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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1 / 1)

曾响看得头晕眼花,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又怯怯懦懦不敢再出言劝说。他已经劝了两次,一次得到劈头盖脸的暴打,一次则是不由分说的呵斥。居同野出去巡个街花了平时两倍的功夫,那么大的人说不定只是被路上什么好玩的吸引了注意力,不过沈吟总觉得有些问题。果然午时不到居同野回来,浑身沾满狐媚骚味。昨夜沈吟就瞧见齐老头藏了只骚极了的狐狸精,看着狗妖一脸不爽却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还觉得好玩,现在想来只后悔没当场揪出狐狸尾巴。曾响如释重负,忙不迭朝外跑,忘记书房前还有两阶台阶,一脚踏空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也不嫌疼,着急忙慌好似做了窃贼被主人撞见:“今早出门前我娘叮嘱我中午回去吃饭,大哥我先走一步!”沈吟站在书房门前,神色寡淡阴沉。居同野是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刚才一番吓直到进了衙门才缓过来,此刻被晒得昏昏然摸不着北。他手搭凉棚,缓解刺痛感:“饿了吧,我这就去做吃的。”沈吟微垂着眼皮,暗暗筹谋已经把那只狐狸千百遍地扒皮,他跟着居同野同去厨房,准备边做边吃。他皱着鼻子嗅了嗅,全是恼人的狐狸骚,真恨不得把人按在浴桶里狠狠搓三遍。居同野这人憨得手脑不协调,他边下面边琢磨,面条没下锅就被烫了两回手,思来想去应该没有大碍,只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沈吟盛了两碗面,今天居同野果然没正经干事,巡街时竟然没顺便买点菜,中午只能吃清水煮面条。居同野端着碗才注意到两碗淡薄的清汤寡水,他还准备把人养的白白胖胖,便带歉意道:“忘记买菜了,晚上补回来。”“嗯,忘记了,那你干嘛去了?”沈吟佯做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嗦了口筷尖,眼皮子一抬一垂,就能轻易叫人缴械投降。居同野也没想太多,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咽下肚后,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咱们去买柴时齐老头那有个人,早上我去看了说是叫齐礼,是齐老头的侄子。齐老头他家三代单传,哪里来的侄子,倒是长得极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齐老头既无钱财,若真是撒谎,图他什么?”“你下决断太早,所图不过钱、权以及人,说不得人家埋藏了珍珠翡翠你不得而知。”沈吟埋头吃着面,清汤寡水别有韵味,他看着居同野下饭也是一般道理。居同野仿佛明白了什么,撂下筷子道:“你说得对,我得去看看。”“回来。”沈吟没好气道,筷子往碗里一戳,眼珠子一瞪就把人瞪了回来,“你这么去能成什么事!毛躁莽撞。”居同野喜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沈吟捧起碗噘嘴轻轻吹了吹,喝了口面汤才道:“好主意没有,馊主意倒是有一个,你听不听?”“当然。”居同野一点想法也没有,不知不觉便对他言听计从。沈吟得意地“呵”了一声,像是被夸到赞美之词直至穷尽,扬起下巴骄傲道:“我想最关键的在于那个叫齐礼的人长相和齐老头相似,是以叫他深信不疑。”居同野觉得沈吟不仅相貌出众,思虑更是独树一帜,单是这两点就叫他有妙不可言的含蕴。他专心致志地想齐礼图齐老头什么,便走上了死胡同,这下倒是叫他一剪子划开,问道:“没血缘关系,也能长得很像?”沈吟道:“那你告诉我,那个叫齐礼的是如何得知暇州有个其貌不扬的齐老头,和他长得极相似。什么意外得知,我以前就怎么没意外得知还有个你。”居同野无话可说。沈吟循循善诱道:“别管他想做什么,直接把他拆穿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就像你埋下颗花种又担心花长得不好看,与其守在旁边眼巴巴等着花开摘下,不如现在就把种子挖出来。”他一面说道一面目不转睛等着眼前陷入深思之人,想着他的这颗种子也埋得差不多,平日就没少浇水施肥,是时候开花结果。居同野抬起头又问:“不过齐老头没有兄弟这点他最清楚,为何会相信齐礼的话?”“可能是老了,缺个伴。正好有个年轻人能陪他说话。”沈吟叹了口气,幽幽怨念,似是怪罪。居同野听得心下慌张不已,仿佛曾经犯了大错又想不起来,一时漫无目沿着渺茫线索寻匿过去,如在湍急河水当中沉沉浮浮。沈吟的声音是河中清流,瞬间把他拉回岸上:“晚上再去,大白天的不要叫人看见。”“嗯?”居同野一时恍然,旋即想到他是不想叫百姓瞧见免得假身份越描越黑,是想大彻大悟,有后悔之兆,不过当日的鲁莽依旧不可原谅。然而居同野想得太多,两人的心思相悖而行。沈吟则想狐狸精怎么对付来着?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心趁下午的功夫默些梵文经书,可以用来对付天下妖怪,对付狐狸精也是一个理。沈吟喝光了最后一口汤:“你臭死了,还不去洗洗去。”居同野出神片刻,突遭嫌弃岂“尴尬”二字能形容,他连一霎也不敢多待,烧水时耳朵根都是红晕。他以为是沈吟嫌弃他,倒是没想到他洗着洗着,就见沈吟边走边撸袖子,手中还抄着个没使过的丝瓜络,气势汹汹不由分说便亲自动起手来,一双手将每一处都搓过,几乎要搓下他一层皮。