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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分节阅读 616(1 / 1)

d”“在建康城下待不住,北虏只能往江边靠,结果官军夜袭,将他们的粮船抢了,这下,呵呵”“没了粮食,北虏只能撤退,可又不死心,到了六月,集结了更多的兵马再次南渡,一直打到建康城外。”“那后来呢”听众们十分紧张,就想知道官军梁军是如何击退北虏的。“后来北虏到了幕府山,官军不理他们,而是抄后路又抢了他们的粮船,北虏没粮食吃,就只能杀马驴充饥,眼见着熬不住,就狗急跳墙你说他们跳到哪里去了”旁听的人中许多不过二、三十来岁,当年还只是小孩儿,甚至还没出生,哪里知道狗急跳墙的北虏齐军跳到哪里。“他们翻过蒋山,到了玄武湖西北侧,占了北郊坛”“啊,那不是就在城外不远处了”“那当然,可官军也没被吓到,直接到北郊坛和北虏对峙,还抢了高处立寨,就在这时,下起了大雨,一下就是大半月,让北虏叫苦不迭。”“你们想想啊,大雨下了那么久,低洼处肯定积水成塘,那些北虏不知道南方雨天的厉害,立寨选了低洼的地方,结果就倒了大霉,被水泡得双脚烂,睡在泥泞里,粮食又没了,那叫一个惨。”“待得雨停,官军分成两拨,一拨正面强攻北虏,另一拨包抄后路,前后这么一夹击,啧啧,北虏人再多又有何用被官军打得大败”“我跟你们说,当时我被派去收尸,北虏那叫一个惨,一路上倒了不知道多少人,都是溃逃时被官军骑兵砍死的,死得到处都是。”“北虏一路逃,官军一路追,抓了几十个北虏大官,最后直接把北虏赶下江,光是溺毙的就过半,浮尸满江”“哼哼,当年北虏有将近十万人,一样被官军打得落花流水,如今的北虏人数还没当年多,他们又能如何”“可是,可是官军这十几日来一直都没动啊”面对这样的顾虑,老汉不以为然:“唉,我们这些布衣,哪里知道朝廷的谋划,说不定啊,官家正在下一盘大旗”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大家心中稍定,毕竟数百年来北虏从未攻克建康,那个齐国叛将侯景不过是纠结了梁国叛军才得了手,三十年前北虏兵临城下最后还是败退,所以,所以建康这次肯定会没事的。“肯定没事官军一定是在蓄势待,就等着北虏露出破绽,你们想想看,现在是几月份了”“四月。”“啪”的一声,老汉拍着大腿:“对,四月,雨水越来越多,到了雨季,弓弦松弛射不了箭,两边只能休战对峙,届时管教城外的北虏叫苦不迭”听得老汉这么一说,大家激动起来,先前的恐惧心理也缓和不少,官军既然按兵不动,肯定是要等着雨季到来,生生把北虏耗死。对的,官家稳坐太极殿,不慌不忙,肯定是在下一盘大棋第二章 王气在此“官家鲁广达之子世真、世雄已经投降北虏,他却在官家面前故作姿态,上表自劾,看上去似乎是负荆请罪,实际就是骑墙,待价而沽”“他的儿子投了北虏,若北虏日后攻入建康,他鲁家在北国可获荣华,而官军若将北虏赶过江北,鲁广达在朝地位依旧如故”“官家,微臣以为,应将鲁广达下狱,严明法纪,以免诸将心怀侥幸,私下与北虏勾结,左右逢源”“施卿,绥越公一心为国,却不幸有了两个孽子,他能上表自劾,朕十分欣慰,此事莫再提。”“呃官家樊猛妻儿俱已陷在周营,他却装聋作哑,未如鲁绥越公那般上表自劾,其心有异,不可放任不管,臣恳请官家当机立断收其兵权,以防有变”“朕已派绥建公去了,勿忧。”“官家”“施卿勿忧,建康,自有王气在此,北虏又能如何”陈国天子陈叔宝,此时正在侧殿与近臣施文庆交谈,昔日逍遥快活的无忧天子,此时满面愁云,周军突破江防登6南岸,他再也坐不住了。但只纠结了一日,便再度放松起来,因为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人说得好,建康自有王气在此,北虏能耐我何北虏又不是第一次兵临建康,三十三年前,齐军就打到建康城外,来势汹汹,看上去势不可挡,结果呢还不是被梁军赶跑了当时是雨季,齐军顿兵城下遇到连日大雨,满地泥泞、弓弦松弛,仗打不了就只能对峙,而北虏向来不习南方气候,在雨天的泥地里扎营,时间一久军营便爆瘟疫。而现在,周军虽然也是来势汹汹,可兵力却未如当年的齐军那般多,但时间却正是在春夏之际,也就是说,官军只需据守,和周军对峙到雨季,对方迟早不战自溃。这是施文庆和沈客卿、孔范的看法,陈叔宝深以为然,他觉得既然三十多年前梁军能击败齐军,那么此时的陈军,也定然能够击败周军。当年那一战之后,掌握梁国大权的陈霸先声望高涨,没多久便接受禅让建立陈国,成了开国天子,陈叔宝想到叔公的丰功伟绩,不由得心驰神往。