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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大理寺卿多妩媚》TXT全集下载_31(1 / 1)

“多谢娘亲。”“回头让知春给你缝到衣服里。”徐夫人说道,“分开放,万一又什么事情,不至于没有银钱使。”“好。”徐玉郎笑得眼睛弯弯的,“娘亲用过饭再走?”“当然。”徐夫人点点徐玉郎的鼻子,“这么久没见我们玉儿,自然要多待一会儿。”季凤青第一次跟徐家夫妇用饭,颇为紧张。徐玉郎倒是开心,她面前的碗被徐夫人夹得满满的都是菜。“多吃点肉。”徐夫人说着又把一只鸡腿加给徐玉郎,“这么受的。”“好。”徐玉郎也不拒绝,吃得开心极了。一顿饭下来,徐玉郎觉得自己都吃撑了。看得季凤青直笑,她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徐家夫妇这才带着佛奴坐马车回去。徐玉郎看着他们的马车不见踪影,这才回到屋里。“吓死我了。”季凤青说道,“我都没吃饱。”“要不让厨房再端点吃的过来?”徐玉郎问道,“我今日是吃撑了。”季凤青笑了,说:“你在徐家夫妇面前特别可爱。”“真的?”徐玉郎笑着问道,“我觉得我什么时候都挺可爱的。还有,那是我爹娘。”“是是是。我说错了。”季凤青说道,“你在你爹娘面前特别可爱。”“吃点什么?”徐玉郎问道,“厨房应该还有不少吃的。”“不吃了。”季凤青伸了个懒腰,“研究研究去雍郡还有什么特别要带的。”徐玉郎想了想,说:“茶,西湖龙井。”“为什么?”季凤青有些好奇。“我打听过了。当年柳贵妃最喜欢就是西湖龙井,她身边的人,没少跟着沾光。”徐玉郎说完看着季凤青,“你觉得呢?”“聪明!”季凤青点点她额头。两个人在书房又聊了一会儿,刚要各自回屋睡觉,侍卫就匆匆来报。“徐大人。徐家老爷的马车被人伏击了。”“什么!”徐玉郎站起身来,因为力道太大,撞得书案晃了几晃,砚台顺着就滑了下去,摔到地上砸个粉碎。“人呢?”徐玉郎问道。“回大人,幸亏季大人吩咐咱们派了几个人在后面盯着,已经就回来了,在厢房呢。”徐玉郎赶忙就跑了出去,季凤青见状,也跟了过去。厢房里,徐老爷躺在床上,徐夫人在一边直抹眼泪。“爹,娘。”徐玉郎跑了进来,“你们没事吧。”“徐大人,徐老爷跟夫人都是轻伤,已经无恙了。”王太医说道,“就是小少爷的乳母伤势有些重,恐怕要多休养些日子。”“那佛奴呢?”徐玉郎问道。“小少爷的乳母把小少爷一直护在怀里,小少爷在那边床上已经睡了。”王太医边说边收拾药箱。“多谢王太医。”徐玉郎深深作了一揖。“你这孩子就这么跑来了?”徐夫人问道,“外面这么冷的。”徐玉郎被惊得出了一身汗,这时才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没事的。”她说道,“倒是你们,吓死我了。”“玉儿不怕。”徐老爷在一边说道,“万幸季公子派人跟着了。”“有活口吗?”徐玉郎转头问下在门口的侍卫。“回大人,没有。”侍卫说道。“没有就没有吧。”徐玉郎说完之后又看向徐夫人,“都怨我,要不是想着让您跟爹爹过来看我,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徐玉郎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哭什么。”徐老爷说道,“万幸是今日出的事,身边还有侍卫。这也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最近要深居简出。”徐玉郎抹着眼泪,看向徐老爷。“爹爹可别跟我说这些日子还出门去铺子。”“你说对了。”徐夫人说道,“今日这事也好。让你爹吃个教训。”徐玉郎没说话,眼泪却流个不停。她又不是个傻子,她爹娘明显是在宽慰她,她怎么能听不出来呢!“爹娘现在这里安心住着。”徐玉郎说道,“过些日子伤好了再走,正好多陪陪我。”“行。”徐夫人应得痛快,刚才那一下,她的三魂六魄丢了一半,快吓死了。“爹爹娘亲先休息。”徐玉郎说道,“我让厨房准备安神汤,若是佛奴半夜闹起来,喂他一点。明日我让季公子先从他家庄子给佛奴找个乳母。那张氏是个忠仆,让她好生休养。”徐夫人见徐玉郎想得周到,暗自点点头。她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让她先穿了自己的大氅回去。“这一路寒凉,再病了可不好。”徐夫人说道。徐玉郎点点头,说:“爹爹娘亲早睡。”她出了院子,这才惊觉自己连后背都湿了,不由得快走了两步。她回到正屋,季凤青还在那里等着她。“怎么样?”季凤青一见徐玉郎进来,关切地问道。“没什么大事。”徐玉郎说着脱下大氅,“去厨房弄完姜汤过来。”“你?”季凤青看着徐玉郎,“不是吧。”“想哪儿去了。”徐玉郎瞪了季凤青一眼,“我刚才出了一身汗,又被风吹了,现在有点难受。”季凤青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说:“请王太医过来瞧瞧吧。”“不行。”徐玉郎说道,“我爹娘还没睡下呢,回头让他们知道了,又得过来看我。怪折腾的。”这时,侍卫走了进来,说:“回二位大人,尸首让曹二看过了,确实安顺王的人。”“混账!”徐玉郎恶狠狠地说道,“伤不了我就去伤我爹娘,他们找他惹他了!佛奴还那么小,他们居然也下得了手。”“不怕不怕。”季凤青抱住她,“人没事就好。这次也是个教训,回头跟圣上说一声,让他在你爹娘身边多安排一些人。”徐玉郎点点头,在他怀里许久没说话。