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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存在的世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4(1 / 1)

奇怪的是和生活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甜蜜一起增长的还有顾涛回家的频率。以前顾涛三五天不回家是正常情况,十天半个月大概能让顾朝明惊叹一下顾涛这次的钱能挺这么久,可最近顾涛频繁地回家让顾朝明倍感不安。每次一打开门锁,祈求的色卡掉到最深的颜色。顾朝明家的门不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打开门他总是能看到睡在沙发上、倒在茶几上、看着小品嗑着瓜子、或者开着门上厕所的顾涛。顾朝明怀疑顾涛在外边的生活遇到什么问题。有一次回家后听到顾涛在客厅里骂骂咧咧。那时顾涛酒醒,脸色蜡黄干瘪,顾朝明觉得是喝太多酒导致的。顾涛大骂上次来他家吃饭的那个龙哥,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顾朝明以他学生的直觉,一看那个龙哥就不是什么好人。顾涛让他和他们一起吃饭,顾朝明以还要兼职的理由拒绝。超市的兼职早就已经辞掉,自从过年去过男人家后,曲盈逸给的生活费月月增多,顾朝明每月都花不完。顾朝明叫她别转那么多,曲盈逸下次转得更多。顾朝明无奈,钱多也没有大花特花,将剩下的钱全部存起来,预备留着以后上大学也能当生活费。有钱时顾涛对他有过一段虚心假意的“示好”,向当时还在兼职赚钱的顾朝明炫耀他轻轻松松得来的钞票。顾朝明猜得没错,顾涛轻轻松松得来的钞票又轻轻松松地流走。以前半个月不回家改为现在动不动就回家,回家大半原因都是回来要钱。曲盈逸给的生活费剩下的钱中一大半都给了顾涛,却还是换来顾涛的一阵“照顾”。有几次更是递出一叠他觉得完全足够的纸币后还是被顾涛抽掉手中的钱,点一点直言不够。顾朝明一句回绝的“没钱”换来后续的医药费、老陈的关心、同学们的注目,和林见樊在匆匆树影中的拥吻。给的最多的一次,以前给这么多钱能够让顾涛在外边不回家好一阵子,那时的顾涛也容易满足,现在的顾涛无论多少钱都嫌少,给的最多的那次反倒被打得最惨。后脑勺撞上墙,手臂酸肿,顾朝明被推到墙上,鞋带散开,踩掉鞋跟。音量过大的电视机中传出的笑声变得讽刺,在灯光昏黄的客厅里变幻成恶魔的狂笑。顾涛拿钱离家后,顾朝明回到房间检查伤处。有过被林见樊一眼看穿伤口的经历,看到林见樊担心的眼神,顾朝明有意地遮掩自己的伤口,能用衣服遮的就用衣服遮,不能用衣服遮的就用玩笑话遮。手臂酸肿用衣服遮盖那次还是被林见樊发现。顾朝明作死逗林见樊玩,林见樊一拉他的手臂,顾朝明没忍住疼,立马皱起眉头“嘶”出声。林见樊责怪他为什么不说也不看医生。“看医生看多了不好。”顾朝明胡说。“又来你的顾氏歪理。”林见樊责怪的语气直转心疼,握着顾朝明的手臂让他以后别瞒着他。顾朝明不想对林见樊说假话,又不能答应他,只能假装没听到地抬起手臂伸到林见樊嘴边:“来,吹吹气,好得快。”眼睛里的笑意后是顾朝明的抱歉,抱歉不能答应你。受伤的手臂抬起,微风从上边抚过,微风也心疼。坐在围栏上的顾朝明靠着脚,手臂伸直,一股与微风相逆的暖风在伤处淌过。头顶的树上一声鸟叫,背后树叶在微风中落下,顾朝明望着给他伤处吹气的林见樊。幸好有你。有你在的生活,暖风筑起屏障,抵御生活的野兽。有你在,顾涛带来的伤痛也不再那么难熬。微风中,林见樊柔软的细发在风中浮动。微风,鸟叫,围栏,大树,还有一个林见樊。生活的美好不过如此,却也不止如此。顾朝明曾期盼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他不贪图,就算顾涛的打骂继续也好,就算每天回家给顾涛收拾残局也好,只要最后能离开这座城市,只要他离开这座城市时身边还有林见樊。这点忍耐咬咬牙就过去了。顾朝明一咬牙,咬过十七年。十七年,牙齿咬破唇壁,鲜血弥漫口腔,噩梦仗着鲜血猖狂。顾朝明以为这已经是最差的境地,他都咬咬牙过去十七年,还剩下两年。有什么不是咬咬牙就能忍耐过去的呢?可他没想到他以为的坚强还是如此的软弱不堪。银行账上又多出一笔钱。收到短信,顾朝明知道又是曲盈逸给他汇生活费,再一次和曲盈逸说钱够用,不用那么多,曲盈逸充耳不闻,关心他的生活。“顾涛回家了也不会怎么样,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上次都和你说了,顾涛赚了钱,对我挺好的。”顾朝明用以前顾涛对他的示好欺骗现在担心他的曲盈逸。“嗯……快了……好……哎呀,都说了顾涛对我挺好的,你别操心了……”“嗯,就这么说,拜拜。”挂断电话,顾朝明一转身发现林见樊站在墙边。