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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4(1 / 1)

荀郝针沉沉叹气,拍拍小乖的脸。「我知道你家小姐不是中原人,也知道她现在大概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你可明白,荆阎要为你家小姐做的事,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而且不但荆阎要送命,就连荆姨也将受斩首之刑?」小乖刷白了脸,僵在原地,就连安格连连以眼神询问也没瞧见。「不光如此,但凡参与行动的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将处以极刑。」「怎会?」小乖张大嘴,呆滞地看着男子。荀郝针苦笑,蹲身与小乖同高。「中原律法不比外疆民族,更遑论皇家的东西,平民更是碰不得,碰了,便得抵命。如何?你能代你家小姐做这笔交易吗?」小乖合上嘴,回头对安格叽叽咕咕说了会儿,只见安格同样刷白了脸,惊恐的目光看向荀郝针,显然荆阎并没告知她整件事情的严重性。看来,阎哥哥很爱这位姑娘。若非爱到深处,怎舍甘愿抵了性命要帮她劫贡?又怎会隐瞒为她的牺牲?一宿未眠,敲种了脑袋却想不出半个能让荆阎免去祸患的法子,恨透自己蠢笨的脑子,怎么就不能像姊姊一般剔透玲珑心?怎么就只能笨到眼睁睁看着阎哥哥送死?难怪娘亲摇头、难怪姊姊生气。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生得聪明些?为什么就不能生得好看些?「喂!别发呆,我家小姐答应跟你做这笔交易了!」荀郝针回过神,见小乖递来个刻着狼头的银制饰品,颔首接过,接着徒怀中拿出个油布包裹的物品,交给小乖。「明日子时,城内西南方清凉寺,将会放着十五口大箱子,请自取。」小乖晃晃手中的包裹,不解地问:「这是什么?」荀郝针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土,直视着安格道:「这是在下的唯一请求,请姑娘无论如何将这包东西安全地送交京城宰相府,而且不能让任何人打开这包裹,姑娘可否允诺在下?」安格低头看着小乖手中的油布包裹,听着小乖转述的话,点头道:「这狼头银饰是我族的圣物,我安格对它发誓,就算是死也会将东西送到宰相府。好,我答应你!」听着小乖将安格的话用中原话转述一遍后,荀郝针吁了口气,浅浅一笑,「那便多谢了。明日子时,在下必将箱子安放在寺院中,还请姑娘准时去取。还有,请姑娘忘记见过在下之事,如此方能替荆阎免去灾祸。」小乖看着荀郝针逐渐远离的背影,掂掂手里的包裹,道:「公主,您相信这男的吗?没名没姓的,谁知道他说的话会不会是假的?」凉风吹走安格戴在头上遮掩的宽帽,帽子下浅褐色的发丝被风纠结成一团,同样望着远去的身影,拍拍小乖的脑瓜子,微笑道:「小笨蛋,那眼神我懂得,为了荆阎,他不会骗我们的。」小乖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嘟囔着:「小乖不懂,这跟荆爷有什么关系嘛?」「等你长大,有一天你舍懂的。」「唔……」小乖扁扁嘴,踮起脚尖,非常狐疑地看着远处只剩米粒大小的影子。有一天,我也……会懂吗?第六章子时,清凉寺——朴素到几乎有些荒凉的寺院,在无月的夜里倍显诡异。荆阎仍然怀疑地打量着正指挥那二十来个贴身侍卫的安格,双手环抱胸前,低声开口:「安格,你怎么会知道贡织摆在这?」怎知安格却用一种冷漠至极的语气回问:「阎,你有喜欢的人吗?喜欢到甘愿拿命换他幸福的程度?」荆阎冷哼,鄙夷斥道:「没有!」「阎,以乾妹子的身分说句话,其实有个人一直默默地在爱你,希望你别等到失去后才开始后悔。」说完,安格一抬手,连同那群侍卫,分别从不同方位窜入清凉寺,消失在荆阎视线范围。荆阎低下头,目光凌厉地扫向负责把风的小乖。「说!你跟安格今天出门去见了什么人?连我隐瞒不愿她知晓的事情竟也全知道了。」