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这不太可能。芬太尼一旦吸入,又是这么大的剂量,当时人就软了,怎么可能还能自缢?叶潮生不置可否: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尸体当时连尸检都没做焚化了。 他拿过报告,辛苦你了,走了。胡法医的徒弟喊住他:叶队,你这个上面的人写着,叫陈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是那个陈来吗?胡法医的这个徒弟是陈来出事以后才进市局的。平时这些事都跟密辛似的,没事也没人说起。偶尔有人不小心提一两个字,旁人就立刻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了。你小子又在这不干活瞎打听什么?胡法医从两人身后进来。两人一回身,正对上胡法医手里拿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刀。胡法医的徒弟夸张地朝叶潮生身后退了一步,作惊恐状:师傅,你说话就说话,拎刀干嘛啊胡法医啪地把手里的刀拍在操作台上:写你的报告去!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爱跟这听故事。这么爱听你怎么不揣把瓜子儿上天桥去?胡法医的徒弟根本不怕他,嘿嘿一笑就溜出去了。叶潮生也想走,胡法医喊住他:刚好你来了,我跟你跟你说说这个刀。这把刀,这个叫做出刃。胡法医说,这个才是你们要找的刀。☆、昨日重现 十三所谓出刃刀,是日式料理店专门用来处理鱼鲜海货的刀。单面开刃,刀背厚而直,刃角窄而锐,碳钢精制,吹毫断发。胡法医拿起操作台上的刀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这把还不算是真正的出刃,是我八十块钱从西城市场买回来的,只能用来模拟入刃的角度。他打开操作台上方的显示屏,调出受害者的伤口照片,放大:这是温林案的受害者脖子上的伤口。这是用混合凝胶制成的假组织模拟出来的伤口,用的是我从西区市场买回来的那把刀。这二者入刃的角度是一样的。胡法医又调出另一张照片:这个模拟伤口,是用现场发现的带指纹的那把刀造成的,现在看出区别了吗?叶潮生盯着照片没说话,心里想着陈来的遗书。陈来说他工作中犯了错误,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当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胡法医又喊叶潮生:你们找的凶器应该就是这种刀,但还不是我这把西区市场里买的冒牌货。叶潮生回神:什么意思?胡法医再次调出模拟伤口的照片:人的颈部软组织丰富,肌肉发达,普通刀硬度低不够锋利,非常容易被卡住。就像我的这把普通不锈钢,硬度不够,就会带来伤口边缘的撕扯。他又调出真正的伤口照片:真正的伤口,边缘齐整,平滑,切面整齐。整条伤口是连贯的,中间没有任何停顿阻滞。只有碳钢制成的出刃刀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但这种刀,一般人家不会买,贵不说,也十分娇气,时不时就要送去保养。叶潮生:您的意思是,这种刀不常见?胡法医想了想,说:也不至于到罕见的地步。日式的料理店,还有一些对刀具非常爱好的人,可能才会去买。叶潮生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您胡法医,辛苦了。胡法医摇头叹气:别说谢了当初我要是抽点时间多盯着点陈来,也许就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了。叶潮生原本已经抬步要走,听他这么说,脚下又方向一转: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胡法医:你说。叶潮生:当时出事前,陈来有跟您,或者是跟别的法医问过这些事吗?你说刀的事?胡法医拧着眉头回忆了半天,这可记不清了,应该是没有那阵都忙疯了。叶潮生原也就是顺嘴一问,没指望他还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辛苦您了,我先走了。不过那会他好像一直占着指纹对比的机器。胡法医又想起一点细节。叶潮生闻言,脚下一顿:对比指纹?对,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有人抱怨来着,说他一直占着那台机器。胡法医肯定了自己的记忆。叶潮生点点头。从法医科的小楼出来,夜阑更深。夜空里倒是晴,一轮上弦月不高不低地挂在西天。市局院子外面的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更衬得万籁俱静。旁边的办公楼,只有三楼和四楼还亮着一点灯。三楼是刑侦队的办公室,四楼,多半就是马勤他们临时办公的地方了。许月索性把原本立在墙边的白板拖了出来,一人高的白板上,写满了文字、图形,还有各种不知其义的符号。叶潮生进来,吹了声口哨。许月站在白班前,左手拿着两张照片,右手拿着白板笔,在已经画满的白板上仍在锋利插针地写着什么。他头也没回: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叶潮生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下巴靠在许月的肩膀上:一是陈来死前接触过芬|太|尼,剂量很大,法医说超过致死剂量十八倍。老胡说刀也不对,杀人的凶器应该是一把保养良好的出刃刀,日本佬杀鱼用的那种。他们那会拿来的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许月正在写字的手顿时停了:芬|太|尼?他顿了几秒,下了结论,那他就很可能不是自杀了。芬太尼一旦接触人体,几秒之内就会起效,绝无可能还有劲儿把自己挂上晾毛巾的杆子。叶潮生点点头:还有呢,胡法医做了比对,杀死马晴康明的,和杀死王新平的凶器,很可能是同一类型的。但考虑到这种类型的刀具不算常见,你觉得有两个凶手,拿着同一种刀具,用同一种手法杀人作案的概率又多高?许月边写边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多了一个流窜在外,还情绪不稳定的割喉杀手了。他合上笔,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叶潮生松开他,顺势坐上旁边的桌子,松垮垮地歪靠着墙,打了一个长长地呵欠。可不是么。明天见完那个温从,我得顺便去一趟看守所。先看看监房的环境。叶潮生使劲揉了下眼睛,好像进了什么东西,怎么都眨不出来。许月也发现他的眼睛红得厉害,走过来捧住他的头,轻声命令他:别动。叶队长很乖,当即支着头任由他摆弄。许月伸手轻轻地拨开叶潮生的眼皮。一根脱落的睫毛藏在里面。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叶潮生手撑着胳膊往后靠了靠:看守所警力森严,除了监房里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灯灭的那几分钟,是王新平唯一的机会,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可是我还没想明白的是,他杀陈来的动机是什么?