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浚主事清平司以来,在京城名声大涨,甚至有人送了他一个“玉面判郎”的称号。那几个富商听闻面前站着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张浚,激动地围了上来,想邀他过府一叙。张浚被困在当中甚是窝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已经快喷到他脸上了。他恨恨地看着前方徜徉而去的背影,随即大喊一声,“张子初!休要走!”“张子初?”富商们争相回过了头去。于是,戴着面具的王希泽,也未能幸免于难。张浚趁机窜出了人群,朝他跑了过来。还没等人跑到跟前,王希泽也掉脸就跑。本来被众星捧月,拉拉扯扯的进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眼看着人群都往另一边涌了过去,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德远兄,好歹同学一场,你太不够意思了。”“闭嘴!你不仁,我不义!”“人怎么越来越多了,我走左边!”王希泽身形一萎,贴着左边巷角拐了进去,张浚本还想跟,可看了眼身后声势浩大的队伍,只得放弃朝右边跑。只可怜姗姗来迟的冯友伦和范晏兮。二人刚走到街口,就瞧见一群人疯了似的冲过来,下意识地转身想避让。随着前头两个被追赶的身影一左一右分了开来,人群也自动分为了两个队伍。反应向来慢半拍的范晏兮很快被淹没在了人群里,直到如同蝗虫过境,也被夹带着失了踪影。冯友伦扯着被挤烂的衣衫从地上爬起身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这都什么事儿啊。☆、江雨初晴思远步王希泽肺都快跑炸了,还没甩掉身后那群死缠烂打的。正巧一辆马车横在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暗骂一声,想绕开那辆车,却觉得这车颇有些眼熟。直到姿态风流的中年男子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他招了招手,王希泽才一个箭步,冲上了车去。人群中有人认出那是李邦彦的车,悻悻地放弃了追捕。马车很快消失在热闹的街头,直奔奢华府邸。王希泽很荣幸地被迎入了上厅。李邦彦将这里布成古汉之风,左右各立有八名美艳婢子。她们依次手捧盥匜、熏笼、酒注、果盘等什物,静候宾主入内。过门时且有厮仆匍匐于地,替宾客脱鞋置袜,异常讲究。李邦彦这回对他倒是亲热得很,一进屋便拉着他谈天说地,大侃诗词文学。王希泽听他说得兴起,便也偶尔附和几句,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相公,种伯仁求见。”门外的通传打断了李邦彦,却并没有引起他的不悦。“子初,来来来,我介绍个长辈予你认识。”李邦彦笑眯眯地对他道。“自然好。只是晚生有些内急,去去便来。”王希泽并不太想见到这个人,即使戴着面具,他也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来。种伯仁现在已经是制置军器使了,想也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他不会得意太久的,王希泽敢断定。李邦彦的风流天下皆知。但连家里的茅厕也风流成这样,就很出乎王希泽的意料了。他差一点被四个女人伺候着解手。在坚决驱散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婢子后,王希泽抓了一把用来塞鼻的红枣,慢吞吞走了出去。迎面匆匆而过的男人差一点就撞到他了,但对方压根没来得及看他一眼。王希泽眼瞧着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上露出了又急又慌的神色,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红枣抛给了墙角的小野猫们。三日前,长安县,终南山下。老县君已经坐在马车里颠簸了整整一日了,一刻也未曾歇过。他感觉自己一副老骨头快散了似的,脸色煞白地想要吞下一口茶,却因为车轮又一个起伏泼洒了出去。“停!停!停!老夫受不住了。”老县君终于喊出了声来。“良人不可任性,那种渠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县君夫人一边帮他顺着气儿,一边劝他。可老县君这回是铁了心不走了,怎么劝都没用。“那便休息片刻再走吧。”县君夫人妥协道。车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县君夫人将万捕头叫到了一旁说话。这些日子,也亏得这些忠心耿耿的捕快一路护送,才没有让种渠在半路将他们截下。万捕头晓得这位老夫人睿智和善,颇讲道理,便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包括张子初以画救隐娘的过程。老夫人听罢一面赞赏着张子初的聪慧,一面又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她曾想从自家良人嘴里套出真相来,但对方已吓得心胆俱裂,怎么也不肯吐露。“老身不明白的是,要引开种渠多的是办法,为何偏要利用我与良人来调虎离山?”“或许,是想用老县君的身份压制对方?”方捕头话说的客气,心中却想,老县君本也不曾清白,张子初若有心趁机教训,也属他活该。“可良人一向软弱怕事,以种渠的跋扈,怎会认定良人肯为了包庇赵方煦与种家作对?就算他肯,怕是也没这个能耐。”