撞破顾朝明的谎言,林见樊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顾朝明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走到林见樊身边揽住他,干巴巴地解释:“和我妈打个电话……”林见樊什么都不说,也不点头,任由顾朝明揽着。明明什么错也没犯,只是和老妈撒谎被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却像是自己惹林见樊生气一样不断逗他玩。低下头想逗林见樊笑,想从林见樊的眼中探寻到林见樊此时的所思所想。顾朝明像犯错的小孩,这个小孩有点吵闹,一路上叽里呱啦一堆话,只是为了让听到他对曲盈逸撒谎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林见樊开心起来。“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玩笑话哄不成功,顾朝明跑到林见樊身前拦住他。“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有点……”林见樊抬头望向顾朝明,声音莫名有些哽咽,“有点………”林见樊哽咽着咽下一口口水,喉结上下,顾朝明发现林见樊眼底竟涌出一层泪花,整个眼眶一瞬间红起来,像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有过在汤店林见樊说着说着突然哭起来的经历,顾朝明对林见樊的情绪格外地小心,却还是挡不住林见樊情绪上的快速跳跃。林见樊眼眶一红,顾朝明就受不了。“你哭什么啊?”手头没纸,顾朝明只能捧住林见樊的脸颊,用大拇指擦去林见樊突如其来的眼泪。“我就是…我就是……”声音都带上哭腔的林见樊吸一下鼻子,肩头抖动,嘴里还是在重复着:“我就是……”“就是什么?”指腹擦过林见樊落泪的眼眶。“我只是觉得好心疼。”林见樊说。给林见樊擦眼泪的顾朝明愣住,擦眼泪的手指暴露出他听到林见樊说心疼他时的心脏颤动。心脏狠狠地颤动,顾朝明却还是用什么事也没有的语气安慰林见樊说:“哎呀,我就和我妈打个电话而已,没事的,我脸上的伤早好了,别哭了啊,别想这么多了。”林见樊低着头,不说话,像是沉入自己的世界,顾朝明面前的只是一具空壳。顾朝明抱住那具空壳,他并不是没有人担心的孩子。小时候曲盈逸疼他,刘意也疼他,长大后有岑西立和苏炳陪在他身边,离婚后曲盈逸更加疼爱他,只是他们的关心都不像林见樊。他人的关心与心疼是询问与帮助,而林见樊的心疼是不说话,一个人憋着,好像他自己受到什么委屈与伤害。顾朝明抱住他,低头亲亲他的头顶,抚摸着他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怀中林见樊红着眼眶,点点头。顾朝明拍拍他的脑袋:“你呀就是太敏感了,我都没觉着有什么,你倒哭得泪汪汪的。”顾朝明自然地拍着林见樊的背,不想再让他红眼眶:“想喝酸奶吗?”怀中林见樊摇摇头,看来心情还是没好。世上会有人因为心疼他而这么伤心,顾朝明十七年从未想过。“但我想喝哎,我们一起去喝吧。”“好不好?”顾朝明所有的温柔都融在这一句“好不好”里。林见樊终于同意,顾朝明松开他,林见樊眼睛还红着。顾朝明伸手再一次帮他擦擦眼泪,指腹触碰过眼睫毛,想要带走林见樊眼眶边的红色。“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因为心疼我而哭的人。”有人心疼,十七年的苦难也不算什么。可能是顾朝明得出十七年的苦难也不算什么的结论被顾涛听了去吧,没过几天顾涛回家,又让他品尝到生活的绝望与泥塘。电视剧片尾曲在客厅回荡,唱给空无一人的沙发。厨房里水流声中顾朝明哼着歌,水池里油污和泡沫一起漂浮在水面,单独一双筷子、几个碗泡在水里,一双大手拿起水池中的碗筷清洗干净。客厅里电视剧片尾曲中夹杂一阵门锁转动大门打开的声音。能用钥匙开门,不用想,有家里钥匙的只有他和顾涛,可顾朝明还是走到厨房门边朝客厅看去。顾涛今天没喝酒?还知道用钥匙开门?看到门边拔下钥匙的顾涛,顾朝明双手带水湿润,感觉到新奇。顾涛能如此正常地回家实在少见。不管顾涛是醉酒还是清醒,顾朝明都不想去理会他。拔下钥匙,感觉到厨房门边有人看着他,顾涛朝门边的顾朝明看去。视线还没对上,顾朝明就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碗。水流冲刷手掌,一点点碗筷几下就清洗干净。顾朝明感到奇怪,顾涛今日没有理他,看到他在厨房门边也没有到厨房来找他,更没有因为不理睬他而来闹事。平安无事地洗完碗,连一点顾涛的声音也没有。与厨房相隔一堵墙的客厅,让顾朝明感到奇怪的顾涛进门后直奔自己卧室。将碗放进橱柜,关上橱柜门,顾朝明擦擦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一眼时间。今天吃饭吃得比较晚,晚间电视剧都播完一集他才吃完饭洗完碗。看时间不为别的,顾涛奇奇怪怪地回家让人不安。