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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四个龙傲天我都要》TXT全集下载_41(1 / 1)

众人都目瞪口呆。薛策仿佛也有些意外,眉头微蹙,视线停在了她的身上。这只穷兽,还真的是没有撒谎。正因为没作过恶,手上面没有沾过一滴血。所以,安魂这种专杀恶妖的超度性术法,并不会伤害她,在半空就自己化解了。第80章在戚斐的脑海里, 其实是混杂着这只穷兽原本的零零散散的记忆的。根据回忆的画面, 可知原主应该算是穷兽里面最胆小、最怕事的那一类了,小偷小摸的事做过,大奸大恶的事则是没有沾过。被送上战场之后,纵然可以害人, 原主也没有落井下石。和东岳那边“全员恶人”的风格, 十分格格不入。就跟狼堆里混入了一只食草动物似的。周围的门生,都面面相觑, 不可置信,议论声四起。“怎么一点事也没有?莫非是‘安魂’没使对?”“不可能,那是木系的修士最擅长的术法,裴师兄用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几百次了,怎么可能会出错。”“你们没见到‘安魂’在半空就自己瓦解了吗?”“难道说,这只穷兽刚才没骗人, 她真的不是恶类?”“她说没害过人就没害过人了?穷兽可是出了名的爱撒谎啊。”“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摆在眼前, 如果她手上真的沾过半条人命,哪怕只是一滴血, ’安魂’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哼,东岳妖族和羯人狼狈为奸, 杀了我北昭多少军士。就算她没杀过人、不是恶类, 她偷吃了青玉心也是事实, 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季天沅抬手, 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妖兽身上,肃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无数好奇和怀疑的视线密密扎扎地落在了她后背上,戚斐的双眸雾蒙蒙的,幼鹿般纤弱的雪白脖子颓然垂下,吐息嗳嗳:“诸位,我原本是生活在东岳丛林里的一只穷兽,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有一天,就被强行征到了战场来,帮他们偷东西。事发的时候,周围兵荒马乱的,我很害怕会弄丢了那个仙器,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会被他们杀掉,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将仙器吞进了肚子里……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我一命,我不会跑掉的,我会尽快想出其它办法,将那件东西还给你们的。”戚斐知道自己还不安全。“安魂”之所以没有杀死她,是因为它特殊,会鉴别好人和坏人。崇天阁多的是破坏力极强、不筛人的大杀技,谁给她来一下,她就直接归西得了。“师父,换我来吧。”一个干净而冷淡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戚斐一颤,难以置信地抬头。薛策傲然地看着她。刚才靠在他的怀里的那一根威风凛凛、莲纹末端的金色长戟,犹如一道软化下来的灵蛇,化作了一道柔软锋利的长鞭,末端滑落到了他的靴边。下台阶时,他的手臂轻挽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厚重的石板被击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噼啪地蔓延向远方。金色的长鞭泛出了光,宛如不死鸟的烈焰迸射出来,足以将世间万物中的妖邪烧成灰烬。在十二年前,他曾经与一只穷兽相依为命了两年的时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清晰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段久远的记忆,对薛策来说,其实已经十分模糊了,铺满了尘埃。但是,他的心里面,永远都为那一只保护过他、养育过他、被他真心当成过姐姐的穷兽,保留着一个柔软而珍贵的位置。正是因为这一段朦胧而温暖的童年回忆,在几天前,他在南战场上见到了这只偷了青玉心的陌生穷兽靠近了他、仿佛想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时,才会神差鬼使地手软了一下,没有当场将她打死。事后想起来,他就觉得那下莫名其妙的犹豫,完全不像自己平时的作风,未免有些可笑。归墟之战中,东岳妖族与羯人秘密联手,让他的无数同门惨遭血戮之灾。眼前的这个小偷,就算没有杀过人,也是在助纣为虐。既然被东岳妖族驱使了,那就要做好在事败之后,被连坐的心理准备。薛策本来是在冷眼旁观的,看见在场的人还在瞻前顾后,就有些不耐了。青玉心是防御类的仙器,本来就比其它仙器牢固。他一眼就判断出,自己用不到两成力,就能杀掉这只穷兽,取回青玉心了。之前因为心软而没打下去的那一鞭,现在就由他亲自补上。戚斐的神色染上了一丝绝望。看到薛策说话的态度,就知道这几年他在崇天阁的地位有多高。在前世的这个阶段,薛策对妖族恨之入骨,对陌生的她自然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五行之中,木有新生、焕发生机的隐喻,所以才会有“安魂”那种绝不杀错无辜的术法。火相就要野蛮得多了,一开杀戒,无论善恶好坏,都会烟消云散。