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郁自小就一起长大修炼,在这幻音洞里一同生活了近千年,你说我是她的什么人?”姬宴趁机警醒。这小白鸡一看就是垂涎阿郁美色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阿郁竟然将他带回来了。朝行歌瞧着姬宴愤懑的神色,心中了然。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跟仙女姐姐拉点亲密关系嘛,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没什么关系,还什么一同生活了近千年,胡吹也不会说点实际的,这特喵的都比王八命长了吧。朝行歌大喇喇嘲他,“我看你这么大一个块头,应该是仙女姐姐的护卫吧?”“你!”姬宴当下怒气冲冲伸过手想抓他,弥郁挡住。“不要吵架。”姬宴被拦住,更是又气又委屈,他和阿郁都多少年交情了,凭什么要帮着那小子?被吵得愈发烦躁的弥郁说完拖着朝行歌往幻音洞深处走,“教你术法先要给你去掉体内的污浊之气,不管多疼,你都给我忍着,不准吵嚷。”姬宴忙跟在后面,想说话又怕惹得弥郁不高兴,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来到一方白雾缭绕的水潭上方,弥郁提着朝行歌就扔了下去。连一句提醒都没有,朝行歌就骤然失重,情不自禁一连串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刚想飞身上去,直接就被弥郁的威压给镇压了,一时下落的更快,直接被压到了潭底,险些没把他给呛死。真他娘的狠。朝行歌怀疑继续在这母夜叉身边待下去,要不了几天他就得挂了。还不等他往上游,就有了粉身碎骨般的剧痛,这种痛几乎直达魂灵,让人想要狂嘶怒吼。但朝行歌忍住了,整张脸痛到变形也死死咬住没有张嘴,同时拼命往上游。他不能让自己淹死在这里。刚冒出头,弥郁的声音就在水潭上方幽幽降落。“这潭水是洗精伐髓的好东西,想要跟我修习术法,这痛苦,你就得受着。”朝行歌咬着牙强忍住想要拼命逃离的本能冲动,浑身都在剧烈颤动,血色在潭水间弥漫,随后有暗黑色污垢从毛孔的每一寸透出。极致到比刀刀凌迟还要狠的剧痛,让朝行歌的整个意识都开始飘忽,全靠心底里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强撑。这样痛到死去又活来,浑浑噩噩快要不省人事时,弥郁见水潭变得清澈,已经没有血污从他身体里排出来了。足尖一点,她俯身往下飞纵。朝行歌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一道火红的身影飞落,以救赎的姿态朝他伸出手,那张容姿绝色的脸在那一瞬看来,犹如真正的天女,来救他的天女。这一次洗精伐髓,朝行歌昏睡了三天,醒过来后只感觉浑身都骤然轻快了许多。他开始不管弥郁愿不愿意,非要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开始跟着她修习术法。这一修习,就是半年,当然修道没那么容易,他这半年也不过是摸到了门道而已,做了一次突破后,接下来便可以自行修炼。半年没回闇月楼,也一个消息都没递送回来过,楼主夜央大发雷霆。“你还知道回来?”夜央快步走至高台铿锵一声拔出宝剑,回身就搁在了朝行歌脖颈上,“半年时间销声匿迹,我安排人到处去寻,还以为你死在了鬼灭禁军手里,又四处去寻你的尸骨。”剑锋锋利,朝行歌脖颈间已隐有血迹显现,他不动声色,暗自盘算着眼下自己的实力和楼主到底还有多少差距。他不说话,夜央脸上被银色面具覆盖,看不见情绪,只声调里带着盛怒,接着质问出声,“在你眼里,还有没有闇月楼的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楼主?”朝行歌对视的眸光里燃烧起憎恨的火,“我的眼里当然有楼主,你和那一位可都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你们不死,我是不会死的。”夜央在他这句很不客气的话里,却非常满意的收起了剑,“你记得便好,你是亲见你母亲死在我剑下的,这笔仇恨,我一直都在等着你清算。说吧,这半年你不声不响,消息也不传回来一个,到底去了何处?”朝行歌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学习术法修道去了,只半遮半掩的答他,“我若是说我被一个女子给抓起来,关在山洞里半年,楼主可会信?”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脸,就连眼睛也只露出一丝瞳孔,也能感受到夜央非常震惊的神色,“难不成你被抢走做了压寨相公?”朝行歌清了清嗓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压寨相公?他继续语焉不详的含糊,“楼主有所不知,我这半年来过得水深火热,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如今好不容易才从那母夜叉手里逃回来,还请楼主谅解。”楼主负手背过身去,“你无故消失半年,给闇月楼造成的损失,你要尽数赔偿,五万两,黄金。”朝行歌的脸刷地拉到比马脸还长,斜着眼睛瞪夜央,“你这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一开口就是五万两,还是黄金。”他娘的,这闇月楼楼主还真是死性不改,贪财贪到狠狠吸血,这么些年他接下了多少暗杀令,给他赚了多少笔银子,临到头一逮着机会,直接宰杀。