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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9(1 / 1)

时间过得太快,他还来不及留下什么,人生就过去了三分之一。唐岑看着坐在对面正在和服务员点菜的艾森,心里盘算着圣诞节的计划。等服务员走了之后,唐岑托着下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年圣诞节,你有什么计划吗?”圣诞节对于英国人而言,就像春节于中国人一样,在某些家庭,这也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团聚的机会。但艾森却为了陪他选择了留在异国他乡,他这样费心,这个圣诞唐岑也不想再随随便便消磨过去。“你想出去玩吗?还是留在巴黎?”艾森确实有计划,但不确定唐岑愿不愿意出门,正好他现在提起来了,可以一起商量一下。“我都可以,你觉得……”唐岑却没能把剩下那半句话说出口,他看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位置,一个年轻的亚裔女性带着一个不过六七岁的男孩坐了下来。男孩面对着他,隔得不算远,因此唐岑看清了他的长相——他像是混血,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却是清澈的碧蓝。唐岑也曾经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但他们的眼神不一样,这个男孩满眼全是对母亲的依赖和信任,而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两颗透亮的蓝宝石,美丽但空洞,没有一丝情感。艾森几乎是在唐岑停下的同时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唐岑在看着他这一边,但视线却是越过了他,落在他身后。顺着唐岑的视线看过去,艾森看到了那个孩子。他从没见过这个孩子,也没听唐岑提起过,但唐岑一直在看他,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悲伤。艾森回过头,握住唐岑搭在桌子上的手,一点一点包裹在掌心里。他说:“你认识他?”唐岑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每次看到围绕在父母身旁玩闹的孩子,唐岑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童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像寻常孩子一样,被自己的父亲带去公园或是游乐场一起玩耍过,一直都被关在那间不算特别宽敞的房间里。就连唐钤,虽然有玩乐的时间,但更多的时候都是管家陪着他。他们的父亲自始至终,都在用领导者的姿态面对他们。唐岑很少有同龄或是更年幼的朋友,长大之后也不喜欢亲近小孩子。周围人的一言一行对懵懂无知的孩童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孩童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害怕自己会在白纸上留下浑浊的污黑,所以对于孩子,他向来敬而远之。“我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心理测量室里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们没说话,只是对视了很久,我还记得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碧蓝色。”唐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眉头微微皱着,眼里却没有半点湿润。他有些记不清那个时候的情景,甚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会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些回忆,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然而依旧牢牢地刻在他的灵魂上,但疼过无数次,身体终于习惯之后,这些东西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会好起来的,你也会。”艾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从掌心传来的力量和热度让唐岑找回了些许神志。那一顿午饭吃得安静,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因为唐岑的话变得有些微妙,唐岑不好意思开口,艾森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等结完账,两人一起出了餐馆,朝着宠物医院的方向走时,唐岑突然问起了雷蒙的事情:“你大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艾森仔细想了一下,将自己记忆里雷蒙的形象简单描述了一番:“古板、保守,有一点排外,比较自我,但是不会勉强别人。”排外、自我。艾森这样的评价,让唐岑下意识觉得雷蒙会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唐岑有些担心,他们之后必定是会见上一面,他担心自己会给雷蒙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现在恐怕已经留下了。艾森说着说着,余光瞥见唐岑脸上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又转而改口道:“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很难相处,其实他不太干涉其他人的事情,就算以后回了英国,我们也不怎么会和他见面,不用担心和他相处不来。”“我小的时候他总是看不惯我,觉得我的言行太粗鲁,不像个绅士。”艾森想起小时候被雷蒙按着头学习礼仪的情景,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总和母亲说不要太溺爱我,但是他每次出远门都会给我带礼物,经常和我说自己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父亲的工作,雷蒙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学习,艾森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见了面两人的相处也是以雷蒙欺负他为主。但抛开这些,雷蒙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哥哥,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多,却没有很深的代沟。父母对于年幼的次子总是比较溺爱,小时候的艾森也是如此,斯特林夫妇对他过分宽容,导致他最初的性格过分顽劣。那个时候年少气盛的雷蒙还没有现在这么沉稳,被不懂事的弟弟妹妹捉弄时总是直截了当地教训他们。在艾森的童年里,雷蒙比起哥哥,更像是承担了父亲的职责。也是因为有雷蒙纠正他,教导他,才让他摈弃那一身的毛病,慢慢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长兄如父,艾森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是如此。“他结婚了吗?”唐岑努力回忆了一番,始终不记得雷蒙手上有没有戴着戒指。艾森转述的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再加上现在这些,唐岑大致明白了雷蒙的为人,只是对自己的弟弟是如此,对其他人又会是怎么样的?虽然不是正式的见家长,但见了雷蒙,也就和见艾森的父母没有太大的区别。