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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四个龙傲天我都要》TXT全集下载_30(1 / 1)

戚斐坐起来,走到门口呆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冒着雨出了门,来到了她以前跟踪薛策时停住的那个路口等待。可极目远眺,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等,等到了天彻底暗了,市集的人也差不多散了。戚斐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徜徉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屁孩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戚斐用爪子刨土。如今还在下雨,空气里属于人的气息,被洗涮一空,难以辨别方向。就在她又着急,又后悔自己今天没有坚持跟着薛策出门时,就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叮!主线剧情【鬼渊谷】开启。”听见这个名字,戚斐懵了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前世的主线剧情之中,有这么一个转折事件——在东岳停留的最后一年,薛策遇到了看不惯他的人,被丢进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鬼怪横生的山谷里,差点儿死在里面。侥幸没死,从山谷里爬出来后,他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咬着牙关,朝着北昭一去不回了。在东岳里,鬼怪可以说是遍地跑,东岳人也见怪不怪了。但是,可以用到“闻风丧胆”这个词来形容的地方,只有一个——鬼渊谷。它就位于东岳的山峦之中。距离人住的地方不算远,可就连自诩法力高强的方术士,也不敢轻易进去。光听名字,就可以想象出这个地方的厉害了。渊的本意,指的是“回旋的水”。鬼渊,既有“布满鬼怪的无底之渊”之意。也在暗示着,那个地方的鬼怪,都如同被吸在了深潭底部,无法逃出,只能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养蛊地里互相倾轧、吞食。外来的东西进去后,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就算侥幸没死,也很难破开迷障,找到离开山谷的路。弹尽粮绝之际,彷徨地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绕圈,就问你绝望不绝望。薛策,就是被推进了这个鬼地方。没有被当成点心吃掉,活着出来了,还没受什么伤,可以一瘸一拐地徒步走到北昭,真的是主角光环在发挥作用了。但是,她记得,这个剧情|事件,应该是发生在薛策八岁的时候的。这不是提前了么?系统:“四舍五入,也算八岁了。”戚斐:“这也能四舍五入???”第58章系统很好地诠释了何为理不直气也壮:“他都七岁半了, 怎么就不能四舍五入了?”戚斐:“……”逻辑强盗!薛策是七岁半了没错, 可重点是,这么关键的情节,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四舍五入啊!(⊙益⊙)没有这个神操作的话,这个事件起码要在半年之后才会到来。所以,在此之前, 戚斐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系统:“请宿主尽快赶往鬼渊谷。”果然, 但凡是主线剧情, 她都不可能置身于事外。那小屁孩估计在几个小时前,就被扔进了那个鬼地方了。去是一定要去的, 而且要尽快去, 晚一分钟去, 小屁孩孤身一人待在那里就多一分危险。戚斐冒着雨, 往鬼渊谷飞速跑去。关心则乱且乱糟糟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既然她注定是要和薛策一起进入鬼渊谷的,那么,系统为什么不干脆省点事,直接让她和薛策同时进去呢?在鬼渊谷里, 他们毫无疑问是位于食物链底端的存在。只有想吃他们的东西,没有他们可以吃的。那么,这一前一后的巧合时间差,或许就是为了让她做一些准备, 好帮助薛策活下来的。戚斐一凛, 刹住了车, 心道好险,差地就空手去了。她忍住了不顾一切地直奔鬼渊谷的冲动,重拾旧业,在沿路见到的民居里,偷走了大量可以充饥的食物。等跑出了有人烟的地区,来到了山中,她叼着的包裹已经装得盆满钵满的了。作为东岳的名景点,鬼渊谷并不难找,纵然没去过,戚斐也用不着系统指路。不仅是因为它显眼,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浓烈的暗紫色的瘴气从山峦中间冲天而起,还因为现在作为妖怪的戚斐,有感觉同类气息的天生能力。鬼怪的数量越多,气息就越是浓郁。奔跑着的她越是接近紫烟冲起的那片山峦,被这种混乱失常的气息挤压的感觉,就越是严重。怪不得明明是在山里,还是草长莺飞的春季,也根本看不见飞鸟走兽接近这一带。动物的求生本能往往是最敏锐的,会帮助它们规避这个地带,也就是拥有着人类思维的她才会冲来这里了。好不容易抵达了山谷旁边,戚斐就被这里的景色震撼到了。仿佛被开天辟地的神斧所砸裂开的一个狭长的深坑,越往前就越宽阔,最终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宛如陨石坑般的大谷。无数怨气纠缠着喷涌而出,遮天蔽日,看不见顶上一丝一毫的星空。在系统的指示下,戚斐咽了口唾沫,慢慢踩到了山崖的边缘。这里就是薛策被推下去的地方。