“这……”万捕头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张子初交代过他,只要他将老县君一家送到终南山下,届时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万捕头虽猜不透,但他折服于对方的人品,更相信对方的才能。众人稍歇了片刻,刚要重新启程,却听见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来,声势壮大。万捕头暗道不好,立刻搀扶着县君夫妇上了马车,却不料这回慢了一步,被种渠拦住了车马。“通通给我拿下!”连日奔波,让种渠急不可耐地吼出声来。老县君屁股刚沾上车垫,又被粗鲁地拖下了车。万捕头见状挺身而上,大喝一声,“大胆种渠,莫不是想以下犯上?”他身后那些捕快也迅速跟上,拦住了那些胡作非为的衙役。但他们清楚地看见,种渠身后除了往日的那些走狗,竟还带着数千名县尉司的人。种渠闻言冷笑,“没想到区区一个回乡老汉,还有如此能耐。你睁大狗眼看清楚,如今究竟谁在上谁在下!”种渠说着从腰间得意地抽出了自己的告身,展示给众人看。老县君夫妇见上头写着“长平县县丞种渠”几字,一时大骇。“你们可都想清楚了,如果在这里跟我动手,那就是公然反抗朝廷,当以反贼论处!”种渠的话成功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不但万捕头手下的人犹豫了,连老县君府上的亲信也开始往后退怯。“良人,看来,他们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了。”县君夫人的一句叹息让老县君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在确定已无退路的情况下,老县君终于壮起了胆子,气急败坏地连声喊道,“你们别信他!他这封告身是假的!假的!”假的?告身怎么还能有假的?众人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这荒唐的局面。“老东西,你休要胡说!”种渠拔高了声音,实则有些心虚地收回了告身,“快说,那赵方煦被你藏到哪儿了?”“赵方煦?”老县君嘴巴一瘪,下定了决心,豁出去喊道,“是了,那赵方煦才是长平县的新任县丞,他这封告身是花银子买来的!”“什么?!”不知真相的县兵捕头面面相觑,种渠带来的人也惊愕不已。“你们种家欺他孤苦无依,势单力薄,便选中他来作替死鬼。他一入长平县你就设计他,夺他告身,还奸杀了他妻子,到头来给他扣个贼匪的名头四处追杀他。”种渠没料到,把这老头儿逼急了,竟给他将事情全盘托了出来。“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纯属放屁!腌臜老儿,竟然为了包庇贼匪诬陷于我。今日不拿下你,老子就不姓种!”种渠说罢亲自下马,提刀来拿。万捕头想与他动手,却见他一声令下,身后有些县尉司的厢军仍然犹豫地拥上前来,欲出手相助。对方人多势众,万捕头他们显然不是敌手。眼看着种渠便要得逞,却不料后头又飞驰而来几匹轻骑,冲这里大喊,“通通住手!”万捕头定睛一看,那是长平县县尉。“种渠!你私买告身,谋害朝廷命官,罪恶滔天还敢在此叫嚣?吾等奉本县县丞赵方煦之命,前来捉拿你归案!”对方郎朗之音让万捕头心中澎湃不已,他举起刀刃,率先冲种渠扑了过去。种渠见他气势汹汹,连忙要往手下人身后去躲。可不但县尉司的厢军往后退怯了开,连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打算弃械投降。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于他。种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万捕头的铁刃,双腿抖如筛漏。只是刀刃未下,种渠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挺胸喊道,“我爹乃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呼喊实在无耻,却有奇效。万捕头清楚地看到在场的人再一次动摇了,有些人想再次倒戈去帮种渠,有些人则选择继续观望。谁都知道种伯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种渠在他的庇护下,不会翻盘。可同时噗嗤一声,刀尖入肉,发出一声闷响。万捕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手刀,顺着种渠背后朝上望去,只见一个凛凛身躯立于山头,虽两鬓已白,却犹如战神。“他们不敢,我敢。”钟鼓般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着种渠身躯一歪,在山间回荡出袅袅回音。“这人是谁?”万捕头去问县尉,县尉也摇摇头,只说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叫他去豹林谷请来的。“若老身猜得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县君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幽幽吐露。万捕头和县尉愣住了。种师道的大名几乎可比拟汉时卫青李广,甚至有人说,本朝三十年前后再无将才可出其右者。此人平西夏,征大辽,曾立下战功无数,后因反对联金灭辽而被王黼撤职,灰心归隐山林。却不料,竟是隐至此处。夫人摇了摇头,啧啧称奇,“你们那位姓张的小先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柳庄地窖中,三公相面而坐,个个面如寒铁。