“雷蒙比我大了十四岁,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就结婚了,和他交往了十年的初恋情人。”艾森从记事起,经常能在家里看到雷蒙和当时还是他女朋友的伊丽莎白。那个时候伊丽莎白还不能算是艾森的大嫂,但是他们家里都默认了两个人的关系,到后来大学毕业,两个人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在婚后的十多年里一起养育了三个孩子。“伊丽莎白对我很好,每次来家里都会给我们带一些糖果,而且大多数时候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回忆起童年,就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一样,艾森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因为每次都会收到礼物,能听到故事,所以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见到雷蒙和伊丽莎白。”过往的记忆就像涌动的潮水一般,接连不断地从脑海深处翻涌而起,艾森忽然又想起了当时雷蒙和伊丽莎白那场盛大的婚礼。“唐岑,你知道,虽然雷蒙结婚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结婚时的场景。”“雷蒙很爱伊丽莎白,他说他希望伊丽莎白这辈子只结这一次婚,想给伊丽莎白一场完美的婚礼,所以那场婚礼是他亲自策划的,他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伊丽莎白。”在雷蒙结婚的那天,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艾森作为伴郎站在雷蒙的身后,他看得出一贯从容淡定的雷蒙很紧张,却又强装镇定。而在教堂门开启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雷蒙的一声惊叹。随后他和他身旁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挽着父亲的伊丽莎白,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戴着长而轻薄的头纱,妆容精致完美,就像中世纪那些住在城堡里的高贵的公主一样。雷蒙后来告诉他,当时伊丽莎白走向他的那几十秒钟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而他在那一个世纪里,和伊丽莎白过完了一辈子。“我挺羡慕雷蒙的,在那之后我就时常在想,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和爱人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在牧师面前宣誓,向我爱的那个人说‘yes,i do’,为他戴上戒指。”艾森牵着唐岑的手站在岔路口。那天他看到唐岑站在公司门口等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在心里和唐岑过完了一辈子,从巴黎到伦敦,或许还会到中国,去唐岑的故乡。面前的红灯不停地闪烁着,车流不止,身旁的行人神色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像融入到了这个社会,又像是被人流无声地隔离开了。在红灯闪烁了数秒之后,绿灯亮了起来,艾森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停在原地的唐岑拉了回来。艾森诧异地回过头看他,唐岑飞快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唐岑没说话,沉默着直到身旁来来往往的人彻底散去,绿灯又闪烁着变成了红灯之后,艾森才听到他的声音:“我其实也想过……但是那个时候想这些,除了让自己明白自己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之外,没有什么意义。”艾森话语里满是对婚礼的期待,唐岑却不敢期待这些,他臆想出的恐惧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钻进他的梦境之中。在差不多大的年纪,唐岑也跟着自己的父亲去参加过婚宴,本来应是其乐融融的那场婚宴却充斥着虚与委蛇,给唐岑留下了糟糕的回忆。客套的祝福和吹捧,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年少敏感的唐岑看得出那对新婚夫妻并不相爱,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才领回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上金属圈。新人站在台上假笑着,像极了供人参观的珍奇异兽。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还要结婚?当时的唐岑并不能明白这场婚姻背后肮脏的交易,当然那些彼此利益挂钩的成年人也不会告诉他理由。第85章唐岑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艾森拉着他站在路口,两个人异常的行为引来了行人诧异的视线。投在身上的视线交错来往,看得艾森浑身不舒坦,他叹了一口气,在第四个绿灯亮起的时候轻轻晃了晃唐岑的手。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很久了,艾森兜里的手机已经振动好几次了,应该是宠物医院发来的消息。陷在回忆中的唐岑被不太强烈的晃动拉回现实,他抬头望向始作俑者:“怎么了?”“该去接欧培拉了。”面前的绿灯开始闪烁,艾森拉着唐岑小跑着过了马路。过了马路,往后又是一段畅通无阻的道路,两人牵着手,继续朝着宠物医院的方向走去。然而各怀心事的两人一路上始终没有再进行任何交谈,这个话题也因此戛然而止。在走到宠物医院门前的路口时,艾森突然开口问道:“你现在还会那么想吗?”艾森知道唐岑不喜欢提这些,但是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艾森看得出来,他在计划他们的未来,可唐岑却一直在逃避,积攒数月的不安终于到达了爆发的边缘。“和我在一起会让你不开心吗?”“为什么你一直想离开我?”艾森把一连串的问题都丢出来,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畅快。一路上他忍了又忍,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他本来想就这么算了,但是和雷蒙认真谈过一次之后,艾森发现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只是被选择性忽略了罢了。内心的不安被放大,也许这就是刚开始那段时间里唐岑的感受吧。艾森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从来都是他惯着唐岑,偶尔也让他任性一次,毕竟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而已。听到艾森抛出来的问题,唐岑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但他一直沉默着,始终没有给艾森一个确切的答案,哪怕是艾森亲口向他索要承诺,唐岑依旧给不出他想要的回答。在这段感情里,主动许下承诺的一直都是艾森,他自己永远都是不安的那一方,但今天两人的角色却完全反了过来。原来艾森也会害怕。艾森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站在他身侧,唐岑听得一清二楚。那细微的颤动让唐岑差一点就将谎言脱口而出,但在即将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他咬住了下唇,那些话生生被压在了喉咙口。