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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的都是错的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1 / 1)

先是酒和故事,后是月和海风,现在他们又踏入一片纯白中,白花花的灯和墙有些刺眼,白衣护士医生来去匆匆,消毒水的味道和思莱身上的酒香混在一起,让人依旧有种缺少支撑的无力感。lexi也在漂浮。她坐在病房外,长发散着,肩上玫瑰盛放,吸食了所有的红,以至于她面无血色。她看见他们二人走过来,抬起头勉强地笑了一下,跟思莱小声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思莱捏了捏她的手。病房门签上挂着rose·bianchi的名牌。周南俞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着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电线和导管。思莱似乎不需要她详细解释发生了什么,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去找护士。周南俞慢他两步看他在医院里穿行,现在他能相信思莱足够清醒。他看他跟医生博弈,跟护士沟通,刷卡付钱,里外打点,整个人精神又顽固,背挺得笔直,说话的时候下巴会稍稍扬起,眼睛直视对方的眼睛,毫无保留地把强势的一面表现出来。周南俞难以移开视线。思莱做得很好,足够好,可是瞒不过周南俞,因为医院这种地方周南俞同样熟悉到想吐。一开始他是担心思莱喝多了神智不清,现在他担心别的。等思莱料理好全部,挂了通电话,一个人往楼梯间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差不多了。思莱下了两节台阶,然后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声控的灯亮了又灭,周南俞靠在门后,没有上前。凌晨三点半,生理的困倦到了极限后又退去,思莱在沉默中深呼吸。冷静了片刻才开始说话,一开始的语调还是平稳的。“那是lexi的女朋友,胃癌,做过了切除手术,情况时好时坏……”“我不知道该怎么……明明上周还说好转了很多,再调理一段时间甚至可以出院,今晚就又进了一次icu。”“lexi的父母死在9·11,rose是她的心理医生,也同样是失去父母的人……lexi的纹身上有几朵玫瑰她们就在一起几年了,我很担心如果她——”“如果……”思莱语序混乱,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不足以支撑他把后面的假设说完。单从友情方面旁观现实已经足够令人心痛,但是如果rose病逝,死掉的还有他对爱情的最后一丝期待。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爱情敌不过生命短浅,就算它被画在纸上,扎进爱人皮肤血肉里……“别怕。”思莱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黑暗里好像有谁说了话。怕他没听清似的,脚步声很近,有人站到他身后又说了一遍:“思莱,别怕。”思莱又眨了眨眼睛,眼泪再没落下。-早上七点的时候医生告知他们rose的情况稳定,脱离了危险期,护士走进病房撤掉了部分仪器,又给她挂上新的点滴。药水混在一起从针眼流进她的手臂里,睡梦中的人不知自己五指冰凉,然后又被爱人捂热。“那我先走了。”思莱一夜没睡,强打着精神对lexi笑,“外头那个,我这下人情可欠大了。等明天我再来,随时打我电话。”“好……抱歉,还有谢谢你,亲爱的。”“客气什么,随时打给我。”思莱退了出去。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lexi从前无意拉着他一同消极,甚至有所隐瞒,直到有次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他俩在一起,思莱跟过来才知道情况多严重。随后反复了几次,lexi压力大到无法消化时便会拉思莱陪她,久而久之他已经成了她的支撑。他还背着她付了很多医疗费,反正他就当orsini家的钱是大风吹来的。可是这些支撑好像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思莱轻轻合上门,不远处,周南俞靠在墙壁上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很神奇,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倦意,或许这也是写在他的职业素养里的技能,他甚至把疲倦都抑制得很好。“周南。”他唤他的名字,声音很软。周南俞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清明。“嗯。”“可以走啦,你撑的到回威尼斯吗?要不要在这里先开个酒店?”“回去吧。”“好。”他们走出医院,思莱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orsini家的车就停在门口,周南俞甚至习惯性地给他拉开了车门,绅士作风写在身体程序里。