他觉得自己也能依样画葫芦,据守不出靠着雨天耗得周军不战自溃,所以何必惊慌失措,在臣下面前折损天子威严于是继续听歌舞摆酒宴,逍遥了数日后,局势愈不妙,陈叔宝再度忧心忡忡,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终于下了决心,征召百姓守城,并安排诸将领兵出城驻扎各要地,摆开阵势以御周军。做了这些布置,陈叔宝安心许多,可在他面前一向乐观的施文庆,却忧心忡忡起来:他害怕这些将领拥兵自重后清君侧。陈叔宝继位以来,作为东宫旧人,施文庆及沈客卿等人深得陈叔宝信任,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八年多以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陈叔宝继位之后,要提防将领们起兵造反,所以变着花样压制这些武夫,施文庆作为马前卒,自然是急先锋,用了许多手段,招来许多怨恨。数百年来,各国将领的部曲都是父子相传如同私产,而为了削弱这些将领的实力,施文庆多次从将领们手中强夺部曲,分给自己和其他天子近臣,譬如孔范等人。部曲,是将领最宝贵的财产,施文庆如此做,当然知道将领们恨他入骨,所以时刻提防对方“清君侧”。如今周军来势汹汹,朝廷没奈何只能倚靠将领去御敌,施文庆担心这些人联合起来,以平民怨的理由胁迫天子清除他们这些近臣。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他和几位近臣不想变成祭旗的三牲,所以不能放松警惕,一有机会便要夺将领兵权。中领军、绥越郡公鲁广达,其子鲁世真、鲁世雄先前在江北时已经投降周国,还写来书信,劝鲁广达识时务,施文庆本想借机难,结果鲁广达直接上表自劾,等候天子处置。在施文庆看来,鲁广达此举以退为进,哄得天子心软,竟然蒙混过关。南豫州刺史、富川侯樊猛,率军增援建康,其子樊巡及家眷留在南豫州,结果被周军悉数俘虏,施文庆决定借此机会弹劾樊猛。最好是任命另一个将领去取代樊猛,夺其兵权,结果官家却犹豫不决。他在官家耳边嘀嘀咕咕磨了几日,好歹说动对方采取措施,可采取的措施在施文庆看来有些软弱,居然是派人说服樊猛以国事为重,让其接受朝廷任免。这不是扯谈么哪个武夫会自愿放弃兵权的奈何官家不愿下决心采取强硬措施,担心扰乱士气,施文庆不以为然,他觉得官家此时最大的威胁,不是城外的周军,而是极有可能拥兵自重的官军将领。有了三十三年前的战例,施文庆觉得建康有王气在,定然能够击退周军,而待得周军一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恐怕就会变成恶狼,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就怕到时候官家为了收买军心,把他和孔范等人杀了以谢天下,那可就万事皆休,所以施文庆如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压制诸将,削夺兵权。他磨了许久,见陈叔宝依旧下不了决心,只能先行告退,出殿之时,却见一人在外等候。骠骑将军、绥建郡公萧摩诃,奉天子之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如今在殿外等候,想来是有了结果,回来向天子复命。施文庆一句招呼都没打,直接从萧摩诃面前走过,他和武将势同水火,即便自己放低姿态,对方也不会被感动,所以无所谓缓和关系。萧摩诃似乎没看见施文庆从面前经过,片刻之后跟着宦官入殿,行礼之后,向陈叔宝复命。“官家,微臣以为,富川侯无异志,还请官家三思。”“绥建公,莫非富川侯不愿听从朝廷安排”陈叔宝有些紧张,他就怕领军将领哪一日阵前倒戈,那可是防不胜防,樊猛似乎有违抗朝廷的意思,而萧摩诃还帮对方说话,莫非这两个人已经勾结起来了“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富川侯妻儿俱陷周营,虽未如中领军那般上表自劾,但陛下先前任命富川侯为都督,他感激涕零,麾下将士也士气高昂,如今却要以旁人代之,微臣担心”“微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广大将士的心。”陈叔宝闻言紧张起来:“啊将士们骚动了”“将士们没有骚动,官家,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萧摩诃斟酌着用词,他奉命去和富川侯樊猛详谈,对方得知朝廷要派人取代自己,情绪十分激动,萧摩诃不确定樊猛的真实想法,但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有异志。