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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分节阅读 509(1 / 1)

d迥的表亲宇文导,见其神色紧张,尉迟迥问道:“出什么事了菩萨”“沃野镇闹出兵变,乱军往怀朔和武川杀过来了萨保呢萨保又跑去哪里了”尉迟迥闻言诧异:“他不是跟你在一起么”“萨保先前说和你们出来放羊。”“哎他跟我说和你去拾牛粪啊。”“这个臭小子”破败的街道上,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满是愁容,有人却似乎面露喜色,尉迟迥和弟弟尉迟纲,连同表亲宇文导宇文护,赶着羊往家里跑。镇兵营地,李幢主的儿子李虎正在召集兵丁,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又往前赶了一段距离,数名信使模样的骑兵疾驰而过。交错之际,尉迟迥隐约听到只言片语:“贺六浑,你马上赶回怀朔报信,乱军一部已逼近武川镇,这里自保都难,怀朔得靠自己了”回到外祖父家,却见外祖父和舅舅们正在商议着什么。“沃野的破六韩拔陵起兵造反了现在乱军往怀朔去,阿斗泥派人过来,叫我们去怀朔帮助守城”“可是若要去怀朔,一大家子人怎么办”“父亲,索性大家都搬过去,事不宜迟,阿斗泥是太学生,在洛阳见过世面,他的眼光肯定错不了。”“这乱军若是围了怀朔,何时能解围到时候城中粮尽,怕是一家老小都要活活饿死了。”“可是乱军好像也往武川来了”“怀朔城大,至少比武川容易守,守上大半年,朝廷的援军也该来了。”“方才独孤领民在召集部众,我问了独孤如愿,结果什么也没说,他们是要离开武川避祸。”“还能去哪里避祸六镇都要乱了,官军要是压不住,到哪都不安全。”“官军哪里压得住那群窝囊废只知道在洛阳花天酒地”外祖父和舅舅们说的话,尉迟迥听不太懂,只知道局势好像不妙,心里有些紧张,这时四舅走了过来,拍拍他的头笑道:“薄居罗,要打仗了,肯定会死人,你怕不怕”“不怕。”“好样的,舅舅以后还需要薄居罗帮忙的哟。”“嗯。”尉迟迥用力点点头,满是崇拜的舅,四个舅舅里面,他最崇拜的是能文能武的三舅宇文洛生,人缘又好,然后就是四舅宇文泰。“不要怕,大家不会有事的。”时光流转,耳边响起说话声:“晋公先帝尸骨未寒,朝堂诸公都在争着做执政,再这样下去怕是”年逾四十的宇文护,前众人,面露杀机:“痴心妄想先帝临终嘱咐本公守护宇文家的江山,绝不容许他们染指”“薄居罗,你拿着虎符,立刻到同州去调兵”“萨保,真要动手么要打起来怕是会两败俱伤,贺六浑还在关东虎视眈眈啊”“他们若是识相,愿意收手那就好说,不识相的,当本公不敢动手即便是柱国,敢作怪也一样要死”光影变幻,满脸怒容的李穆,指着尉迟迥高声质问:“薄居罗你摸摸自己的胸膛,问问自己的良心,晋王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先帝么”“已经是第三个了,他到底还要换几个皇帝先帝的嘱托呢你们是不是忘了良心都让狗吃了”“宇文家的江山,我等自会守护,晋王如此行事,当然是有苦衷的。”“好,好你的话,我李显庆没齿难忘”“外祖”一声呼唤,将尉迟迥从往事中拉回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沉鱼落雁的面庞。“外祖,起风了,是不是要到屋里去”尉迟炽繁关切的问道,儿子宇文维城则在一旁栽。“不用,不用,方才差点睡着,多亏小三娘唤醒。”尉迟迥强打精神,女尉迟炽繁微微一笑:“人老了,就容易打瞌睡,这躺椅着实舒服,摇着摇着就睡着了。”“外祖身体健朗,定然能够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哎呀,这几句话,莫非又是你那夫君从西域番商口中听来的”顽心泛起,尉迟迥促狭的笑着,他的孙女婿宇文温,行事有些古古怪怪,有什么奇思妙想,都说是从西域番商那里所得。“外祖见笑了,番商哪里能说出这些话来”尉迟炽繁也笑起来,将外祖父盖着的裘皮向上扯了扯,如今阳光明媚,外祖父在院子里晒太阳,可以半睡半躺的躺椅,是去年宇文温画了图形,送到邺城让人制作的,如今果确实不错。“唉,西阳王想法还真多,这躺椅,似乎从未见哪里有,他成日里在黄州折腾,到底在做什么”“江南陈国躁动不安,他得多提防些不是前些年,陈国始兴王还带兵偷袭,所以不得不防。”“防现在是陈国在防他吧”尉迟迥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小三娘,你那夫君,到底想做什么”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v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第三十四章 天苍苍,野茫茫 续听得祖父发问,尉迟炽繁没有慌张,先来个装疯卖傻:“祖父所说,指的是”“镖行,真是闻所未闻。”