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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存在的世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9(1 / 1)

握着开不了机的手机,林见樊慌了,怪不得这么久爸妈都没给他打电话,看来他回家还得想一套说辞。“人都走了,我们也走吧。”顾涛说。顾朝明望着林见樊跑走的方向,又看一眼眼前的顾涛。顾涛问他:“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回家吃?”没给他第三种选择,顾朝明选择了前者。顾涛没有再试着去揽顾朝明的肩,而是一个人在前边走着。顾朝明跟在他后边出了校门,走到学校马路边,顾涛停住不动,竟然招手拦下一辆正好过路的的士。“你还挺有钱。”顾朝明非常轻地嘀咕一声,没想到被顾涛听了去,顾涛笑:“这是,比你兼职来钱不知道快了多少。”语气里的不屑隐约又明显,犹如顾涛对他的态度。的士停在一家川菜馆前,是顾涛喜欢的口味。的士不知道拐过几条街,把他带到这个从来没来过的地方,顾朝明打量着四周的街景,像是一下就想把这里看个全面。顾朝明没有参与过顾涛在家以外的世界。他们是一家人,但犹如只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三个人。他们一家人像三个圆圈,顾朝明与其他两个圆圈相交叠,与母亲交叠的地方大些,就更亲密些。顾朝明以前以为自己的生活圆圈与母亲的圆圈是完全重叠的。母亲是疼爱他的,是会保护他和他应该去保护的,可他前段时间才知道,自己只是母亲生活圆圈中的一部分,母亲剩下的那部分装下许多,装下那个和她结婚的男人,装下那个小女孩,装下他所不知道的点点滴滴。他也许只是母亲生活中的一部分,或者一小部分,可这也阻止不了他将母亲当成他圆圈中最中心的一部分,没有人会比母亲对他更好,就算以后有人对他更好,也永远改变不了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对他好的人太少,一直都不多。与母亲的圆圈也在一点点分离,顾朝明不想与之有接触的顾涛的圆圈却拼命靠近,要与他重叠。和顾涛相叠的部分只有暴力、血液、香烟、拳脚,以及香烟烫在皮肤上的味道,顾朝明想挣脱却挣脱不开。顾涛走在前头问他想坐哪,顾朝明随便选了个位置,观察着他不了解的顾涛的世界。服务员拿来菜单,顾涛还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最后还问服务员:“你们这有没有冰淇淋什么之类的?”服务员问:“是要冰的吗?”“也不是要冰的,就小孩子爱吃的就行。”服务员懂了,顾朝明也听懂其中意思。服务员抱歉地说:“店里没有,倒是旁边不远处有家甜品店新开业可以试试。”顾涛问他的意思,顾朝明没有回话。顾涛带他出来吃饭的次数一只手砍掉几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顾涛今天出奇地耐心,出奇地对他好,所有的一切都让顾朝明不适,让顾朝明觉得下一刻顾涛就能站起来给他一巴掌。顾涛破天荒头一次给他夹菜,一筷子菜落到碗里,顾朝明握住筷子扶住碗的手都僵了,一时间整个人变成木头,脖子抬起惊异地看向顾涛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没被宠爱过的孩子,连夹一筷子菜都受宠若惊。顾朝明始终没有去动顾涛给他夹的菜,堆在碗边上,不知如何是好,就那么一直堆着,直到整顿饭吃完,那一筷子菜还停留在碗边。为了不显突兀,顾朝明故意在碗里留小半坨饭,显出他不是故意不吃,而是吃饱了不想吃了。顾涛不知道有没有看破,还是夹一筷子菜就忘了。顾涛没说什么,吃完饭带他走到服务员所说的不远处的甜品店。甜品店的装修是特别粉嫩的粉红色,粉红的墙壁,粉红的桌椅,服务员也是可爱风,店里的音乐能甜出蜜来。顾涛强制点的甜点上桌,顾朝明和顾涛一人一个,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个一米八的高个,一个粗壮的老男人,一人面前一份少女心的甜品,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少见,怎么看怎么别扭。顾朝明不知道顾涛的口味,顾涛不了解顾朝明不喜欢吃甜的,一顿饭两个人吃的都不尽兴又都不说。“最近不回家住哪呢?”顾涛随意戳着碟子里的甜品,只吃下一点。顾朝明盯着甜品沉默。“哪个同学家住着呢?”顾涛又问。顾朝明还是沉默。顾涛“啧”一声,顾朝明为了让自己有理由沉默,让自己的嘴巴变得忙起来,他将碟子里并不喜欢的甜点大块大块送进嘴巴。“你不说也没关系,今天跟我回家。”顾涛太过于反常,顾朝明宁愿相信自己是在梦里,或者对面坐的根本不是顾涛,这才有理由解释这一切。