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替我去问问他,刚刚那枚掷箭是谁所发,之前又是谁给小凤下了毒!”杨客行说完这句后便重新抱起了地上的吕小凤,沈常乐气不过想上前教训,却给魏渊拦了下来。“你若现在上去纠缠,他定会毁了那份手书。”“该死!”沈常乐转身对着墙壁狠狠锤了一拳,又见魏渊悄悄凑上来问,“这张字条刚刚是不是你的人偷偷塞给我的?”沈常乐莫名其妙地看了那张字条一眼,心中一凛,“不是,这是谁给你的?”“……不对啊,这明明有你们的记号。”魏渊翻过那张字条,只见上面印着一枚小小的“或”字,國去城墙则为或,失了燕云十六州的大宋便是或,只剩下血肉之躯,执戈而守。“我明白了,魏将军先回去吧,接下来的善后就交给我。”沈常乐从他手里夺过了那张字条,狠狠地一咬牙。怪不得杨客行会愤怒至此,看来,吕小凤之死,还真跟那几个老家伙脱不了干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而响起了一声口哨,不多久,一只鹰隼便逐空而来,身后还跟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汉子。“怎么样?”沈常乐摸了摸阿夜的脑袋,冲那几人问道。“都解决了,没人再跟上来。但刚陈府那边似乎还漏了一个叫苍鹰的家伙。”“哦----我记得他。暂时不用管了,今天事闹的这么大,张浚那头左右也瞒不住,我先回一趟柳庄,把消息告诉他们。”沈常乐说着将手里的字条悄悄塞到了腰带里,却不料刚抬脚欲走,却见另一个小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沈哥,不好了,希泽公子那边出了麻烦。”“出了什么麻烦?”沈常乐赶忙问道。“他从地牢带走了常衮,却不料在东教坊给魏青疏给堵住了。说是现在常衮挟住了公子,要求见陈宁,魏青疏刚刚派了人来接,现在陈宁已经往东教坊去了。”“……等等,什么情况?你再说一次?”这消息太过惊人,让沈常乐一时接受不了。他只听到自己耳中嗡嗡作响,心跳如擂鼓。“呃……”对方咽了咽口水,想要再说,却被沈常乐抬手阻止了。“行了别说了,让我想想,想想啊……”沈常乐抱着脑袋来回走了两圈,又问,“那红玉姐呢,红玉姐也被困住了?”“这倒没,她已经找到希吟,一同到了柳庄。”“你们两个立刻去柳庄那边问问有无对策,其他人随我去教坊接应!”沈常乐想了半晌,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周全的办法了。一直以来,王希泽都是他们的主心骨。所有的计谋、筹划均出自他一人之手,如果他出了事,沈常乐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王希泽啊王希泽,你可要争气些,老子可不想任那几个老家伙的摆布。”☆、捭阖纵横舌为战魏青疏的人说,陈宁到了。王希泽忍住了身上的寒意和困意重新挺直了脊背。因为流血过多,他的嘴唇此时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灰白,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虚汗。仿佛现在只要有人轻轻上前推他一下,他便会即刻昏死过去。“喂,倒杯水给我。我现在死了对你没好处。”王希泽有力无气地说道。常衮朝他又渐渐干涸的手腕看了一眼,这一次并没有再添上一刀。他扯下一些碎布替王希泽包扎了伤口,又大发慈悲地递了一杯水到他嘴边。“你最好没骗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痛苦百倍。”常衮威胁他道。王希泽撇了撇嘴,刚张口想喝水,却不料常衮手上一松,整个杯子便朝外翻了出去。清冽的茶水蜿蜒过被血染红的蒲垫,让他只能可惜地舔了舔嘴唇。“陈宁将军,久违了。”常衮咧开嘴,看向了门口的人。“耶律迟,是你?!”陈宁方进门就忍不住一声惊呼。他之前听魏青疏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是甚为惊奇,却不料更惊奇的还在这里。怪不得……怪不得金明池里能差点让他得了手……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提出要见自己。他们二人的恩怨,就算说上三天三夜怕也说不完。原来这个耶律迟乃辽国上将,陈宁曾在战场上与他多次交手,各有胜负,却未有决断。如今事隔七年,他俩均已不是往日杀场上那个驰骋纵横的铁骑将军,但彼此手上的人命债谁也不见得比谁少。切骨之仇,嚼穿龈血。“人你见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金明池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魏青疏见他二人相视不语,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常衮只是捏了捏手掌,眼睛紧盯着陈宁,“我只和他一个人说。”“喂,你别太得寸进尺!”“青疏,带你的人出去。”“可……”“出去吧。”陈宁轻轻一摆手,就让魏青疏止住了话头。“是。”魏青疏微一颔首,乖乖带着其他人出了房间,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悦。跟在魏青疏身后的亲信讶异地彼此交换着眼色,没敢相信他们这个一向我行我素的将军竟也有如此听话的时候。“将军,咱要不要派人去偷听?”一人话语未落,就被魏青疏照头狠抽了一下。“偷什么听,陈宁将军自有分寸。都给我去外边儿守着,随时等候陈宁将军吩咐。”“我没听错吧,将军竟然让我们听他人吩咐?”“没听错。你们难道不知道,咱将军刚从军那会儿,就是跟着陈宁将军的。陈宁将军对他来说,可是神仙般的人物。”“这样啊,怪不得……”屋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屋里的沉默却还未被打破。