鬼渊谷的边缘不是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有陡峭的石坡,山壁上长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藤和植物,漆黑的泥土中堆砌着累累的白骨。在东岳住了两年时间,戚斐知道比起荒芜的地方,有生命还长得奇奇怪怪的动植物才是最危险的——哪怕它们看上去只是一株普通的草。往下走了大概几十米,戚斐回头,视线已经被阻隔,看不到刚才她站过的地方了。戚斐小心地踩着这些石头,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她向来夜间视力绝佳,可在这个环境里,也没办法看清十米之外的景色,可见这里的能见度是有多差。暗紫色的浓雾将位于她身后的来路截断了,前方也是一片可怖的未知。越往下走,在泥土碎石里半藏半露的森白色骨头,就越来越多,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远处的一株吸血藤宛如蟒蛇一样死死地缠绕着一只在哀嚎的妖兽,将它往洞穴里拖。好在,这个山谷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深。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她就踩到了谷底的泥土,发现谷底竟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不,应该说,这里的地上长了一层跟菌类似的血红色的东西,踩在上面软绵绵,冷冰冰的,感觉很瘆人。薛策是被人从上面推下来的,应该不会滚到很远的地方。等一下原路返回的话,未必就找不着路。戚斐努力忽视那些尖锐的仿佛要扎破她耳膜的怨气的噪音,在系统的指示下,在雾气里钻了又钻,才在一块大石头的旁边,一个干枯树枝铺垫成的凹地里,找到了蜷缩成了一团、昏迷在了一片椭圆形的鹅卵石上的薛策。戚斐瞪大眼睛,连忙冲了过去,嗅了嗅小孩儿,确定他就是一点儿擦伤,没有摔断腿或者明显的出血,才松了口气。这也太幸运了,果然有主角光环的照耀。此刻不是睡觉的时候,他这么躺着,简直就是一块肥肉躺在了闹饥荒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东西来把他叼走。戚斐用爪子着急地推了推薛策,“嗷呜”地低声呼唤他。好在孩子只是因为冲击力而短暂昏迷了,被她推了几下,就慢慢地睁开眼睛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孩子头痛欲裂,慢慢地眨了眨眼,看见了戚斐,还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恍惚了一阵,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抱住了她的脖子,眼睛已经红了:“你是来救我的吗?”戚斐很久没见过他红眼睛的样子了。毕竟是个小孩儿,看样子也是吓得够呛。很快就要到深夜了。越是这种时候,鬼怪就越发活跃,戚斐想想那个群魔乱舞的情境就发毛,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连忙拱了拱薛策。同时,由于找到了薛策,她也有闲心打量一下这里的环境了。奇怪,薛策明明是从刚才的山上的位置滚到谷底来的,为什么会倒在离山壁如此之远的地方?先不说人可不可能滚得那么远了,他躺着的这片凹地,明显是比长满了菌类的地面要高上不少的。小屁孩是怎么在昏迷状态下,反地心引力地滚到上面来的?除非……他是被别的东西叼着,扔到这里来的。戚斐想到这里,忽然一阵窒息。这个铺着干燥枯草的“凹地”,还有他们脚下的这一颗颗白色的、上面散落着芝麻大小的黑色花纹的椭圆体……戚斐:“……”她腿软了——什么鬼凹地,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鸟巢!底下的一颗颗鹅卵石,分明就是妖兽的蛋!恐怕薛策是摔下来后晕倒了,被当成猎物叼回来了吧。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升起了一片阴云。戚斐一颤,薛策抱着她脖子的手,也倏然一紧。两人一起抬头,看见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这只俯视着他们的玩意儿,没有尖锐的鸟喙,甚至没有羽毛,长得就和蝙蝠与人的混合体一样,扭曲可怖牙齿外露的头,漆黑成膜的翼。戚斐的体型已经够大了,在它面前,还是输了不止一个尺寸。薛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放声尖叫:“啊——!”戚斐也震惊了:“嗷呜!呜——”(卧槽!这什么鬼东西——)她二话不说,将薛策往自己的背上一甩,猛地背着他夺路而逃。那只玩意儿抻直了脖子,刺耳地鸣叫了一声,张开双翼,朝他们扑来。它保持着极低的飞行高度,时不时就俯冲下来,想要叼走戚斐。地上没有任何躲避的掩体,戚斐跑得极为狼狈,好在,她的身形还算敏捷,借着浓雾的掩盖,只要感觉到那东西在靠近,她就会立即往旁边躲闪。被穷追猛赶得小命都快要不保了,已经顾不上什么记路线、留印记、原路返回了。天上飞的永远比地上跑的轻松,戚斐又不习惯这里的瘴气,跑着跑着,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流失太快,脑壳也有些发晕。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戚斐看见了前面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得到了系统“里面安全”的提示后,如蒙大赦,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薛策矮身钻了进去。她屁股才刚进洞口,那玩意儿双翼扇动的风就来到了她的身后。拖在身后的尾巴被后面那东西咬住了,硬生生地扯掉了几根羽毛。