而在这时候思莱突然意识到,在他们都没刻意安排的时候周南俞已经几次成为他的支撑,无论是那袋甜甜圈,还是在他苦闷归来时的出现,还是那句别怕,甚至是……他在他家餐桌上放下那朵雏菊。原来有人依靠的感觉是这样。可lexi给予她的玫瑰支撑,思莱给予lexi支撑,周南俞又恰巧成为思莱的支撑——那你呢?思莱望向周南俞快融化在晨光里的侧脸。有没有谁支撑着你,同你一起消化你的故事和悲喜?-周南俞在登上船之后浅浅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天光大亮,思莱小声跟船员说着话,没过多久船就停在了周南俞入住的酒店附近,两人一起下了船。“抱歉,净是把你往不怎么好的地方带,又是警局又是医院……”“没关系。”思莱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想起周南俞那句“我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只觉得心里塌下去一块。他在酒店门口停住脚步,犹豫着再开口,“那些画……你不喜欢?”“没有不喜欢。为什么画那么多?”“啊……因为怎么画都不满意。”因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思莱抿了抿唇,他想说我把二楼那张独木舟送你好不好?那本来画的也是你,总比那些半成品让人满意。可是他现在不好意思拿这个理由约定下次见面,哪怕他总感觉周南俞走进旋转门之后他们就很难再见面了。他没有第二个十天可以等,可他也不想粘人又恼人。“那,快上去休息吧。”思莱往后退了两步,朝他展颜一笑。“谢谢。”他没有目送周南俞离开,反倒是自己转身先走了。思莱不会看着别人离开自己,他要先走,即使再不舍得他也要履行他的人生规定。上午十点半,周南俞吃了些早餐才回房间,草草冲了个澡出来只觉得困,而停止思考之际他丢在床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是楚笑飞的视频电话,他第一反应是不想接,但想来楚笑飞没特别的事也不会打视频,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按下接通。楚笑飞新染的银灰色头发占据了大半画面,“怎么样南哥,我新染的,帅不帅。”“……你有事吗?”“嘿嘿,干嘛这么冷淡!”楚笑飞对着镜头拨了拨自己的额发,然后移开镜头,“阿姨南哥接啦。”画面上的女人正在削苹果,闻言抬起头,温和地笑着。“南南。”“妈?”周南俞不知道楚笑飞去巍城了,他拽起浴巾擦了把脸,再度面向镜头时疲倦都被藏了起来。“笑飞去家里了吗?”“嗯,还有小北呢。”画面再移了一些,一个落在夕阳里的身影动了动。“……队长。”少年微笑道,“玩得如何?”“挺好的。”……周南俞聊了十分钟就觉得身心俱疲,他太困了,差点撑不住表情,在看到母亲越发健康的状态之后他理应舒心,但舒心之后就是茫然,心里的大石被挪走他也会觉得空。聊的差不多了,他唤道,“笑飞。”楚笑飞懂他的意思,他离开客厅走出门,来到前院,周南俞还没叹气他先叹气了。“你们……现在什么情况?”“什么什么情况?”“就,你和齐辰啊,还有你和北河,齐辰和北河挺好的我是知道……不是,我意思是——”周南俞想了想,回答了万能的六个字。“还行,顺其自然。”楚笑飞翻了个白眼。“算了,威尼斯怎么样?”“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谁要听你应付你妈那套啊?我说实际情况,你一个人不无聊吗?”“我……”其实也不是一直都一个人。很神奇,当周南俞看见楚笑飞身后/庭院里的花,红色的花瓣让他想起玫瑰,一帧一帧的记忆闪回,玫瑰变成刺青,刺青里涌出颜料,颜料汇聚成海,海风扬起了谁金色的发丝。他其实在或远或近的距离中看见过他的发根,关于那个思莱没有回答的问题他早已有了答案——他本来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和他一样。“我也想出去玩,唉我回头看看我签证过期没,我去威尼斯找你怎么样?”“南哥?hello?”楚笑飞定睛一看,画面倒在了被单上。周南俞陷入了睡梦。第11章 必然周南俞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还好没有一觉睡到天黑。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会要求自己过规律的日子:三餐,健身,早睡早起,哪怕他在度假。楚笑飞一直拿这点嘲笑他已经提前步入中年,眼下他睡醒看手机,全是这人扣的问号。「???」「你睡着了?大哥,你那边上午十一点吧?」「老实交代,昨晚干啥去了?」「你不会是有艳遇了吧??」周南俞看了一眼,切出去没理他。今天是他来威尼斯的第十八天,他打开日历,红点落在八月十号上面,假期已经过半。未来两周威尼斯都是晴天,而他确实已经把周边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他在想着要不要飞米兰或者罗马转转,搜索机票的时候,阴魂不散的楚笑飞又找来了。「醒了吗醒了吗」「我签证正好还有三个月就过期了,我来找你玩怎么样!」「说走就走一波?我看航班了」楚笑飞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热烈热血偶尔狂妄的人。