顾朝明排除在梦里的选项,在梦里的顾涛都不曾这么温柔,在他梦中顾涛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是砸出烟灰缸的黑暗,是倒在他身前不断溢出鲜血的男人。梦中血腥的场景被打捞起浮现在眼前,鲜红的血液让顾朝明塞入口中的甜品如鲠在喉,艰难咽下,腻人的甜味。见他还是没有回答,顾涛提高音量有点恢复以前的调子问:“哑巴了啊?”这才是顾朝明熟悉的生活。顾涛将“和你妈一个样”这句话强忍下去:“明天去你同学家把行李收拾一下。”顾朝明在心里想:“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再回来嘛。”明天还要兼职,顾朝明说:“明天还有事。”“那就后天,后天星期几?”顾涛问。“后天也有事。”后天要去见老妈。“要我帮你搬?”顾涛示威地一拍桌子。顾朝明看他一眼,手上的刀叉在甜品上划拉。终于忍不住要撕破这层虚伪了吗?“我告诉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今天给我回去,不然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顾涛忍了一个傍晚,终是忍不住,显露出原有的模样。他也曾想好好和顾朝明说话,让他回家,奈何顾朝明偏偏要他这个样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顾朝明信。顾涛和母亲离婚的时候说如果他回来就拿刀劈死他,他都信了,打断他的腿比劈死他容易多了,他能不信吗?顾朝明沉默,顾涛又一拍桌子,这次力气比上一次大得多,不是示威而是警告。粉红色的桌子发出的响声引来周围顾客的注意。“说话!别装哑巴。”顾涛吼起来。也许是犯贱吧,顾朝明更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拳打脚踢更合适,突如其来的温情只会让他惴惴不安到作呕。他想过他总有一天要回去的,回到那个狭小的地狱,可他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找房子。窗外天色灰暗一片,在顾朝明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交接。盘中甜品见底,顾朝明放下刀叉,顾涛面前的甜品只动一小块,见顾朝明全部吃完,顾涛还以为他喜欢吃。“我就说嘛,你们小孩子就喜欢吃这些东西。”顾涛得出结论得意地说。顾朝明只觉得甜得牙齿发软,顾涛却还伸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份一样的甜点打包。顾朝明随他,他要演戏就陪他演整套。甜品包装得还挺精美,服务员提着袋子递给他,顾涛示意他拿着。甜甜的服务员递给他还笑笑说:“这么喜欢吃甜食的男孩子真少见。”服务员笑得灿烂,顾朝明也只好笑笑回应。提着甜品袋子顾朝明等着顾涛结账,顾朝明看他拿出一沓钱,钱包里还有,红彤彤一片,厚鼓鼓的。顾涛哪来的这么多钱?要知道他在家的时候,盒子里放两百块钱都能被顾涛撬锁拿走。结完帐顾朝明拿起脱掉的外套穿上,走出店门,顾涛在路边拦车。顾朝明提着甜品盒站在后边不远处,书包比平常还要沉重,一大堆作业没有做。顾涛在前边打车,顾朝明没管他,瞄了眼顾涛的背影,掏出手机想背背单词看看书。夜色中顾涛拦车的背影,才拿出还未点开的手机,好似时光错乱。顾涛的背影与想要背单词的念头相连接,是以前顾朝明不敢想象的。回忆的潮水扑面而来,他猛地回想起以前那些浑浑噩噩、上课靠心情、放学玩手机、乱成一锅杂粥的日子,他不能分辨出哪件事发生在哪天,因为日子都混在一团,每天都一样分不清。而他现在能分清了,因为他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都在接受新的东西,他的头脑清晰,靠在路边想的也是背单词。顾朝明乍然认识到自己的改变,以前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努力,没有太大的实感,现在突然回想起以前的自己,顾朝明才感觉现在的自己实实在在的存在。秋夜的风萧瑟,直往衣领里钻,往眼睛里钻。回忆让人感伤,顾朝明不禁在充满夜色的路边热泪盈眶,因为认识到自己不断的努力,因为认识到更好的自己。顾朝明没想到自己能改变,也没能想到有一天他会站在路边忍眼泪。一个大男人在晚上因为一个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原因哭算什么本事。顾朝明努力将眼泪倒回,望向不远处的路灯,就当成是路灯太刺眼,眼睛受不了而流泪吧。顾朝明仰着头,他不想顾涛回过头来就看到自己忍着眼泪的样子,顾涛只会以为他是因为他突然对他好而哭。顾朝明抬头仰望路灯,却发现一片更广阔的星空。漫天星光铺在夜空,如夏天花圃里的小黄花,各自分散,点缀满整个夜空。矫情就矫情吧,矫情到底,顾朝明打开手机想拍一张星空,虽然知道肯定会一片模糊,但他还是想拍一张,点开手机才发现全是消息。