顾朝明本来就想去超市采购,顺便也去躲躲顾涛。看完时间走到客厅,听到顾涛房间里传出响动,顾朝明不予理睬,顾涛房间里的响动只让他更加坚定出门的决心。带上手机到最近的超市采购完,提着超市塑料袋在夜晚的路边游荡。又是一个因为顾涛而有家不能回的夜晚。在路边坐坐,买点小吃,将吃完的小吃扔进垃圾箱,又换另一个路边坐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经过一家店门口,接过小姐姐热情塞进手中的传单。店家为了宣传,店门口还站着一只维尼熊。顾朝明站在不远处看着靠卖萌招揽客人的维尼熊,想起去年自己穿哆啦a梦玩偶服发传单的那天。就在那天,他第一次将顾涛的脸摁进面汤,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遇见林见樊。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缩回罪恶的手掌,在吵闹的街道上林见樊帮他捡起掉落的传单。站在不远处看着维尼熊,想到当初包裹在玩偶服里汗流浃背的自己,当时的自己丧气得要死,现在不敢说自己有多好,但至少能自信满满地说:“我看到了自己的改变。”我看到自己的改变,新的十七岁是有长进的。拿出手机拍下一张对面的维尼熊,将照片发给林见樊,离开那条街道,走到一条安静的路边坐着休息。“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是穿着个玩偶服。”顾朝明说。“我记得,哆啦a梦。”夜里有些凉,顾涛的行踪作息都不定,顾朝明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再出门,如果要出门的话现在还在家吗?如果不出门,在家里睡,那现在睡了吗?顶着冷空气在人本就少的路边和林见樊聊天,聊到十点多,林见樊都要睡觉,互道完晚安,顾朝明才收起手机看看周边。四下寂静,不见有人,只有惨白的月光铺洒。顾朝明决定回家,最近顾涛回家太频繁,要钱要得太凶,顾朝明决定赌一把,赌一把看看顾涛在没在家,睡没睡。提着采购的东西回家,看到楼上还亮着灯,顾朝明的心冷了一半,又想想顾涛可能又没关灯,顾朝明踏上回家的楼梯。钥匙插进门锁,打开门的那一刻,顾朝明知道自己赌输了。门后的家,灯全部亮着,不管是厕所还是厨房,一盏盏明晃晃的灯将狭小的房屋全部照亮,像是在预兆着什么可怕的事,比没有开灯、全黑的家更令人心慌。反常亮起的灯下是杂乱如常的客厅、杂乱的房间、杂乱的厨房,甚至电视机都移动位置,没有复原。房间衣柜里的衣服竟出现在客厅,冰箱门像人类打开大衣显示他的新毛衣一样大敞着,里边孤零零一根胡萝卜瑟瑟发抖。杂乱一片的家向回家的顾朝明告状,告状发疯的顾涛。面对翻得一团乱的家,顾朝明早已学会淡漠对待。淡漠地将手上装着日常用品的塑料袋放在门边,走到沙发前捡起自己的衣服,收拾一团乱糟的家。顾涛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顾朝明打开门时早就看到他,只是选择无视。一个活人坐在沙发上,顾朝明先关注的是杂乱的家,从沙发上拿起衣服时也像没看到他似的从顾涛身边走过。两人在的屋檐下,只有顾朝明收拾东西的声音,所有的灯都选择沉默,独自散发着自己的光亮。将地上的毛巾捡起放回原位,又拿过不知道顾涛从哪翻出来的纸箱子把地上大件的被顾涛损坏成垃圾的东西装进去。纸箱一点点装满,在顾朝明蹲下身捡起地上打碎的镜子时,一团黑影笼罩住手边装满垃圾的纸箱,笼罩住小心翼翼以防玻璃割破手的顾朝明。光影被恶魔抵挡,生活的野兽咆哮而来。顾朝明单枪匹马,怀着不能做傻事的道德与不断抑制的冲动站起身。第89章窗外半夜的天已然黑透,居民楼留下点点灯火,大多数人家都已熄灯睡觉,而顾朝明家却灯火通明。顾朝明站起身,站在抵挡住光亮的生活野兽前。一声响亮的巴掌。响在半夜,响在顾朝明脸上。顾朝明站直身子,头歪向一边,脸颊上火烧一般的灼热感。十七年的经验让顾朝明能够在接受顾涛的巴掌时再疼也不用手去抚住脸颊。那样看起来很怂,而且也没什么用。口腔里带上细微的疼,顾朝明忍着胸中怒气,咬住细微疼痛的唇壁。他劝自己,劝自己不要冲动。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巴掌你面临过许多次,你能处理好的,对吗?能够处理好,能够不被林见樊发现自己受伤,对吗?顾朝明自己问自己。他不怕自己受伤,他不怕自己流血,他怕再看到林见樊因为自己而流泪。看到林见樊流泪,那种感觉比自己受伤还更痛苦。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顾朝明转过脸来直视灯下掴他巴掌的顾涛,语气冷静出奇:“这次要多少?”被顾朝明盯着的顾涛有些惊讶顾朝明的冷静。“你把我那些东西藏哪去了?”顾涛语气急切,仿若什么事都可不顾,只要他说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顾朝明脸上的灼热感还在,顶着脸上的灼热感和头顶的灯光,顾朝明继续冷淡地问顾涛:“这次要多少?”