如果真的想反叛,就该表面装作顺从,让朝廷掉以轻心,然后趁着夜黑风高领兵逃跑,可对方气得满面通红,在帐内来回走动,几乎是怒冲冠。萧摩诃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一咬牙,回来劝天子用人不疑。说辞要委婉,既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拥兵自重,也不能让官家以为樊猛心怀怨望,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琢磨了许久,如今好说歹说,劝得陈叔宝放心。“既如此,是朕误会富川侯了,朕立刻派人到富川侯那里安抚。”“官家英明”陈叔宝点点头,看着萧摩诃问道:“绥建公,北虏此来势大,萧公可愿为大陈尽忠”年近花甲的萧摩诃闻言躬身行礼:“官家微臣沙场征战数十载,从来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如今北虏进犯,此时此刻,微臣不但要为国为己,还要为了妻儿,奋力杀敌”第三章 故地重游覆舟山下乐游苑,陈军营寨,主帅萧摩诃正在视察防务,周军来犯已经进抵蒋山,他奉命率兵在此驻扎,是为建康藩屏。建康城北有玄武湖,覆舟山位于玄武湖南岸,刘宋时曾改名玄武山,到了陈宣帝时,又改名龙舟山,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覆舟山。覆舟山脚下的乐游苑,原为晋时药圃,后改为园林,为达官显贵消暑纳凉、游乐玩耍之处,之所以命名为乐游苑,是为了纪念长安城外的那座乐游苑。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军数次北伐,只是短暂收复过长安,没多久便丢了,从此长安乐游苑便只存在于南渡人士的回忆之中,而建康城北的乐游苑,成了寄托思念之处。乐游苑南即为台城,东有青溪,引玄武湖水注入,向南流淌汇入秦淮河,青溪两岸均为达官显贵聚集区,而乐游苑东北,是建康外廓篱,有北篱门,门外官道可直达京口。自晋朝迁都建康,覆舟山便成了建康城的北面屏障,其得失关系着台城的安危,萧摩柯领军在此驻扎,责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昨日入宫面君,萧摩诃除了为富川侯樊猛说好话以外,还面陈许多退敌之策,虽然天子又是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有了信心,还当场作出决定,开府库拿出钱帛犒劳官军将士。这样才像话,大敌当前,正是全军将士用命之际,朝廷愿意犒军,大家才愿意奋力杀敌,事到如今,天子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萧摩诃望向东北方向的蒋山,那里此时已经为周军占据,虽然在乐游苑看不到周营的动态,但萧摩诃还是感受到压力,本来,局势不该恶化至此的。去年年底,周军大举南犯,攻占淮南州郡之后饮马长江,与建康隔江对峙。上游的巴、湘之地,还有江州业已被周军进犯,江州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全境沦陷,这是永嘉南渡之后最恶劣的形势,结果天子却盲目乐观,没有采取有效地措施改变扭转局势。虽然增兵驻守采石、京口,但数量不多,杯水车薪,官军兵马大多还集中在建康,萧摩诃与各位将军多次上表,极力主张积极布防,结果都没了下文。如果当时能按照他们的主张精心布置,哪里会让周军如此轻松就进抵建康城下萧摩诃想到这里就来气,他和一众老将打了数十年的仗,当年大多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何曾有过如此窝囊的作壁上观,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从容合围却无动于衷。又不是手头上没有兵,又不是粮草不足,又不是老得骑不了马,拿不动马槊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那些奸佞身上施文庆、沈客卿、孔范等佞臣,十足小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成日里报喜不报忧,哄得天子以为坐等雨季到来就能逼退周军,结果一而再、再而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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