这次可真的要完蛋了。戚斐的腹部烫得她直不起身来,伸手捂住,余光就看见了薛策扬手,明光戟化作的长鞭带着万钧之势,击向了她的心口。在这个危急关头,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她的身体中迸射出来,包围了她的全身。明光戟化作的鞭子抽在她身上,发出了清脆的“当”一声,犹如抽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金钟罩子上!攻击被回弹,薛策暗骂一声,利落地往后滚开,稳稳地落地,躲开了那一击杀招。还是晚了一步!青玉心原本的使用方法,是佩戴在护心镜里面增强防御作用的。被戚斐吃了之后,它竟在慢慢钻入她的血肉里,刚才是完完全全地融合了,就跟植入了一个半永久保护罩一样。有了它在身体里,普通的攻击是无法伤害到她的。如果他们强行将她打死,那么,青玉心也会一同碎裂。戚斐的汗湿透了心口,腹中的滚烫感觉已经平息下来了。她隐约猜到了应该是腹中的仙器和她融合了,保护了她。果然,就算没有系统,就算开局再难,套娃的时候,是不会设置必死的结局的。她猜测,如果要推动这次套娃世界的剧情,那她就一定要创造机会,先是巩固一下自己的小命的安全度,再留在崇天阁。戚斐蜷了蜷上半身,费尽力气地半跪了起来:“各位仙师,我不是故意让它与我融在一起的。你们也知道,我是穷兽,我已经化人两年时间了。东岳的妖兽在化人之后,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我也不会存在很久,最多也就一年时间,等我死了,青玉心就会自动释出。请各位……大人有大量,我发誓,我哪里也不去,这一年给你们做牛做马,等我死了,就把青玉心物归原主。”她顿了顿,又补充:“而且,穷兽的原形,是上佳的炼丹材料。等我死了之后,就会变回原形。为了答谢各位的不杀之恩,请你们随意拿我的原身去用,炼丹也好,炼药也好……”言下之意就是,留着我好处可多了。她第一次附身的那只穷兽,是倒霉的体质,刚化人就歇菜了。现在附身的这只,就稍微好一点,是化人后还能活个几年时间的那个类型。原主是在两年前化人的,这点不假。戚斐是在她的记忆里看到的。顺带一说,原主在东岳,原来还有一个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但因为杀千刀的归墟之战,她被迫与青梅竹马分开了,估计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扣除了前面用掉的两年以后,原主大约还有两三年的寿命可以苟一下。但这一次,戚斐耍了个心眼。崇天阁明显就急于要回青玉心,她担心如实告诉他们自己还能活两三年,这些人会等不及,想些别的办法折腾她。所以,才故意将时间缩短到了一年,让他们觉得她快死了,不用等太久。等一年之后……如果剧情能顺利过渡到那个时候,再做打算吧。要是他们真的怀疑起来,她完全可以找借口,说因为自己吞了仙器,所以寿命被延长了。人都是念情的动物,这一年只要她好好经营一下关系,之后就算没有“如期死亡”,崇天阁也未必会说翻脸就翻脸。薛策已经走回到了季天沅身边了,看着大殿中的少女,被五花大绑着,讨好得甚至有些卑微地恳求他们,一遍遍地保证自己“很快就会死”,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不是同情,只是听到这样的话,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在场的弟子,一开始都是义愤填膺的,但其实年纪都不大,知道戚斐并未害过人,也是被押着上战场的,敌意早已经悄然减少很多了。又见这天生尤物般的少女,双眸雾气濛濛,视线涣散,唇微张,低弱地吐息,舌在齿后若隐若现,让人心跳加快。可说出来的话,又极为卑微。正常人谁会一天到晚想着死后的事,她却连自己死后怎么安排都想到了。妖兽的命本来就那么短了,只能活几年,都求饶到这份上,连自己的原身也要献出来给他们炼丹了,要是还执意杀了她,似乎有些不太好……各个少年互看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有几个心软的,已经想跟季天沅求情了。裴世佳平日的性子就颇为风流,和姑娘处得很好,说直白点就是“妇女之友”。被这个情景触动了,第一个站出来,对季天沅说:“这……阁主,弟子觉得,既然她没有作过恶,青玉心又和她融为了一体,不如就干脆留她一命,等她生命结束了,再拿回来便是了,也不用担心会把仙器弄坏。”有人说:“没错,阁主,在她的身上加一段禁咒,让她走不出崇天阁的地界,不就得了?”“宗门有云,不可滥杀。何况,现在杀也杀不死她,又不能放她回去拿着我们的仙器帮东岳办事。还是留她在这里最为妥当了。”越来越有戏了,戚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放在膝盖上,一脸“我超乖”的表情。季天沅沉吟了许久,神色转为肃然:“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好吧,我们暂且留你一命。不过,等你将青玉心还给我们之前,我们要在你身上留下禁咒,你不能擅自离开崇天阁。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戚斐张嘴,忽然卡壳了。她现在脱离了洛家庄小姐的身体,那么,那副身体的主控权应该交回给它的原主人,也即是土生土长的那一位洛小姐了。系统的更名操作,是覆盖了前后两世的,换言之,那位洛小姐,如今和她是同名的,也叫做“戚斐”。重名,感觉非常奇怪。戚斐垂眼,缓缓将自己的姓咽了下去:“……我叫做,斐斐。”第81章见到戚斐得到了季天沅的允许, 可以留在崇天阁了,担心她安危的弟子, 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 一个有点儿轻佻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兴奋, 在前方响了起来:“父亲,崇天阁那么大, 她要住在哪里啊?