许月咬着唇思考:陈来的死被认为是畏罪,因而他担下了温林案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那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对凶器的鉴定有误,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等等,温林为什么要去拿菜刀?他快步走到铺满照片的那张桌前,叶潮生也跟了过来。现场中,一名死者倒在客厅,另一名倒在卧室。如果温林进入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那么温林势必要踩着受害者的鲜血,穿过客厅,才能走进厨房,拿起那把被当做是凶器的菜刀。但现场,温林沾了血的脚印只在客厅一带徘徊。如果温林的一切供词都是真实的他进入现场后,发现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客厅里还有数万元的现金。他一时起了贪念,拿着现金就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温林根本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摸过那把所谓的凶器菜刀。那么菜刀是怎么出现在客厅的?许月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证物是陈来有意伪造的,那他何必要在信里和妻子说那些话呢?叶潮生在他旁边开口:也有可能,证物就是伪造的,但不是陈来伪造的。许月转头看他。叶潮生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来被那枚指纹误导了,想当然地认为有指纹的菜刀就一定是凶器。多年后曹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他又重新检查证物,这才发现刀的形制和伤口根本不相符。许月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后背:陈来的死,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证物有问题?叶潮生摆弄着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王新平倒在血泊里的照片,脖子被残忍地划开,生命随着动脉里地血液喷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软组织翻起来,像一只被人掏空身体的破布娃娃。他说:陈来为了证物而死,王新平因为陈来的死而死那么康明和马晴又为什么要死?他侧头看许月:我确实一直不喜欢他,但要说他为了破案率而伪造证物,多年后又为了遮掩这件事,去买通一个狱警,杀掉一个法医,然后再干掉这个狱警这种可能我也很难去相信。许月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王新平的死,也说不通。叶潮生手揣进兜里,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包烟:所以我怀疑,伪造物证根本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昨日重现 十四你对廖局许月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叶潮生打断他:我明白。目前查到的这些,只能证明陈来和王新平的死得有问题,还扯不到任何人身上。不。许月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感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当时刑侦队里那么多人都接触过这个案子,为什么你只想到他身上?因为路远。叶潮生说,路远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他和我都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职位,不可能有主导案件侦查的权力,他还要对我撒这样的谎,说明那是一个他不能出卖的人。出卖?许月对这个词有些惊讶。路队叶潮生叹口气,我刚进刑侦队那年,有个案子嫌疑人跑了。我们劝服了嫌疑人的妻子,她答应配合我们把嫌疑人骗出来。没想到嫌疑人前脚被捕,她婆婆后脚就带人上门把自己儿媳妇给打了一顿。本来这就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了,怎么处理自然有派出所。但是那个婆婆是个老无赖,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病,又说没钱给儿媳妇赔医药费,派出所也愣拿她没办法。后来路队知道了,他拿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那个嫌疑人的妻子垫了医药费。叶潮生说着,又是一声叹:路队觉得嫌疑人的妻子是因为帮我们才挨打,所以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些后果。他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我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那天见过他,我反而怀疑起来,当时刑侦队里比他资格更老的也不是没有,怎么最后当队长的是他呢?你是觉得,路队觉得自己受提拔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所以他才不愿意出卖曾经给他施惠的人?许月慢慢地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叶潮生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因为自责?我以前也这么以为。直到那天我见过他,我才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说干我们这行,工资也没几个钱,还天天加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进去。就算是拼了命干到郑局那个位置上,又能怎么样?拿得还不是那点死工资?他手抱着椅背,头枕在胳膊上,偏着脑袋和许月说话:很多人打一开始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全是靠一口热气儿顶着。可是现实磨人啊,有的人干着干着,那口气就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许月看着他,没说话。他走的路比别人都崎岖太多,以至于还来不及操虑这种千古人生难题当现实和理想发生碰撞,是该一条心横到底,还是索性撂了挑子。叶潮生闭上眼:有的人呢最多就是辞职不干了,人生嘛,热血过这么一回就罢了。把理想擦干净,好好儿地收起来,兴许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可有的人他就不甘心啊叶潮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睡着了。他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眼得很。打许月进了刑侦队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