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盐之法,利国利民,是解燃眉之急的好事。他已跟天子商议,命盐场开挖盐池,钻研晒盐之法。现在正值开春,等到有了眉目,趁着夏日晒盐,所得定然惊人。倒是比水利还要重要些了。又看了眼报纸,王安石摇了摇头。也罢,今后颁行新法,不能轻易在《京报》上刊载了,要确定万无一失,再见报昭告天下。否则如此更来变去,连《京报》的权威都要受损,不可大意啊。放下报纸,王安石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又埋头处理起了公务。※新法更改一事,引起了层层波澜,有人欣喜,有人心焦。京中百姓则不然,看了《日新报》的转载和点评,更多的是欢欣,只觉得官家此举是不让私人占水道,乃仁德之举。真是替他们着想的好天子啊!顿时又多出了不知多少赞叹。然而这些潮涨潮落,都跟甄琼没甚关系。比起水利,还是他的炼气更重要些。只是想要潜心炼气,也得先落个清净不是?“甄兄甄兄,近日你可得闲?”都没去家里,米芾直接找到了宝应观,见到甄琼就两眼放光的凑了上去。“不闲!”甄琼正琢磨元气缺足的差异呢,哪有功夫搭理这小子?米芾却不消停,巴巴道:“这都季春了,再不游园,可就要错过春日美景了!”听到这话,甄琼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金明池还要几日才开吧?怎地,想跟我蹭一个座儿?”“能有座?!”米芾眼都亮了,赶忙问道。他可是知道以甄琼现在的身份,轻而易举就能在金明池畔寻个上佳的地方看赛龙舟。甄琼哼了一声:“我可是要带韩大官人去看呢,才不带你!”这小子!米芾恨恨磨了磨牙,还是堆起了笑容:“争标不还要几天吗?可以到时再说。只是春景难得,就该寻一个园子,呼朋唤友,宴饮畅谈才是。”甄琼疑惑的抬起头:“这事干吗跟我说?”他看起来像是有闲工夫吃饭瞎侃的人吗?“你家有园子啊!”米芾恨铁不成钢,直接把话说白了。甄琼震惊了:“你稿费不是不少吗,还想蹭我家的园子?!”要不是有事求人,米芾真想啐他一脸。表情扭了半天才扭回笑模样,他再接再厉道:“这哪是钱的事儿?咱们三五好友,再请几位嘉宾,一同吟诗作画,岂不美哉?”甄琼只差翻给他一个白眼了:“吟诗作画我可不懂,烧炉炼丹倒是精通。说吧,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天天笑他俗,现在突然说开游园会,甄琼才不信米芾只是看重他的园子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见甄琼不上当,米芾咬了咬牙:“听闻苏子瞻最近回京了。他跟存中兄关系不差,听说又对丹道有些兴趣。若是你开文会,叫上存中兄,定然能请来苏子瞻!”“苏子瞻是谁?”甄琼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这人连苏子瞻的大名都没听过,米芾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诗书画三绝,入第三等,百年第一的苏轼苏子瞻啊!你竟然没听说过?!”这人很有名吗?我为啥要听过他的名字?甄琼那副纳闷的表情,当真是深深刺伤了米芾,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卷字,刷的一下在甄琼面前展开:“看!这就是苏子瞻的字!比我如何?”甄琼看了会儿,摸着下巴道:“似乎比你的字扁一些?”米芾差点没吐血了,这人当真是头牛,只会嚼牡丹,半点不识风雅啊!默默把画轴又卷了起来,米芾沮丧的想了半晌,才道:“只是吃顿饭嘛,我看你家韩大官人也挺有眼光呢,说不定喜欢跟苏子瞻这样的才子结识呢?若是文会传出诗画,可是美谈呢。说不定还能让他给《日新报》撰个文什么的……”这些甄琼才不在乎呢,但是听到邈哥会喜欢,还是犹豫了下,勉强道:“那行吧,我回家问问我家官人。”肯问就好啊!米芾又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别忘了叫上我就行!”※也是被米芾那小子缠的不行,回到家,甄琼还真问了问韩邈此事。韩邈一听就笑了出来:“这是好事啊。说起来,我还同苏家兄弟见过几面呢。当初在韩相公府上借住时,两人就时常前来拜访。”没想到米芾心心念的人,邈哥居然认识。甄琼不由道:“那找个日子请人来吃饭?”这说法,还真有甄琼的特色。韩邈失笑:“我寻个园子,你把存中兄、子容兄都请来,一同赏个春景也好。”听到这话,甄琼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我最近炼气略有所得,想跟他们交流一下呢。”这可跟米芾期盼的不相干了,不过又算得了什么?游园嘛,自然是琼儿开心最好。至于苏家兄弟,经年不见,真不知两人如今是何样貌了。不过对于鼎鼎有名的苏轼,他还是颇有结识的心思。倒也不为《日新报》,而是这等人跟琼儿相熟,想来也能帮他在士林中添些名声,总归是件好事。作者有话要说:苏轼的字是有些扁,饱满浑圆,被不喜者称“墨猪”。不过最经典的还是他跟黄庭坚的互相调笑。