屋外极冷,水烧得温暾,沈吟像只金乌,耀眼灼人。丝瓜络子是居同野自己种的丝瓜,结果之后不摘,只等它们自动干枯,刷锅洗碗比抹布好使。措起澡来一点也不疼,居同野却从正午红到了日暮西沉,又看见漫天星辰争先恐后地闪烁,也在那黑破布似的苍穹下能看见一抹半抹的红晕,好似大红喜字下高高悬挂的红纱帐幔。第五十五章 命中有你齐礼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个细长的蛇,嘻嘻嘻地逗弄吓唬,几次张开嘴作势要将它当一根一碗的长寿面,吸吸溜溜生吞入腹。这蛇冬眠正酣,谁成想被歹毒心肠的挖了窝掏了出来,自以为活不成了,便所幸闭眼装死。今夜喂狗时齐老头发现少了一只黄白斑狗,那狗脸是黄白均分,虽说这些狗都甚是聪明,不会叫人捉了扒皮,齐老头坐立不安决心去看看。狗妖跟着齐老头寸步不离,他们一走,野狗们也就四散而去没了影。树后不知何处冷不丁传来阵阵窸窣,齐礼慌忙站起来,连手里的小玩意也不顾上,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装缩头乌龟,出来!”蛇死里逃生,两下就躲了起来。这声音刺耳戳心,仿佛是从尖尖的嗓门里发出来,和白天听到温声细语大相径庭,居同野从树后走出来:“是我,咱们白天见过。”齐礼见到这人,警惕的心放下来,白天他见这人阳气十足便口水直流,憨头淳厚的模样甚是好骗,大喜过望准备饱餐一顿,奈何半途受截没能如愿,想不到这人竟然又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来。他喜笑颜开道:“是你呀!那么晚怎么还想着来,可是有事?”居同野有些窘迫,答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僵硬着两条腿拖拽般地朝前走。“你怎么这个模样。”齐礼咯咯咯地笑着,蓦地他感觉到一股阴冷,好似裸露的后颈被斩首刀紧紧盯上,下一瞬就要刀起头落。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齐礼骇然,脸色大变,同时想起他白天在这人身上种下了气息烙印,是想着一口不吸尽做了存储长期粮,以便日后能享用菁华纯粹的阳气。一日不到烙印便全无,背后定然有高手指点。身后似乎有人靠近,眼前这个小捕头不过是诱饵,齐礼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人手中举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未缓过劲来,眼前一黑就被击倒在地。居同野吓得不轻,他只是答应沈吟帮他吸引注意力,没想到沈吟如此荒诞竟施暴力,小疯子三言两语就把他哄住了。居同野连忙跑过去,就要阻止这一场暴行。沈吟当然是故意的,他怕提前说了就揍不了,瞄了居同野一眼,从怀里掏出下午新抄的梵经,墨迹未干透就被他收拢了起,黑压压洇染了大片。他瞥见旁边的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便把往水桶里一丢,抄起水桶,赶在居同野阻止他之前,“嚯啦”一声将水倒在齐礼身上。居同野抢下水桶,怒道:“你做什么!”沈吟做出特别委屈的模样,眉毛眼角嘴角耷拉下来。居同野想起来他就是个疯癫的小孩,是他自己没看管好,怒气瞬间消弭殆尽,哪里还舍得冲他发火。他张了张嘴正要安慰几句,忽的发现齐礼不见了,入目的是只湿哒哒的火红狐狸,好似一团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烈火,久久不熄。“这是什么!”居同野差点跳起来,扔了水桶,脚下一挪就躲在了沈吟身后,探头一瞧,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大活人如何成了只死狐狸。沈吟大觉满意,在他手背上慰藉般地轻轻拍了下,风情万种地回了他一眼,笑容比滟滟水光还要绝色:“怕什么,不过一只小狐狸,现在连爪子都伸不出来,拎回去剥了皮鞣制一番,与你做个围脖。”那水汪中的狐狸原本是奄奄一息,听了这句话,耳畔好像当真听见磨刀霍霍,竟然挣扎着动了。沈吟捏着狐狸后颈拎起来,扯着嘴角虐笑道:“还活着就好,活着扒毛皮最好。”听闻这话,小狐狸猝然一翻白眼,几近昏死过去。沈吟实话实说,他是觉得这狐狸可恶异常,敢觊觎他的人,当真生了剥皮念头,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居同野怎么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玩心起,吓唬它而已。他打小就听狐媚子黄皮子的传说长大,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心里印象深刻,当下亲眼所见也只觉得喜闻乐见,新奇!何况这狐狸也没有多可怕,在沈吟手里晃晃荡荡,仿佛枝头挂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他且惊且喜地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泛着喜色。“他现在怎么了?”居同野见狐狸在沈吟手里发抖,疑道,“怎么不动,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我手下有分寸。心生恶念,毁了修为算是轻的。”沈吟嘲笑道,眼角已经瞥见狗妖独自回来了,“就这点修为也敢魅惑人?你当那老头子瞧不出?今儿若不是我废了你修为,你定然会被那狗咬断脖子。”沈吟手一挥,夜色中划过一抹鲜亮红色,狗妖一跃而起叼住,獠牙嶙峋锐利,好似要将狐狸脖子咬断。