刚刚外套放在凳子上,手机在口袋里开的静音。没意料到的惊喜,信息全都来自于今天那三个人。独发的,群组的,热闹一片。就算以前也收到过,但突然的,在这么美的夜空下感触还是很不同。顾朝明打开相机拍下一张星空,路灯明晃晃的什么也看不见,星空也是黑成一团。顾朝明翻过他们的聊天信息,顾涛终于打到车,他叫了声朝明,顾朝明走过去提着甜品上车,把他刚刚拍的照片发出去。一片关心的话语后接着是顾朝明一张意味不明的照片。顾朝明还没来得及配文案,苏炳那个手速快得吓人的家伙就一连串消息回复。“顾帅,你咋了?”“你爸没打你吧?”“你在哪呢?”“为什么不回信息?”顾朝明只想说我跟不上你的手速了。苏炳爆手速后又发来一串语音,顾朝明点开来听,没有戴耳机,直接外放。“顾帅这张照片有别的意思,照的一个灯,说明在有路灯的地方………”顾朝明没想到苏炳突然做起侦探分析起他发的照片来,他想关都来不赢,身旁的顾涛奇怪地看向他。顾朝明无言,拿起手机回复苏炳:“你别分析了。”苏炳:“顾帅你终于出来了!!!”苏炳:“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报警了。”苏炳:“@岑西立顾帅出来了!”苏炳:“西立洗澡去了。”顾朝明:“没报警那么严重,就去吃了个饭。”苏炳不信:“就吃饭?”顾朝明:“嗯。”苏炳:“那你刚刚干嘛不回信息,我打电话也不接?”顾朝明:“放兜里没听见。”苏炳:“人没事就好,你在哪?”顾朝明:“车上,回家路上。”苏炳:“回哪个家?”顾朝明:“………自己家。”苏炳:“你怎么还回去啊?回去有生命危险啊!”顾朝明也知道,他比苏炳更明白,但他也没办法,他打出“迫不得已”四个字后又删掉。“没事。”顾朝明说。苏炳:“还说没事,那你还回我那房子里么?”顾朝明:“会回去的,我行李还在里边呢。”苏炳给他出谋划策:“你要不等你爸睡着或者等他没在家再悄悄逃出来?”苏炳那边变成谍战片,什么逃跑方法都给他出。顾朝明:“我自己会想办法的。”顾朝明也将照片发给林见樊,林见樊过了一会才回他,对于苏炳哐哐哐的信息,林见樊算得上柔和。林见樊:“?”林见樊:“你没事吧?”顾朝明:“没事。”林见樊:“那就好。”顾朝明:“林学霸。”林见樊:“?”顾朝明:“没事,就叫叫你。”林见樊一本正经:“请不要取笑我。”顾朝明:“我哪里取笑你了,这是在夸你。”林见樊:“叫出来羞耻。”顾朝明:“哪里羞耻了?和你的姓还挺配。”林见樊:“…………配吗?”顾朝明:“挺配的。”林见樊:“好吧。”顾朝明:“不过还是你的名字好听,想让你看见繁花似锦的世界。”顾朝明:“你这么一说我一下就记住你名字了。”林见樊坐在床边上,看着顾朝明的信息,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名字的意思。今天顾朝明只唤他两个字,那两个字威力长久,一直绵延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嗡嗡作响,勾起唇边笑意。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林见樊:“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顾朝明:“你猜,猜中没奖。”林见樊:“那我不猜。”顾朝明:“那就猜中请你喝酸奶,行不?”林见樊:“成,明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请我。”顾朝明:“好,你猜吧。”林见樊:“给点提示,是合在一起的意思还是单字分开的?”顾朝明:“这才刚开始猜就要提示啊?”林见樊:“不能给吗?”林见樊接着发来一张求求你的动图。顾朝明看着手机上的小动物一直动啊动,想到林见樊那张帅气的脸,用他吸引人的声线柔声说“不行吗?”,再睁着他无辜的双眼。顾朝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能给他激出鼻血来。你在想些什么啊!?靠着座椅,顾朝明看向窗外一盏盏后退的路灯,快到他们小区,路灯都坏了好几盏。窗外夜色朦胧,时而亮时而暗,顾朝明打开窗吹了快半分钟夜风,才将林见樊的脸从他眼前吹走。顾涛抱怨夜里的风太冷,顾朝明才把车窗关上。顾朝明捏了捏眉心,他想的都是些啥啊?“你是摔到林见樊心里去了。”岑西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朝明不禁扶额。顾涛看他又捏眉心又扶额的,问:“这么点年纪愁什么?”顾朝明一直到下车都没搭理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09:35:04~2020-02-22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3707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37073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累与沉重随着热气蒸腾,顾朝明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铺好的床上。