小乖眨眨眼,歪着脑袋,模样可爱地笑了笑,「荆爷,小乖若是说了,会被公主阉成小太监,而且荆爷以为,公主命令不许说的事情,小乖会说吗?」荆阎不悦地哼了声,目光转向清凉寺,不再吭声。半柱香的时间后,以安格为首,侍卫们分做四队,各抬着一口漆木箱子,箱口上还封着显眼的皇条,里头装的自然是一品堂今年上呈皇宫的绣品。「没埋伏?」荆阎皱眉问道。侍卫们将十五口大箱子装入早已备好的马车上,足尖一点,端坐在马车前方,安格拉起疆绳,对着荆阎感激地道:「阎,我绝不能让你甚至是荆姨因我而送命,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无论那人救不救得出,安格永远感激你。阎,你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大哥。」荆阎怒视着安格,语气凌厉,「认我是大哥,就命令小乖收了埋在我身上的蛊,然后一起去救人。」安格抹去夺眶的泪水,笑着摇头,「不行!我不能让荆姨失去她唯一的儿子。小乖你听好了,带上我给你的东西,押着荆阎立即返回苏州,没见到荆姨你一刻也不许撤蛊。」小乖对着安格跪倒在泥地上,呛着哭音道:「小乖誓死遵从公主的命令,愿白狼大神保佑公主,救出我们的驸马爷。」安格点了点头,马鞭朝空中一甩,「驾!我们走!」五辆马车刹那间如箭矢般射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小乖恭敬地对荆阎一拱手,道:「荆爷,该回苏州了!」荆阎冷笑,出手掐住小乖的咽喉,「不想死就给我收了那蛊毒,我不能看着安格去涉险。」小乖脸色涨成紫红,却毫不在意地道:「爷别忘了,小乖只受公主一人差遣,就连贝努大王子,也不能让小乖违背公主的命令。而且爷若掐死小乖,情况可能不妙。」荆阎收手,任由小乖摸着喉咙直喘气,哼道:「我倒忘了,白狼族里第一的巫师,掐死你,情况的确不妙。」小乖顺了顺气,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就说荆爷是聪明人。请吧,小乖还得遵照公主指示,将您送回苏州。」敛下先前的怒气与担忧,瞥见小乖脖子上鲜红的指印,荆阎歉疚地叹了口气,蹲下将小乖抱在胸前。「对不起,一时气昏了头,小乖你还好吧?」突来的暖意让小乖反应一滞,缩进荆阎怀晨呐呐地道:「爷您别生气,公主也是怕您被牵连,若有什么万一,我们怎么对荆姨交代?所以……」荆阎收拢双臂紧紧搂着小乖,温柔地道:「刚才下手重了。小乖,我放不下安格,况且她刚才只命令你押我回苏州,待见到我娘后便可撤蛊,所以我们现在立即赶回苏州。」小乖抬头,狡诘地眨眨眼,「多谢荆爷不逼小乖违背公主的命令,只要见了大娘小乖立刻撤蛊,公主可没说什么时候才能撤,所以若能早点回去,还可以赶上去帮公主救人。」荆阎手一抄,提着小乖衣领跨上马背,一抖疆绳,策马飞奔。五日后,苏州——原本要花上近十天的路程,在千里良驹日夜奔驰下,五日后便回到了苏州。标着苏州二字的地界石碑依旧矗立在官道旁,上回跨入苏州:心中盼望着与当年可爱的针儿重逢,却发现原来粉嫩的荀郝针成了高壮的大男人。被蒙骗的不甘笼罩全部思绪,每见荀郝针一回,便更加厌恶一分;每厌恶一分,就更唾弃自己一分。从小到大,憨厚近乎笨拙的荀郝针几乎没有小孩子愿意理会他,小小的身子委屈地缩在角落,欣羡地望着远处打闹嬉戏的其它小孩。第一眼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想起自己也曾是被人排挤的孤单小孩。然而,不同的是,胆敢耻笑辱骂挑衅他的人,全被打趴在地上。孩童服从强者,之后自己俨然成为附近娃儿的头头,而荀郝针,却只是默默地站在远处渴求,不敢靠近。「荆爷,您不快去见大娘,在想什么?」小乖询问的声音将荆阎拉回现实,两腿朝马腹一夹,骏马踱开步子,不急不徐地跨入苏州地界。方转过街角,便瞧见大批官兵立在街道两侧,而街道旁,竟塞满了人群。荆阎抱着小乖下了马背,一手拉着疆绳绕过人群,来到一品堂后门,伸出手,还没碰到门板,恰好里头的人也同时将门往里拉开,门里门外,两人皆是一惊。「啊!死小子、臭小子,想把老娘吓进棺材吗?」荆阎抽了抽眼角,毫不客气直指门里的荆艳,对着小乖道:「人见着了,可以撤蛊了吧?」