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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1)

“陈哥,今个儿为何这么早啊。”天刚蒙蒙亮,几个猎户装扮的男人就自林外而来,年纪小些的不免打着哈欠抱怨了几声。“这几日收获不好,总睡不踏实。”带头的男人叫陈充,皮肤黝黑,络腮胡子遮满了整个下巴,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牛皮袄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缝制的了,左右腋下都有些裂了开来。肩头虽缀着几撮毛边儿,却也看似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仅杂乱陈旧,摸上去也粗糙扎手的很。只见他从身侧箭袋里取出一支箭,漂亮地张弓一放,箭身便准确地没入了身前的树干中。接着陈充又取下三支箭来,同时架在弓上,啪啪啪三下沿着树干连成了一列。这样精准的箭法,没个三五七年是练不出的。“嫂子的病如何了?可有见好?”底下的人见他手脚利落地顺着箭支攀上了最为粗壮的一颗树干,也各自寻了旁边安置过鸟笼的树枝搜寻起来。每个被安置过鸟笼的树干上都会打有胶青的记号,找起来极为方便。“还是老样子,每日的药钱就要花去几十文钱,却是不见起色。”“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改明儿还是换个郎中给瞧瞧吧。”“没用,都换了三个了,说的都差不离儿。是怪我没本事,买不起好药材,这才越拖越糟。”说话间,陈充已经攀上了最顶端的枝头,伸长脖子往鸟笼里一瞧,竟是懵了。鸟笼在风动间轻轻摇晃着,里头狼藉一片,却不见鸟儿的身形,只留下几片残羽,粘在四周的胶青上,显示着来客的痕迹。“不可能啊……”男人呢喃了一句,伸手取下鸟笼细瞧了瞧,羽毛的光泽还很鲜艳,应该不会挣脱了太久。可这胶青他们都用了好些时日了,从来有进无出,没有雀鸟能挣脱了去的。陈充用手指沾了些胶青捻了捻,粘性十足,没觉出什么问题来。满脑子疑惑地下了树,却见周围几个同伴也垂头丧气地提着空荡荡的鸟笼聚了过来。“怎么?一只都没?”陈充瞪大了眼睛,有些急躁地扯了扯自己的络腮胡子。“别说是翡翠鸟儿了,雀鹄都不见一只!”“邪了门儿了,往日再差也会有个三五只雀鹄的啊。”年轻的猎户似乎还不甘心,带着人又往远处寻了寻,可一连收了十七八只空笼,却依旧一无所获。“他娘的!这些小畜生成精了不成!?”小猎户狠狠地将空笼摔在了地上,唾骂了一句。陈充到底经验老道,比他们多了一分稳重。只见他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空鸟笼,其中好些笼子都有胶青被破坏的痕迹,就同他第一个发现的一般。“别着急,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改明儿我们再看看。”“怎么能不急!我们能等,家里婆娘孩子的嘴不能等啊!牙子家还有病重的老爹老娘等着他养呢!”“那你也不能冲陈哥发火啊,谁家还没个难处,嫂子今儿还不得抓药嘛!”陈充见他们吵吵嚷嚷,暗自叹了口气,“都别急,我去给东家说说情,再赊几贯钱就是。”“也只好先这样了,希望明日收获能丰富些……”城南张府,锣鼓喧哗。舞龙舞狮的师傅们拼足了劲头上蹿下跳,彩绫花片儿漫天飞舞,喜庆之气沾满了整条街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张家在娶亲呢。传文书的小吏许是被这门外的阵仗吓到了,结巴了许久才道了声贺。负手立在门前的王希泽拱手接过了朝廷的敕书,将早就备好的喜银塞进了小吏的手中。小吏连忙谢过,跟着仆役进了红帏满挂的张府。宽敞的院落里满满当当摆着几十桌酒宴,从门廊一直排到了中庭,一时竟望不到头。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旧友新朋更是不计其数,眼尖儿的朝那贵人厅里伸头一瞧,竟发现甚至连堂堂枢密院事郑居中也稳居了上座。京城里的这点动向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张子初一脚踏进翰林院,怕不知要引来多少拉拢与试探。可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部围绕在郑居中和他身旁的几个官员身上时,却没人发现一顶布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入了张府,直奔里院。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口迎客的“张子初”也不见了身影。“子初?你去哪儿?”张清涵正交代着下人们如何奉菜,远远便瞧见王希泽行色匆匆地往里走。“客人未满,席宴未开,你怎离了大门?”张清涵双眸一瞥,见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卷字画,心下奇怪。“我去见位旧友,劳烦姐姐先替我去门口照顾片刻。”说话间,对方不动声色地将画卷微微往袖子里藏了藏,可这又怎能瞒过张清涵的眼睛。“是什么旧友能让你如此心急?”张清涵走到他身边,去取他手中的画,可伸手拽了两次,对方却是不肯丢,直到张清涵目光灼灼地盯了他良久,对方才狠叹了一口气,手心一松。张清涵接过那画卷缓缓展开,可只展到了一半,却停住了。身旁女使瞧她双手竟在微微颤抖,有些担心地想帮她扶住画帘,却见她目光一抬,陡然合上了手中的画卷。“这位旧友我可识得?”张清涵有些迫切地问道,可面前的人却只微微摇了摇头。“是吗……”张清涵面色有些失望,她轻轻咬住下唇,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画……”“这画就先放在姐姐这儿吧。”王希泽见她强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朝自己微微一笑,笑中却满是苦涩。