尉迟迥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镖行,组织武装镖师穿州过郡,这让别人怎么想朝廷的地方官,还保不住一方平安么”这种话有谁会信。尉迟炽繁想是这么想,当然没说出口,只能顺着话题来解释:“祖父,小商小贩,可养不起护卫,要出门做买卖,可真是九死一生。”“小商小贩,跑那么远作甚,西阳王就这么缺钱”“谁说不是呢可祖父是知道的,黄州地狭人少,原先没什么特产,亦不是商贾云集之地,要养兵就得想办法赚钱买粮,如此一来就只能鼓励经商了。”按照事先拟定的说词,尉迟炽繁又加了一把火,这叫做欲擒故纵:“当年二郎被风吹到了东海倭国,如今缺钱,还想着派船队出海,贩货到倭国。”这个内幕确实出乎尉迟迥的意料之外,他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东海倭国他要怎么去黄州又不在海边。”“有长江呐,大船顺流而下就能入海了,只是没人敢去,所以还在想办法。”“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还想办法不说真的有人敢去,他要如何穿过陈国国境的江段”尉迟迥明知故问。“那就花钱买路,陈国边将收了钱,放几艘船过去,那也没什么的,祖父莫要见怪,为了赚钱,二郎也不得已和江南商人做些小买卖。”尉迟迥无语,孙女倒是毫不隐瞒,宇文温有私通敌国经商的嫌疑,这事情他已经听多人说起,但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制止。夺爵罢官押赴京城,打入秋官府大牢等候发落真要闹起来,宇文温可以撒泼打滚,说要养兵但缺钱,但不想增加朝廷负担,只能是“想办法”了。黄州及周边几个州凭一己之力确实养不起太多兵,但又与陈国接壤,为两国对峙前线,兵多些总没有错。尉迟迥派人到黄州仔细调查过,大冶监的铜和铁,没看出有偷偷卖给陈国的迹象,至于粮食,确实不算宽裕,更别说出售了。黄州偷偷卖到陈国的东西,大概以布匹、书籍为主,说资敌吧又有些勉强,如果不许做,万一宇文温撒泼打滚找朝廷要钱,真会让人无奈至极。别人未必敢,可尉迟迥确信宇文温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细细调查过一遍后,也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说。反正骑兵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祖父,镖行之事,孙女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若是朝廷觉得不妥,那该如何便如何,也免得祖父心烦。”“烦,当然烦,可若是不许,谁知道你夫君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嗯倭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入朝,这不都是你夫君招惹来的”尉迟炽繁笑了笑,帮着祖父捶捶腿,事情也就这样过了,尉迟迥本来也不指望从孙女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敲打敲打罢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尉迟迥直觉倦意上涌,便闭目养神,宇文维城如今拿着个夜明珠在一旁不住把玩,曾外祖给他的这份礼物可是稀罕得紧。“阿娘,这珠子为何不放光呢”“夜明珠,自然是得晚上才会亮啊。”尉迟炽繁把儿子揽在怀里,没再和祖父说话,尉迟迥精神不济,如今正闭目养神,她不好打断。抵达京城后,尉迟炽繁得知祖父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急着到蜀王府探视,直到府里定下日期,才带着儿子来见其曾外祖。今年年初,尉迟迥忽然大病一场,短暂时间内甚至不省人事,差点就没顶过去,亏得各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用了多少良药,才保下性命。尉迟迥年迈,前些年便已大病一场,再经过此次折腾,虽然安然度过,但身边之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丞相怕是时日无多。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对于老人来说,秋冬季节来就是鬼门关,如今丞相熬过一个冬天,想来能撑到年底吧。这也是急急忙忙给皇帝操办大婚的原因,毕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也算是圆了丞相的一个心愿。身后事该怎么安排没人敢提起,但尉迟迥似乎意识到这点,该做的准备,已经着手进行,蜀王世子尉迟,已经开始接手丞相府的日常事务。