东坡曰:“鲁直(黄庭坚字)近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固不敢轻论,然间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第137章既然韩邈出手, 园子就不会差了。最后定下了一位豪商的私园, 虽说距离东京城远了些, 但胜在桃花遍植,春色正好。甄琼可不熟悉这些,只是约了沈括和苏颂, 当然也少不了米芾。等到了游园当日,跟着韩邈一起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来的人里, 居然还有李格非。“你今日不办报了吗?”甄琼奇道。李格非面上一红:“稿子已经筹齐了, 听闻今日苏子瞻也会来,我就来瞧瞧……”这模样, 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想见心仪的女子呢。米芾也是早早就到了, 还带了个李公麟,两人一般无二的兴奋, 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吃错药了。甄琼摸了摸下巴,这些人这么上心,难不成这苏轼长得很好?不过再好看, 肯定也没他家邈哥好看。甄琼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见沈括和苏颂相继到来,就拉住了人,说起他最近发现新东西。“我原本以为元气才是性命根本,谁料在燃尽元气,充斥碳气的玻璃罩里放入植株, 竟然也能存活!更奇特的是,养了些日子,那罩内竟然又生出了元气。似乎植株吸入的是碳气,吐出的则是元气,跟人畜截然相反!”这也是做了许多次实验后才发现的,甄琼还没跟旁人说呢,见到两个知己,怎能不赶紧吐露一下。果不其然,沈括和苏颂都露出了讶色。苏颂思索了片刻,缓缓道:“若真如此,倒也合乎自然。天地万物若皆吸元气,这元气又是因何而生?植株吸碳气呼元气,人则吸元气呼碳气,如此反复,才能生生不息。”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这可是极为符合天道周而复始的道理,也似捅破了一扇窗,让人豁然开朗。沈括则想的更深些:“那若是碳气、元气都有用处,惰气岂会无用?你不是测了许多次,那惰气在大气中含量极高,占了八成吗?天地间岂会有如此的多无用之物?”甄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惰气实在找不出应用之法啊。加温降温,烧灼融水,全都无用。”“倒是不负‘惰’之名。”沈括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植株靠的,不只是碳气,还有惰气!若是能提纯三气,逐一实验就好了。”“这可就难了。”甄琼也是发愁,“想要提纯,怕是要烧炼些东西才能得出。但是元气缺、过的原理还没研究清楚,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不妨事,此乃大道,自可慢慢炼制。”沈括倒是十分看得开。不论研究什么,都是要时间的,哪能一蹴而就?苏颂也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我那抽气的机械,倒是有了些眉目。唧筒就能抽吸,若是能制出个密不透风的唧筒,应当能抽出个真空球来。”甄琼立刻来了精神:“当真能成?球可也要做的严丝合缝,不可漏气!”“这个我晓得。”苏颂答的干脆。他也是三人之中,最擅长机械的,把这事交给他,两人也都放心。沈括见两人都有所得,也不再私藏:“最近我也略有所得,这大气怕是还有一种力在。凌霄子,你这里可有平口的玻璃杯?我来演示。”“有!”甄琼立刻转过头,对安平叫道,“快去取几个玻璃杯,要平口的……”他的叫声才出口,就是一呆,只见韩邈带着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那两人身材都相当高,穿着直裰,还带着迥异他人的高高冠巾,愈发显得身长。前面那个身材匀称,颧骨很高,眼并不算大,但是炯炯有神,略带着些好奇看向这边。不知是天生还是性格使然,那上挑的眉梢,让含笑双眼都带出了些戏谑。后面的那个则胖些,有一张圆脸,神色淡然,微弯的眉梢略有些下压,更显谦和。顺着甄琼的目光看去,沈括一下也笑了出来,起身迎上:“子瞻、子由,你二人可算来了。”被唤作“子瞻”的那人哈哈一笑:“存中兄相邀,怎敢不来?”两人笑着见了礼,沈括就扭头帮客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子容兄,任军器监事,有大才。”对方闻言一笑:“以掌心雷荡平鬼樊楼,如此大功德,愚弟哪能不知?子容兄果大才也。”军器监可是个实权衙门,他却只说鬼樊楼一役。苏颂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谦逊道:“此非我功劳,实乃凌霄子之功。”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场中唯一穿道衣的那青年身上。来客哈哈一笑:“早就听闻雷霆真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鄙人苏轼,这厢有礼了。”