用力咬了咬下唇,唐岑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后才开口:“我不想总是说这些丧气话,给你泼冷水,但是你知道我现在根本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唐岑不想用违心的谎言搪塞艾森,不管他给了什么样的答案,艾森都会相信他。现在这个局面,也许用谎话欺骗安抚他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连一句轻飘飘的承诺都是虚假的,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将艾森送给他的戒指戴在手上。握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艾森那一向温热的手掌突然间失了温度,紧接着唐岑摸到了他变得冰冷的指尖。冰冷触手可及,唐岑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忽然乱了。“我……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家人之间到底该怎么相处,所以至少等我见过你大哥,到那之后我再给你一个回答。”“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不可以?”唐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怪异,但抑制不住的恐惧在心里蔓延。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艾森会不会离开他?明明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唐岑,但在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又害怕艾森先离开。他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也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是怎么和家里人相处的,甚至没有去同学或是朋友家里玩耍的经历。他只听过,在影视作品里看过,可是听到的和看到的,始终是与真实的有偏差的。哪怕艾森一直安慰他,就算自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唐岑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一直说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也有耐心消耗殆尽,选择离开的一天。就在唐岑陷入无端的担忧中,神经紧绷时,艾森突然挣脱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紧贴着的手心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中的寒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里,唐岑打了个哆嗦。唐岑的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重物。“没关系,我可以等,那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年。”艾森搭着他的肩,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果然这样的要求对唐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给不了承诺也没关系,他们现在至少能好好说话了,最开始他对唐岑提的要求他已经能做到了,一切都有转机。艾森松了口气,一直走到医院的玻璃门前才放开唐岑,拉开了玻璃门:“我们进去接欧培拉吧。”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之前追问着要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岑跟在艾森的身后进了医院,他站在休息区等着,看着艾森和负责给欧培拉体检的医护人员沟通。不愿意见艾森的父母,也没有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唐岑知道自己很差劲,但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唐岑藏在心里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借酒壮胆的那一个晚上根本说不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大学假期回国实习的那段时间里,唐松源领着他参加过几次酒会。名义上是带他熟悉生意场上的人脉,可明里暗里却不停地向他介绍那些人的女儿。唐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女人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那场婚礼。在最后一次参加酒会的那个晚上,带着一身酒气的唐岑没有和远在英国的陆晟通电话,匆匆洗漱后就睡了,又在午夜三点忽然惊醒了。唐岑做了个梦,一个噩梦,是他做过的数不尽的噩梦之中,记忆最清晰的一个。他梦见自己结了婚,在婚礼上,他久违地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却看不清站在面前同自己交换戒指的妻子的容貌。他听见司仪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可以亲吻他的妻子了,可面前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唐岑回头看了眼父亲,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在一阵喧闹的欢呼声中,唐岑亲吻了他的妻子。在他亲吻的那一刻,梦里的景象又变了,他那个身材纤瘦的妻子顶着一张空白的面孔,用温婉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扑在他怀里的女儿仰起头看他时,也同样是空白的面孔。唐岑听见了笑声,梦里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在笑,可那笑声传进他耳里,惊悚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然而转过身,他看见了父亲满意的笑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岑惊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能再睡着。梦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空白的面孔,没有任何五官,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唐岑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他试图从那些面孔里找到自己梦里的妻子,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谁的脸都能填上,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那个时候唐岑突然意识到了,令父亲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同性,他和男人上床,接受他们施舍的爱情和善意,借着这些彻底脱离唐家。