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表情僵着握住把手,讷讷道:“谁叫你这么重……”他扯住我衣服后领塞在后座上,剜我一眼:“搞得好像你知道路怎么走一样。”我绷紧脸上的肌肉最后还是顺从他的力道坐下,手撑在座板上,风吹得他秋季校服鼓起一张帆。我绝不承认自己是妥协在他的“淫威”之下。趁着拐弯的时候他向后方看了眼,拉过我的手搭在他肚皮上:“小心夹手。”我有些悻悻地,暗自松了力道捏住他的口袋。坐在后头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想凑近去闻,又怕凑得太近。我陡地一下心脏失重忙抓紧他的腰,上身惯性使然前倾靠在他背上,干净的清爽气息,还夹着丝阳光的味道——螨虫的尸体就这么好闻吗喂!跟着驶过黄色缓冲线屁股跛地一下颠起来再撞在座位上,我痛的龇牙咧嘴,鼓鼓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夹在一起咚咚地响。丫的个急下坡他居然不刹车还放肆大笑。我有些愤恨的捏他的腰。他一下抓住我甚不安分的手,语气揶揄:“别乱动啊,等下撞墙上去了。”我蓦地将手用力往后一抽捶他。他压低了声音笑:“就这么想拉我垫背?”紧接着车身左右晃了一下,瞬间的失重感吓得我“雍容失色”,又重夹住他的腰。这人焉坏焉坏的,那下绝逼是故意的!十多分钟的路程,天还没黑透,风吹的我手脚冰冷,门口蹦跶两下便进了迷墙。这里人尚稀疏,吧台小哥在细致地擦着酒杯。等我帮赵恒取了琴后转身欲走,他却扯着我到吧台前。“吴哥。”他手指敲着桌面,面前那人扎了个马尾,左耳垂处戴了枚耳钉,唇线犀利,丹凤眼微抬起瞅着我们。我也瞅他。他把我拉紧了些:“吴哥你看这小子能做我们主唱不。”我瞪大眼睛:“我我我……吗?”吴哥眼角带笑,语气淡漠:“你这决定了还问我干嘛?”高脚杯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他神采奕奕,似随意地搭在我肩上虚虚地拢在怀里,瞅着我,眉目间尽是喜色:“陈姐那边说上一声,下次我就带他过来。”我脸憋的有些红:“我还没答应呐……”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晃眼,脑子发烧般顺从地点头。或许是上次出来疯喝点酒在外边大唱留下的尾巴。“你问我嘛?早就打上你主意了。”“我们小夏讲话这么好听。”他捧起我的脸凑近斜斜地笑,“多说说话啊……”“……讲什么。”我慌忙撇过头,鼻翼里呼吸的尽是他的味道,“快走呐。”我疾步走出去才想起自习车钥匙还在他手上,又忿忿回身。发动机的轰鸣声驰骋而来,他斜斜地停在我侧边,笔直修长的腿抻在地上,脱掉了校服外套里边是劲瘦的黑色t恤,他把头盔往我脑袋上一盖:“单车丢这边,咱骑摩托去。”我惊叹于其外形的炫酷与风骚,纯黑的机身与金属质感,我也就知道个哈雷川崎,还分不清巡航和拉力,但这仍不缺乏诱惑力。“……骑摩托学校会抓的。”我哆嗦道,冷风那个吹。他催促我快上来:“吴哥的车。”他瞅我缩起肩膀,眉头皱起:“叫你不穿个外套。”我嘟囔:“还没发秋季外套呐。”他囫囵扯了肩上搭着的外套丢过来,我当头接住。“你不冷啊?”我跨上后座,扯他的袖口。“坐好。”他转过身迅速盖下我的挡风镜,我的话音被吹散在风里。16“你知道维瓦尔第的四季吗?”“春可能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是不知道名字。有段时间我初中学校拿它做上课铃声,幸好现在不是。”“我想说的是,这曲四季里,我最喜欢的是夏,是澎湃而热烈的,我希望我能永远是你的夏天,而你是我的四季。”“陈冉,生日快乐。”场内一片安静。赵恒示意我接过他的小提,他拿起话筒从聚光灯下一步步向前走来,停在学姐前边。学姐名叫陈冉,和她一块的王一波本来还左右嚷嚷喊喝酒,紧紧攥住她的袖子,猛的反应过来才瞅着陈冉,只见她瞪大眼睛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我似乎意料到这又是一个唯美爱情故事的走向。展辰忽地哇啦啦拍手:“吼,我们赵恒宝贝儿骚话讲起来也不得行了。”他突然一拍展辰脑袋,轻声骂道:“滚犊子。”我们都屏气瞅着陈冉。“陈冉,我不想叫你姐,我喜欢……”她憋红了脸晃地站起身,打断道:“赵恒,很感谢你……”她一口气不停顿,眼睛水灵灵的:“你很好,但是你是我弟弟,不管怎样,你还是我弟弟……”我有些泄气地想,唯美爱情故事破碎了——展辰轻轻说着:“弟弟啊……”他眼神示意陈冉:“冉姐,可以吗?”陈冉轻轻点头,被王一波蓦地拉回沙发。展辰忽地张开双臂,笑盈盈地瞅着赵恒:“你也是我弟弟。”