。李豫越是这样针对他,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越加稳固,李豫或许是当局者迷吧,竟然没有看透这一点。至于这回纥公主骨云,孔晟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她背后操控。
这人不可能是叶护。最大的可能,或者就是骨咄禄或者移地建的心腹吧?
对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揣摩得极透彻。
这个时候,李豫已经带着骨云进宫求见皇帝,但皇帝在御书房内却闭门不见,只是让太监传出话来,让回纥公主一并参加今晚上的国宴。
李豫无奈,只好带着骨云去了自己的东宫。
皇帝缓缓起身,扭头望向了朱辉光,淡淡道:“朱辉光,朕听闻,这回纥公主是磨延啜的义女,今日突然带着数百人闯进长安来,当众喧嚣,向孔晟兴师问罪,还要见朕,你认为她要跟朕说什么呢?”
朱辉光心头凛然,他知道其实这长安城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住皇帝,皇帝身边的影卫几乎是无处不在,各种消息通过各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渠道传递进宫,第一时间到皇帝案头上。有些事,连朱辉光都不知道皇帝是如何与影卫、与外界通传信息的。
“陛下,奴婢不知。奴婢也是方才听说,太子殿下带了回纥公主进宫,要见陛下告长安候的御状。”朱辉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翼翼道。
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是关乎皇太子李豫,他不得不谨言慎行,免得说错话,引起皇帝不满,同时也得罪太子。
“朱辉光啊,你说孔晟到底在灵武做了些什么呢?竟然能逼得回纥可汗退位,还愿意带着回纥各部族首领来长安作为人质,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皇帝突然轻轻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