季凤青知道她在哭,他也不劝她,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半晌,徐玉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胸前一片糯湿,有些不好意思。“哭过了有没有好受一点?”季凤青说着又去摸摸她的额头,“真不用找王太医来?”徐玉郎摇摇头,说:“来碗姜汤就好。”“那你早点睡。”季凤青说道,“休息好了就没事了。”徐玉郎点点头,说:“今日多谢你。我就没有想到吩咐人去护送我爹娘。”“谢什么。”季凤青顾不上忌讳,拉着徐玉郎的手就进了内室,“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你吓着了。”徐玉郎点点头。“你休息吧。我走了。”季凤青出门之后,却没有往厢房去,只是在廊下站着。知春服侍徐玉郎喝过姜汤,又等她躺在床上,这才端了盆里的水出门。她一出来,就看见季凤青在那儿站着,吓了一跳。“季公子有事吩咐?”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晚上盯着点你们姑娘。”他说道,“若是发热了,不要惊动前院,直接去厢房叫我,我去请女医。”知春点点头。季凤青这才转身回了厢房。果然如季凤青所料,徐玉郎半夜高热起来,她自己不知道,在睡梦中觉得难受,翻了几个身。知春因为季凤青的话,不敢深睡,听见动静,赶忙走了进去。借着烛火,她发现徐玉郎烧得脸都红了,上手一摸,额头更是滚烫得很。她赶忙替徐玉郎塞好被子,就去了厢房。曹妈妈被徐玉郎安排到前院,这院子里,现在就她一个人。“翠墨,翠墨。”知春一边拍门一边喊道。翠墨睡觉灵醒,听见动静,披着衣裳就起来了。“可是徐姑娘那边有事?”翠墨问道。“是呢!额头滚烫滚烫的。”知春说道。“你先回去。我去叫公子。”知春这才略微放下点心,又回了正院。女医来的时候,徐玉郎还是烧得厉害。好在不过是急症,女医给开了两副药,又叮嘱了几句。季凤青倒是怕的厉害,吩咐翠墨去煎药之后,就守在徐玉郎身边不肯离开。知春也知道自家姑娘这时候不能出事,前院呢,又不好惊动,也就默认季凤青在这里守着。她拧了个条帕子,递给季凤青,就默默地站在一边。季凤青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覆到徐玉郎的额头上。她的脸烧得通红,越发的可怜。“药呢?”他问道。“翠墨姐姐去煎了。”知春说道。季凤青也知道这个时候急不得,点点头就没再说话。过一会儿,翠墨把药端了来。季凤青让知春抱着徐玉郎起来,自己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徐玉郎虽然烧得迷糊,但是还算清醒。她坐起来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季凤青,笑着说了声多谢。“还不傻。”季凤青说着把一勺药喂进她嘴里,“大晚上烧成这样,吓死人了。”徐玉郎喝了几口药,皱着眉头看向季凤青。“苦呢!”“苦也得喝。”季凤青说着又把一勺药喂进徐玉郎嘴里,“良药苦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也忒苦了。”徐玉郎说道,“苦的舌头都要断了。”“这有什么办法。”季凤青说着又喂了一勺,“这庄子药材少,王太医跟女医带的也不多,很多只能拿药性相当的来凑数。”“怪不得。”徐玉郎见药碗见了底儿,这才松了口气。“宋女医说你是急怒攻心,又加上被风吹了一下,才烧起来的。”季凤青说道,“就给你开了两服药,也不多,就喝两天。”“那今天算一天吗?”徐玉郎忽然问道。“这药见效倒快。”季凤青笑着打趣她,“不过可惜,今天不算。”他说完这话,拿了一颗蜜饯塞到徐玉郎嘴里。“吃完之后漱漱口就睡吧。”他说道,“我想陪你。”“这……”徐玉郎有些犹豫。“我就在靠窗的榻上。”季凤青说道,“你这屋里就知春一个,万一有事情她还得过去找我,一来一回,再惊动了前院。”徐玉郎觉得这话有理,再加上两个人也算过了明路,就没再说什么。“赶紧睡吧。”季凤青说道,“有事情喊我。”他说完这话,自己就笑了。“还是我盯着你吧。刚才就是知春听见你折腾才发现你病了。”徐玉郎笑笑,一阵困意就涌了上来。“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她说完打了个哈欠,就合上了眼睛。季凤青在她身边立了一会儿,听见她的鼾声,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度虽然没降下来,可是也没再往上升,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还是没去那边榻上。他披着衣裳在床边的脚踏做了下来,靠着床边准备眯一会儿。他这个人睡觉沉,估计有什么事情也醒不过来。若是徐玉郎有事,见喊他不醒,估计也不好意思再喊他。倒不如在这儿眯一觉。第二日,天光大亮。徐玉郎睁开眼就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可是她头也不热了,也不觉得难受了,可见时候好了。她摸摸额头,就把手放了下来,结果就碰到了季凤青。季凤青睡得正好,被她碰了一下,赶忙睁开眼。“怎么了?”他问道。徐玉郎笑了笑,说:“没事,我好了。”作者有话要说:明人不说暗话,继续求预收。《红杏》,《我与多情将军同鸳帐》。么么啾!第79章徐玉郎的手正好搭在季凤青的肩膀处。季凤青抬手过去摸摸, 发现手心潮乎乎的。“发汗就别起来了。”