座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王希泽晃晃悠悠入了石门,才收敛了脸上的疲惫。“张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昌邦最是沉不住气,吧嗒一下将手里的榜册摔在了对方面前。王希泽将册子捡起来,若有其事地弹了弹灰,又翻开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气什么。郑居中和赵野虽隐忍未发,却也肯定对自己心生诽腹。也难怪,这几个老家伙本是想趁着此次科举,在朝中安插更多自己的党羽亲信,可王希泽却瞒着他们将从梁师成手里买下的进士名额及官职通通放了出去,一个也没留下。这些人出了银子,卖了面子,好处却没捞着,怎能不气。“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寒门子弟无权无势,除了写几篇酸文嚼几句蛆字,能在朝中有何建树?你如今竟将他们提拔上去,不但帮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添乱!”“相公此话不对。我哪儿有什么能耐提拔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我只是把他们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王希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赵野见张昌邦被气得鼻子都歪了,赶紧开口附和,“子初,我知你厌恶官场手段,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一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支持,你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可如果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草包,用了还不如不用。几位相公若是有何需求,何不直接从这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实实在在的栋梁。”“我们要的不是这些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我们要的是他们背后可用的势力!”郑居中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王希泽的自作主张将他们整盘计划都打乱了,眼看着童贯即将回京,离他们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哦----”王希泽拖长了尾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学生敢问,几位相公真的有把握掌控住那些势力吗?又打算怎么掌控他们?用钱?用权?若是一不小心再生出个王黼或李邦彦来,几位又是否镇得住场面?”王希泽的话几乎让张昌邦和郑居中同时弹起身来,幸好这时候座上的老人开了口。“子初,注意你的口气。”老人的提醒让王希泽多少收敛了一些。他挺了挺光秃秃的躯干,冲在座的人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子初也有子初的道理。”“可是莘老……”“听说李邦彦有意拉拢于你?”老人打断了张昌邦,调头来问王希泽。王希泽听他问这话瞬间警觉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下子转变了态度。“若你能得到他的信任,那我们就能去除北面大名府的最后一个掣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莘老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娶到李秀云。”王希泽就知道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面具给灼穿了。“我不会娶她。”王希泽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子初……”“莘老不用劝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自己明知道李秀云钟情于张子初,又怎能无耻到顶着对方的身份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继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即使连张清涵也算计着将错就错,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这般恶事。“我听闻那位李家娘子长得甚是漂亮,又对你颇有情愫,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为了成就大事忍一忍便罢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郑居中的调侃让在座的几位都低声笑了起来。王希泽不以为意地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饼,啪嗒往桌上一丢,“我看,比起我的私事来,相公们不如先瞧瞧这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