这么多年了,她竟一眼就认出了大哥的笔墨,这得把一个人藏在心里有多深才做得到。而送出这幅画的不速之客,如今正端坐在张府一处昏暗的偏房内。那是一个年逾花甲的威严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个方脸粗眉的少年剑客。老人四肢全无,还被削去了一半脑袋,但独剩下的那一半脸却是面容矍铄,目光炯炯,丝毫也看不出行将就木的枯朽。“莘老。”王希泽推门而入,见了老人俯身一拜,而后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希泽来了,不必多礼。”老人见了他那一张脸,倒是没有任何惊讶,残缺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哦,错了错了,如今该喊你子初才是。”“莘老到了东京怎么也不先让人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王希泽恭恭敬敬地一俯身子,眉心却往中间皱了皱。“你放心,我既然敢来此处找你,自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老人瞬间看穿了他的顾虑,安慰他道。王希泽眉头一展,赶紧收起了稍露的不悦,只见老者昂着下巴对着身旁的年轻人指了指,“人我给你带来了。”那少年剑客上前两步,直挺挺站在了王希泽面前。王希泽正抬头向此人打量而去,却见他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浑身迸发出了猛烈的杀意。白光一闪,一直拿在他手中玩转的那把剑仿佛电光雷击,迅速朝自己脖子递了出来。王希泽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眼看着那把剑停在了离自己的喉咙口一寸不到的位置,也不见惊慌,反而抿唇一笑,“几月不见,你的剑法倒是又精进了。”少年又把手里的剑往前递出两分,剑尖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我父亲举家自戕,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王希泽直视着对方,发现他眼眶深陷,双目通红,浑身迸发出的杀意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显然,这句话已经憋在他心中很久了。杨客行和莘老离开兴仁府的第二天,就传出了杨季全家被人鸩死的消息。旁人不知缘由,只道是杨季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却只有杨客行想起临行前父亲的举止以及交托给他的那些东西,方知那时父亲已有向死之心。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杨客行虽不齿父亲所作所为,可他从没想过要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赎罪。谁曾料,那日匆匆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他无数次问自己,当初把杨家牵扯进这个计划,是不是做错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的咄使与盘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谋士,计划中的每一环每一扣都编排的缜密而完美,算计人心也分毫不差,让杨客行不得不心生怀疑。“没有。”王希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而且杨季的死无疑对他们来说是开启最佳局面的一把钥匙。“当初利用我父亲助辽人入关时,你曾向我保证过杨家不会出事,现如今你又怎么解释?”“你既已下了定论,又何必来质问我。”王希泽说着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了喉咙口的剑身,将它稍稍推开了两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随你怎么想。”“好!我杨家一共四十八条人命,这笔血帐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讨回来。”“那便晚些再说。”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口气像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吃饭。对方显然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只见剑客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一般再次贴向了王希泽的要害。这时候,榻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少年顿时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只见唰地一下收回了剑,重新乖乖站回了老人的身旁。“正事要紧。客行,想想你父亲的死究竟是为了谁。”老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掌将剑鞘捏得吱呀作响。“你明日即刻动身前往颍昌府,接下来,子初会告诉你到了那里该怎么做。”少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希泽,勉强点了点头。“颍昌府一行,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莘老转回头来问王希泽。“莘老这么急来找我,应是心中早有定论。”“殊不知,我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人?”