“我不要钱,我有了。”顾涛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嘴里骂骂咧咧,顾朝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上下看看,显摆地在顾朝明眼前晃。“你房里还有那么多钱,想必这张卡里也不少吧。”顾涛哈哈大笑起来。顾朝明藏在房中以防顾涛回家找他问钱取出来的纸币全部被顾涛翻出来。“密码是多少?快告诉爸。”顾涛手指捏住银行卡,捏住顾朝明的银行卡像捏住花不完的钱一样大笑。银行卡在点亮的灯下随着顾涛的手臂上上下下,灯光在顾涛手臂上趴附着,反进顾朝明眼里。那是老妈给他的生活费,他白天还叫老妈别汇这么多钱。那是他存下来的钱,是他存下来的大学生活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现在。他现在的生计与未来的支撑全捏在顾涛的指尖。像捏住他脆弱的生命,扼制他脆弱的喉咙。顾涛手指捏住顾朝明仅剩的理智。捏住,捏碎。满屋的灯光下顾涛大笑着,脸上阴影如崎岖的山地,他大笑着,从未发现身前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朝明盯着顾涛手中晃动的银行卡,脸上的灼热尚有余温。恶魔在炫耀,在挑衅,在逼问。也许自己真的和顾涛很像吧,顾朝明想,他的冷静只能持续一会,不久便暴露出原形。果然,他还是和顾涛一样啊。自己全部家产都捏在顾涛手指尖,顾涛笑着问他密码,顾朝明沉默着,沉默。一头忍耐饥饿的猎豹扑向猎物。顾朝明扑向捏住他现在与未来的顾涛。猎豹扑倒猎物。顾朝明扑倒顾涛。顾涛躺在地上,头部的地方原本是他随手乱扔的啤酒瓶,如果不是进门后顾朝明将啤酒瓶捡起,顾涛现在一定会砸到后脑勺。顾涛腰部的位置原有一张倒下的木椅,是顾朝明放回原位的,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涛腰部肯定弯折。如果没有顾朝明,顾朝明痛恨自己,为什么收拾,如果他没有收拾,顾涛现在可能半死不活,或者腰部受损,头部受创,他也不用如此艰难地去抢夺顾涛手中的银行卡。顾涛要多少钱,他给。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顾朝明抢夺银行卡时想的并非是自己失去这张银行卡后没钱的日子该怎么办。他想的是自己的未来,那个和苏炳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未来。看到顾涛晃着他银行卡的那一刻,顾朝明仿佛看到了野兽,看到咆哮的野兽正在吞食他的未来。顾朝明不断冒出后悔收拾的念头,后悔没让顾涛倒下就非死即伤。顾朝明在抢夺他的未来。不顾一切。手臂和脸颊都被顾涛抓伤,肚子也被顾涛挣脱的腿踹一脚。顾朝明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一心抢着顾涛手中的银行卡。他抢过来了。他抢过自己的未来。手掌心触碰到冰冷的卡片,卡片冰冷,顾朝明的心却热得发烫,比他被顾涛扇巴掌的脸颊还要烫。握着冰冷的卡片,顾朝明手臂上流出一条血痕。鲜血滑过手背,顾朝明无心顾及,握住卡片,他的眼睛里闪出光来。他执着于抢银行卡,他内心兴奋,手背上的血痕从指缝流进掌心。顾朝明冰冷手掌捂不热的卡片沾上自己的血迹,他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怎么会发觉,抢到卡片的那一刻,他连顾涛拿起沙发边摆放的啤酒瓶都没有发觉。啤酒瓶砸中顾朝明的眉骨,砸中那个和林见樊说好下辈子靠这个来找他的小伤疤。眉骨刺激的疼痛,顾朝明想起刚刚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他在用暴力制服暴力。和野兽呆在一起,他也将变成野兽。再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第二个顾涛,成为生活野兽下训化的野兽。顾朝明忽然很想逃离,逃离灯火通明的家。他不管地上的顾涛,手中的银行卡沾上鲜红的血液,满屋的灯光在逮捕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朝明吸吸鼻子,吞咽口水,内心燥乱得如锅中烧开的粥,不断冒泡,不断往锅外扑。他想逃离。我没有,我不是,我以后能离开这里的。能离开这里的,和林见樊一起。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六月。顾朝明忽然非常想见林见樊,想牵着他的手,想听他对自己说没事,想亲吻他的唇,以获得冷静与心安。他想见他,就现在。他想逃离,就现在。顾朝明跌跌撞撞地朝家门口跑去,途中被爬起来的顾涛怒吼也没停止脚步。脚下被没收拾好的东西绊倒,头撞到家具上流出血来也没关系。