总不能让她乱跑吧。我们总得给她安排一个地方住着吧?”戚斐纳闷地看了过去。说话的人, 是一个与薛策年龄相仿的弟子,肤色黝黑,体型精壮,腰缠金带, 配以一柄又大又重的狮纹大刀,看武器就知道是金鸢峰的门生。他精光毕露的虎目一眨不眨、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方才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季天沅的附近, 站了一个衣着风格如此浮夸的门生。看久了, 还隐约觉得此人的样子, 有点眼熟。戚斐:“……”卧!槽!她认出来了!这个长得跟熊似的家伙,不就是未来要和原装的洛家小姐携手编织绿帽送给薛策的季飞尘吗!这家伙长大之后,胖倒是不胖了,可还是缺了点玄门子弟的气质。季飞尘提出的这件事,季天沅也在考虑了。留下她是一回事。但放任这只妖兽乱跑, 肯定是不行的。最好的办法, 就是像管理低级弟子一样, 让她在某一座峰里生活,没有通行玉令,不可随意离开。在五行里面,金克木,木克土。这只妖兽与木能量的仙器融为了一体,按理说,应该是交给金鸢峰来管理最合适的。但是,季天沅考虑到了另一层隐忧。金鸢峰是归墟之战的主力,杀伐气极重。全峰上下,无一例外,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这些杀伐气重、阳刚气重的人,通常欲求也偏重。崇天阁不是和尚庙,门生都是可以正常婚娶的。不过,这只穷兽本体是妖兽,人形却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娇媚少女。放她在金鸢峰里生活,天天在那些门生眼前晃,一晃就是一年……恐怕会惹得人心躁动。定力不足的人想入非非,甚至闹出争端来。季天沅抬了抬手指,束缚得戚斐呼吸不过来的仙索,就骤然一松,被收回去了。戚斐惴惴不安地等着他说话。季天沅审视着她,说:“今后,你就住在祝融峰下的小筑里,没有特殊情况,不可随意离开结界。”祝融峰是火行的山。在小时候,薛策是住在金鸢峰上的。两年前,才自个儿搬到了祝融峰。由于整个崇天阁里,只有他一个火相之人,换言之,祝融峰上除了他之外也没人住了,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她与其他弟子接触。更何况,薛策是他的徒弟,季天沅对他的心性还是有一定把握的。薛策不仅相当厌恶妖族,平日也是说一不二、不耽于女色,刚才还在众人都心软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想杀了她的。而且,季天沅从前就听说过一两句,薛策与蔺州洛家庄的小姐是旧识,在一年前,两人也在机缘巧合下见过面了。他懒得管这些小辈的感情。但既然薛策有了心上人,那么,就更不会被无关的女色所惑了。戚斐垂头行礼:“多谢季阁主饶我一命。”她悄悄地吁了口气,抬眼,看了一眼薛策。季天沅发令,薛策自然不会拒绝,低头应下了。在某些人艳羡的目光中,他却是神色冷漠,半点笑意也无,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下撇了撇。分明就是一种轻蔑,嫌她麻烦,又不得不应承下来的不耐表情。……折腾了一整天,险些搞丢小命的戚斐,在日落后,总算在祝融峰住下了。祝融峰的建筑和其余四峰是一样的,住户就薛策一个,可想而知上面空了多少屋子。戚斐被安排的住所,位于从主路延伸出去的一条岔道的尽头。草木环绕,安静幽美。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而且,距离薛策住的山顶很远,主要她不上山,就绝不会影响到薛策。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妖兽活动最活跃的时间段。戚斐将竹门一关,就往前一瘫,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手臂上,被薛策鞭子抽的那道伤痕还没愈合,力气也所剩无几。对于前路,她还有了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方才,金鸢峰散会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崇天阁的门生踩在了自己的剑上,一个接一个,咻地一下御剑飞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薛策的记忆与后世有差别,连世界观也和后世不同了。她写的原文,是一个设定简单的低魔世界。没有“青玉心”、“乾坤袋”、“明光戟”这类复杂又高级的仙器设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御剑的。在薛策2.0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他用特定的武器。而她如今正在经历的第三次套娃,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高魔世界。背景、设定比原文要华丽和繁杂得多。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馒头和肉包子的差别。原文世界,是第三次套娃的世界的简化版本,去掉了后者的很多设定。第三次套娃的世界,是原文世界的高级进阶完整版。