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荔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她转过头去看又大又圆的月亮,“顾大人,陪我走一走吧,我有些闷了。”
她主动相邀,顾行之哪有拒绝的道理,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踏着一片清辉,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樱荔盯着那影子瞧,忽然就停了下来,转过身对顾行之道,“顾大人,你生的很高。”
樱荔的头顶刚刚到顾行之的肩膀,如果两个人站的近,她要折着脖子才能对上顾行之的眼睛。
夏日的微风拂面,顾行之伸手替樱荔拨了拨鬓角的碎发,樱荔就这么仰着头,仔细去观察他的眉眼,他实在是英俊的不像话,光凭皮相就能吸引一大票情窦初开的少女替他卖命,这一大批少女里也包括她。
她快要十八岁了,水烟曾经和她说,十八岁的姑娘出嫁刚刚好,到了二十岁刚好生养,和子女有二十岁的年龄差,不多不少刚刚好,就像她和水烟一样,年纪差二十岁,最有母女的感觉。
当年裹着被子,听水烟讲她年轻时的故事,害羞的缩进她怀里,心里却暗下决心,十八岁前怎么也得找到季游,二十岁时怎么也得生个孩子,现在十八岁到了,她的季游找到了,可是二十岁生孩子这件事却无望了。
“顾大人,虽然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可是我从小就任性,我也不知道我任性给谁看。”樱荔哀叹了一声,“只要我犯小脾气,身边就有一大票人来哄我,为了让别人哄我,我常常不吃饭,我拿绝食当乐趣,老天爷看我太任性了,为了惩罚我,故意叫我长这么矮。”
顾行之被她一席话逗笑了,樱荔拿手比了比,“我七岁时这么高,十年过去了,我并没有长高多少,还有我的脸,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我却觉得我的长相没什么变化,我好像从小就长这副模样,没有变好看,也没有变丑,这世上怎么还有我这么奇怪的人呢。”
月光下少女的脸有种朦胧柔和的美感,她是变了的,她的个子确实小,但是模样却是实打实的好看,至少在他眼里,弱水三千都不及这一瓢。
“顾大人,你说我为什么没有变?”樱荔眼神充满了探究,“我想老天爷也是在帮我的忙,他知道我心愿未了,多年来都在寻觅一个朋友,他怕我变了模样,我的朋友会认不出我。”
顾行之了解她,知道她口中的朋友就是季游,便安慰她道,“你见到他了,他很好,而你现在也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樱荔的脚往后退了几步,和顾行之拉开些距离,“我们都活的很好,我离开义父竟然没把自己饿死,而他……他也在玩弄我中找到了乐趣。”
这话苗头不对,樱荔仍然在对着顾行之微笑,可笑容中却夹杂着几分怆然,顾行之上前一步要去拉她,“樱荔……”
“你别过来!”樱荔笑着摇头,“季游,你离我远一点!”
“樱荔,你听我解释——”
顾行之追,樱荔退,直到把樱荔逼入死角。
樱荔退无可退,咬着牙,仇视顾行之,顾行之道,“荔儿,我有苦衷。”
“你们每个人都有苦衷,水烟和张佐离开我是有苦衷,义父把我献给一个想冒犯我的人是有苦衷,而我爱慕多年的你把我当成猴耍也是有苦衷,凭什么你们有苦衷我就要原谅你们?我也是个人,我也想做个人,我不想被你们当成玩物和废物。”樱荔歇斯底里道,“就在刚刚那一刻我还想给你机会,可你还是在骗我,季游,大觉寺祭祀那日,你站在门外听见我抱着假季游大哭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傻?
他确实觉得她傻透了,那天他在门外,听见她在钟朗面前泣不成声,他就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姑娘,放着皇后不做,甘愿为了儿时的小情怀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在心里嘲笑她,可是嘲笑过后却是心如刀割,他当时有一种感觉:他错失了她的真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动情了。
“荔儿,你傻,我比你更傻,我不想伤害你。”顾行之按住她的肩膀,希望能让她冷静一些,“我做了很多事,可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个自私的人,只要对我有利,我甚至能出卖灵魂,可是我做的那些关于你的事,却只是给我带来折磨。”
他身子前倾,想去抱住她,“荔儿,别再折磨我了,什么都别问我,从现在开始,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不管是季游还是顾行之,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