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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1(1 / 1)

出版社红豆书名纯情绣师作者羽宸寰出版日期2008.2.1文案:十年前,荆阎奉母命离家前往西域「取经」回来后竟发现当初订下婚约的居然是个大男人有没有搞错啊?!我爱的明明是娇滴滴的柔情女而不是雄赳赳的七尺肌肉男啊!这天大的误会真教人羞愧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最可恶的是娘亲知道真相竟还袖手旁观害荆阎苦练多年的香艳一百零八招差点派不上用场从小就很有刺绣天分的荀郝针天生个眉清目秀的小脸蛋让订娃娃亲的阎哥哥误以为是女娃而满心期待岂料自真相大白的那天起便遭受爱人的无情唾弃与鄙夷这份不被接受的爱恋让他痛不欲生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挽回阎哥哥的爱护与痛惜?直到劫贡织事件的发生,扭转了两人的命运在生死交关之时,才明白前世已种下的缘分……序文章昕羽宸寰的读者们大家好,第一次在此和大家打招呼。不要怀疑,你们手上拿的书没有买错,这本确是是小羽的「六师」最终回。头一次帮人写序,感觉既新奇又紧张啊,生怕爆错料会被小羽剥掉一层皮(抖)……为什么会由我来写序呢,其实要追溯到n年前的某一天,当时跟小羽的mail通信(主要聊什么话题,记忆力非常差的我真的忘了),只记得最后小羽丢来一个炸弹「亲亲小昕方便的话,能否帮在下写篇序文呢?」当下真的是又惊又喜呀!惊的是,我也有这荣幸帮「可爱教主」(还是红豆编编取的封号哦)写序吗?喜的是,嘿嘿(贼笑),小羽,下次也……你晓得了吧!xd话说回来,羽宸寰的「可爱教主」可不是取假的。如果有上小羽的龟窝、或是曾在cwti见过面的人就不难发现到,小羽真的是个很好相处、超级迷糊、爱搞笑、不顾形象、热心助人且直来直往的傻大姐的性格,很容易带动欢乐气氛,每次的聊天都非常愉快。而小羽本身的开朗与活力,也确实融入了她的小说之中,无论是个性可爱的主角或是对话,往往在不经意间触动读者心弦,令人会心一笑。也如同这本「六师」最终回,从楔子开始就带进小羽特有的幽默笑黠,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已经被勾起兴趣来,迫不及待要进入下一页,看看这最后一对儿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及什么出人意料的发展呢?咱们这就一起往下翻吧!楔子前不久才送走听完乐师那回说书的客人,白衣公子对着老掌柜招招手,老人家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去,面露喜色,弯身恭敬地问:「皇……公子啊!您可是想要回去了?」白衣公子扁扁嘴,「干嘛老催我回去?还没玩够呢!对了,小喜子的病怎么了?」老掌柜垮下了眉毛,哀怨地叹道:「还躺在床上没法起来,前回站在雪地里头站得太久,大夫说风寒没这么快好。」「这样啊。」点点头,白衣公子又开了口:「你说,这些听说书的客人如此热情,况且头一回的讼师我拆成雨个段子,这样还宣称说是『六师』,会不会太不够意思了啊?」老掌柜抹抹脖子后的冷汗,胆怯地问:「那公子您的意思是?」白衣公子咧嘴嘿了声,贼笑道:「既然都说是『六师』了,那么不凑足六个人,似乎不太近人情呐!」「所以……」「所以说,朕决定再出卖一个人,你看,该陷害谁好?」老掌柜恶寒地抖抖身子,打混道:「公子英明神武、天资过人、玉树临风、器宇非凡,这等重大的事情,下官认为,还是您决定比较妥贴。」省得到时候被你这狐狸皇帝权充挡箭牌,小老儿可是很珍惜这条老命。白衣公子一听,飘飘然地笑道:「呵呵,那当然!」晃着手中那柄死活不离手的扇子,白衣公子的眼珠东转转、西瞧瞧,最后瞄到自己身上穿的那袭手工精致的白衣,眼珠子一定,刷地收起扇子,啪地拍桌而起,两手叉腰,得意非凡地仰起脖子哈哈狂笑。「好,决定了!就他吧!」老掌柜暗暗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在心底为那位可怜虫哀悼,正准备溜回柜台后方避难,却被那白衣公子一把抓住,俊脸直往老掌柜的鼻尖贴来,奸诈无比地道:「既然决定追加一回,可不能没有个店小二来伺候客倌们的茶水点心,小喜子却又病倒了,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好呢?」