夜央摩挲着指上的玉环,冷冷一笑,“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看着办。”朝行歌根本就不带怕的,眼睛斜的更厉害了,“我死了,闇月楼里还有谁能比我更赚钱?你舍得?”……夜央静默了片刻,气得一甩袖子回过身,“舍不得!但好歹我也是闇月楼楼主,你能不能给点面子?今日这金子你不给我交了,休想再学武天阁的功夫秘籍。”朝行歌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看得洒脱,也懒得跟他掰扯下去,“好,给你给你,我的金子全都给你,日后我再接下暗杀令的赏金,也全都给你。”夜央双眼冒光,“当真?赏金都给我,那你想要什么?”朝行歌懒散挥了挥手,跟着弥郁修炼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他需要好好休息,往大殿外走,“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都是你的命。”夜央还站在那里,幽暗的大殿里落下一声轻叹。第47章 第三个情丝结在睡了个几天几夜精神满满之后, 朝行歌琢磨着干点大事,来到方文堂一口气接下了十个难度最顶级的暗杀令。惊得闇月楼整个都轰动了,都觉得他是在找死, 不想活了。楼主夜央也主动找了上来, “一下子接十个暗杀令?你看没看上面写明是要杀谁了吗?其中有一半都得我亲自出马才行, 你想干什么?”不等朝行歌说话, 他又继续说下去,“你给我金子给的那般痛快, 还说往后的赏金都归我,莫非你是真想寻死?”朝行歌白眼乱飞,“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反正有弥郁在,他遇到再大的凶险也都死不了,而每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暗杀令都能得到去武天阁挑选秘籍的机会。他想要快些, 再快些变强,早日报仇, 之后的人生,他就能为自己而活了。在以前,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一心一意想做的事只有报仇, 从未想过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但在跟着弥郁修行的这半年里, 虽然成天都在被殴打,用语言互相伤害,但他很充实。是从未有过的充实,这叫他对往后的人生有了向往。叹口气, 朝行歌觉得自己多半有病, 被人虐还虐上瘾了,几天不挨揍, 他居然甚是想念。揣着暗杀令他就出门去了。修炼半年的初次动手,他为了查验自己如今的实力,先挑了个实力中等的,发现以前他出手都是凭借鬼魅身法和出其不意的招数,现今他能直接面对面硬上,轻轻松松就取下对方首级。修习灵力果然是个好东西。一呼一吸间似乎大地的一切都成了他的助力,对方的每一丝细微动作都被放大,出招的速度也在他眼中变慢很多。轻轻松松在一日之内做成四单暗杀令,他开始故意卖破绽了,看见对方被无限放慢的动作,他也并不闪躲。先前几次出手,他已经摸清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以说如今的他再对上关丰老人,一定不会输。剑尖直取他的命门,就在即将刺入的那一霎那,凌空出现一只素白的手,生生握住剑化为粉尘。朝行歌眼里多出一抹红,那红似绚丽晚霞,似熊熊烈火,猎猎红裙间一回眸,眉间那点朱砂痣几乎要灼烧到魂灵上。他笑嘻嘻的,“鬼面君,你不是最痛恨女子,以残忍杀害少女取乐吗?今日就让神仙姐姐来好好教训你,让你做鬼去给那些死去的女子们赎罪。”这种有恃无恐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想他被夜央带回闇月楼时才八岁,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每日都经受着最残酷的训练,脱了多少层皮流了多少次血,又独自哭了多少回才一点一点成长,成为天字号第一杀手的啊。孤立无援死里逃生的滋味尝过太多次,有了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他就总想着炫耀。取下了鬼面君的头颅,弥郁抬手扔给了朝行歌,面有不虞,“你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为什么还会让自己陷入险境。”教他的那半年里,她对他的天赋和努力还是颇为赞赏的,眼看着他的实力一泻千里突飞猛进,按理说自保那是完全不成问题,除非是碰见修道大佬,不然就江湖上那些武林高手,是不可能和他抗衡的。朝行歌笑的时候翘起嘴角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无赖样,“我就想让这帮孙子看看师父的仙姿佚貌,闪瞎他们的狗眼。”弥郁太阳穴都被气得跳了跳,她后悔自己当初给他种下标记了。不过相处的那半年,她天天都在强忍一掌拍死他的冲动,这忍着忍着倒也习惯了,他就是欠收拾。一把扯住朝行歌的后脖领子,按住就是一顿拳脚下去。朝行歌被揍得鬼哭狼嚎,挨了半年的打可以说是早就满肚子怨气,眼下什么也没干就又挨一顿揍,他也不想忍了,恶狠狠一把抓住弥郁的手。弥郁挑眉看他,冷笑,“不自量力。”说完就朝着他的下巴一个结结实实的肘击。朝行歌挨了一下,嘴里顿时满口血腥,娘的,太憋屈了,这母夜叉成天作威作福,他得治治她。头被打偏过去,握住的手也被挣开了,他又改为去抱她的腰。