他只想逃跑,只想见他。顾朝明的头皮磕破,往外流血,大半夜跑在路上,夜风填补不住伤口,刺激得伤口像放小烟花一样的疼。身上的伤痛全不顾及,顾朝明拼命往前跑。他没有去处,他想去能倾听他所有烦恼的海边,可已经没有车。他想去离家近的河岸边,可迷迷糊糊地走错路。跑过一条条马路,跑过只有路灯的小巷。夜里风冷,外套在风中翻飞,顾朝明跑得很快,他不敢停下来。身后有风在追赶,他停不下来。夜里路灯好奇地讨论着从灯下跑过的顾朝明,灯下跟着顾朝明一起奔跑的影子也累到不行。跑上一座天桥,顾朝明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站在天桥边,俯视着天桥下车辆并不多的马路。没有车流如注,马路边的路灯将他刚刚跑过的人行道照耀。顾朝明回看来时的路,再回看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薄凉贫瘠,贫瘠得像桥下没有车流的马路。母亲离婚,父亲殴打,大半夜的冷风吹刮着他的人生。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生,抢到当成未来的银行卡,顾朝明耳廓带血。明明抢到自己的未来,看到桥下平坦的马路。没有车笛催促鸣叫,他还是想到能够一下就抹杀他的未来、抹杀他的一生、抹杀他一切的一个字——死。母亲离开他了,父亲顾朝明不想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期望了。短短一年,多生变故,母亲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一年,时间在流逝,亲人在离去。他好像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等他高三刘意就要结婚了,小区里新交的朋友叫周函,他的成绩也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他拥有的林见樊。拥有那个梦里梦到他,梦就亮堂的少年。那个名字里带着父母美好期愿的少年,那个心疼他心疼到伤心流泪的少年。他是那么脆弱,别人再欺负他,自己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要保护他啊。林见樊名字中怀着父母的期望,自己的名字也同样。他对母亲的新男人一知半解,他以前说过要做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如果他不在了,那个男人家暴母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啊?他还留恋这世间,留恋玫瑰花与野兽并存的世间。留恋这世间还未到达的大学,留恋这世间还没看过的风景,留恋这个世界的人。顾朝明很想见林见樊,很想,很想。他靠着天桥,颓坐在地上,内心翻涌,忍住不哭出来。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哭,所以拼命忍着。在半夜的冷空气里,顾朝明拿出手机给林见樊打电话。已经很晚了,但顾朝明就想任性一次,就想不管那么多。电话等待几声后,对面接通了,顾朝明听到林见樊有些慵懒的声音。顾朝明忍着嘶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空吗?”这个时间谁会有空,顾朝明不抱期望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林见樊马上回答:“有,你怎么了?”没有被吵醒后的怒气,只有快速的肯定回答和关心的问句。打通电话前很想很想见他,想直接拥进他怀里,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忍耐全部告诉他,可当真要和他说的时候,顾朝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顾朝明用尽力气笑出来:“哈哈哈,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说半夜给别人打一个电话,想了一下晚上打电话只有你不会骂人。”顾朝明撒谎。林见樊想说话,可顾朝明又说:“你睡了吧?”“没,马上要睡了,和你说完晚安后睡不着又起来了。”林见樊说。“别骗我,你说谎能力很差,知道吗?我都听到你翻被子的声音了。”“那你也别骗我,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热闹的声音,你不是在玩大冒险,对吧?”顾朝明沉默,沉默后努力笑道:“果然是学霸,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林见樊声音柔软,轻声问:“你怎么了?”林见樊犹犹豫豫:“你哭了吗?”窝在被子里林见樊听到顾朝明忍耐的鼻音。