最麻烦的是,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第三次套娃时世界的背景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其实之前的两次套娃的背景都是高魔世界,只不过,她一直守着一方小天地,没有接触过外界真正的修士,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夜的星河烂漫。戚斐趴了一会儿,蠕动着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席,叹了一声。现在是顺利地住下来了。只可惜没了系统,又附身在了原创角色上,她压根儿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只能见步行步了。翌日,晨光洒进窗户,听见了崇天阁远方传来的悠远的撞钟声,戚斐就醒来了。睡了一觉,她的尾巴已经消失了,就是头顶的耳朵还没恢复。今日阳光正好,祝融峰上很是平静。戚斐洗漱了一下,就外出熟悉环境。来到了山脚,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斐现在学乖了,不会乱碰修士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结界,会不会伤害妖兽呢?在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戚斐坐在石头上,一边啃,一边琢磨之后的事。这时,山下的小路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裴世佳也在其中,与几个同门一边说笑一边走过,一偏头,见到她坐在石头上,撑着腮看外面,愣了一愣,就和几个门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她走来了。人未至,声已到,语气颇为温和:“斐斐姑娘,昨天晚上,住得还习惯吗?”这家伙,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是个女人都要来关心一下。“很好呀。”戚斐歪了歪脑袋,好奇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双眸纯真,两只狐耳似的兽耳随着歪头的动作,前后抖了抖。裴世佳的脸竟微微红了红,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着什么:“呃……也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忽然记起你昨天露出的手臂上有伤。”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扁瓷瓶:“给你,这是我们丛秀峰出产的膏药,可以止痛消肿。”隔着屏障,裴世佳将东西递了进来。戚斐连忙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涌入鼻腔,戚斐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好香!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裴世佳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见下面有人催促他了,才轻咳一声:“那个,斐斐姑娘,我们要赶着去金鸢峰了,有机会再给你送药吧。”戚斐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丛秀峰有很多治愈系的术法,这药膏肯定很有用。戚斐拉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了一层,便将小瓷瓶小心地收进衣服里了。祝融峰大得跟一个景区似的,所以戚斐没有漫无目的地走。逛完山下,就朝着山顶去了。山顶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若是祝融峰也有弟子,那么,这里应该会是他们起居练剑的地方。戚斐挨间走过,里面的家具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十分寥落。转了几转,她就找到了薛策住的地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结界,不让人进去。戚斐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张望,看见了卧室、书房、练剑的空地、厨房等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放了不少食材。看样子,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补充食材的。薛策不在。他昨天回了祝融峰,今天却没见到他下山。估计是御剑直接从山上飞走了。他这一走,就消失了两天时间。戚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他,终于急了——因为在祝融峰里,她根本找不到食物。她的原形不小,每天得吃足够的肉,才不会头晕眼花。山中的野果太小了,只能勉强果腹,半夜时肚子还是会咕咕叫。鸟鸣声倒是听见了不少,但影子就见不到一个。以前是兽形的时候,她还有捕猎的本能。现在连爬树都不会。厨房又有结界拦着她,戚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戚斐:“……”唉,真是惨绝人寰。连吃的都没有,也不让她出去,根本就是在虐穷。她试过在山下坐着,希望能碰到像裴世佳那样的好心人路过。天不遂人愿,等了一天也没人过来。