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我去请宋女医过来瞧瞧。你出了汗, 伤口那儿可要注意。”“没那么娇气吧?”徐玉郎说完就坐了起来, 一抬头就看见季凤青瞪眼睛,忽然就笑了。“我躺的浑身酸疼,再不让我坐一会儿,我可就要下地溜达了。”季凤青点点她的鼻子, 说:“就知道要挟我。”徐玉郎笑笑没说话。“我回去洗漱,然后去前院瞧瞧。”季凤青说道,“你就别乱跑了。”“我知道。”徐玉郎坐在那里,鬓发有些散乱,一些碎发落到肩上, 倒是格外柔美。季凤青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徐玉郎又说话了。“记得给圣上去封信。”她说道。“放心。我昨晚连夜让人送过去了。”季凤青说道。两仪殿,闻人琰看过信险些就要使人直接把安顺王府围了。可是到底师出无名, 光凭几封信跟几个人,闻人瑜想要翻供再简单不过了。若真是要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只能等徐玉郎与季凤青把那安氏从雍郡带回来。闻人琰叹了口气, 只得再给徐家多安排几名侍卫。徐玉郎本就是急怒攻心,发出来就没事了。宋女医刚给她换好药, 徐夫人就走了进来。“娘亲怎么过来了?”徐玉郎问道, “过了病气可怎么办?”徐夫人点点她的额头,说:“不过来看一眼我跟你爹哪能放心!”“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爹爹呢?有没有好一点?”徐玉郎问道,“佛奴呢?新来的乳母他喜不喜欢?”“都好着呢!”徐夫人说着坐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这么爱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季公子,我可听知春说,他守了你一晚上。”徐玉郎把脸一红,心道娘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笑了。“你们两个现在跟过了明路又有什么区别。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你总要回报一二才好,要不然,再热乎的心都得让你弄凉了。”“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好好歇着。”徐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娘亲回去了。”徐玉郎皱皱眉头,说:“娘亲不再待会儿了吗?”徐夫人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指指窗外。徐玉郎望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的影子。“呆子!”徐玉郎小声嘟囔了一句。“行了,娘亲得去看看佛奴了,没有张氏陪着,这小家伙闹起来估计没人哄得了他。”徐玉郎见她娘亲这么说,翻身就要下床,被徐夫人按住了。“老实躺着,回头乱跑又烧起来怎么办!”徐夫人说着点点她的额头,“再让人家季公子守一宿?”徐玉郎这才躺了回去。“娘亲慢走。”送走了徐夫人,徐玉郎一直想着她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徐夫人出了正门,看见季凤青立在那儿,高高的个子,一张脸又如此俊俏,不由得心里更加满意。“徐夫人。”季凤青赶忙行礼。“好好照顾玉儿。”徐夫人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平时冷冷清清的,结果我们这一出事,她自己倒把自己弄病了。她啊,面冷心热。”“凤青明白。”季凤青恭敬地应道,“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的。”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前院。季凤青得了徐夫人的话,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成了。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他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她靠床抿着嘴微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什么了这么开心?”季凤青问道。“没事。”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跟月牙似的。季凤青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明显温度降下来了。“昨晚快被你吓死了。”他说道,“额头那么烫。”“现在不是好了?”徐玉郎歪着头看着他,“昨日多谢你了。下午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好的。”季凤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徐玉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说:“哪里有,分明跟以前一样。”