陈宁从容地在常衮对面坐了下来,打算等他先开口,巧的是,显然常衮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二人就仿佛天生的对头,一见面就非要较个你死我活,谁也不愿先服输。“可否,劳烦将军替我倒杯水?我实在是太渴了。”王希泽坐在常衮身边,腰侧抵着刺鹅锥,看着桌上的茶壶咽了口口水。陈宁倒了一杯水,推到了他的跟前。王希泽道一句多谢,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才算回了几分力气。“现在,你可以说了。金明池一事,当真还有幕后主使?”常衮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王希泽,只见他看似平静地坐在那里,却不知心中是否也一样平静。帷帽遮挡了他的表情,使得常衮不敢确定他是否还在盘算些什么。“是,而且主使者正是你们宋人。”常衮故意这么说道。虽然他曾和王希泽有过约定,但势随时变,现在该说什么,想说什么,主动权都在他手中。“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宋人?”陈宁一听果然提起了兴趣。“哼,若论狡诈,怎能敌得过你们宋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要知道,当年射杀我女儿的人现在何处。” 常衮掌心握拳,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清楚地看见陈宁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陈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纠结当初是谁射出的那一箭。可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是他天武军中的将士。而天武军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算是对方的仇人。“回答我!”常衮咬牙切齿道。陈宁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况且你已是瓮中之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杀了他。”常衮顿了一顿,“就如同你现在若能杀我,你也会这么做。”陈宁当然会,他的妻儿,也正是死在了常衮的手中。陈宁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忍耐的神色。从他进门时,王希泽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蝉纹玉。那两块残玉如今又碎成了好几瓣,勉勉强强拼凑到一起,却在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色。是吕小凤?还是杨客行?或者二者皆有。“今日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永远别想知道金明池的真相。”陈宁深知此人的脾性,这个威胁不假。以他的刚烈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什么严刑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这个威胁让陈宁陷入了两难。他如果说了,那就是出卖兄弟,是为不义,若不说,就是有愧朝廷,是为不忠。忠义自古两难全。“将军就说了吧,否则还得搭上我这条小命,岂不是殃及池鱼?”王希泽在一旁帮腔道。“……”陈宁看了他一眼,两条眉毛又皱紧了些。其实,常衮女儿的死,对于陈宁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陈宁当年出使燕云之时,朝廷尚未打算与辽开战。他的使命不过是去试着和谈。如果辽人肯归还十六州,哪怕只归还一半,朝廷也理所当然会重新度量局势,助辽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还是出在那一箭上。本来,一切商谈的都十分融洽,陈宁当时已经派了人回京禀告,双方都在等待赵佶最后的首肯。陈宁甚至受到了辽人的邀请,入了天启堡,与在那里为帅的耶律迟共享酒宴。宋兵入城时,第一个为他献上鲜花娇果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亲切地将代表友好的花冠戴上了陈宁的头顶,耶律迟在她身后自豪地笑着。一切都变得太过突然,一支利箭瞬间就贯穿了孩子的胸膛。陈宁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几个亲信拉出了城外。紧接着,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彻底打破了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城外严阵以待的宋军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场变故,有条不紊地趁机攻入了城中。天启堡沦陷,耶律迟带领辽军退居幽州,与宋军两相对垒。陈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战,这一打,就是半个月。但燕云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宋军很快被围困在天启堡中,进退不得。后方援兵又迟迟未到,陈宁只能死守城中。再后来,妻女被掳,惨死眼前,耶律迟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但陈宁没有。