周楚两家是世交,他自童年起就在周南俞旁边大大咧咧,想到哪搞到哪,所以即使性格迥异甚至可以说是相反,周南俞也已经习惯他的聒噪,并且接纳了对方带来的两样原本绝不可能出现在他人生中的事:赛车和进入娱乐公司。十七八岁的楚笑飞想都没想就把大学志愿填到巍城,白天上课,晚上开着超跑去找周南俞,他们背着父母参与富家子弟的玩命游戏,半夜三点绕着玉山隧道一路飞驰。周南俞一开始极力劝阻他,劝着劝着就变成了共犯,迷恋起了那种引擎声中抛开一切只追求速度和终点的感觉。那是他自小压抑又静止的生活中出现的第一种宣泄方式,而楚笑飞的叛逆远不止于此。楚笑飞从小被当成精英培养,结果正经商科没学成,八国乐器倒是精通。他能吃饭吃一半突然一时兴起说,唉南哥我看我俩都挺帅的感觉刷脸就能赢,我还可以写歌,为什么不出道啊?周南俞听了没当回事,没想到日后不久他跟父亲彻底闹僵,这条路真的变成了他的选择。这都是他的逃避,是他赌气下的“胡作非为”,就算后来遇到的人和事放在现在想想都有点注定的味道,楚笑飞作为契机中重要的一环,一直拥有他极大的信任和纵容。这次也不例外。周南俞没怎么犹豫,回复过去两个字:「随你。」-楚笑飞选了在第三日傍晚落地的航线,周南俞在威尼斯主岛的码头等他,一群随船而来的旅客中可以轻易找到他的身影:彩膜墨镜,一身醒目的名牌,笑容张扬,完全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他一路小跑来到周南俞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左右审视,“哇,你好像晒黑了耶。”“你那个酒店没有连续十天空着的房间了,我定了后八天的,去你那蹭两晚不介意吧?”“有啥好吃的吗附近,我好饿啊,机餐也太难吃了。”周南俞在一片路人侧目中把他拽走。“先回酒店放行李吧。”周南俞已经可以做到不用地图导航去遍小半个主岛了,楚笑飞认准他做地导,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一路闲聊到酒店房间,在看到熟悉的行李箱之后朝他咧嘴一笑。“你用了啊,我还以为送给你也是放宿舍积灰。”周南俞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他不想回家所以在宿舍就把行李收好了才用的,他嗯了一声,转而有些感慨:楚笑飞总在无意间给他无趣的人生带来意外,居然这次也是。他送他的行李箱造就了一系列偶然,使他本该全程独行的旅程变得稍有不同。楚笑飞还在沉迷于自己的眼光。“啧啧,贼好看,要不是只有一个颜色我就买个同款了。怎么样,没撞箱的吧?我跟你说这个限量全亚洲只有——”“撞了。”周南俞勾起嘴角,“同一班飞机,拿行李的时候还拿错了。”“……哈?”周南俞想了想,看了眼时间,七点刚过。“走吧,你不是饿了吗。”renata的门口排着长队,楚笑飞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啊,怎么这么多人啊,你每天吃饭都这么费劲吗?”“上座率和口味评分成正比,你想随便进一家然后踩雷?”“那还是等吧。”楚笑飞左看右看,这一批人里没有亚洲面孔。他把他那个极度夸张的墨镜摘了,就着黄昏的光打量周南俞的脸。“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说什么?”“一开始说要一个人散心的也是你,现在随便我来的也是你。我觉得你是心里有事想找人商量,又抗拒回国在大家都在周围的时候考虑。”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周南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笑飞这么敏锐。“之前我跟北河闹那出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不能及时感知到一些事,但你我还不了解吗?让我猜猜啊,齐辰在照顾你妈,准确说也是他妈,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大家都挺感谢的,你也不至于太过烦心跟他的关系。然后……北河。”“跟北河没关系。”楚笑飞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周南俞打断。他哼了一声,“最好没关系,有关系也必须变得没关系,我现在看他跟齐辰挺配的,当初拒绝他的是你,你可千万别后悔,不然我看不起你我跟你说。”周南俞没说话。楚笑飞心直口快,针针见血,说完了勾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你妈妈状态好转那么多,你也该解脱了吧。”“……嗯,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你总是这样。”楚笑飞揽着他转了个面,两人看向落地窗里他们的倒影。“我妈老说我俩折中一下就好了,我嘛有什么都写脸上,你,你从小什么都堵心里,好好一个靓仔整的那么自闭,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性格,但你至少往前看啊,我就担心你过不了北——”“真的跟他没关系。”周南俞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笑飞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给我点时间。”“另外,不用担心我和北河。