讨伐蜀地的大军,上月已经从长安出发,想来半年内必见分晓,至于南朝,恐怕尉迟迥是看不到平陈的那一日。一个月来,尉迟迥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躺在新颖的躺椅上,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家人甚至有几次都以为他驾鹤西去。如今多年不见的亲孙女尉迟炽繁,带着从没见过面的曾外孙宇文维城入府探亲,尉迟迥颇为高兴,因为见到年幼的宇文维城,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北镇故人之中,比自己年长的早已辞世,而比自己年轻的弟弟尉迟纲,也先走一步,还有恩怨纠缠不清的李穆,想再辩个对错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六镇之乱,改变了所有镇民的命运,那个不过小小信使的贺六浑高欢,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进而成为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而他的舅舅宇文泰,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缔造者。李幢主的儿子李虎,独孤领民的儿子独孤如愿独孤信,良家子出身的赵贵、侯莫陈崇,和宇文泰一起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五,武川镇出身的这些人,终于出人头地了。同样出身武川镇的杨忠,其子杨坚,以外戚身份夺权篡位,而同样出身武川镇的尉迟迥,又把江山夺了回来,昔年一起放羊的表亲宇文导,其曾孙就在自己面前。倦意上涌,尉迟迥极力睁开眼,看着西阳王世子宇文维城,这是他的曾外孙,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这是两家联姻的结果,而再过不久,两家还会再次联姻。只希望,能世世代代下去“曾外祖,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呃”“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棘郎有何事不明,说说。”“曾外祖去过阴山么”尉迟迥闻言哑然,刚走近的蜀王妃王氏正好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傻孩子,你曾外祖就是在阴山脚下长大的。”“啊,那是在武川么”尉迟炽繁赶紧解释:“当然了,你曾祖也在武川,和你曾外祖是表亲呢。”“啊,那么,曾外祖也会唱那首歌么”尉迟迥来了兴趣:“那首歌哪首歌棘郎唱给曾外祖听听”“呃嗯。”宇文维城看向母亲,见其点点头,便鼓起勇气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童声响起,熟悉的歌词,让尉迟迥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故乡武川,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和他的弟弟尉迟纲放羊。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叫做敕勒川,是北镇镇民再熟悉不过的民谣,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人人都会唱。当年东魏丞相高欢亲自领兵围攻玉璧城,攻了数十日不但攻不下来,反倒损失惨重,一筹莫展的高欢在大帐之中召集众将借酒浇愁。据说高欢唱起敕勒川,越唱越觉得心酸,引得将士痛哭流涕。而此时的尉迟迥,和曾外孙一起唱着敕勒川,再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曾外祖,棘郎不要这颗夜明珠了。”“棘郎为何不要呢”“家中有长明灯,这颗夜明珠,曾外祖晚上看书时可以拿来照明。”“哈哈哈哈,好好好,曾外祖就收下了。”尉迟炽繁见着外祖父本就精神不济,唱起歌来似乎又愈发伤感,赶紧带着儿子告退,王氏命人送其出去后,来到尉迟迥身边问道:“大王,不如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很好。”王氏在一旁坐下,尉迟迥闭上眼睛,一手拿着夜明珠,躺在躺椅上轻轻哼着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舅舅,宇文家的江山,我保住了父亲,尉迟家的子孙,已是满门富贵我,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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