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亲吻妻子,也不会有孩子,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但从那之后,不论唐岑在和谁交往,他依旧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场噩梦终究是无法抹去的记忆,唐岑做过太多太多的噩梦,但唯独这一份记忆强烈清晰,甚至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走吧。”艾森的声音唤回了唐岑飘散的思绪,他小声应了一下,从艾森手里接过被医生“蹂躏”了一上午的欧培拉,两个人照着原路慢慢走回了家。买完了晚饭的食材,两人一猫终于在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艾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唐岑把欧培拉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饿了大半天的欧培拉一出猫包就朝着艾森小跑了过去,它蹲在艾森手边“喵喵”叫了两声,撒娇般的语气让艾森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欧培拉享受了两下来自艾森的爱抚,突然歪头张开了自己的嘴,飞快地朝着艾森的虎口咬去。在欧培拉张嘴的时候,艾森就预感到了危机,迅速抽回了手,冰冷的牙齿擦过手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咝——还挺记仇的!”“我看看。”听到艾森的抽气声,唐岑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厨房,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欧培拉咬得不重,艾森又躲开了,手背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痕和一串湿漉漉的口水。欧培拉平时虽然淘气,但这还是第一次张口咬人,都说绝育后的猫会记仇,唐岑不由得担心起他们日后的生活。艾森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抚平:“没事,它没用力。”唐岑捧着艾森的手,用袖子将那上头小猫留下的口水抹去。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欧培拉牙齿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凹痕,在艾森不解的注视中,唐岑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艾森手上被欧培拉咬过的地方。“唐岑?”艾森目睹了全过程,唐岑的呼吸扫过他的手背,像细软的羽毛抚过一般,皮肤被撩拨起了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唐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突……突然很想亲你。”唐岑的皮肤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艾森觉得他的尾椎骨有一点发麻,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唐岑面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亲这里。”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唐岑闭上眼,呼吸却变得凌乱。什么都不要想,他现在只需要亲吻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只需要记住他的模样。第86章原本以为雷蒙·斯特林的突然到访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临近年末,有些原本自认为早有定数的事情也很难再维持原样。圣诞节前的两周,即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奔向了过节,但似乎除了唐岑这样的“无业游民”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就连一直在家偷懒的艾森也被雷蒙拖回了公司。在雷蒙到访的头两天里,艾森还能找借口待在家里,到第三天早晨,雷蒙一连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拽了起来。一通电话结束,艾森的手头上突然多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在唐岑还卷着被子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打着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去公司了。圣诞节前后,巴黎的街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在艾森还没回到家前,除了天气放晴的时候,御寒能力几乎为零的唐岑就喜欢和欧培拉一起缩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赖在暖气片旁吹暖风或是干脆钻进被窝里。而现在艾森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唐岑也不愿意一个人顶着寒风出门,因此艾森再也没体会过唐岑接他下班的快乐了。艾森过了几周散漫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带唐岑出门旅游就又被拉回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回公司加了两天的班,他回家就忍不住挂到唐岑身上抱怨起来:“雷蒙太过分了,明明节后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我们现在全部都做完,天天看报表看报表,我头好疼啊,不想去加班……”身上多了个人形挂件有些碍手碍脚,唐岑连切菜都施展不开,没好气地推了一下艾森埋在他颈窝里来回磨蹭的脑袋:“好好听他安排吧,本来你就是来巴黎出差的,老是请假会让人说闲话的。”艾森被唐岑推了一下,抬起头又嘟嘟囔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本来想这周带你出去玩的……啊!”耳旁炸开一声惨叫,吓得唐岑差点握不住刀,他回过头,却瞧见艾森捂着眼睛,面容痛苦:“怎么了?!”艾森费力地眨着眼睛,受到刺激的泪腺分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指。唐岑赶忙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艾森接过之后就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边吸着鼻子边抽抽噎噎道:“洋葱汁……”唐岑愣了一下,将手指靠在鼻子旁嗅了嗅,一股浓重的洋葱味顺着鼻腔冲上脑门。被洋葱味呛得咳了一声,唐岑这才想起来,在艾森回来之前他刚好切完一颗洋葱,没来得及洗手艾森就挂到了身上,他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洋葱汁蹭到了艾森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唐岑悄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当天晚上,红着眼眶的艾森用叉子狠狠地戳穿了碗里的洋葱片,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只能若无其事地拨着碗里的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欧培拉了。艾森不在家,唐岑觉得自己白天的时间似乎又变慢了,每一天都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放肆地挥霍时间。