戚斐疼得一颤,跑得更快了。山洞里面很深,而且越往里就越宽敞。戚斐不管不顾地往里面冲了很长一段,才喘着气回头,确定以那只东西的体型是钻不进来的,才瘫在了地上。这谷底的瘴气真的有些邪门,平日这点运动量,她根本不会累成这样。薛策也惊魂未定,此时看见她趴倒了,不顾身上伤痛,跟着跳到了地上,担心地抱着她的脖子,焦急地道:“你没事吧?休息一下,别急,那东西进不来了。”因为一路颠簸,被她带在身上的食物也颠走了不少。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开始清点食物。薛策今天几乎没有进食,先从里面挑拣出了一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些食物,如果有意识地节省着来吃,也就最多能吃个三四天时间。她这么庞大的体型,食量比一般妖兽更大,所以这个时间估算,还是在她饿肚子的前提下做的。夜深了,外面到处都是嗥叫声。薛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极度依赖地缩在了戚斐的身边。戚斐看了一眼洞外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的天空,担心那只东西还在外面徘徊,不敢靠近那边。看来,只能等明天天亮以后,她再出去探探情况了。最好是找回今天下来的路。系统:“你会带着薛策吗?”戚斐犹豫了一下:“这个……”系统:“宿主,需要提醒你的是,一旦你离开了这个洞穴,能找到原路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就是鬼渊谷的设定。”戚斐:“那我就带着薛策一起去,找到路就直接离开,不回来了。”系统:“万一找不到呢?还是那个道理,你如果天黑了还没找到离开的办法,还想回来这个洞穴,再躲一晚的话,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戚斐无语凝噎:“……话都让你说完了!你的意思,岂不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系统:“当然不,离开的方法是有的,但要等到五天之后。”戚斐:“那么久?”那她带来的食物恐怕不够吃。系统:“因为地形的特殊性,鬼渊谷终年难有阳光照入,瘴气雾气也是终年不散的,这些瘴气轻微含毒,会影响你对方向的判断,导致‘一直在绕圈,却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就算我告诉你正确的路,你也找不到出口。可是,在五天之后,东岳将会发生一场小型的地震。就是这场地震,改变了这附近的地形,让鬼渊谷迎来千百年来,第一个有阳光照入的机会。有了阳光,晒化瘴气,你才可以不被迷惑,找到路离开这里。”系统这一次给她的时间,没有恶搞的四舍五入。戚斐和薛策在这个山洞中,活生生地等了五天。等待是无望且枯燥的。停滞不前,就更让人恐慌。戚斐好歹有系统的保证,知道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薛策这倒霉孩子,才是最可怜的,与她无法沟通,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困多长时间,害怕得不断粘着她,还时不时就会噩梦,满身冷汗地醒来。他年纪还小,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很快就发起了高烧。谷底很冷,地上又经常有黑亮的虫子爬过。薛策怕得要死,高烧不退,几乎要崩溃了,还吐了几次。戚斐急坏了,可没有药物,她毫无办法,只能试着像以前一样,用自己的肚子给薛策取暖,但是方向反过来,是她忍着虫子爬过的滋味,躺在地上,让薛策躺在自己的身上,让他舒服一点,至少别再让病情更严重了。……谷底没有阳光,昼夜不分,不知时间几许。他们的食物,在不知不觉间,就吃得七七八八了。根据薛策饿肚子的次数,戚斐大致能推断出他们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五天时间,如果没猜错,已经过去大半了。薛策烧得嘴唇都起了泡泡,饿得晕晕乎乎的。可吃什么就会吐什么,只好用睡觉来打发时间,麻痹自己。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见抱着自己的这只温顺的穷兽,变成了人,温柔地抱着他,哄着他,还会和他说话。他一直知道,妖怪是可以化人的。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这只穷兽化人会是什么模样的。他一直将这只穷兽当做自己的朋友。可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它化人之后,绝对不会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友人”的模样,而应该会是一个……一个大他很多,对他很好的姐姐。但薛策也知道,有些妖兽化人后会命不久矣。万一这只穷兽化人以后,也是这样的,那还不如别变成人了。只要它可以活着,他宁可它一辈子都不会说话。这个梦断断续续的,做了很长时间。薛策一个姿势久了,身上酸得很,迷迷瞪瞪地动了动身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腰上,圈着一双手臂。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是人的手臂。薛策愣了一愣,眼皮颤了颤,傻傻地抬起了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了那只穷兽的肚子上睡觉的。可现在,他却依偎在了一个少女的怀里。漆黑的毛化作了黑色的衣裳,长尾变成了斑斓的衣摆。