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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分节阅读 1251(1 / 1)

d是诈败佯输,引他入埋伏,现在他和部下在这里死守,若周军赶不及救援,怕是要死在这里。或者,那李总管故意迟迟不来,等他们斗得精疲力尽,薛延陀部完蛋了,吐谷浑一方也伤亡惨重,然后周军才过来捡现成的也咥可汗越想越不安,但为了稳定人心,只能强作镇定,在阵中来回走动,时不时给部众打气:“不要慌,周军很快就来了”“周军一来,我们便内外夹击,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说是这么说,也咥可汗依旧忐忑不安,看看渐渐升到头顶的太阳,心中诅咒着:“姓李的,你若是见死不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哈啾”李靖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醒来,梦里,他正在长安东市逛街,看这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眼都花了。守在一旁的部将,见他醒来,赶紧问:“总管,莫要着凉了,这鬼地方一生病很麻烦的”“行了行了,就是鼻子痒几点了”李靖问完,揉了揉鼻子,看着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空。“凌晨六点了。”听到这里,李靖把裹在身上的毛毯一掀,坐起身,身上铠甲甲叶摩擦,发出细微响声。他看看周围,除了值夜、看马的士兵外,其他将士都裹着毛毯席地而睡,因为处于凌晨的缘故,地上夜草已近出现白霜。如今是春天,中原春暖花开,但西海地区依旧寒冷不已,尤其到了半夜,在野外露宿的人一不留神就容易着凉,但他们不能生火取暖,就只能靠着裹毛毯硬扛。李靖搓了一把脸,低声吩咐:“马上叫大家起来,抓紧时间啃干粮,准备出击”“是”李靖猫着腰来到土坡顶部,看向远处的火光闪烁,问值夜的士兵:“如何,他们晚上动手了么”“回总管,应该没有真打,只是时不时吹号角,做出要打的样子,应该是在折腾薛延陀部,让对方不得休息。”士兵说完,期盼的看向李靖:“总管咱们昨日袖手旁观,现在是不是要动手了”“没错薛延陀部的也咥可汗撑了一日,官军再不出击,他怕不是要咒我军不得好死”李靖说完轻轻笑起来,看向远处的吐谷浑营地,就像猎人看着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你们很会跑是吧本总管今日不打击溃战,要打个歼灭战第三百四十章 卷土重来河湟谷地,湟水河畔,绵延数里的大营内热闹非凡,西海道行军元帅行辕在此扎营,使得因为战乱变得人烟稀少的西平故地变得热闹起来。大帐内,西海道行军元帅、太子宇文维城正在看舆图,他麾下几位行军总管在西海地区驰骋,已经搅得吐谷浑鸡飞狗跳。各行军都有捷报传来,又俘获大量男女及牲口,此次作战可谓势如破竹。如今缺的,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抓住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押回长安,献俘太庙当然,若活的不行,死的也不错。宇文维城正畅想间,主簿郑元璹匆匆入帐,为他带来前方刚传来的战报:行军总管薛世雄、张定和,追击慕容伏允千余里,大破敌军,俘获无算,但还是让慕容伏允溜了。“慕容伏允又跑了跑到何处去了”宇文维城有些失望的问,郑元璹回答:“具体踪迹不知,可能是西逃入党项羌的地盘去了。”郑元璹顿了顿,补充:“党项拓跋部和慕容伏允联姻,所以,慕容伏允若逃入党项羌的地盘,必然去找拓跋党项。”“果然还是西逃入党项么”宇文维城叹了口气,党项羌的地盘太远,以官军如今的后勤供应,根本就无法对党项羌用兵。郑元璹见着太子在沉吟,深怕这位脑子发热,下令官军继续追击,赶紧提醒:“殿下,我军将士千里追击,已是竭尽全力,若再勉强作战,恐怕会为敌所趁”“郑主簿,寡人可没说要追击。”宇文维城笑着摆摆手,“一切如战前军议那般,见好就收。”郑元璹闻言放了心,他以鸿胪寺卿本官领了“差遣”,作为行军元帅主簿随军出征,虽然作战谋划是元帅长史来主持,但太子要是乱来,作为佐官无论如何都得劝阻,不然回去难“交差”。此次讨伐吐谷浑,太子明摆着是挂元帅职衔刷军功,这是天子最看重的头等大事,要是搞砸了郑元璹可不想去澳州开荒,见着太子没什么吩咐,赶紧告退去忙别的事情。宇文维城继续看舆图,不一会,长叹一声。