顾朝明立马否认:“谁哭了,你刚睡醒听错了吧。”这回换林见樊沉默,顾朝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也不会去挑明。顾朝明坐在冰冷的天桥上,背后的围栏冰冷透骨,冷风阴阴吹过。“你能不能……”顾朝明想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天?可林见樊却问他:“你在哪?”“干嘛?想我了?”顾朝明嘴硬。顾朝明只是开玩笑,林见樊却说:“嗯,我想你了,想现在就见你,所以告诉我你在哪。”听到林见樊说想他的肯定回答,顾朝明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他一时无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眼眶里涌,内心酸涩,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林见樊却告诉他他想他。母亲的逐渐远离,父亲的殴打,人生的关心都在远离,而关心远离的时候,有新的人进入,有新的陪伴靠近。那个人就是林见樊。能够遇见他真好。顾朝明在电话那头眼泪流出来,他张口想告诉林见樊地点,一张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敢再说话。顾朝明把哽咽全吞下肚,调整好自己的嗓音。他还是倔强,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幅模样:“这大晚上的,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过来。”林见樊隔着空气,凭着电流一眼看穿他脆弱的倔强。林见樊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带点命令的语气:“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用过来,我………”“我不是去找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过于柔软的回答,受伤的顾朝明招架不住,他用手掌将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仰头靠着天桥围栏,想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终是告诉林见樊地址。半夜的天桥无人经过,顾朝明觉得很冷,夜里的冷风吹进他的呼吸。挂断电话,顾朝明用手擦脸,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流。顾朝明让它们肆意流淌,从心中流淌出来,却又想在林见樊到达之前急忙停住。天桥上的顾朝明不知道林见樊从哪边来,他看向桥下,看向桥的两边,一有车经过他就朝底下看。趁林见樊来之前顾朝明收拾自己,他不想让林见樊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朝明站起身来,拉拉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手放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思考林见樊来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夜风很冷,顾朝明打了好几个哆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八的电量。顾朝明怕关机,怕关机林见樊给他发信息他收不到,所以顾朝明一直握着手机,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才点开屏幕。林见樊:“我到桥下了。顾朝明朝桥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又跑到天桥另一边,看到已经发动的出租车慢慢开走。一个白色外套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两阶地在通往天桥的阶梯上奔跑。楼梯转角有灯,顾朝明看着他一步步跑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抬头,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脸上,白色的外套罩住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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