赵恒严肃的表情绷裂笑了起来,转身给了展辰一个熊抱:“滚犊子。”这场告白结束地很是苍白,庆幸的是这不苍凉。厅内气氛仍旧热烈,似乎少年从懵懂的爱情转变成友情或是亲情也就是一瞬的事,他们仍是朋友。赵恒回身重聚在灯光下,仍是那副模样,散漫调皮。我只是不甚明白这种轻松,或许只是看上去的轻松,至少我做不到。“本来还准备了陈美的《cotton eye joe》,我听的第一首,虽然场地设备限制,但还是给你们来首吧。”他仍是那个在光环下的少年,散发着光芒。调起的那刻我才惊讶如此的熟悉,跟着节拍轻唱出声:ifithadn'tbeenforcotton-eyejoe,(如果不是因为棉眼乔),i'dbeenmarriedlongtimeago,(我早就结了婚),wheredidyoucomefromwheredidyougo,(你从何处来 又要到何处去),wheredidyoucomefromcotton-eyejoe,(棉眼乔你从哪里来)。若干年后我们五湖四海但仍在原地。我这才听到他杵在我身后低低地笑。我瞪他一眼,突地额上被刷了一层奶油,冰凉与油腻的触感。蛋糕许过愿后便放在那,这才又被拾起开始奶油大战,赵恒那边小心的收了琴便气急败坏要和展辰大干三百回合的沙雕气势,冉姐也抹了一脸气鼓鼓地瞪着波姐……喂,你跑是什么意思啊!我剜了一大块奶油就往他脑门上摸去,结果硬生生地被反剪了手又抹到自己脸上。上身被禁锢在他手臂里动不了,我只好抬脚往下狠狠一踩。我颇为得意瞅他面色酱紫。1.我是外行我是外行我是外行欢迎指正。2.陈美真的好好听!3.原曲是80年代穆迪兄弟美国乡村歌曲《cotton eye joe》,这里是94年瑞典乐队rednex的版本。17眼镜,纸和笔,跑步上楼,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嚼将冷了的饭,一个多月,这些已经是我的全部。不大出门,几道奥数题便占据了我的周末。几次在门口碰上,偶然发现他喜欢酸奶,尝试后渐渐地习惯他同样的炭烧口味,和某次窥到他舔酸奶盖的小动作。“你难道不知道酸奶盖是精华?”他惊讶于我的不解,顺手揩去我落在领子上的酸奶渍。回教室的路上阴凉闷沉,我这才意识到路边当口树叶落了满地。“杂志上不是说,那一层有可能被细菌侵染......”“我喜欢。”他撺掇我尝试,半撕开我那层封盖递回来:“是真的好吃。”我感到奶味的甜腻,但尚能入口。他莫名觉得我得每天喝上瓶牛奶,有阵子连续好几天清晨都能在楼梯上打照面,狂塞给我说是喝不完,可我实在不喜这个味道。“你不要长个嘛,听我的,每天一瓶,准没错,跟着哥混,保你一米八。”他讲的冠冕堂皇,我差点信了。“我只是时候没到。”我搡他,“再说你这是倚老卖老。”哪有他这样揭人短的吼。“你不知道上面的空气有多清新。”他做一副陶醉状。“喂,你这可过分了啊!”我拼命拽着他手臂往下拖,做无奈摇头状:“太嚣张了。”哪知他肩膀下来一瞬间便直起身子,一瞬间的失重感另我紧紧抱住他手臂。他笑我:“你这小子……”我没好气道:“你这高子……”腾地一下落地便直顾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说了啥,间地回头,看他老年步般大迈开腿走路放纵大笑。我转身吼他:“你个高子!”后来我有次鸡蛋放久了怕坏掉,早上煮了几个,碰上他就往他手里塞:“鸡蛋更营养的。”我想驳回之前高蛋白牛奶早餐搭配。“你也不怕营养过剩。”他剥着手里的蛋,瞅我突然嘿嘿地笑起来:“赵恒不是说你那啥……”我作势要捂住他的嘴,可耐不住这身高差距,只一个劲瞪他。“哈,蛋王!”我忿忿不已,反手要抢他手里剥好的蛋。哪知他自然地递给我,从我口袋里摸出了另一个来剥,手里捏着蛋壳:“呐,也就我忍你一早上蛋味。”顺手在周边立着的路牌上一敲,“蛋不可以吃多。”冷锋过境,学校总算是给发了秋装。灰色和深蓝的搭配,各色的人悉数拢进这硕大的校服里。我发现他一个细节,就是每次他的衣服领子一定要拉到最上面竖起来,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弧度。是的,他是我梦寐以求的身材,前桌女生有次形容其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得不说恰如其分。……喂,你莫非看过他脱?我默不作声地转过视线,暗自感叹这小身板并自我安慰只是时辰未到。他那一届秋季校服以深蓝为主,而我们这几乎是他们的反色,灰色与深蓝色的搭配像情侣装,以致于某次我做梦……“什么,你做梦了?”赵恒的脑袋窜过来被我一巴掌拍边上去。我晃过神来才发觉一不小心念出了声。“我跟你讲我听力极好。”他嘟囔着。“那早上的闹钟怎么没把你给震死。”