……“魏渊。”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莘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隐有韩范之才。如果此番计划不出差错,此人前途当无可估量。“子初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姐姐!子初兄呢?”张府外,冯友伦高举着双手挥了挥,终是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在里头呢。”张清涵本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见了冯友伦,才渐渐缓过了神来。“这臭小子,自己躲在里头,倒让你来外头迎客来了?”冯友伦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想要进去找人算账,一回头,却发现一同而来的范晏兮不见了。“你又把小晏兮弄丢了?”张清涵见他骂咧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脸上的憔悴也褪去了几分。虽然张清涵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眼看着王希泽顶着张子初的身份入了翰林院,她还是担忧不已。一连好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到今日见了这一对活宝,心情终是好了些许。“这二愣子,真是眼睛离一会儿都不行!姐姐等等啊,我找找去。”“范晏兮!你给我出来!”冯友伦大喊着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张清涵一边应付着上门道贺之人,一边收着各种请帖和贺礼。自金明池一事后,京城上下都知晓张子初不仅诗画双绝,而且谋略过人,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救下了圣驾和李相千金,更是因此毁了自身容貌,可谓舍生取义,丈夫所为。圣上钦点他入了翰林画院,赐翰林待诏,身挂银色鱼袋,官从六品。这浓浓的圣宠之下,攀附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他张子初一朝从京城才子化作了朝廷新贵,接踵而来的怕是各种猜忌与麻烦。张清涵皱着眉自请帖中抽出了两张,两张封皮皆为白色,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当中贴着红条,上书翰林待诏张子初启。虽看外观只是普通的请帖样式,却又与旁人的有些不同。王希泽将封子翻了个面儿,只见上头的戳子上分别印有“王”、“李”的字样。王姓和李姓,这两个姓氏如今在禁中三省可算各占了半边儿天了。打开请帖瞧了瞧,只见里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就是欲某某时日晚间具饭,款新贺,敢幸不外,他迟面尽之类的客套话。可下头的落款却能让任何一个新晋的仕子为之震上三震了。一书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二书少傅兼门下侍郎王黼。张清涵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份封子单独收进了袖中,复在请帖里搜寻了一番,竟是又找出了一张有趣的东西。旧相蔡京的相邀信……老东西,人老心未收。张清涵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攥得皱了半截儿,只见冯友伦终是在人群里寻着了范晏兮,将人拖了来。☆、玲珑点翠赠佳人片刻后,香茶酥糕,厅堂相坐。张清涵并没有把冯友伦和范晏兮安排在外头,只单独带着二人入了后厢内,简单备了几样小食茶水。他们两个也不挑剔,拿起来就吃。这大概就是外人与朋友的区别,朋友,永远是不需要应酬的。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希泽神色有些疲惫地回来了,面对着两位友人,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斜斜往座上一倚。冯友伦手里捧着刚刚要来的朝廷敕书反复地瞧着,只觉得新奇得紧。一想到张子初就快入翰林院府了,他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跟着沾了些光彩。“子初兄,可想好殿前献什么画了没?”冯友伦放下手里的文书,急切问道。殿前献画是翰林画院的习俗,每个新晋翰林都会在入苑第一天为圣上献上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以供评赏。这不仅是翰林仕子们首展才学的机会,受得赏识的佳品更将会被收藏在宫廷之内,成为传世之作。是所以,新晋翰林的才子们,没有人会不重视这次献画。“嗯,差不离儿吧。”王希泽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似乎这事儿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什么叫差不离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般轻描淡写?”冯友伦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被面具遮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便走过去想要揭他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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