他曾发誓要拿下对方的人头,以至于朝廷三诏而不回,最后,带去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五千。偏偏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事端。蔡京和童贯联手弹劾了邓洵武一党,并将他手中的职权剥夺了大半。失去了枢密院的支持,陈宁不得不选择弃城而回,妻女之仇自然也终未得报。如今在这东京城内,耶律迟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公然要人,那他呢?他何尝不想即刻杀了这厮以慰妻儿在天之灵!但国恨家仇,国在家前,他不能再重蹈当年覆辙,只凭一己之欲行事。“我既为天武之帅,就自当为那一箭负责,你若想报仇,尽管冲我一人来便是。”陈宁索性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肯说出金明池背后的主使,我的命任凭你处置。”常衮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可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会供出凶手。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用当年之事来逼陈宁就范时,忽然听见身旁的人鼓起了掌来。“陈将军果然是忠臣义士,佩服,佩服。”他一开口,常衮手里的刺鹅锥就又往前抵了三分。但对方却似乎不怕常衮要了他的命,依旧开口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罢了,又怎敢逼将军这等英雄舍忠弃义?还是我主动招了吧。”“其实……金明池一事的主使者,是我。”在王希泽第三次开口之前,陈宁压根没有在意过他。在陈宁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挟持的伶人,无关紧要。但现在,陈宁呆住了,常衮也呆住了。“怎么?将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耶律将军啊。”王希泽指了指身旁的常衮。常衮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暴露自己,面色铁青地瞪向他,想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花招。“啧,别这么看着我,咱俩可说好的。”王希泽提醒他道。常衮闻言笑出了声来,“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厉害,中原的书生果然是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幕后主使,今次还逃不逃得了。”“彼此彼此。”王希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常衮不再看他,又重新转向了陈宁,“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桩事,想必陈将军更愿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另一桩事……”“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在天启堡外,你的妻女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说什么?!”陈宁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弄得应接不暇。他的妻儿当年明明就是被耶律迟的骑兵所掳,也是他亲眼看着耶律迟在他面前剖腹杀妻,又何来的真相?“陈宁啊陈宁,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当初只是碰巧遇上了你的妻儿,再顺手抓了她们吧。”常衮很是满意他如今的表情,更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我早就说过,若论奸诈,谁也比不上你们宋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陈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却很快又被常衮挥开了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陈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告诉自己不可轻信对方言语,但渴望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没有骗我?这里头当真另有隐情?!”“我们大辽男儿,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便会告之你真相。”陈宁终是动摇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王希泽又打断了他。“将军手里的玉蝉可真别致。”他笑盈盈地取过对方手中刚被拼粘起的残玉,举起来问道,“听说将军府前今日出了些事端,不知那两个贼人如何了?”话音未落,王希泽就差点被戳穿了喉咙。常衮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中有什么深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又要坏事。那把刺鹅锥被高高举起,又瞬间落下。就在尖端刺入王希泽脖子的一刹那,陈宁反应了过来。他快速出手拦下了常衮,却还是让尖锥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