一揽之下,他才知道难怪世人总说女人的腰勾魂夺命,他分明是想奋起反抗来着,结果这纤细柔软一抱,瞬间就起了怜惜,云里雾里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就在朝行歌犹犹豫豫下不去手时,弥郁看他居然敢如此大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朝行歌被打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翻着白眼觉得再来两下他怕是要吐血,没办法下手打回去,那也得还击啊!不然真要被她给欺负死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朝行歌猛地抬头就朝着弥郁亲过去了。弥郁每次打他,都会将妖力彻底收起来,力道上也格外注意,就怕一失手把他给打死了,这打了半年,有个活沙包,她其实还挺爽的,看朝行歌也就稍稍顺眼了那么一分。直到此刻——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湿润贴靠在唇上,携裹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钻入,她脑子轰一下就炸开了,僵硬着愣在那里。活了一千多年,实力已经强横到可以搬山填海的地步,弥郁没想到有人敢这么不怕死。一把揪住朝行歌就以倒栽葱的姿势摔到地上。一行热血从额上滚滚淌下的朝行歌也有点心虚了,其实他刚才还真就只是脑子一热,等亲上去后,他自己也就懵了。这下挨狠揍也是应当,他摊开四肢懒散一躺,认命了。“打吧打吧,总归我是拿你没办法,打又打不赢,跑也跑不掉。”弥郁嘴里还有血腥的味道,修罗一族天性弑杀,血能够让她们兴奋,她暗着眸子坐在朝行歌腹上。“等会!”朝行歌一惊,这怕不是要下狠手,“师父,神仙姐姐,我真错了,方才我那一下就是——”不等朝行歌把话说完,弥郁就将他的头托起来,以非常凶狠的势头将唇压了过去。那不像是亲吻。像是野蛮的撕咬,也像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暴揍他。朝行歌生不出任何旖旎想法,他只觉得这母夜叉真是绝了,分毫下风都不肯落。等弥郁松开他时,他的嘴已经肿了,还破了道长长的口子,看起来倒是显得娇艳欲滴。“你还是女子吗?”哪个女子不是把自己的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直接这样按住他就啃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吧,朝行歌说话时都还气喘吁吁。实在是被按得够呛,愣是差点没被憋气憋到晕过去。弥郁发现他血的味道很好吃,有点回味无穷地咂了咂嘴,“下次再敢还手,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朝行歌不服,“那还真是巧了,我这人就是不屈不挠,打你是打不赢,但想要我任你欺负,一点反抗都没有,那不可能!”说着他趁着弥郁不备,一把将她从自己腹上掀下去压住,也同样狠狠撕咬过去。诡异的画面出现了。两个人霎时就抱在一起,目光里都带着凶狠,动作粗鲁地亲吻撕咬着对方,颇有比斗的意味。等到分开的时候,朝行歌衣衫都快被扯烂了,上气不接下气歪倒在一边,“我认输。”他觉得她真不能按照常规女子去看,不对,应该说是正常人谁会这样?简直疯了。“我告诉你啊,是你主动亲过来的,可别赖着要我娶你。”弥郁不屑看他,想踹一脚,但一向冰冷的眸色里竟有了点温度,沉默站起身。“哎,等等。”朝行歌见她要走,忙坐起身,“你都救我那么多回了,我也该请你去喝杯酒了。”弥郁很讨厌酒,蹙眉想拒绝,却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好。”说是请喝酒,朝行歌却也没找个好的酒楼,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小破屋里。刚做任务那年,他十五岁,接的那笔单子数目很小,十两银子都不到,纯粹属于新手练习,杀的人也只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第一次杀人,他很平静,是最粗暴的正面相对,然后手起刀落。后来一笔笔任务接下来,任务难度也逐步加大,需要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从未有过任何恻隐之心。他不是个善良的好人。但说来也很奇怪,他会把赏金的大部分,都拿来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平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也不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良心不安,他就只是纯粹把银子当作无用之物罢了。所以,他很穷。屋子虽又小又破旧,但是很干净,屁股大的小院子里还养了只狗和几只小猫,一看就是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那种。朝行歌屁颠颠取了块熏肉,钻进了比屁股还小的庖厨,闷头做饭去了。简单的几个荤素小菜,一坛子普通的烧酒。弥郁也没有任何嫌弃,毕竟她住惯了山洞,对这些没有讲究。朝行歌倒是显得腼腆起来,露齿一笑,“其实按道理来说,我也不只是个穷小子,还是有点身份的,只不过我不想回到宫里去。”弥郁没答话,夹了一筷子小菜尝了尝,面上毫无表情,只耳朵认真听着。