顾涛还没回来,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毛巾垫在被单上,就着湿的头发顾朝明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回复信息。岑西立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回了几句,大概说没事就好。剩下的信息都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说要猜他名字含义的人。聊得正欢,自己这边突然断掉,林见樊发过来的信息逐渐从猜他名字含义的悠闲转为无人回复的担忧。消息贯穿他从下车一直到现在的时光,一条条很有规律,每五分钟一条,不回他,林见樊就一直发,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只是他这个哨兵慌得很,慌乱和担心都从语气中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我五分钟给你发一条,你看到就回,看到一定要回啊。”“你爸没打你吧?”“你还没到家吗?”顾朝明一条条往上翻着,嘴角不经允许就径自勾起。担心过头了啊,说这么多,跟个小话唠一样。顾朝明翻着一条条信息幻想着林见樊一步步着急的表情,幻想着林见樊看着时间掐着点给他发信息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发一条信息有什么用,顾朝明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像陷入一张无尽柔软的床里,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顾朝明翻完信息,手指自动将林见樊的关心一张张截图。打开窗,沉闷的空气被替换,瞬间将顾朝明进门前沉郁的心情也替换了。顾朝明不自觉嘴角含笑,截图的时候原本急着回复林见樊,打出一行字后却停住手指。他看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静候着最后一位数字变化。最后一位数字由七至八,五分钟到了,顾朝明等待着林见樊下一条信息会是什么。等来等去,已经过了五分钟,夜风换了一轮,林见樊的消息也没来,捧着心等候的顾朝明不免失落。都六分钟了,还不发?顾朝明决定再等一会,躺在床上伸直手臂举着手机,等待的时间里大拇指不安分地晃动,全心全意又等了十几秒,消息还是没来。怎么不发了?忘了?还是有事去了?顾朝明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他要说的话已经打好,在对话框里等候着。林见樊不发过来,自己发过去?发送键还没点下,手机突然一阵振动,吓得正聚精会神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顾朝明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脸上。啪嗒一声,手机撞上顾朝明的鼻梁,顾朝明骂了一句,因为被手机砸疼的,也因为自己蠢的。掉在耳边的手机不断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振动在耳边扩大,持久不停歇——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顾朝明摸摸自己被砸的脸,拿起床上不停振动的手机,他猜测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是苏炳,猜测之余还念着林见樊的不守时,过了五分钟没给他发信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顾朝明忽然觉得自己抱怨林见樊不守时的样子很像一个怨妇,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一惊。少年人内敛,满心的等待未被他人应答,抱怨几句,惊觉自己太过在乎而与自己呕气。顾朝明决定不再等林见樊,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又让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就将前边的想法全部作废。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官方到极致的三个字。