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疆点点头,道:“好!”古骜继续道:“臣三战三捷,全赖圣上征北之策明断,北地将士,无不瞻仰圣上英明。如今抗戎雪耻,天下振奋,亦乃圣上之功绩也。然朝中权门日盛,有摄政王雍氏者,食君之禄,却以威权蒙蔽圣聪,以谗言毁天子功绩,以私兵祸宫廷内外。”古疆转头问虞君樊道:“义父,这一段是什么意思?”虞君樊笑道:“这一段意思是说,汉王忠于朝廷,汉王所取得的战功,也都赖皇上信任。可是有的乱臣贼子,却故意挑拨君臣。让皇上的功绩,无法布于天下,不过是为了私利,损了天威罢了。”古疆皱着眉头,道:“这个人是谁,好生可恶!”古骜笑了笑,接着道:“圣上嘉奖义军以粮草一事,本乃美谈。奈何有心人不愿成此之美,唯图四海诸侯与天子离心,因而蔑臣有贰。臣之存世,本赖圣上之怜,如今有何面目苟全于圣明之世?窃望圣上少垂恩悯,洗臣冤屈。”古疆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皇上误会父王了?”虞君樊道:“是这个意思。皇上赏赐义军粮草的事,汉王是被陷害的。有人整天挑拨各地诸侯与天子的关系,不外乎是为了自己的阴谋。皇上英明果决,望能明辨此事。”古疆道:“这皇上也太糊涂了些,怎么就被人骗了呢?”虞君樊道:“皇上一个人,也只有一双眼,哪里看得了那么多?又怎么能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古疆道:“……那……那怎么办?”虞君樊笑道:“所以皇上要有亲信、要有羽翼、要有耳目。”古疆问:“那这个皇上有亲信、羽翼、耳目吗?”虞君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呢。”古疆问:“那皇上会信父王吗?”古骜勒马扬鞭道:“疆儿,你看。”“……那是什么?”古疆问。只见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牧场,湛蓝的天空下,薄云远日,那翠绿的草原上和蜿蜒的清流边,羊群白硕肥美,马群奔腾暗哑……如点缀般散落在绿意中的帐篷,时不时走出些牧民打扮的人来。虞君樊笑道:“那是你父王今后的利刃,虎豹骑。”“可是那只是马群和羊群呀!”虞君樊摸了摸古疆的脑袋:“马群是战马、羊群是补给,渔阳城内又有铸铁之所。疆儿你看到的,不是虎豹骑又是什么?”古疆锁了眉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古骜为古疆举鞭而指,示意道:“有了这个,日后皇上就算不愿信我,也不得不信我。只要此处饲养的马匹能为我所用,一日之内便可驰抵上京脚下。”陈江在一边翻身下马:“恭喜汉王!”古骜笑道:“等虎豹骑成军之后,再恭喜也不迟,你快起来。”陈江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是!臣适才在一旁听着,一高兴就糊涂了。”————不久,戎地传来了戎公主立子为王,自尊为太后代为摄政的消息。据说十三部中有五部投靠效忠,有两部出言不逊,余下六部尚无动静。后典不识与戎地二大将率兵征伐不逊之二部,古骜亦派兵策应,大败之,六部从此遂归心。此时右贤王獾狄在营帐之中,正被他手下的众将围绕着:“王爷!趁那边新战未稳,宜急攻之!”獾狄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帐中来回地踱步……他终是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妹妹是个着眼大局的人。当年为了我,与阿狁在父王面前,左右周旋……没想到今日,居然……居然……”居然最终是她自己恋权贪贵,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亲兄……想到这里,獾狄不由得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刀,一把掷入了地中,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打!”说完,獾狄便甩了袖子,转身进了内帷。一个老妪关切地迎了上来,她从袖口抖出一条帕子,颤抖着苍老的手,想给獾狄擦去额上的细汗,却被獾狄一把挥开了。獾狄看着眼前的人——从前明明那么眷念的汉宫脂粉香、与那头上摇摇晃晃的金饰,如今闻在鼻里,看在眼里,却令他作呕。他指着老妪怒道:“你们那些汉人女子的把戏,有什么用?”说着他一脚踢飞了一个案几,那老妪惊惶地看着他:“狄郎……狄郎……你怎么了?”