他以为只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他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何况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他很清楚艾森不可能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就算是现在,艾森已经回公司忙碌了一周,唐岑还是不太适应。而且艾森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晚饭时间一直往后延迟到了睡觉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变短了,原本住着两人一猫的房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变得格外安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越是接近和雷蒙见面的日子,唐岑心里那股诡异的孤独感和不安就越发强烈。这份不安从雷蒙到来的那天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越发强烈,他心里没底,却无处宣泄。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吓人,唐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环境,但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呼唤艾森。因为明天要招待艾森的家人,唐岑想着趁今天把房间打扫一下,虽然不是很乱,但是欧培拉的毛被暖气吹得到处都是,看着也实在闹心。拿着滚筒在沙发上来回滚着,把猫毛全部粘完后,唐岑又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包猫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唐岑把沙发整理好,踮着脚打开了放猫零食的柜子,本来只是想把零食放回原来的位置,把柜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一盒零食,唐岑疑惑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艾森,你把欧培拉的零食放哪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唐岑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艾森的回应,正要回头问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艾森不在家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唐岑盯着地板,许久才缓缓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口腔里呼出的湿热气体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又迅速地消散而去。找不到想找的零食,唐岑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就拖着步子往沙发走去。还没等他坐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欧培拉叼起桌上的零食小跑着奔到了他面前。手术后完全恢复了的成年猫撑起身子,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腿上,在唐岑面前讨好地晃动着零食袋,那被堵着的嘴里还含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喵呜——”唐岑接过零食,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包装,他捏着包装,挤出了一小点糊状的物体,悬在欧培拉头顶来回逗着。被香味吸引的欧培拉抬起前腿,使劲蹦着试图够到小鱼干,但几次都被坏心眼的主人躲开了。看着欧培拉使劲蹬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岑“扑哧”笑出了声。在欧培拉急得“喵喵”直叫的时候,他终于放低手,让欧培拉抱着他的手舔食着心爱的小零食。虽然艾森不在,好在欧培拉依旧黏人,而且——“毕竟不是小孩子,不用太费心教导。”吃完零食,唐岑把扫地机器人打开之后就继续瘫在沙发上神游,欧培拉吃饱喝足,又开始满屋子追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从卧室转进了餐厅,又从餐桌下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里,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通道里磕磕碰碰地转着圈。“喵——”踩在扫地机器人背上满屋子乱转的欧培拉又被运回了唐岑身边,它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对着神游中的主人叫了一声,见唐岑没反应,又蹿上沙发蹲在他身旁,将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腿上突然压上了一个重物,唐岑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欧培拉的小脑袋。欧培拉在唐岑的手搭上头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滚着响亮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了唐岑面前。吃完零食又在房间里玩闹了许久,欧培拉依偎在唐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唐岑抱着欧培拉,柔软的毛扫过手背,听着怀里平稳舒缓的呼吸声,那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明天就要和雷蒙见面,唐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跟着七上八下。如何面对雷蒙,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岑,哪怕艾森说过无数次他无需担心这些,可唐岑还是忍不住,他对雷蒙的认识只停留在艾森告诉他的那些,还有网络上能搜索到的零碎消息上罢了。先前问了雷蒙的事,就难免会提起艾森的童年,这几天睡前艾森都会和唐岑说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曾经照顾过的属于他母亲的宠物。自从养了欧培拉,看着欧培拉和自己撒娇,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舒服地打着呼噜,唐岑就忍不住想着,如果小时候自己能像艾森一样有一只宠物陪伴,就算还是没有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活到三十一岁的他,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唐岑梦见过那个情景,可那个梦却没有结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所有恐惧的、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教他认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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