她散着发,垂着头,还没醒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薛策呆呆地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大气都不敢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想看自己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在做梦。戚斐本来也就是浅寐一下。被他这么一扯,立马就炸毛了,睁开了眼睛。这一醒来,她就发现地面忽然离自己近了很多。以庞大体型生活了两年,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多了别人,骤然换了视角,她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慢着,不对,不是地面近了,是她整个人都缩小了!戚斐:“……”草草草草草,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化人了!她还盘算着地震来临的时候,用四条腿的兽形带着薛策跑的啊!四条腿的时候,都险些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了。现在体型缩小了,还只剩下了两条腿,岂不是直接等死,让那些鬼怪将她和薛策一口一个嘎嘣脆得了。而且,系统说过,她属于最倒霉的那一类妖怪,化人就是“便当快熟了”的信号。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快要歇菜了?系统:“当了妖怪那么久,你不想化人吗?”戚斐:“废话,我当然想当人了……但都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好吗?你让我怎么带着他跑?”“……咳。”系统不着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宿主,妖怪化人后,是赤身**没有衣服的。不过考虑到了薛策年纪还小,未到可以恋爱的时候,为了他的心理健康,以及为免你感到尴尬,我们特意根据你身上的毛色,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服。由于你的尾巴被扯秃了,所以,衣服的尾摆也是破烂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呢?”戚斐:“……我贴心你个大头鬼啊。”(=益=)第59章半个时辰后。戚斐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薛策裹成了一个蚕蛹,将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给他掖紧了衣领, 自己就穿着最里层的一件漆黑的衣裳。看穷兽的那身皮毛,就知道它们是耐寒的妖怪。尤其是戚斐的原身长得那么大了,耐寒更是一流, 跟行走的发热棒似的。虽说化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 她原身的耐寒的能力,也继承了下来, 穿得那么少,还靠着阴森森的山洞壁, 也不怎么冷。发烧时若是手边没有药物,让病人发汗,也是有用的。况且薛策这明显就是心病拖垮了身体, 不是病菌感染,说不定发一发汗, 就真的能好了。戚斐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薛策的额头和面颊都是滚烫的,红扑扑的。戚斐简直要怀疑, 她放个鸡蛋上去,没一会儿就会熟了。同时, 他的整个人一直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畏寒怕冷, 蔫了吧唧的,小手也是冷冰冰的。戚斐握住了他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着,感觉到薛策的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往她的怀里钻,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冷吗?”薛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戚斐只好任由他动,感觉这小屁孩整个都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斜着身体,脸颊贴住了她的心口。那比原本消瘦了一点儿的奶膘被这个动作一挤压,又软弹地挤出了一块。这么着以后,孩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腿上多了个小铁秤砣,戚斐拍着他的后背,福至心灵,失笑:“你是在撒娇吗?”孩子的脸颊有点红,鼻音闷闷的,贪恋她怀里的温度:“……嗯。”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穷兽变成了人之后,真的是一个比他年长的姐姐的模样。化成人形后,她的体型小只了很多。比他记忆中的母亲,也要单薄很多。可她的怀抱很温暖。听见这小子承认自己在撒娇,戚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坦诚可爱啊……她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薛策莫名有点儿害臊,将脸埋在她怀里不肯露出来。他们还住在行宫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打滚。那时候对着一张兽脸,反而没什么害羞的感觉,现在对着人形的她,就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这个小屁孩抓着她的袖子,跟一只小鸵鸟似的,戚斐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别捂着脸了,你不嫌闷吗?”