我恼他早上闹铃开的最大音量,一个寝室都醒了就他还睡得老香。但说实话,他就是有点傻罢了,但是居然觉得,他傻得有些可爱?……喂,你脑子里到底每天想些啥?运动会的消息来得突然,得人人参与。我看班上那栏长跑还空着,便填了个5000m。无意间瞅到赵恒贴过来的那过分惊讶的脸庞,竟觉一丝羞恼,想将他大张的下巴给阖上。秋天来的悄无声息,天地换了颜色。萧条索味的日子,插入首运动员进行曲——课间操的站位非常奇特,他们班隔着我们班两排,只有转过身的时候才能瞅到他后脑勺,斜过去的一个身影。我习惯性在人群中定位那个高大的身影。广播体操做到第五节,本是左右转的,我鬼使神差在后半节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堪堪迎面对上一片视线,自觉尴尬地低下头,余光间是他戏谑的神情,眉峰挑起,张开嘴做大笑状。我憋着口气伸展手臂,跳跃动作,再长长呼出去。解散的时候他过来拍我,手随意地搭在我肩上,我感受到他憋笑的辛苦。“喂,别笑了。”我回头瞅他那将揉在一起的表情一瞬泄了力气。“好吧,你笑咯。”破罐子破摔。18运动会怎么说呢,每个班还得整个花哨的方块队,再强制性要求我们在看台上坐着。不过跟着班上水了几节班主任的课来排方块队啥的还是很开心,那群评委老师们总是清一色的那种喜欢大红大绿的审美角度,花式土样hhh。比较遗憾的是,我们班分配到主席台左边那块,也就是说,只可以看到100m的起点。高二年级福利很好,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可知高三的连位置都没有。太卑微了。我是在第二天将近中午才上场。其实报5000不是心血来潮,是我觉得我行。想当年几乎每个礼拜都去爬山,造就了我走路飞一般的速度和强劲的体力,山爬多了感觉平地定不在话下。然后某天寝室里闲的无聊先是说谁的腿细,结果他们三凑在一起硬是要喊我过来,还是被吐槽爬这么多山走这么多路都没能拥有那种壮硕的肌肉腿。不懂我这种身板有啥好羡慕的,肌肉猛男还不好嘛。“美型男啊!漫画里都是这种,可招小女生喜欢了。”嫌弃jpg。我不过是体重偏轻,算是那什么流线型,但实在不够看。(笑哭笑哭后来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卷尺,先是大腿宽度吧,再后来量着量着就成了比谁腿毛长。我天生毛发较少,直说惭愧惭愧,比不过。说实话看他们揪着毛的样子真的逗,还扯就该拔下来了各位!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再后来成了比谁……嗯你们懂得,体现威猛的绝佳长度。我扶额,还是滚去搓衣服好了。场面过于沙雕省略三万五千字。“小温你害羞啥呀,哥几个帮你量量!”声音还老大了三人直往厕所里挤,结果顺便堆了衣服过来塞给我,应付几声我忙搡他们出去,用清水拍了拍脸,热度还半天降不下来。一群魔鬼。第一天下午是短跑项目。飘了点小雨,听到广播上报他的名字我才看到他在第五跑道上热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劲瘦的身材宽肩窄腰与好看的背部曲线,正试着起跑。我腾地站起身,正拉了赵恒一块儿出了戒线。源于他场内记者的身份才能带我来去自如。我本还想借他的相机拍几张照,实在是技术有限动图过于模糊,只好降个水平偷偷攥着手机拍还得防老班。然而画面效果一言难尽,我悻悻收了装备站在戒线里头望着。四号跑道是展辰,忙示意他看我,我有些慌张地想匿与人流中,而在和他视线对上时我莫名感到心安站定,他惯常的笑着。一瞬评委“各就位”和刺耳的枪声与哨声,如张满了弦的箭弹出去,我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呼喊他的名字。加油声是波浪式向前推进,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只听到那头哨声吹起才发觉自己轰轰的心跳。持续性兴奋。来不及问结果我直拨开人群往主席台那头走去,可半路硬生生停了脚步。他手撑在膝盖上还在喘气,额上的头发贴在脸上,凝成了一团。已经围了一圈人给他们递水擦汗打伞,我默默退了回去。瞎急个啥劲啊。转身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种和世界逆着走的莫名感受,好吧偶尔中二一下。他跑400和跳高的时候雨停了,赵恒教我拍照,蹲在一旁聚好焦我狂按快门,翻照片时拍了表情包发给他,那种仰天闭眼狂奔的状态,巨逗。内心充斥着做坏事的快感。说起来还有个插曲,或许是早先他来过我教室混了脸熟,后桌女生几个来找我打听他的情况。