季凤青趁着侍女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徐玉郎语气有些嗔怪。“在尝尝你是不是吃了蜜,嘴巴这么甜。”冬日的阳光很暖,两个人笑笑闹闹,时光过得飞快。徐玉郎休养了几日,又见徐家夫妇伤势好了,这才跟季凤青出发去雍郡。临行前,徐玉郎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紫宸宫,跟闻人琰密谈了一番,就连季凤青,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问起来,徐玉郎只说是一些旧事。季凤青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多问。徐家夫妇的事情,彻底惹恼了徐玉郎,安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季凤青前两日还在马车上难受得不行,到了第三日,竟然习惯了。沿途风景优美,两个人在马车上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烦闷。第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雍郡。徐玉郎坐在椅子上,觉得这屋里都是晃的。第二日一早,徐玉郎刚起身,孙知州就把户籍捧了过来。说来也巧,这雍郡城,只有一个叫安秀的女人,看生辰,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明日把她带来。”徐玉郎吩咐道。孙知州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在官场甚久,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日,什么时候该张口什么时候该闭嘴,他比谁都清楚。雍郡比汴梁冷得早,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位妇人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正准备洗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说:“谁啊?”“知州府。”一个声音传来,“开门。”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官爷是有事?”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州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去趟知州府。”那个人说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是是。”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那人见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转身就走了。妇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衣裳也不洗了,直接去了屋里。她走进内室,锁好门之后,从靠窗的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锦盒,她按了几下,锦盒嘣地一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宣纸。那妇人看了许久,这才把盒子又放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罢,总比现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好。晚上,她烧了四个菜,又把准备过年吃的猪肉切了一块,丰盛得很。“娘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坐在妇人对面的一个少年郎问道。妇人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少年郎的碗里。“娘,到底什么事?”少年郎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汴梁来人了?”妇人点点头,说:“白日知州府来人,让我明日过去,你呢,照常上你的学。若是官府有人来找你,就跟他们走。别怕。”少年放下手里的筷子,严肃地看着那位妇人。“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顺王的人?”妇人闻言一笑,说:“那安顺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早晚圣上会扳倒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证明快了。”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当年的事情您也插手了。”“不怕。”那妇人安慰他,“这些事情娘亲都没有插手,只是传话罢了。