西海战事已定,他也差不多要回长安了,一切如战前所料,官军全取河湟谷地,恢复鄯州故地,然后给予吐谷浑惩罚,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如此一来,也不枉费宇文维城在陇右待了半年。去年秋,宇文维城巡抚陇右,顺便等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遣使谢罪,然后采取进一步措施。结果被铁勒薛延陀部偷袭的吐谷浑,硬是不服软,虽然慕容伏允遣使到陇右求援,却不愿过多表态,上门谢罪更是别想。于是按照既定计划,宇文维城就地被任命为西海道行军元帅,麾下有行军总管宇文述、薛世雄、张定和、李靖,以及助战的铁勒薛延陀部,要教训一下吐谷浑。教训而不是灭国,是这次用兵的主旨,因为要灭吐谷浑不容易,对方的生命力如野草一般顽强,不是打了一两次胜仗就能解决的。朝廷也不能同时对多个方向用兵,所以此次出征,宇文维城知道自己必须见好就收。收复河湟谷地,歼灭对方一部分兵力,然后俘虏一些人口、牲口作为战利品即可,至于攻占没什么用的吐谷浑王城伏俟城,纯粹是为了有个象征,向世人表明周国已经惩罚了吐谷浑。现在,各行军总管战绩不错,是时候收兵,待得一切安排妥当,他就可以班师回朝。至于吐谷浑对方必然卷土重来,所以西海以西的伏俟城可以放弃,官军接下来只需要守住河湟谷地即可。专心经营几年,待得时机成熟,就能再次对西海用兵。宇文维城想到这里觉得有些遗憾,他的军营体验,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了。身为太子,本来就不该长期远离京城,而作为国之储君,将来即位是名正言顺,所以实际上不需要军功来额外证明什么。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所以,这次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带兵出征,即便是名义上挂帅也没必要。那么此次西海之行,搞不好就是宇文维城军旅生活的绝唱。当然,这应该算好事。宇文维城走出大帐,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帐篷,觉得颇为不舍,统帅大军的感觉,确实不错。整座大营,是在湟水边上,围绕西平故城遗址搭建,宇文维城来到遗址旁,看着残垣断壁,看着旁边缓缓流淌的湟水,又看看两侧巍峨群山,忽生沧海桑田之感。据说前汉武帝元狩年间,汉军西进河湟谷地,于湟水畔设西平亭,隶属金城郡管辖,自此就有了“西平”的建制。后汉建安年间,分金城郡设西平郡,管辖河湟谷地,郡治西平。到了晋末天下大乱,西平郡相继为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西凉所据有时名为西都,到了元魏时,西平均为鄯州治所。到了元魏孝昌年间,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强盛,常年袭扰鄯州,故而作为鄯州治所的西平风声鹤唳,于是治所西移至乐都,西平城荒废,渐渐化作废墟。现在,身为太子的宇文维城率军驻扎在故西平废墟边,代表着中原朝廷卷土重来,鄯州州治将会回到这里,面貌一新的西平城即将拔地而起,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河湟谷地是西海地区东面门户,只要朝廷牢牢控制西平,就能控制河湟,那么西海地区的吐谷浑就不能轻易袭扰陇右、河西。所以宇文维城觉得用“西海锁钥”来形容西平再合适不过,待得西平城重建完毕,驻军便可随时出击西海,让吐谷浑各部无法聚集力量东进,以此保得陇右、河西安宁。当然,吐谷浑若要袭扰河西,可以走古道翻越天山山脉,不一定走河湟谷地,但只要官军驻扎在西平,对方就不能肆无忌惮出击。如何经营西平、经营河湟谷地,不是宇文维城要操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早有安排,但他知道后汉时的羌乱,几乎把当时的朝廷都拖垮了。后汉时诸羌生活之地,其中主要一个区域就在河湟至西海间的地区,他在想,数百年过去后,如今的朝廷,能够有效经营河湟,治好吐谷浑这个顽疾么第三十百四十一章 人“郎君是关中人”“我确是关中人,跟着家里掌柜到兰州行商,出来见识见识。”“郎君一定是嫡出吧,行商人家,庶出子弟十五、六岁就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呃老丈说得没错”金城市集一隅,一身便装的宇文维城,此刻化身关中来的“余郎君”,和一摆地摊卖药材的老汉闲聊。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坐在地摊边的石块上,宇文维城买了一些药材,随后坐在另一块石头上,跟对方打听起兰州风情。