第48章 第三个情丝结其实到了弥郁这个修为, 早就辟谷不食了,姬宴热衷于给她做吃的,她一直都不大喜欢, 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但此刻坐在朝行歌对面, 吃两口简单的小菜, 再酌一口酒, 她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安心踏实,一种她儿时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温馨。见她只是默默吃菜喝酒, 朝行歌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就习惯她寡言少语,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了,便自顾自继续说起来。“仙女姐姐,你别看我这样, 干着见不得光的杀手行当,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但其实我是皇子。”弥郁淡淡瞥他一眼,“姬宴也是皇子。”朝行歌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弥郁和姬宴不太像正常人, 眼下听到说皇子, 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别国的。难怪有许多超出常理的不同了,不知道是在哪个鸟不拉屎野人一样地方的王朝。不过听到弥郁提起姬宴,朝行歌闷头喝了两杯,有点烦躁, 然后继续说起来, “这些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但是我想对你说。”弥郁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是随口答他的话一般,“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弥郁看他。他说这话时垂眼望着杯中的酒,嘴角带着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你说。”“我母亲是江湖中剑楼山庄的大小姐,自小就习武,性子也是快意恩仇,不过后来。”朝行歌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还是嬉笑怒骂着面对,但是每次想到母亲,他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后来她遇见了微服出访的圣上,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游山历水数月。”“当圣上要回宫时,这才吐露身份。母亲坐了一夜,思虑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走进她最不喜欢的高墙之内。沉了剑,放了马,就这样,母亲放弃潇洒肆意,入宫为妃。”“只是可惜,母亲给了圣上全部的爱意,而对方心里能留给她的地方却实在太小。”“圣上心怀社稷,天下百姓,还有那后宫中无数的嫔妃,今日他宠着李贵妃,明日他就能新纳一个张贵人。”“然而可笑的是,母亲还要承受那些女人们的算计,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更是下手狠毒,一把火烧了我母亲的月华宫。”“也幸好是母亲武功高强,逃离了火海,那个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失望,抱着已经八岁的我直接逃离宫中。”“那里本就不适合她。”“但是啊,即便是逃离,那位歹毒的皇后也不肯罢手,下重金让闇月楼楼主夜央亲自动手,杀了我母亲。”“那年我八岁,在逃出宫想回到剑楼山庄的路上,夜央拦住了去路,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我母亲的胸膛,鲜血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我恨死他们这些人,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夜央杀了我的母亲之后,收起了剑,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神很好,有杀气,跟我走吧,做我的兵器,兵锋所向,皆为血色。”“你想报仇,那就变强吧,我等着你能杀我的那天。”“所以我跟着夜央去了闇月楼,这些年圣上一直试图找回我,但我不屑。”“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弥郁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起初的那份厌恶了。她是讨厌人族的,但不知不觉,她不讨厌他了,甚至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么多话,还陪着他一起喝酒。“其实。”弥郁想,既然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我不是人。”“噗——”朝行歌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喷到弥郁脸上。弥郁本来柔和的情绪瞬息被挑起了火,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要揪住朝行歌打的时候,朝行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一坛酒就往她身上浇。