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手:“现在开始吧!”
他的活儿也就到此结束,便回头看父亲,却没想到苏以墨取出一本名册来,冲着他指了指:“这一次,你主持。”
“啊?”苏少游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大喜,知道这只父亲着意培养自己,他恭敬道:“多谢父亲大人。”
然后便是去苏以墨那里拿了名册,翻开第一页,扬声道:“第一个,杨家庄粮户,家主杨黑旺,下等中户,该缴纳银,二两一钱四分。每两加火耗三钱,合该交二两七钱八分。”
“是,公子!”站在一边的杨家庄里长赶紧陪着笑应了一声,大声道:“杨黑旺,快出来,交税了。”
里甲制度大致和董策实行的保甲制差不多,一里为十甲,一共一百一十户。
一里有一个里长,十个甲首。
他们的责任是配合粮长征税,在朱元璋的初衷中,这些里长甲首和粮长乃是处于监督和合作的关系,避免贪污侵毒百姓。但是到了现在,里长甲首基本上都成了粮长的下属了。尤其是担当粮长的基本上都是地方上的豪族大族,又哪里是他们这些地主能比的?
杨家庄的里长吆喝了这一声之后,人群中便是响起了一阵回应:“是,是!俺来了。”
一个四十来岁,衣衫褴褛的粗壮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理当是他的儿子,父子三人都是推着一个推车,上面堆满了粮包。
北地交税比南方要麻烦的多,南方河流纵横,河网密布,粮长们通常都是在某个当地的码头设下收税的地,然后人们摇着船去,很方便,而且一条船就能把很多户的粮食给运过去。
北地只能用推车来运送了。
那杨黑旺瞅了一眼交税的地方,苦着脸冲着里长道:“三叔,俺没银子啊!”
那里长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却没想到两人还差了一辈儿,他正要话,那边感觉到自己被忽视的苏少游已经是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手里鞭子没头没脑的便是抽了下来:“你傻啊?蠢材,没银子不会去那边儿卖么?”
“是,是!”杨黑旺赶紧应了两声,父子三人也不敢躲鞭子,推着推车就过那边去了。
那管家不耐烦的指了指桌子前面竖着的一个巨大容器,道:“堆满了就是一斛,快儿吧!老爷哪有时间伺候你?”
这个巨大容器,便是斛了,一斛就是一石。一斛十斗,一斗十升。斛的形状规制,大概有两种,一种是圆的,跟家里用的瓮很像,一种则是眼前这种,底下大,上面,四边都是等腰梯形。
“这斛也太大了吧?”杨黑旺偷偷嘀咕了一句,不过他可没敢出声儿。
那边催着,他不敢怠慢,赶紧把粮包解下来,袋子口解开,举着袋子把粮食往斛里面倒去。
倒了两袋儿之后,他不由得便是心里一哆嗦。
他来之前都称好了的,两袋子就是一石,一儿不差,他探头往斛里面一瞧,离着满还有老远呢!
他陪着笑凑到那管家前头,那管家赶紧挥挥手:“离远儿,离远儿,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
“老爷!”杨黑旺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这斛,是不是有儿……”
“怎么了?”那管事眼睛一瞪:“叫你倒你就倒,不愿意卖滚蛋!你们这帮腌臜厮,咱们老爷愿意七钱银子收你们的粮食,是你们多大的造化?不识抬举是不是?”
他身后的家丁也把手里拿着的哨棒在地上敲了敲,一阵冷笑。
杨黑旺再不敢话了,赶紧又往里头倒粮食。
足足倒了一石六斗,这斛才满。
那管事又道:“嗨,别停啊,接着倒!这还没满呢!得挂尖儿才行!”
杨黑旺只得又憋着气往上倒,直到那粮食满满的挂了一个尖儿,再倒就得淋下来了,那管家才让他住了手。
这么一算,按照苏家的标准,这一斛就是一石七斗了。
“粮一斛,给银七分!”
那管事拉长了嗓子叫了一声,在账册上记了一笔。
他身后的家丁把这一斛粮食倒在一边的大麻袋里面,封了口子,把斛清空。
然后杨黑旺父子又往里头倒。到了最后,杨黑旺家里这三个推车,足足五石粮食,在这里就卖了二两一钱银子。所谓大斗进斗出,不外如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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