靠人投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戚斐痛定思痛,改道去了山上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薛策现身。……傍晚,薛策御剑归来,落在了祝融峰上。日暮西斜,祝融峰笼罩在了暧昧的霞光中。薛策逆光收剑,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冷不丁看见,在房门口那颗大树的阴影下,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阴影,就是一凛。明光化作了疾驰的闪电,猛地迸射了过去。那黑影吓得一抖,滚到了一边:“呀!”是一个清脆又娇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薛策微惊,明光瞬间偃旗息鼓了。“你吓死我了。”戚斐锤着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就抽人……”虽然这次没打到,可还是吓人。“明光是一品灵器,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的话,就会自动出击。你要是不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它也不会攻击你。”薛策哼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金色长戟的杆身,转向她,口吻带了一丝质问:“你上来做什么?”“我饿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薛策怔了一怔。“你一消失就是两天,我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唯一一个厨房的门口,又有结界挡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只能摘野果来吃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薛策看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拉长的树影里,低下头,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子,含含糊糊地噘着嘴埋怨他。第82章埋怨的话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惴惴不安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浓密的眼睫颤啊颤的。薛策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归墟之战,落在崇天阁头上的事务很多,他这两天是真的在忙,在修炼。况且, 就算再不喜欢妖族, 他也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 在季天沅已经决定了要留下这只穷兽的命、还嘱托他看管着她时, 还故意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她。只是, 之前祝融峰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一时没能转换过来。且她又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形态,薛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解决需要。除了让出祝融山的一小块土地,让她自生自灭之外, 他就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 生活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原来, 山里只有野果可吃。她这两日都饿着肚子,还理所当然跑来问他要吃的, 仿佛已经认定他要为她的衣食住行负责任了。薛策吐出了胸膈里的一口气, 转身就走:“跟我来。”戚斐一愣, 眼里涌出了欣喜的光, 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那道熟悉的结界前,薛策默念了一句咒文,抬起了食中二指,往戚斐的眉心点了点。指腹没有碰到她,可戚斐还是觉得眉心发烫了一秒,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符印融入了她的额头里。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种滚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薛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结界里面。戚斐定了定神,试探性地摸了摸结界,果然这次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来到了厨房,薛策燃起了烛灯,将明光放到了一边去,走到了灶台前,揭开了锅盖。他两天没回来了,但菜式是定时有人来更换的,他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戚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才推门进来。余光看到有个影子在动,转头,便发现那根靠在墙上的金戟,上半截居然朝她弯了下来,连连点了几次,就像一个人在弯腰对她鞠躬道歉。