顾朝明给苏炳的备注是小妈,有一度曾想给苏炳备注儿子,因为他发现苏炳给他的备注竟然是吾儿。吾儿?我还my son呢!给岑西立的备注是小西立,苏炳经常这么叫他。几个字眼间就与平常人拉开距离,亲密尽显,而眼前这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却好像疏远了些,为何会觉得疏远?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关系。顾朝明没有去想,只觉这名字太过于官方,决定接完电话就改掉。刚刚还停留在发送键要摁不摁的大拇指现在如冰上滑行一般划开接听键。手指松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林见樊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排山倒海而来。有点压抑又慌急的声音。“喂,顾朝明?喂?”顾朝明还未开口,对面已经喂了好几句。“你怎么样?”林见樊问。“我没事。”顾朝明等他说完才回一句。对面急切的声音陡然停住,顾朝明等着他回话,却一下没了声息。顾朝明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樊?”对面应了一声表示他还在。“干嘛不说话?”顾朝明问。林见樊隔了好几秒才说:“我比较话废。”顾朝明无奈,觉得有些冷了,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话废什么鬼,对我还话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见樊手指摩擦着手机壳,在不断给顾朝明发信息的时候堆积一肚子的焦急与疑问在顾朝明一句我没事之后就全都融化在胃里,脑子调动不起来,以至于那一刻脑子空空,与顾朝明的对话也空白一片。肚子里疑问消散,回过神来,短暂的时间只供林见樊想出个话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听到顾朝明声音的放心。林见樊跳过话废的话题,问:“你回家了吗?”顾朝明关上窗:“早回来了,刚洗完澡。”“你爸呢?”“他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就好。”顾朝明并不太想聊顾涛:“别说他了,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我安全吧。我正准备给你回信息呢,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手机摔脸上。”顾朝明笑着,林见樊也在那头笑:“那我可不赔,也赔不起。”顾朝明有点小惊讶:“哇,学霸都这么夸人吗?真是夸的清新脱俗。”顾朝明夸人不太会,和苏炳互怼骂儿子倒顺溜得很。林见樊在那边咯咯地笑,他一直不太会和他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现在也和顾朝明开起玩笑来:“我是说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脸。”“那我把前边你会夸人那句收回,我手机没多大事,我脸有事,赔我脸的损失费吧。”“你这是碰瓷,耍赖。”林见樊说。“我就碰瓷了,快赔我脸的损失费。”“同样也赔不起。”顾朝明交叉着腿坐在床上:“那就算了吧,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林见樊还没猜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在顾朝明心里提出请他喝酸奶的时候就已经默认是请他的了。“我还没猜呢,就请我喝?”林见樊问。“那你现在猜,猜不出就没有。提示你朝明两个字是分开来的意思,不难猜,就字面意思。”提示到如此,几乎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了,顾朝明从未如此放水过。一经提示,林见樊很快就猜出来了:“朝就是早上,早上就是太阳,明的话,明亮?要不就是明天或者未来?”“猜的八九不离十,算对了十分之九,明天酸奶就给你买十分之九。”林见樊笑得开心:“那不就是你舔酸奶盖,我喝酸奶。”顾朝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见樊会这么回答:“………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怪怪的,还是把酸奶盖也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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