我高兴他的受欢迎程度桃花遍开,但又有种莫名的不爽。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念加油稿的广播声压过。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和展辰打赌说谁跑输了谁就给谁剪头发,本来想坐着享受,可结果玩脱展辰给他剃残了,两人最后僵持着硬生生一起都剃了个平头,脑顶上徒留一层短短的青色的硬茬。倒还互相安慰清爽。个快深秋了还清爽过冬呢。你能想到5000m时那人就站在跑道终点,几小时不见便发型大改,就跟顶了个五千瓦灯泡一样亮。我还得一圈圈从他面前绕过去。果然在学校锻炼少了不大行。我内心焦灼,最后两圈稍稍提了速度,到最后200m,周遭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体内有股力量推着我往前,第1跑道上围着终点站了两排人,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啥露出狰狞表情,一边腹诽只盼没人留我黑照。我鼓足全力往前奔,脸上蒸出来的热气糊了一半镜片,漫漫人海中真的,就只见他那颗闪亮的脑门,大张手臂在正前方等着。18分26秒。脸上是粘腻的汗水,被裹进怀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将要滑落的眼镜被撞回鼻梁上,我晕乎乎地,蹭着那青茬,在掌心留下生硬触感。19我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午后的操场上恍然通透了。说实在的我很慌张,但是把事情从头理到尾再反复砸吧琢磨,反而越加肯定,如此便越发慌张,像是大雨冲破了堤拉不上闸都是奔头一个劲乱窜,心头是群在荒草里跑散了的老马,啲啲哆哆。说是老马,是因为它识途,乱飞的思绪最终还是得回来问自个儿一句:“是真的吗?”“是的。”还不死心地追问:“你肯定吗?”在无言对上:“我肯定。”好吧这次带上“我”了,说真的模模糊糊就好,硬是要踏出这一步瞅清楚界线,再大呼:“我明白。”我特通透,也就是在通透的那一刻也明了前前后后的路,理性当头。我现在真恨自己这性子,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好退路——就怕自己堵进死胡同。片刻冲动想放任自我不顾后果跟他直说,但还没等我起身走进那栋教学楼,甚至再退一步发短信打电话,一翻到联系人那行我便止步,明白这不过是飞蛾扑火,微弱的火光也引得纵身一跃,可我舍不得。或是说,害怕着什么。我刻意避免此处的深思,来来回回琢磨着,更是加深了肯定。当然,这是在那个下午寂静的夜里自己瞎琢磨。黑夜实在是太好的遮蔽体。我蒙在被子里发出叹息,等着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我阖上眼,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户上,思绪渐渐沉了。要说真得是他荷尔蒙发散得太过愉快,我一个恍惚晕倒在他张扬的笑里,天地间顿时因他翻飞了色彩。前一天只飘了点雨,跟着这天下午又间间断断落起来,带得空气很凉爽,只是阴沉的天与场内场外的歇斯底里反差甚大。这天下午是团体接力,全场沸腾。8x400,他压尾。恰巧他们班上是红色的马甲,终点那块儿挤满了人,等我看到那块翻飞的鲜亮醒目的颜色甩下重重大将逐渐拔得头筹,我总算钻进了人群,瞅着前方。20m……本想掏出手机拍照但感觉手脚甚是慌乱于是作罢。10m……距离进一步缩小。5m……掐表了,周遭尽是欢呼,他步伐渐渐缓了,身边那圈他班上的人似乎兴奋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我想到同样的场景,昨天我就这么转身走了。2m……于是我上前了,正迎上他大张的怀抱。但力没收住,被扑倒了,倒在跑道里边的假草皮上。……我身体往后仰的那瞬,看阴了一半的天,雨丝飘进我眼里,脑子里弦一绷紧,几个字囫囵冲了出来——我好喜欢。他用膝盖缓冲了一下,揽住我后脑勺,在我耳边道:“嘿晚上跟我打球。”谈吐气息犹同羽毛挠耳,我搡他一下,他就势往旁边四脚朝天。佯作嘲笑:“喂你还有力气吗?”“不行太兴奋了,要打球冷静冷静。”他还大喘着气,但没过多会儿被班上同学拉起来,回头踹上我一脚:“等会儿来找我,啊。”我朝他笑,却倒在地上不愿动了,随意应和他:“晓得。”可还没等我愁天愁地深思熟虑就被喊走跟班上帮忙,再后来听了领导颁过奖场散了搞了卫生下过晚自习,酣畅淋漓几个回合,除了他老盖我球以外倒是蛮舒心,一直等我洗过澡玩手机和他来回发了好几轮对方跑步狰狞的不得了的表情包后熄灯上床听室友渐沉的呼吸声。