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什么关系,不会变了。”楚笑飞的担心从核心问题边缘擦过。周南俞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北河,关于这件事他后知后觉,多多少少有遗憾和不甘,但那是喜欢吗?他喜欢或者喜欢过北河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常年在外的父亲,抑郁焦虑的母亲,因他的外貌家境偶像身份而来的示爱人群,他们没有人让他体会过持久不断的心动是什么感觉。曾经北河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是少年那么聪明,他知道两个都等着被人拯救的人在一起很难取暖,他们都赌不起,所以他潇洒地走了,把喜欢说出来当作告别,却留给周南俞一道长久供他反思的难题。见周南俞又陷入了他独有的那种沉默,楚笑飞心道这番话说的太早,他确实是想来玩的,可别第一天就败了兴致。“啊啊不说这些了,这家你来过吗,有什么推荐菜?这酒水单做的好漂亮啊,唉你这个废物又不能喝酒……”前面还有一桌就排到他们了,周南俞回神,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你想喝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千杯不醉的。”-lexi请假了,旅游旺季每天生意都好,班排不开,思莱一个人顶两个,忙成了陀螺。光是调酒就已经饱和,更别说他正对着的长吧台有近三十个座位,客人一多起来都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鬼,总有他稍微没顾上就敲桌子抗议,还试图上手揩油的家伙。“宝贝,我听弗兰克说你每到晚上就会特别热情,怎么对我们这么冷淡?”络腮胡子嘴里叨念着的名字思莱压根就没印象,鬼晓得是他的哪一页传闻。他无视对方话里的暗示和调笑,飞速调好了他们点的酒。“enjoy.”他把酒杯放到男人面前,却被捉住了手腕。“光享用这个可不够,你今晚……”思莱一句国骂到嘴边上又被咽了回去,这份工作真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空,请您松手。”男人没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吃痛地啊了一声。有人握住他抓着思莱的手腕,掐准经络,力气很大,一阵酸痛让他倏地松手。思莱瞪大了眼睛,琥珀里亮起高光。周南俞淡淡了看了他一眼,在络腮胡子发作之前警告又劝解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愣是让人没站起来,反倒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在周围客人的目光中悻悻作罢。然后他就走了,走向餐厅另一端的二人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帅气青年,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几眼。长长的酒水单让思莱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空过去打声招呼,但这不影响他的心脏砰砰砰乱撞。这的确是偶然,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骚扰他的客人,就算有,周南俞竟会那么巧地出现,他没有办法不感谢这份偶然。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是命运最神秘的裁决。楚笑飞对renata的料理很满意,对周南俞带他来这家店就更满意了。吃完正餐,服务生端来一杯酒,说是酒其实杯子里翻着花样堆着水果,高脚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纸条。「for you,or your friend.」楚笑飞憋不住了,“行啊南哥,真有艳遇啊。”周南俞眼皮都没抬,“你喝吗?”“我还想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人家朝我们这边看两万八千次了,我以为只是他看上你,但既然他都知道你不沾酒,关系匪浅啊?”“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拿错箱子了吗,拿错了他的。”楚笑飞愣了,“真撞箱了??不是,拿错了然后呢?”周南俞想了想,他和思莱的相处经历不太好概括,所以他干脆不概括了。“没然后了。”楚笑飞眯起眼睛笑,脸上写着“我能信你就有鬼了”。“那我多点几杯给这位朋友一个面子,ok吧?”“随你。”“唉,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干脆换到吧台那边坐?”周南俞总算抬眼了。他看向吧台那边,橙黄色的光落下来,思莱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指上水淋淋的。而楚笑飞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坏笑。“……随你。”