“你别过来啊,你还真是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不是?”朝行歌说着还在往后退,“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打女人,我连妇孺都杀,我心狠手辣,你别再过来了啊。”话音刚落,弥郁就一巴掌过来了。被扇到地上几乎砸出个坑来的朝行歌躺尸,哀嚎不止,“你还有没有点一点人性了你,我刚给你讲完我悲惨的身世,你就对我下这种狠手?”弥郁面无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她能告诉他一个人族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已经算是代表着信任,偏偏他还就是听不懂。朝行歌很想笑,但想到这扎实的一巴掌,他只能强憋笑意,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问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说自己是仙女下凡?别笑死他了好不好,哪个仙女能这么暴躁,他信都不会信。“修罗。”弥郁简洁答他。“修罗?”朝行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色,更是想笑,“修罗是不是就是夜叉啊?”那不真成了母夜叉?弥郁目光如刀,“修罗和夜叉怎可混为一谈,修罗一族的强大可与天神一战。”朝行歌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又欠了,“其实吧,除了皇子这个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弥郁看他,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那天上的七仙女啊,全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玉帝更是哭着求我做女婿,怎么样,这个身份厉不厉害?”回应他的,是弥郁毫不留情的一脚。朝行歌眼一翻直接被踩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他娘的就是母夜叉啊,太凶残了!等他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弥郁已经走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倒也不用他再故意遇险,就能见到弥郁了。自那次两人一起喝酒后,她就时常来,拎点从镜煌山打来的兔子山鸡等,一起吃吃喝喝谈天。不过基本也都是朝行歌在说,弥郁大多都只是听着。“阿郁,你又要去见他?”姬宴这段日子都快急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寻来满山头阿郁喜欢吃的桔花根,她却要出去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嫉妒到都快要发狂了。“嗯。”弥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也要去!”姬宴见她要走,忙拦在跟前说道。弥郁瞥他一眼,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很喜欢跟朝行歌在一起吃吃喝喝相处的感觉,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只觉得似乎能弥补她儿时的缺失,所以就总想过去。那种相处的舒适,她不太想有其他人在。见弥郁不说话,微蹙着眉似要拒绝,姬宴赶忙抢在前面继续道:“阿郁,我们一起修炼了千年,你做什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你要扔下我了吗?”“走吧。”弥郁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允了。朝行歌看到弥郁来扬起笑脸,随后就看到她身后又走出来个大块头,瞬时笑脸就垮下去了。弥郁径直坐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隔着她交织碰撞出火光闪电般的眼神较量。这顿饭吃的很不愉快,朝行歌说什么,姬宴都要针锋相对抢话。弥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就是一人一顿揍,“既然你们相处不好,往后还是不要碰面为好。”朝行歌和姬宴皆是一惊。姬宴想的是往后阿郁要继续独身来见这个小白鸡了,当下情绪激动,差点没把椅子给坐塌了,“我们相处的很好!”朝行歌想的是弥郁和姬宴自小就认识,那关系自然是铁的,不要碰面,难不成是弥郁不会再来找他了?几乎是和姬宴同时间喊出来,“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热情的笑容洋溢的就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笑完还端起酒一起敬了一杯。自这日之后,画面又再次奇怪起来。三个人待在一起,朝行歌和姬宴可谓是成了变脸狂魔,前一刻在弥郁面前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一刻弥郁转过身,两个人就互相掐起来了,等弥郁再一回头,两人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清奇的画风一直维持到三个月后。