老掌柜翻了翻白眼:心底叨念着:「看您这张脸,不用说,小喜子的替死鬼您早有人选,还来问我?可恶啊!老夫也不过拿了国家一点俸禄,都已经千里迢迢被只狐狸揪来当掌柜伺候人了,还要想我当塾背、背黑锅?哼哼,老夫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可也不是白混的。我装傻、我装傻、我装装装装!」老掌柜一边在心底嘀咕,一边装傻陪笑:「老夫愚昧,不如公子聪慧,您决定就好!」白衣公子哪看不出老掌柜装傻的把戏,龇牙咧嘴地瞪了他大半天,最后自个儿忍不住报了答案。「算了算了,你也别装了,告拆你,来顶替的是个女的。」「女的?」老掌柜抖着老手,铁青着脸,很不想听到答案。可惜白衣公子毫不理会老人家惊不得吓的教条,阴险地给了老掌柜最不想要的答案。「是飘香哟!」咚!白衣公子瞅瞅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的老人家,扁嘴道:「亏我好心,找来绝色美女与你作伴,居然给朕吐泡泡?讨厌!」接着,白衣公子摊开桌上的宣纸,提起毛笔蘸满墨汁,开始挥毫下回说书的草稿,不时还发出恐怖阴森的诡异笑声。三日后,黎明时分。门前有位绝色大美人,正拿着扫帚打理茶馆门前的大街。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水蛇般的细腰、纤纤玉手、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于是乎,这太阳虽才刚爬出山头没多久,茶馆门前就全挤着清一色的男人来观看美人扫街。有些还来不及看上几眼,就给自家打翻醋坛子的老婆揪着耳朵拎了回去,想必这些个给揪回去的男人,今晚那夜壶可有他顶的呢!只不过,谁忍得下心肠让这么个美人大清早做这般苦力?问话的人一边问,一边淌着两道鼻血。美人儿幽幽抬头,梨花带泪,一脸受虐小女子般凄楚可怜地道:「妾身是来顶替小二哥的缺。这回说书,还请各位爷多捧场,不然场子冷了,妾身领不到薪水,家中年幼弟妹无人照料,这……呜呜……」美人越说越心酸,越说眼泪掉得越凶,让大伙看了好不心疼。哭了一会儿,美人回头走了几步,吃力地想搬起身旁大伙早熟悉透的那块黑板子,一副娇柔无力的模样,当场就有两三个大汉自动自发地奔了过来,扛起黑板子挪到门口的大街上。美人娇羞地点头答谢,一弯身,外衣滑了下来,香肩裸露,在场的人各个不争气地喷了满地鼻血,流了满地口水。此时,美人举手揭开上头的黑布,露出板子上的几个大字:「酬宾追加回,绣师——荀郝针!」默默地,静静地,茶馆的门掩上了。烈日当中,夕阳西下,明月高挂。直到第二天上午,大伙兄儿回过神来,忙着回去通风报信。只不过,这回每个人虽会轻功,却没半个往人家屋顶上冲。这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给美人迷了心窍,白痴似地杵了一个晚上,腿酸呐!所以也难得地没人飞来飞去,乖乖用正常的方式「走」回家中。逢源茶馆——白衣公子难得没搞排场、耍大牌,大清早就出现在茶馆里,翘着二郎腿颐指气使地呼喝着那位大美人招呼客人。大美人表面上含笑地给每桌的客人奉茶送点心,可嘴角总有不自然地抽动。老掌柜站在白衣公子后头,几番想要过去帮忙,都被那白衣公子挡了回去,愣在那干着急。算算时辰差不多了,白衣公子唰地一声抖开扇子,这回,大伙习惯了,立马给了如雷掌声,叫好连连。白衣公子咧咧嘴,得意一笑,道:「各位客倌们啊,正所谓时光匆匆、岁月悠悠,咱认识都快有……半年多了呗?老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没有说不完的故事,哎哟哟,少林方丈您别哭嘛!」白衣公子指着少林方丈隔壁桌的一人,道:「麻烦隔壁桌的那位大叔,给方丈他老人家递张……厚!不是要你递草纸,又不是要擦屁股,麻烦你拿个手巾什么的给方丈他老人家擦擦眼泪啦!」看着少林方丈那头哭得淅沥哗啦,白衣公子似乎也有点感伤,揉揉鼻子,哽着嗓子道:「区区也舍不得你们,呜啊——」话没说两句,白衣公子奔了几步,与那少林方丈一块抱头痛哭。大伙儿全都是专程赶来,缴了银子等听说书,又不是来看人演哭戏的。可茶馆上下,没半人胆敢出口阻止白衣公子,生怕一个没弄好,不是给主桌那几位江湖耆老的手下抓出去痛扁一顿,就是搞得那白衣公子发狠不说书。就连有人嗓子痒想咳嗽咳嗽,都给旁边的人掐了把大腿肉,硬生生把那口痰给逼了回去。