狐狸躺着热乎的口中,认命似的阖上双眼,两颗晶莹泪珠无知无觉地自眼角滑下,深知那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气盛,算命的说他命薄一生无情,他就非要在无欲海中求得温热,偶然见狗妖威风凛凛如天将下凡,心生羡慕,不顾劝阻,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得他青睐。他越是待着,越是发现这一人一妖之间情意非同寻常,超出寻常人间可见情爱,亲密无间已容他不下。狐狸虽已认命,终是气愤不过,今日见有个憨头小捕快撞上来,竟起歹心,吸精伤命,此为修炼之道不容,还被当场抓到百口莫辩。若不是沈吟做主废他修为,定然逃不过斩首之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狗妖,耳畔风声玄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他狐疑地四处一瞧,已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又感觉身上一松,送他来的狗妖业已不见踪影。·居同野和沈吟一并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孤零零怀抱只黄白斑驳的大狗走来。六目相对,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出话来,居同野更是心里有鬼,想着无声无息就把狐狸解决了,齐老头回去见不到,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寻匿。居同野胡乱思想尚未没走出来,齐老头就会心一笑,问道:“大人,这是解决了?”沈吟略一颔首,镇定道:“本官眼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为非作歹,又忧心老人家心慈手软,故而趁老人家不在时行事,唐突了。”齐老头松了口气,卸下无形的沉沉担子,好似年轻了个五六岁:“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替老头子解决一桩心事,感激还来不及!老头子老了,实在是缺个人说话,就一时糊涂假装信了。”居同野瞪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能想什么了,原来这老头子竟然知道他收养了只狐狸精,还心甘情愿养着供着,但他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固执地养着沈吟,好歹不是只食肉吸髓的狐狸精,也算是他的幸运了。·狗妖行速风驰电掣,疏忽千里,已然回来蹲在茅草棚里静静候着。齐老头把狗放下,那狗一落地便忙不迭向后逃,跑得无影无踪,遁入林间。齐老头讪讪笑了声,边走边解释道:“被栅栏困住了,自个儿挣不开,我若是不及时去,说不得就会被困一晚上,可怜见的。”狗妖没有反应,默然看着齐老头在他身畔坐下,无论何时都是万事不惊的模样,好似人间悲欢与他无关。齐老头望向远处,眼前斑斑勃勃尽是黑点,他老眼昏花手脚也在逐渐不灵光,宝刀身染锈迹,他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无悲无喜过了一辈子,临了如新生,什么都没带走。夜有凉寒,齐老头缩着脖子道:“我知道你气,只是他一说话,叽叽喳喳的有趣的很,我也不想别的,就是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狗妖倒地开了神志,不可能不受感动,然而他不敢。他堂堂妖怪百年修为都是白练了,竟然不如人有胆量。哽咽一声,齐老头老树皮般的脸蹭着狗妖的脖子:“你只对我说过人妖有别,可我活到老了,也不觉得哪里有差别。我这一辈子你都在装聋作哑,你真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你怕我走了,留下你一个太残忍,经不住,可这个世道就是我送你你送我呐。”茅草棚中,摇摇望去,一人一狗相互依偎,风雨亦不侵,万事终不扰。狗妖终于低下一贯高傲倔强的头颅,在他头顶轻轻蹭了蹭。一如野马终于被悍将驯服,肯低头带鞍任他鞭笞带他驰骋。·是年鞭炮响彻全县,惊扰着过冬蛇虫鼠蚁不得安宁。沈吟没想到暇州鞭炮放得那么狂放不羁,吵得他耳鸣。居同野和沈吟过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春节。居同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的时候,沈吟只是从唇形上读出那几个字,含情脉脉地看回去,心里却想你个傻瓜这是第二个,并下定决心藏在心里,永远不叫他知道。藏在心里就是一颗永不化的蜜饯,说出来就只剩下核,那夜他是要记一辈子的。第五十六章 婚礼在即立夏前几日,春困依旧浓,官路终于修好,曾响的婚期也快到了,每日都不见影,甚至连晚饭也常常不来蹭。这本来是好事,然而他越忙的没影,越是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衙门里。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逮个正着,居同野心里不安,不肯跟沈吟白日淫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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