那晚天狗食月,弥郁和姬宴陡然都变得虚弱起来,皆是软软瘫坐着,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你们怎么了?”朝行歌差点以为自己的菜里有毒,但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嘴上问着你们,却是刷一下蹦到弥郁跟前。看弥郁强悍的样子看惯了,看到她这幅苍白柔弱的模样,心里慌乱不已。弥郁偏头望向屋外一点点黑下去的满月,连额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都开始一点点变得黯淡,“死不了的,就像蛇要蜕皮一样,到了这天狗食月之日,我们修罗一族也要有一次蜕变,等过了就好。”朝行歌老大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都白成那样了,还特喵的鬼扯修罗一族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啊——啊,我滴亲娘!在月色被尽数吞没的瞬间,朝行歌眼睁睁看着弥郁倏地变了,吓到他差点没晕过去。第49章 第三个情丝结朝行歌也跟着瘫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尸变吗?仙女下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变脸也太惊悚了!弥郁见他吓到都快要口吐白沫了,抬手遮挡住脸,“不要看, 害怕就去歇息, 我和姬宴暂时不能动, 只能先在你这里逗留, 等夜色过去,我们就会走。”朝行歌见她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痛苦,也似乎……变得脆弱。连说话都比平日的冷练多几个字,能感觉出她情绪上很彷徨。见惯了弥郁的强大,陡然见到她这幅模样,朝行歌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怜惜, 害怕的情绪也慢慢淡了。原来她说的不是人,是真的。所谓的修罗是妖怪吧。人都害怕妖怪, 他也怕,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但他现在冷静过来后只想过去抱抱她。朝行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轻揽下,弥郁抬头看他, 整张脸已经如同千年腐尸一般, “你做什么?”“很难受吗?”朝行歌眉眼里带了分柔和,就连声音都轻下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弥郁有气无力,“我不想跟你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就好。”朝行歌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也不是非话唠到不得空闲, 就是想陪着她,说说话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好受一点。姬宴歪在不远处,眼睛气到赤红,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一定要锤爆这该死的小白鸡!“你放开阿郁,谁准许你抱她了。”他跟阿郁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能抱过她,这小子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朝行歌理都不理会他,全当听不见,“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抱你去榻上歇着吧。”说着径直将弥郁横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真的好轻啊,无力歪靠的样子脆弱到叫人心疼。姬宴气到快呕血,“你干什么,放下阿郁!”弥郁对朝行歌的冒犯行为并没有怒火,她现在太难受了,靠在他怀里,居然觉得很舒服,“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朝行歌将她抱进房间,平放在榻上,悉心掖好被角,“当初在镜煌山第一次见到你,你满脸脓包我都没害怕过,如今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不过是变次脸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听他提起初见,弥郁难得笑了笑,那时候朝行歌喊她丑女,但还是给了药想救她,“当时你在镜煌山寻找美人,说到底也是爱慕美色,怎还会救那样的我?”朝行歌靠坐在她旁边,也有点唏嘘,“算是刽子手难得的一次悲悯吧,如果再重来一次,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丑受到惊吓而直接杀了你。”回想起来,真的不得不感慨相遇的奇妙。如果当时他视而不见,或者真就一剑斩下去,哪还有今日这般靠坐在一起吐露心声的机会。“我两日前,突破了。”朝行歌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欢喜,说话也习惯性翘起嘴角,看起来很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