盼啊盼地,等那两人哭够了本,收了眼泪,白衣公子才踱步走回台前,甩开扇子,啜了口茶,摇头晃脑地道:「俗话说的好,这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正所谓:冬毫裘、夏葛衣、透背缎、捻金番、销金彩、妆花缎、暗花绫。这衣服除了遮体絮寒外,若真讲究起来,里头可也是一番大学问。若论当今哪家绣坊为最?不得不提那英名神武、绝顶聪明、面如冠玉、人见人爱的美男皇帝封为当朝第一,御赐匾额的『一品堂』绣坊!话说这家绣坊……」苏州,荀府——「呜呜……」牡丹花间,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呜咽哭泣着。没多久,花叶抖动,由另一头钻来个小男孩,接着那小小的身影柔声安抚:「别哭了。」小人儿抬头,鼻子红通通地泪花满脸,委屈地扁扁嘴,哇的一声,扑进小男孩怀里嚎啕大哭。「阎哥哥,呜呜,娘亲……娘亲说针儿好笨,她不想再教我了。呜啊……」小男孩听得揪疼了心,打出生至今疼宠的宝贝儿,居然有人敢骂他笨?是可忍,孰不可忍,哼哼!就算是他娘也不可以!拍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人儿,劝道:「别听你娘乱说,要不是你姐姐笨拙到连抹布都可以绣得歪七扭八,你哪用得着吃苦受罪?走!阎哥哥带你出去玩,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小人儿揉揉眼,怯怯地道:「可是针儿……学得好慢。」「学得慢有什么关系?慢慢学,根基才扎实。」「阎哥哥,什么叫做根基啊?」小男孩红着脸挠头,含糊道:「反正就是你慢慢学也没关系。走啦!咱们去玩呗!」小人儿擦乾眼泪,露齿微笑,两侧的小酒窝浅浅地漾在脸上,惹人怜爱。小男孩侧过头,在那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针儿,长大后当我的新娘子吧!」「新娘子?」小人儿似懂非懂地歪着头。「嗯!这样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块,你说好不好?」「可是,娘亲她们一定不会答应。」「管他!只要你愿意,其它的事阎哥哥来处理。」「真的?可不能骗针儿喔,咱们拉勾,骗人的是小猪。」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第一章二十年后,苏州——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苏州,一品堂——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叭咭!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第二章苏州地界——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十年!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一品堂——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飕飕……飕飕飕……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哼!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夫人,有客到。」「客?谁啊?」「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啪!啪!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在!」「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扁人用!」「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女儿没忘!」「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女儿多谢娘亲!」「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女儿听着!」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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