我一个激灵又想起下午那一个激灵,跟着往前好多个激灵。通透的不能再通透了。问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他。我各种好喜欢。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为自己假装不经意等着他的行为找借口,以前是磨蹭到饭快凉了的时候跑去食堂,磨蹭到晚上锁教学楼的点,不经意逡巡那个高个抽对面是不是还亮着的灯……虽然有时候拉了窗帘。所以,喜欢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20然后我堪堪避了好多天。很郁闷的是,越是想走开,越是躲避不及。走廊,操场,食堂,甚至拿个快递,总迎面碰上,我尬尬地笑,实在不好意思对上他视线,低头匆忙走过。自己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在几次叫我出来我都抱以有事的借口躲了电话。数个礼拜,日不过朝起夕落,云不过卷舒西行,冷风吹那个吹。周五放学,他发了短信,我正在输入框里寻思着怎么拒绝,界面顿时一跳,我手一抖,从话筒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喂——”“门口等我。”“诶等下……”那边太吵,听不大清他的声音,大概又是一个聚会,在马路边的喧哗,但还没等我说上啥这边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赶忙接过,是我妈的。她的声音我是自动过滤在外,思路云游,这个消息来的炸裂,脑子里是嗡嗡地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在哪个医院?”我记忆中和爸一起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零碎浅短,但来不及细思,只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紧。妈在从县里赶来的路上,我得先搭车到市中心医院去看上一眼,icu,还在抢救。上次见爸还是去年清明,而后应该是又去了外地长期任务。我向来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麻木地过分。长长的走廊尽头,红色指示灯刺目地过分,紧闭的厚重的门,门外站上几个着那身衣服的人,杵在墙边,倚在凳子里,应该是爸的同事。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等到了病房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耳边打鼓。我放缓步子,向那处挪去。“小温?”走过来的大叔手上挂着绷带,戴黑框眼镜,胡子拉渣,深色粗糙的皮肤,沙哑的嗓音。他拍了拍同事,强咧起嘴角朝我笑,嘴唇干裂卷起几层皮:“和队长真像。”“哪里……”那位话音骤然顿住,遂仔细打量着我,也稍笑着,眼角的皱纹深的过分,“眉骨像。”他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小温过来坐吧。”我顿首:“谢叔,李叔。”“嫂子还没来嘛?”“在路上了。”“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一晃这么高了。”“嗯……”这几句寒暄扯得很是僵硬,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太过突兀,我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直等到我妈匆匆忙忙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我心晃晃地抖着。“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他怎么又在里面了啊……”她拉住李叔的袖子:“你们告诉我啊……”歇斯底里的叫喊与反复地证实,但是声音又苦苦地压在喉咙里,怕惊了其他人,但是已惊了其他人。接着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知道指示灯重新变成绿色,医生宣布脱离危险期。妈虚脱般地靠在墙上,让我先回去睡觉。