聊着聊着,宇文维城发现对方的经历很丰富,当过几次兵,随军讨伐吐谷浑。老汉十五六岁时,还是魏国百姓西魏,被官府征发从军,作为青壮输送粮草,当时魏军和突厥联合,从凉州出发,向南翻越天山山脉,攻打吐谷浑。其实是突厥的可汗想要袭击、掠夺吐谷浑,而魏军只是作为协同,魏军之所以不走河湟,就是想给吐谷浑一个出其不意。后来过了二十多年,到了建德年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周国讨伐吐谷浑,是太子宇文赟挂帅出征,老汉当时已是中年,被官府征发,随军出征。官军到西海边上转了一圈,攻下吐谷浑王都伏俟城,大军驻扎在伏俟城和西海之间,为了补充食物,还从西海里捕鱼,那鱼没有鳞片,吃起来味道鲜美,到现在,老汉还在为这美味感慨。宇文维城对此深有同感,因为他这次出征,也吃过西海里捞起来的无鳞鱼。有一个认真的倾听者,老汉的话越来越多,那一次出征,他冻伤腿落下残疾,走路不便,故而之后再没被征发从军,期间经历了隋国,后来,朝廷又换回来,和吐谷浑的关系时好时坏,靠近河湟的河州三天两头遇袭,而在河州以东的兰州,相对要好一些。说到这里,老汉感慨道:“哎呀,官军此次出击,那西贼依旧西逃,等官军撤了,肯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呀,只盼经此一战,吐谷浑能老实几年”宇文维城附和着,他当然不会跟对方讨论这种问题,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百姓生活情况。主政者想要熟悉民情,不能只靠听官员上报,因为各级官僚很可能基于不同目的,报喜不报忧,或者有意识的误导,所以必须时常到民间走访。在民间走访,自然要隐去身份,最好扮作寻常商旅,这样才能和百姓好好的交谈,从闲聊之中,听到百姓内心所想。这是宇文维城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技巧,但微服出巡有风险,很可能因为和泼皮无赖或者游侠儿发生冲突,导致横尸街头。即便性命无忧,断手断脚或者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所以微服出巡要有个度,得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要老想着如江湖游侠般行侠仗义,随便与人起冲突。这也是父亲的交代。宇文维城此次微服出巡,自然有便装侍卫在一旁保护,不过在这集市上,谁也不会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和一个老汉坐在一起聊家常。老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自家情况,颇为骄傲,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儿孙满堂,日子不能说过得舒舒服服,但温饱总是可以做到的。家中没有多少田地,只能留给长子,其他儿子们自谋生路,有的做佃农,有的做樵夫,顺便采些药材回来,他攒够一定量,就拿布一包,背到城里摆摊卖。摆上大半日,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些许铜钱,买些日用品回去。他家距离金城不远,所以即便慢慢走,早出晚归是没问题的,如今兰州地界颇为太平,半路上也不怕什么强人拦路抢劫。听得对方说“太平”,宇文维城问:“老丈,入城或者在市集摆摊,官府收税么”“不收,都不收,就是得在市集指定位置摆摊,毕竟人家商铺是要交租金的嘛,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如今城里铁钉怎么卖来着常见的那种”宇文维城边问边手指比了比尺寸。“一文钱五颗钉,便宜着哩。”“猪呢小猪,五、六个月大的小猪。”“不用买,家里养着哩。”“那若是卖,作价几何”“总得卖个两百文,但那也不能卖,得养大了,过年杀了吃肉。”老汉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养猪卖,还不如摘棉花,待到秋天,棉田一片白,园主们心急火燎雇人摘棉花,那才是务工赚钱的好时候““雇一个摘棉花,无论老幼都包吃住,然后摘一斤棉花两文钱,小子一日能摘二三十斤,成年人一日能摘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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