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骜闻言一怔,倏地站了起来,虞君樊仰首道:“你若要去接应,带我的部曲去。”古骜点了点头,道:“多谢!”又招呼陈江梅昭等道:“走!”散会诸人翻身上马,随着古骜领着虞家部曲一道,向北驰去,不过半晌的时间,古骜远远地就看见,眼前一片苍茫大地上,一队残兵败甲,正拖甲曳兵而走,许多人带伤负血,形容甚为狼狈,哪里还有古骜初见怀家部曲时,那整肃军颜?只见那为首的骑在马上,正是满身尘土污垢、摇摇欲坠的怀歆!“怀兄!”古骜驰近,怀歆眼看是古骜,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古骜忙勒马翻身而下,几步上前,怀歆亦想下马,却已经失去了力气般从马上跌落而下,古骜忙伸手接住,怀歆撞进古骜怀里,古骜又念及他甚为畏热,随即急忙将他放开怀抱,只用一只手臂抵住他的背脊,问道:“怀兄,怀兄,怎么了?”怀歆奄奄一息地抽了口气,睁开一线眼,满面都是苦涩,他死死地拽住了古骜的袖子,双目尽是血丝,只听他气若游丝地道:“……古兄……我父亲最后站在城楼上,对我说,‘大丈夫固有一死,死国可乎?’说着就带着我母亲一道,领兵冲了出去……”怀歆说着说着,便已经泪流满面:“朝廷答应的援军……直到我逃出,未有一兵一卒至于北地!”“那令尊令堂……”怀歆捂住了泪流满面的双目,嘶声道:“——七万将士,全部玉碎,戎人,得了北地了。”……………………秦王之死,就如一颗投入平静湖畔的石子,那荡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来,它不仅仅令中原风声鹤唳,令北地血流漂橹,甚至就连远在江衢郡芒砀山中的田家庄,亦闻到了它隐隐约约飘荡而来的血腥味。这天田松飞奔入宅,气喘吁吁,对田老爷道:“父亲,大事不好了!”田老爷手中热茶一抖,差点没烫着袖子,他忙擦了擦掌心,抬头问道:“怎么了?”田松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在县城做郡吏的朋友,适才报信于我,说古骜在外面做了反军首领!郡守命县令率兵来捉拿九族!”田老爷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什么时候?!”“本来定在今夜,但县令老母亲办六十寿诞,所以缓了几日!”“这这这……”田松哭丧着一张脸:“谁会料到古骜竟去做了反军首领?古家送聘,别说田家庄,山下之村亦人尽皆知!我们田家这就不明不白地……”田老爷一抬手,止住田松的话,道:“快!快!把古老先生请来!”古贲目不能视,行动不便,被田松令人抬着小轿子一路狂奔入了田宅内院。田老爷屏退了众人,一个人亲自扶着古贲入了内,还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了。田松找来田柏,两人伸着颈子朝里面看,想偷听里面究竟讲了什么,可里面说话声音太小,两人都听不清,田松说:“咱们妹子这可怎么办呐……”田柏说:“什么怎么办?”说着田柏提高了声音:“你还想怎么办?”田松望了望里面,道:“父亲不会是劝古家退婚罢?”田柏如炸了毛的刺猬般抖了抖:“退婚?都是他们家搞出来的事,还敢退婚?!”不过一会儿,田老爷却与古贲相携而出,对守在门口的田松田柏,道:“快去通知山下田家辛家族人,我等这便一道北行,此处容不下田家,自有能容下田家的地方,走!收拾行装,青壮都跟着,今夜就启程去汉中郡!”田松抽了口凉气,心道:“不是退婚么……”田松不知道的是,与自己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不同,田老爷幼年曾是跑商的小贩,也曾食不果腹过,正是因为田老爷小时候饿得狠了,后来有家有业了,才会管不住自己胃口,越发胖起来。田老爷自己深知,他那并不高贵的出身,鲤鱼跃龙门的那一次,便是‘八王之乱’。乱世,是所有想改变命运之人的契机。在田老爷心中,‘乱世’两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危险,亦是机会。若田老爷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当初他就不会请简璞入山,更不会资助田榕古骜出山求学。田老爷虽然见识短浅,但目光却是长远的。……而此时,不仅仅是田家庄被天下所渐起的涟漪波及,就连曾经还算风平浪静的山云书院,亦不能例外。原来自从山云子去世后,书院中的廖家学子便更加嚣张跋扈起来,这日居然闹到了承远殿中,云卬自从山云子故去后,便一个人死死地守住了承远殿,那是山云书院百年来历代心血之精华,是山云书院立院的智慧根基,云卬留在那里,他想为父亲,将这一份信仰守护下去……于是这日,闹事之廖家学子便直面碰上了云卬。云卬冷哼了一声:“我说不许进,就是不许进!”“我等是江衢王帐下,你让开!”推搡之中,诸好事者手操兵器,又人多势众,一下就把云卬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等简璞闻讯匆匆赶来的时候,却见云卬早已不省人事,玉色的衣衫下,藏着一片血迹。廖家诸人则早就一哄而散,简璞急呼医正,来者却摸着云卬早已冰凉的身体,摇了摇头。而那被破门而入的承远殿中,人去楼空,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肮脏脚印,与那早被人翻乱的山云书院历代门人名册……只见其中有一册掉了出来,上面山云子的字迹苍劲有力,写着‘初断’:——“弟子古氏骜者,于闰年夏月十五叩门,生于芒砀山农家,资质俊毅,殊为难得。”而那原本空出的结语之上,却被已人涂画得凌乱,字迹新干——“学剿匪而自为匪,所谓欺师灭祖,莫过于此。”简璞看着绢帛上的那一行字,再看看卧在身旁,再也一动不动的云卬,忽然一时间有些恍然。“静看世间三千年”“欲栽大木柱长天”那对联仍然静静地高悬在承远殿之中,那曾经悠长绵容的意蕴,那如冰壶玉衡倒悬于梁清冷,如今却寥落成巍峨的森然……简璞从胸肺之中,抽出一口悲戚的凉气……寒冷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第92章 (捉虫)云山上的惨剧如一曲清歌寥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纷杂天下中,在这四海震动的日子里,没有人听见,亦没有人瞩目,只低低浅浅,发出怅然而杳无踪迹的回音,在每个知道它的人心头,轻轻地沉吟……云卬不爱权贵爱山水,却最终还是倒在了‘权贵’二字的利刃下……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福兮……祸兮……清歌落尽,一曲已完。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人易老,天常青。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