过去小打小伤甚至都不会告诉我们,而这次垂危不得不中断任务,赶上可能的最后一面。我只是觉得心里发紧的厉害,一抽一抽地难受。23:31。妈也是糊涂了,这个点回去,学校早就关门了。我拒绝了谢叔的好意——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忽觉他们的艰辛,哪个家庭何不尝同我们一样。“辛苦你们了,叔。”我弯下腰深鞠一躬,仍是独自背着包向外走去,像来时一般走过。迷糊间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手机,回了他的留言……跟着一个电话切进来,我有些瑟缩,但终究还是接了,冬天的冷风吹的我实在无从消受。“你现在在哪?”那边仍是嘈杂的音乐声与人声话筒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声响。“在中心医院。”他似乎走开了些,话筒里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在门口等我,好吗?”这种询问式的语气竟然令我大舒上一口,涸泽了干枯的田土:“嗯。”楼下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值班急诊科医生来来往往两头奔波。我不好占用电梯资源,走了楼梯,脚程却越来越快,一脚跨几阶楼梯。楼下一辆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堂来来往往送了病号去急诊室,街上空荡荡的,路上转角黄灯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厉害。“温知夏!”摩托引擎声急急停下靠在路边,声音从后边像是一个无底洞包围过来,在冰冷的冬天里涌来一阵温暖。对不起大gai!我来了!七夕愉快!21他没问上我。他着一身黑色大衣,直朝我走来,迎面是一股冷冽的气息,我想朝他奔去但是迈不出脚,跟个竹竿样傻杵在路中间,僵硬地瞅着。“你没事吧?”我摇头,皱着眉说不上话直喘气,冷气翻上来的时候呛得发晕。他抿起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取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遂揽过我浅浅抱了一下:“嗐,上车吧。”路上黄灯闪个没完,我紧紧闭上眼睛缓解酸涩胀痛感,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和着他的气味。这时候在路上摩托驶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我攥紧座位后边的扶杆,浆糊脑子,得向他解释下吧?“我……”一讲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只好作罢,冷风瑟瑟地在身侧刮过,我刚准备将围巾挂回他脖子上,他让我别乱动,我只好搭了一半,包裹住他下巴前襟处。这会儿在学校侧门停下,他脱了手套,踹了瓶水递给我,呼出的热气在脑顶上冒圈:“等会儿从那头翻进去,监控照不到。”我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一通,将凉的水总算让我脑子通路:“……你去哪?”该,捡了条最没用的说。他接过我手上的水:“回去睡觉吗?”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我急忙扯他:“别。”左右已经这么晚了。他盯我一晌:“咋了?”他轻笑,拍了下我脑袋,手指冰凉,麻痹了我半边脸。我拍开他的手:“话没说清,睡不着。”他没说话了,直拉过我在一棵大樟树下,他要我踩着他腿先翻过去。被举起来的时候脑袋从墙那边露出来,突然想到谍战片此时会大开了灯一群人围在楼上抓个现行,现实里是什么都没有,安静,一点风声。落地的时候我忙扭头往回看,见久久没有动静我心底一阵发慌,直到看到他露出来的头暗吁一口气。可能也就是两秒或者三秒,把自己哽到。他拢过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我们往前走,进了个楼梯间,不记得爬了几层,打开消防铁门,在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在宿舍顶楼,随便找到个旮旯里坐下,坐了许久,直到手里出了层薄汗,我忙挣开。“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