第12章 交手思莱这天晚上穿了一件条纹衬衫,店里冷气开的足,他还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收身的裁剪体现出他精瘦但毫不羸弱的线条。他皮肤白,瞳色浅,黑色头□□成亚麻金,远远看去就是白种人的长相,凑近了才能窥见五官中藏在深邃和立体中的柔美,那是基因调和进来的东方味道,恰到好处。楚笑飞作为颜狗眼光一向高,但真当思莱走向他们,大大方方回应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血统优势属实了得。他敲了下那杯被他拿去尝的水果酒,主动跟他打招呼。“thanks.”“不客气,楚先生,欢迎来到威尼斯。还要喝点什么吗?”思莱回以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开口一句流利的中文直接把楚笑飞说愣了。楚笑飞转脸去看周南俞,周南俞没什么反应,但嘴角勾了起来。“你……”“kingsley nelo,王思莱。”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把手伸向他,笑容甜度正好,又带着礼貌的疏离。“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要挂在我们酒架上,这里也会变成打卡胜地了。”“楚笑飞。”楚笑飞伸手跟他握了握,“好的没问题……”思莱的手因为一直在冲水所以显得又冰又滑,像一条抓不住的鱼一样快速抽开。他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顶灯使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影子,像是停驻着两只隐秘的蝴蝶。楚笑飞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他回答是否还要喝点什么,他翻开酒单看了半天却选择困难,于是点了个最熟的,“长岛冰茶吧。”“好,稍等。”思莱挪了半步又停住,停在周南俞面前。“你呢?气泡水,柠檬茶?”“柠檬茶吧。”思莱去调酒,楚笑飞撩了把头发,再看周南俞,这哥笑容的弧度比先前还大。而他确实在笑话他:“怎么样,遇到对手了?”楚笑飞一开始带了点刁难人的目的过来,现在完全没了气焰——思莱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的心态从“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觊觎我南哥”变成了“我操的确够格。”这么一想他把戏谑转向周南俞,“行啊,可以啊,真的艳遇啊,我当初送你那箱子你还嫌它太浮夸,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你别乱说话,他都听得懂。”九点钟过后点正餐的人少了,留下来的大半场客人都在喝酒。思莱手上工作没停,利索地调配着各色各样的液体,调酒器在他手上变着花样转动,金属的冷光和他的尾戒在人眼前晃来晃去,酒杯在空中滑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再稳稳落至他手心。在酒架前他也是最怡然自得的艺术家,一边工作一边和客人们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在光下,在视线中央和赞誉声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楚笑飞撑着下巴打量他,对方并没有因为周南俞的关系而插队做他们的饮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才端来长岛冰茶和柠檬茶……柠檬茶吗?私心被切成草莓和甜橙,压在了柠檬片的下面。周南俞说了声谢谢,思莱看着他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嘀咕起来。“早知道你还会来,我就把画带到店里了。”“嗯?”“之前那些我不是不满意吗,后来我想了想,还不如送你我在广场上画的那张。”周南俞回忆了一下,“独木舟?”“嗯,对。”思莱轻轻笑了一声。“独木舟也是你呀。”说完思莱就又去忙活了,亲昵藏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话语里,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然后很快转而离开。楚笑飞坐在旁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他有种从探查敌情转变为被迫听人调情的感觉,偏偏周南俞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就知道闷头喝他那杯柠檬茶。楚笑飞恨铁不成钢。“南哥,你醒一醒。”“?”“画?什么画?”周南俞转了个角度,指了下店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醒目的叹息桥。“他画的。”楚笑飞又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思莱背过身从酒架上拿酒,然后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笑。