况且当时的情形,我就是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相信?而且,咱家一家人的性命都被柳贵妃攥在手里,不听她的,就都是个死。”那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第二日,那妇人清早起床,精心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仔细地抚平之后,关了大门就往知州府走去。今日雍郡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雪。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着。到了知州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知州府的人见她来了,按着徐玉郎的吩咐,请她进了厢房。“您先坐一会儿。”那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妇人自己坐在那里。一会儿,翠墨走了进来,端着茶杯跟茶壶到了那妇人跟前,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去了靠墙的柜子。把香炉点燃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果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没一会儿,满室飘香。那妇人拿起茶杯,轻轻地闻了闻,之后轻啜一口,真是好茶。她端着茶杯,转身打量起翠墨,翠墨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让她看。半晌,那妇人才转回身,看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大惊。这杯子,是孝慧太子的旧物!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忽然,她又注意到室内的熏香,这香是当年孝慧太子妃最常用的,据说这是她自己制的香丸。若不然,柳贵妃,恐怕连熏香里面都要下药。屋里暖烘烘的,那妇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请她来的人,究竟上谁!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妇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常服,盘领窄袖,前面及双肩,各绣了一只织金蟠龙,玉带銙做的革带,配上皂靴,衬得这个人格外精神。“安氏。”那个人忽然开了口。那妇人一愣,接着就跪了下来。“罪妇见过孝慧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徐玉郎:我想让她白日见一回鬼第80章那妇人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青天白日,可是天气阴沉沉的, 让人骨子里往外透着凉气。那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让她更加惶恐。她知道孝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让她一时慌了心神, 不由得说出之前的话。没错,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徐玉郎。她笑了一下,就坐到安氏面前的椅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安氏。“您是?”安氏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徐玉郎, “您不可能是孝慧太子,可是为什么跟孝慧太子这么像?”徐玉郎没说话,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轻啜了一口, 说:“这茶,没有披香殿的好, 对吧?”那妇人抖了一下, 又壮着胆子抬头望过去。“您到底是谁?”徐玉郎笑了一下,没有答她的话。“这茶你熟悉, 这杯子跟这香, 你也应该熟悉吧?”那妇人跪在那里,忽然就反应过来。“您是几皇子?倒是跟孝慧太子长得相像。”徐玉郎摇摇头,说:“你还是先起来再说话, 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我。”那妇人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又看了一眼徐玉郎。“您还是先让这丫头走吧。”她忽然说道,“再往后的话,我怕这姑娘听不得。”徐玉郎一挑眉毛,说:“这时候心善了?早干什么去了?”安氏闻言一笑,很是惨淡。“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才越发不敢再做坏事。”徐玉郎抬头看向翠墨,说:“你先下去吧。”“是!”翠墨乖巧地应了,行了个礼就走了。安氏见翠墨走了,又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说:“您是谢家人?”