“我怎么了……”獾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圆瞪了双目看着地面:“我早该知道的……中原那个汉王,把獾狁的头送去给了妹妹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那老妪面目上流下了热泪,她走到他身前,爱怜地将他揽入了怀中:“狄郎……”獾狄全身一个激灵:“不要碰我!”那老妪道:“你若是生气了,打妾、罚妾都行,别自己气坏了身子。”獾狄用力将老妪一推,只听嘭的一声,那老妪被獾狄推得摔倒在地。獾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忙上前几步,睁大了眼睛。他跪下身子去,先是摇动着她的双肩;再是呼唤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醒来。獾狄在床上病了整整一个月。他病得床也下不了,甚至连埋葬她,他都没能亲自到场。可是他的军队已经等不及了,浩浩荡荡的戴甲骑兵一队接着一队地开出了右贤王的驻地,向朔方而去。而此番,戎公主经历征六部一事,威望大盛,赏有功、罚有过。怀歆将戎公主的赏赐重新分配,论功行赏于三千义军。然后一边将战报报给了古骜请功,一边盘算着右贤王来攻的日子,在心中微微地笑了:好戏,才刚刚开始。第169章很快,草原上的落日就被鲜血染红了。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空旷的原野,打破了戎地短暂的平静。怀歆令那戎地的三千勇士,扮作戎公主帐下的武士,绕道右贤王后方家眷栖息的草原上,屠杀了右贤王所部妇孺两千人,怀歆命人将斩杀的戎人头骨一个一个地垒起,垒成了一座小山。令四野都飘荡满了冤魂与鬼泣……有一首歌谣唱着:“女主王,草原殇,牛羊遍野人断肠。”“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蜷缩着身体,喉中发出暗哑又虚弱的怒吼。她企图向后爬去,却被一只沾满了血的靴子踩住了裙角。怀歆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血刃交到了典不识手中。待戎公主趁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摇晃的焰火照亮了典不识的满面虬须,刀尖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女戎王的脸上。此时她的容颜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养尊处优的美,脏污的血液衬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是草原的王!——你怎么敢杀我?”典不识面无表情,手中将刀压得更低了:“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便是草原的王。”“这么说……东王与西王……也不是我哥哥的遗部,是你……是你们……”“他们两人倒不是我们动的手,”怀歆上前一步,俯在女戎王耳边道:“……是虞太守家的暗曲。”“你……”典不识手腕微动,鲜血便从戎女王的喉中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扭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捂住喉咙,仿佛在挽留什么……然后……她渐渐不动了,就像身边侍从的尸体一样。典不识看着这一幕,还剑入鞘:“别怪我,这是为我妹妹。”怀歆站起身,道:“恭喜燕王。”典不识挑眉,怀歆上前一步:“典兄,你怕还不知道罢,我已为你向汉王请了功,汉王擢你为一字并肩王,协理戎地一切军务事。你不日便该去渔阳谢恩了。”第170章戎女王,女王二子暴毙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地,据说是右贤王遗部不甘失败所为,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驰援已晚,只得饮恨扼腕。不得已,两人以女王遗愿,拥立女王与右将军典不识之幼子——不足一岁的小戎王践位,右将军典不识与国师怀歆代为摄政,汉王致信贺之。“尸骨干,血腥散,冤仇不报泪不干。”右贤王部闻之,怒发冲冠,在原野上急切寻戎女王部决战,却不期遭遇了埋伏。一部分人突围而去,一部分人成为了前者的奴隶。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草原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逐鹿之战,整整打了三年。这三年间,怀歆因屡出奇谋,被擢为女戎王帐下国师;典不识因屡建战功,被擢为女戎王帐下第一勇士、第一武将;那三千精锐则沐着戎人的腥血,以戎地最精良的衣甲、补给打成了草原上的踏破山河的铁军。