楚笑飞酒量还行,不会满足于一杯长岛冰茶,但是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他难以撑住那张帅脸。见他捂着嘴打哈欠,周南俞去前台结了账,回来的时候发现楚笑飞叫住了思莱,还真有模有样地签了张名。白纸留下一半空白,楚笑飞把笔递给周南俞,使劲揶揄,“快点营业了队长。”周南俞快速在纸上签了“周南”两个字,感觉有些奇怪。在思莱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把自己当作这个“周南”了。然后楚笑飞拿回笔,在下面又补了一行:renata,venice,2019.08.12.他见周南俞一副随时要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工作的样子,心里叹过百转千回,在给出签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思莱没有名片,他抽了一张renata的订餐电话,然后在卡片背后写下了一串号码。“在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是整个意大利而不只是威尼斯。思莱转向周南俞,澄澈的琥珀牢牢地锁着他。“你还会再来吗?”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就抢答,“会的,听说你千杯不醉,下次等我不困的时候一起喝两杯?”而思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目光还留在周南俞脸上。这只猫骄傲又娇气,别人给再多承诺都不要,他敞亮地争取,只倔强于一人的答案。周南俞嗯了一声。思莱满意了。“那提前打给我,给你们留座位。”走出renata的门,楚笑飞将思莱的电话输入手机,然后把卡片递给周南俞。“我猜,你到现在还没留人家号码吧。”周南俞接过卡片收进口袋,没应他。楚笑飞啧啧啧了一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南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个电话呀,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楚笑飞顿了顿,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概括为:“他是个……只见一面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思莱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结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周南俞的意识里,但是后来整个威尼斯似乎都在向他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楚笑飞又走了一遍他所走过的路,跟楚笑飞这种热忱灿烂的人一起出行绝不会无聊,但是周南俞常常被某帧画面击中,然后就走神回到从前:他们坐着贡多拉穿过叹息桥,前后都有爱侣亲昵,而他的耳边却有声音不屑地指责着这个爱情谎言。他在橘子汽水、冰淇凌和甜甜圈的货架前想起他,在每一个街头画家的身上去找他的影子。甚至当街边晚灯亮起,在酒色和霓虹中央,在醉汉的笑骂声里,他都能窥见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眼睛,那很迷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回击,或温情或乖戾,再偶尔闪过一瞬间的脆弱。他是不是就要被那种复杂又纯粹的美丽蛊惑了?-楚笑飞来的第六日傍晚,周南俞跟着他去找某家“绝对好吃”的餐厅,结果船还没靠岸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思莱。对方低着头看手机,周南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周南俞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楚笑飞一哆嗦,“瞪我干嘛!”“你约他的?”“我说有空找个时间喝酒,他说他今天不上班,所以就约了今晚啊~”楚笑飞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你不能喝还不让我喝啊?”“没有不让。”周南俞叹气,“你收着点吧,别在奇怪的方面较劲。”“我有吗?”“你想上热搜了?ab5楚笑飞意大利街头烂醉如泥?”低调如周南俞,出来三周都没有被认出来几次,而楚笑飞来了之后每天被拦下来要签名或合影,感觉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在威尼斯了。楚笑飞想了想自己偶尔喝挂了的样子……的确不敢恭维。但是一对上思莱,他就有种面对兄弟情人,总要与其交手三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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