“不闷……那个,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正常的人设来说,戚斐应该是在化人的那一刻,才拥有人类的智商的,自然也谈不上给自己取名字。故而,戚斐答得毫无破绽,轻巧地道:“没有,我没有名字。”孩子将脸露出来,在黑暗中,眼睛隐约有些亮晶晶的:“……那我现在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出乎意料的是,戚斐却一口回绝了:“不……”孩子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戚斐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里又脏又冷的,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给我取名,很影响你的发挥的。等我们都安全了再说吧。”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清楚,没机会了。大限将至的人,对告别的时间其实是有预感的。从她化人的那一秒开始,她的寿元就急剧缩短了十几年,变得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就在她说话的当下,生命的倒计时也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虽然没有系统恐吓的那么夸张,一化人就立刻歇菜。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一个人给另一个取名字,牵绊也会随之诞生。牵挂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悄无声息地削弱联系,让薛策对她的感情,停留在兽形的阶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薛策的年纪这么小,遗忘并不是难事——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七岁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呢?在离别的时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但之后,他很快就要为了生存,在北昭各种煎熬求生。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会几乎没时间去回想自己在东岳妖族时养过的那只穷兽了。就算偶尔想起了,也就是失去了一只宠物的心情吧,不至于太伤心。薛策隐约觉得她的逻辑有点儿问题,奈何正是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便没有坚持了,嘀咕道:“那好吧。出去后,我给你取名字。”“好好好。”洞外有熹微的灰白的光散入,又一个白天到来了。虽然没有阳光照入,但白天的谷底还是比夜晚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至少,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都是在半夜才会过境的。也亏得戚斐的皮毛比较厚,没有被它们大举咬伤,最多咬出了几个又麻又痒的小伤口。戚斐微微眯眼,忽然发现,一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正在往这边爬来,认出了这是之前叮过她的那种虫子,她磨磨牙,眼疾手快,抓起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将它拍扁了。听见那“咔嚓”的声音,小孩儿的身体僵住了。戚斐将那块石头扔远了,用地上的沙子扫了扫血迹,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拍扁它了。”薛策没有回头去看那滩血迹,忽然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嗯?”“我不想死,也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好多虫子……好恶心。”戚斐揉了揉孩子的小腿上的一圈淤青的地方,安抚道:“不会的,别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退烧。之后肯定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做什么吧?”在第一天,薛策滚下山谷的时候,被那只长得和蝙蝠很像的玩意儿叼住了腿。福大命大的是,那东西没有一仰头就吃掉他,而是将他叼回了自己的巢穴里,打算拿他去做那些未破壳的小怪物的口粮。多亏了这样,戚斐才能在他被吃掉前找到他。“出去后……”薛策垂着头,咬牙切齿,揪住了她的衣服,声音都在打颤,含混不清地念着:“等我出去后……我要杀了他们,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们。”戚斐没说话。薛策所说的“他们”,应该不止指代那些推他下来的人,而是指的东岳妖族全体。东岳妖族真是全员恶人,联合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这要是一个路人甲,自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让他们不长眼,见到男主不抱大腿,还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可不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凭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娘?”