而汉王义军因多次率军派兵策应救援,与女戎王结为友盟。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以‘汉王擅与戎人盟’为由,三次率虎贲、奋武二军北上袭扰,皆为虞太守君樊所率汉军骑兵御于北地之外,无功而返。三年之后,这场让草原血流漂橹的争王之战,终于在两方力竭后,落下了帷幕。右贤王獾狄自从乳母暴毙,身渐羸弱,志渐消沉……一个冬日里,他在逃亡的战车上吐血而亡。其部下取其首级,降于典不识紧随其后所率之追兵。而女戎王部亦付出了血的代价,四大将军陨其三,包括东王与西王的生父。经此一役,戎地人丁锐减,商道断绝,马匹损折,家破流离,人心俱散。而此时的渔阳郡,却早已恢复了北方边贸重城的繁华,许多戎人为逃难纷纷舍弃了部族,在渔阳郡安下了家,汉王府为他们开办学校,教习汉文,改姓换服,学礼兴儒,凡考科举者,其家其族,与中原同胞一等视之。一时之间,渔阳城中,学汉文、习中原之礼成风。如今的渔阳郡城,已比古骜初来时,扩建了一倍,人口繁蓄、农商两旺。古骜走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只见晚间的街道鳞次栉比,一支支闪耀着的明烛将夜色晕染得透亮,阑珊灯火;街上小贩声,热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畔。有人在街上问道:“听你口音,不是北人,你从哪里来?”那人答道:“我从巨鹿郡来,我外甥参加了义军,知道这里不仅能考科举做官,建军功还能分地,谁不愿来呢?”有人附和:“正是呢,我也是从南边来,听说北地不看人情,但凭本事。我虽生在世家,可男儿在世,谁愿意困守琼城,谁不愿意建功立业?北地气象万千,真有生机气魄!”“听说汉王帐下的虎豹骑夜里三更,飞入右贤王军中,直取了上将首级悬于高台梁木之上,第二日戎军那部就降了,可有此事?”“怎么没有?我还听说,那女戎王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若不是汉王抬举,常常于两军对垒关键之时策应援她,她一介女子,怎能南面称孤?”“真没想到这百年戎患,今日竟然解于汉王之手。”“国必先自乱,而后外敌乱之。戎人自乱,又恰逢汉王之励精图治,一治一乱,天佑中原。”此时,城楼之上,一只手轻搭上古骜的肩:“……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灯火烛萤,倒像极了《朝律》中那首‘咏夜景’。”古骜转过身,对虞君樊笑道。虞君樊亦走到城墙边,与古骜并肩,低声:“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不日便该会传回消息。”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望了一眼古骜:“你在担心?”“……也不是担心,只是……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是呀,我们都等了很久。”虞君樊的指尖在相叠的袖间,找到了古骜掌心的温度。两人牵起了手,一道向城下那万家灯火望去。————在北地的另一边,一队据说是效忠于右贤王遗部的刺客,分别潜入东王与西王的帐中,对两位小王行刺,东王被当场刺死,而西王则重伤至针石不救,第三日亦奄奄一息而亡,最终没有见到他母亲女戎王最后一面。女戎王在得知两位爱子遭袭后,急往救之,却不幸在半路遭遇了据说是右贤王遗部的伏击。她所带随从全部死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而她本人则被人用弯刀从腹部穿过,鲜红温热的血液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她痉挛着狰狞的面庞,手背上突出青筋,似乎临死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行凶者的衣袍。“……是你……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我待你不差呀……金银财宝……官名爵位,我什么时候短过你分毫……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包裹着周身的黑色夜行服,将怀歆的面庞隐藏在了暗夜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骤摄的眼。“……我父亲、我母亲、都死在戎人刀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一边说着,怀歆一边缓慢地将插在戎女王腹部的利刃一点一点地抽出,她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