荆阎低头瞅瞅小乖,「你家公主的人救到了没啊?」小乖摇摇头,「不知道,小乖什么都不知道。」边说着,边朝着荆阎的脚背狠狠踩了下去。突如其来的痛,荆阎下意识地弓起被踩疼的脚,惨叫了声:「痛!你干嘛?」小乖笑得无辜,摊开手掌,上头多了个碧绿色的小虫,「撤蛊啊!」荆艳不知两人在搞啥把戏,揪住儿子的手臂便要往街上跑。「娘,街上都是官兵,看样子发生了大事,你干嘛还往街上跑?」「废话!当然是大事,荀老爷就要给押入牢车解送上皇城了,这一去之后不知还回不回得来,咱母子两个平日受他不少照顾,这最后一程能不送吗?」荆阎呆了呆,不可置信地问:「荀老爷忠君清廉,从不欺压百姓,怎么就犯了大罪?」荆艳重重叹气,「唉,贡织被劫,荀老爷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啊!」胸口一紧,沉重的空气压得荆阎几乎喘不过气。「你、你说什么?贡织跟荀老爷有关?」荆阎甩了记白眼,极度不耐烦地道:「笨儿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小针他家的一品堂,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钦点列为贡织,这些年来都没出乱子,怎知道今年竟然给人劫了去。荀老爷还算好了,只是被押送上京,小针可惨了,听说贡品被劫的第二天就被关入同县的大牢拷打,唉,不知能否活着出来啊!」「什么?」残酷的现实狠狠捶向荆阎胸口,耳膜像是被刺穿了般,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些天来一幕幕的情景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遇。冯方的恩情、安格的坚持,还有那荒凉阴森的清凉寺……什么样的人,能说动冯方等人不去报官却纵放劫贡钦犯?什么样的人,能说破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以致安格宁可使用蛊毒也不让自己再涉入劫贡救人的计划?什么样的人,能在官兵重重包围下,将贡织隐放在人烟稀少且偏僻的清凉寺?两手按着小乖的肩膀,荆阎颤抖双唇,话不成句。「你说……那天你跟安格到底见过什么人?」小乖紧咬着嘴,困窘地扳弄手指,「我……」忽然间,啪地一声,荆阎双膝落地,跪在小乖面前激动地道:「我求你!」「荆爷,您别这样。」小乖泪水滑落,死命拉扯着荆阎的衣袖,「荆爷,您是小乖跟娘亲的大恩人,别跟我跪啊!我说我说,爷您快起来,求您起来。」「求你!」荆阎任由小乖拉扯,固执地跪在原地,动也不动。小乖咬咬下唇,抹了又抹不断流下的眼泪,哽咽道:「那天我跟公主上街,来了个男子,说他有法子既能让荆爷免除灾祸,又可让公主夺得贡织。」「男子?」小乖点点头,「对!不过他似乎知道荆爷。」「我?」「嗯,因为我记得,那个人称荆爷叫『阎哥哥』。」眼前一黑,突来的晕眩几乎让荆阎软在地上。阎哥哥!世间上,仅有一个人会如此喊他的。曾经,花丛堆中,粉嫩玉琢的小人儿躲在里头哭泣着。曾经,两手拉勾,要当夫妻,骗人的是小猪。曾经,无情地将那毫不会武功的人,狠狠打出门外。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然而,他哭了!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娘……」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啪!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第七章京城——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家公主呢?」「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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