原来这人就是苏子瞻啊。甄琼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发觉他长得好看啊。倒是米芾在那边激动的扭来扭去,一副想冲过来见礼的模样。好在跑神只是一瞬,甄琼总算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个主人,不可丢了邈哥的脸,便笑道:“小道甄琼,见过苏官人。”见这张笑起来越发显得好看的俊脸,苏轼也笑了:“当年在韩相公府上见景声时,他还是个总角孩童。未曾想经年不见,居然也成家立业了。只是这爱俏的性子,从未改过。”这话顽皮,却也有些轻佻。若是换个性子板直的人听了,怕是会动怒。然而甄琼哪管这个,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连连点头:“我家韩大官人就是眼光好!”哪有这么厚脸皮自夸的?连苏轼都有一瞬愕然,旋即大笑,扭头对韩邈道:“景声眼光果真不差啊。”韩邈虽然多年未见苏氏兄弟了,但是对于苏轼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也笑道:“能寻到良人,亦是小子的福缘。”他说的坦荡,目中更蕴了情谊,倒是让苏轼忆起亡妻,止住了取笑的心思。韩邈也是个圆滑的,不再说此事,转而介绍起了在座各位宾客。听到米芾的名姓,苏轼眼睛一亮:“莫不是‘米日新’?”《日新报》的题头下,可是大剌剌印着米芾的名字呢。哪能料到苏轼也见过他的字,米芾兴奋的脸都红了:“就是景声兄相邀,愚弟才在报上题字,让子瞻兄见笑了。”“少年可畏啊。”苏轼才夸一句,又直言道,“君之书率性有余,灵动不足,当取晋人风。”米芾眼睛一亮,他向来习颜真卿、褚遂良,最善临帖,可以假乱真,不过向来习唐楷,真没在晋人文书上下过多少工夫。但是苏轼指点,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他的软肋,若是真改习晋人文书,说不定也能让他的笔墨自成一派。然而这一句指点,苏轼又哪里放在心上?在得知李格非的身份后,也是讶道:“未曾想《日新报》主编也在。你那报,杂文当真有趣呢,尤其是梦溪生的小论。”只说杂文,不说刊首,倒有些让人难堪。好在李格非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苏轼,是文宗欧阳修都要言“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的奇才,自己的文字是万万比不上的。只羞愧道:“学生文字鄙陋,自是比不得存中兄……”“等等,梦溪生是存中兄笔名?”苏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愕然看向沈括。哪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马脚,沈括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都是些旁门左道,让子瞻见笑了。”苏轼却连连摇头:“存中兄那些小论,样样都可重试,心思奇巧,令人叹服。”沈括诗文都不如苏轼,哪当得他这么夸的,连道惭愧。几人转瞬就聊开了,倒是一旁苏辙只含笑看着,待人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兄长的热情外放。等众人都见过礼,韩邈这个地主笑着领人入了内院。这里倒也有亭有湖,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桃花,灿灿若云霞铺陈,让人心中都生出醉意。把几人引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凉亭中,韩邈命人取山泉御茶,招待宾客。苏轼也是个喜茶的,一听就高兴起来:“御用的龙团可是佳品,愚兄倒是沾了贤弟的光。”“这是沾了通玄先生的光。”韩邈笑着把功劳推到了甄琼头上。、听到这话,苏轼才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凌霄子说要玻璃杯,可是准备作画?”玻璃杯插花,是极为流行的题材。如今在座的米芾、李公麟都善绘画,他也是个中里手,主人想借此品评诗文图画,也不奇怪。谁料甄琼摇了摇头:“玻璃杯有啥好画的,这是存中兄要演示大气之力呢。”大气之力是什么?连苏轼这等博闻广识,遍览群书之人,也不免有些茫然。沈括笑着解释道:“天地之间充盈大气,这大气包裹万事万物,自然也要有些表征。我也是近日才察觉此事,想出了几个实验,跟凌霄子交流一二。”苏轼继承了其父的“以情为本”之论,平日最重性情,自然也重养气。只是在他心里,“大之气”为世间罕有,为文人必不可少的器量。谁料沈括竟然突发奇言,称大气无所不在,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实验,愚弟可能一观?”他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