薛策烧得不甚清醒,用额头抵住了戚斐的肩膀。倾诉的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喃喃着将心里溃烂了数年的伤口,还有听起来稚嫩可笑的恨意,都一一袒露了出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拍拍他的后背,“嗯”一声。把那些委屈又怨恨的话都倾吐出来后,薛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重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将脸埋在她的毛里了,不能在她肚子上肆意打滚,也不能让她背着自己,在林间飞奔。可是,依偎着她时,能感觉到的那种酸酸胀胀的安心感觉,却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在每日向母亲请安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倾诉也得不到回应。直到现在……他的穷兽化成了人,还是以年长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终于有人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的不安恐惧还有委屈不忿,统统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包容。说累了,最加上身体有些难受,孩子便渐渐地偃旗息鼓,挨着戚斐闭目养神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转暗了。其实时间还不晚,也才午后。捂汗这一招是有用的,薛策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也重新有了胃口:“我有点饿。”这可是好兆头,戚斐连忙递了一只馒头给他。馒头已经干硬了,但好歹还可以填饱肚子。薛策往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说:“好难吃。”“难吃也得吃,最后一个馒头了。”戚斐揉了揉他的后颈,慢慢地动了动被他压麻了的双腿。看见孩子蔫蔫地垂着眼,干巴巴地咀嚼着干馒头的模样,戚斐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道古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也可以效仿一下,便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杯鸡吗?”孩子茫然,老实地摇头。“那是鸡的一种做法。”戚斐生动地描述了起来:“用米酒、姜、蒜、香葱、红尖椒、香油等等的佐料,爆香、煸炒……最后出锅的鸡肉,是亮红色的,一咬下去,刚才吸到鸡肉里的酱汁,就会被挤出来,唇齿留香……”薛策:“……”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馒头,表情一言难尽。“三杯鸡没听说过,那听说过三汁焖锅吗?”戚斐笑眯眯地描述了起来:“这个可不简单,要准备鸡翅和虾,用盐和料酒等腌制好鸡翅,再下锅炒到半熟,就加上虾一起放进锅里焖……焖完打开盖子,浇上酱汁,啧啧,连滚落的蒸汽都是香的……”薛策一脸痛苦:“……别,别说了。”他舌根子泛酸,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有些悲愤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嫌馒头难吃的事了。戚斐暗笑。薛策擦了擦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鸡的做法的?我为什么一个都没听说过……”“自然是听回来的。这已经不叫多了。”东岳这地方,和北昭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之地,戚斐哼了一声:“有机会去北昭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光是鸡有几十上百种做法,还有更多好吃的等你发掘。”薛策被她勾得也神往了起来,嘴角隐约流出了一丝晶亮的水渍,跟小猪仔似的:“如果,我们去了北昭……第一顿,吃什么好呢?不如就吃鸡|吧。”“……”戚斐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子讲话。记住,说鸡不要说吧字。”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薛策:“……为什么?”戚斐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你记住就是了。”薛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贯听话的他,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在这时,静止的洞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积攒在洞石上的尘埃往下洒落,絮絮地往下洒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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