戚斐惊异地睁大了眼,往左往右闪避了一下,明光弯折的方向,也跟着她的身体在移动。戚斐不动了,小声地说:“你是在跟我鞠躬吗?”金戟还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同时,尖锐的金戟头再朝下方折了折。看起来很像一个鞠躬的人在点头。戚斐笑了:“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人命令办事嘛。况且第二次和第三次也没打到我身上。”明光“咻”地直回去了,原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它跟蛇一样软化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两周。背对着这边的薛策耳朵微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她凑近了自己的武器,淡淡警告:“不要碰。”“我才没乱碰呢,是它在和我交流。”戚斐撇嘴,伸出了一根手指,金戟的尖端见状,也弯了下来,在她的指头上碰了碰:“看见没有,它好乖啊。”薛策一怔,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讶。“它平时也会这样的吗?”“……”薛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催促:“你不是要吃东西?赶快的。”催什么催,这么凶。戚斐腹诽,不玩了,揉着发空的肚子,凑到了灶台前:“怎么样,有什么东西给我吃?我不挑的,只要有肉就好。”薛策扫了她一眼,一手负在后,另一只手将一个个锅盖揭起,揭到了第三个,锅底放了一只还温着的烧鸡。戚斐吞了口唾沫,眼前一亮:“就这个了,我要这个!”同时,双手下锅,小心地捧起了烧鸡,小脸红扑扑的,感激道:“谢谢你。”她如今已经换上了崇天阁的衣服,袖子宽大。大概是因为嫌热,里面没有穿上内衬,双手举着烧鸡时,袖子就会滑落下来,堆在手肘上。在阴影中,那截手臂的肌肤娇嫩雪白,却横生出了一道丑陋的焦黑的痕迹,还未愈合。薛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一停。是在南战场的时候,被明光抽出来的。偏生视线上移后,她感激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都说穷兽狡猾又聪明。可他看她,却觉得比较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薛策在心里下了这个评价。戚斐以为他厌恶妖兽,缩了缩肩膀,不敢自讨没趣,识相地走远了点儿,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低头开吃了。唉,这应该是她和薛策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共同进餐了。就连在后世,他们刚刚相遇、一起被困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坐在雪地里吃东西,也不算是冷场。因为那时候有薛小策在他们之间斡旋,就算和薛策说不上两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哪像现在。她就算有找话题的心,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共同话题“归墟之战”可是雷区。看来还是得熟悉点儿才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吧。薛策今晚也还没吃饭,但他不怎么饿。修道之人的口味不会变化,但身体对于食物的需求会降低,不需要吃太多也可以维持精力的充沛。他倚在灶台上,屈起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地踩着地,随手拿了一只苹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十七岁的少年人,身形已兼具了少年的柔韧纤厉,与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动作的拉伸,衣袍被绷出了一道道褶皱,火红的衣带与雪白的前摆自然地分开,垂在两旁,在烛光晃动中,长裤底下隐隐蛰伏着某种轮廓。仿佛蛰伏在少年人的体魄深处,一只躁动的兽。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苹果,余光时不时就会瞟向角落里的她。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看她。只是因为观察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他的习惯之一。她的吃相并不像许多妖兽一样粗鲁,看起来还很香。嘴唇生得红而丰盈,沾了一层油光,泛着亮晶晶的丝线。在张开之后,总是下意识地先咬一下下面的那瓣嘴唇,门牙陷入了粉肉里,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缝,才继续吃。很普通的场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底,却神差鬼使地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并在不久之后,荡出了一圈圈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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