“那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徐玉郎笑着说道。“算了。不管您是谁家人,我今日算是逃不过了。”安氏说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怎么知道逃不过?”徐玉郎绕开正题,看着继续按照她的想法问下去。“我当年做的事情我最清楚。”安氏说完指了指茶壶,“我一进来,闻见这茶香,就明白今日是逃不过去了。柳贵妃最喜欢西湖龙井,我们下人,也没少跟着沾光。这一摆出来,我就明白,是宫里的人。”“倒也聪明。”徐玉郎说道,“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这是你留下的吧?”安氏点点头,说:“没错。是我留下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被人看见呢?”徐玉郎问道。“这谁能确定啊!”安氏说道,“当时不过是想留个线索罢了。”“既然你都能留线索,为何不直接去跟宫里说?”徐玉郎肃声问道,语气严厉,让那妇人又想跪下。“去宫里?”那妇人冷笑一声,“您忘了,岚县大水可是十年以前,当今圣上不过刚继位才三年,宫里柳贵妃留下的人手还没清干净,罪妇去宫里,恐怕连嘉猷门还没看见就被人弄死了。”徐玉郎想了想,当时确实圣上刚继位,虽然有老臣护着,但根基还不稳。“柳贵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玉郎问道。安氏想了想,说:“几乎都知道。”“那为何只有你全身而退?”徐玉郎说话间攥紧了茶杯。安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位是闻人家的人。一时间,倒也平复了心情。“您看这茶好不好?”安氏说道,“只可惜水不好。应该是取的井水吧?这雍郡井水发涩,不好喝。可是,这日子口,除了除了井水,也没有别的水不是?知道它不好喝,也得凑活喝。这人,还不是一样。知道这事错了又如何?一家老小,十几二十口人的性命被人捏住了,不从也不行啊!”徐玉郎没说话,安氏没骗人,柳贵妃当时确实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安氏说完话,从怀里掏出锦盒。“这是柳贵妃留下的唯一罪证。”她说道,“柳贵妃谨慎,做事情只靠口耳相传,从不落到纸上,只是这一次,罪妇察觉不对,谎称记不住,才留下的。”徐玉郎接过来,按了半天也没打开,说:“你哄我呢!”安氏笑了起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您好歹也让我知道您是谁才行。”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面的常服,露出里面的短袄并马面裙。安氏有些发愣,这位是个姑娘!“孝慧太子,是我父亲。”“原来是真的?”那妇人说道,“原来庶人闻人瑾说的是真的,孝慧太子真有血脉留了下来。”“你就不怕我骗你?”徐玉郎问道。安氏摇摇头。“您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这长相,不可能骗人的。”“那就把这个打开吧。”徐玉郎说完把锦盒扔回给安氏。安氏接过来按了按,打开锦盒之后,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呈给徐玉郎。“这不过是个药方。”徐玉郎说着看向安氏,“这怎么给柳贵妃定罪?”“这个方子是当年孝慧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太医给开的。”安氏说道,“其实当时孝慧太子妃已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贵妃买通了太医,把药方换了。孝慧太子妃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以为月事迟了一些罢了。这药性霸道,太子妃能够再有您,也亏了她底子好。”安氏说完,顿了一顿。“脉案与药方太医院都要留底,您回头去查一下,应该能在太医院找到这个。我记得是康平十六年的夏天,太子妃刚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这个方子乍一看没有问题,其实有两味药是相克的。”“还有呢?”徐玉郎又问道“后来,因为太子子嗣艰难,康平帝给东宫安排了几个人,全都被太子拒绝了。”安氏说道,“那几个人,都是柳贵妃的人。只不过孝慧太子妃精明,哄着孝慧太子都推了。当然,这也让天家父子从此有了嫌隙。”徐玉郎没说话,心道这柳贵妃倒真是非常适合在宫里生活,什么想法都能想到。“给柳贵妃做事的有两个人。”安氏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钱氏。当年孝慧太子身故后,康平帝大怒,柳贵妃怕人查出来里面有她的手笔,第一时间派人去灭我们的口。我跟钱氏都是从宫里出来又回去的,太清楚宫里的事情了,不等她动手,就逃了出来。只可惜我们到底人单力薄,家里人几乎都没了。“钱氏去了哪里?”徐玉郎明知故问。“钱氏见家里人都死了。直接投奔了谢家。”安氏说道,“谢家给她安排到一个庄子里,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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