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周国公若有所思,沈娉婷微微一福身道:“儿媳的话说完了,这便回去了,只是临走还有一言,儿媳既然嫁进了国公府,便是府里的一份子,为这府里尽心尽力的心却是真的。”
“等等……”周国公抬手,旋即又掩下了面上的激动之色,轻咳了一声吩咐儿子道:“疏临,护送你媳妇回去。”
“多谢父亲体恤。”沈娉婷垂眸笑道,掩下目中的嘲讽与得色。
国公府下人何其多,她哪里就需要人送了,不过是终于发现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用处,所以才略做安抚罢了。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周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看着丈夫道:“公爷,你赞同她的想法?”
“夫人啊,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你日后可万万不能再苛待这个儿媳了。”周国公道。
他毕竟是男子,心胸开阔些,看的也长远:“疏临性子软糯,有这样一个心眼子多又很有些格局的媳妇,不是坏事,若是她一心向着疏临,咱们国公府没有大的风波,再兴盛三代不是问题。”
周国公夫人面色不愉,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沈娉婷的确比她想的要聪明,只是她是个做母亲的,眼见儿子的一腔热情全倒在沈娉婷身上,可沈娉婷却似乎是个捂不热的,到底意难平,且再看看吧。
却说师攸宁这头,三月初的时候,宁宴清果真兑现承诺,特地抽了沐休的日子,带着师攸宁踏春去了。
京城是个烟火繁华之地,春日里哪里都是人挤人的,并不是个好去处,是以两人这踏春便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只是庄子离京城不远,京城里发生的事便也传递的很是迅速,譬如春风时往清凉寺进香,为着抢夺头柱香,微服的恭亲王宁书与周国公府的家将起了不小的冲突。
这官司一打便跑到隆庆帝面前了。
宁宴清远远看着在草地上扑棱着放风筝的师攸宁,却是在听杜湛汇报京城的情形。
宁书与周国公府的冲突自然是他事先安排的,宁宴清双眸微眯,好整以暇道:“听说宁镇有意将九门提督兵权给兵部侍郎王扬,将王扬暗中早投了周国公的消息放出去,让那位陛下好好高兴高兴。”
碧空如洗,纸鸢渐飞渐远,师攸宁回身去看宁宴清,虽然两人隔着二十来步,可她还是能感受到宁宴清看向她时的温柔笑意,唇角便不由的牵起。
师攸宁将手里的风筝线交给红枫,仰头眯着眼看,其实心里头却是与龙凤册交流京城的消息,如今恭亲王宁书出场了,前世便是他带兵围困的皇宫,是最终将隆庆帝逼迫至绝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宁宴清报仇雪恨便在最近的二三年内。
“在想什么?”
师攸宁的腰肢被环住,宁宴清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下颌在她发顶微微蹭过。
她放松的将自己靠在宁宴清的怀中,皂角清香和着春风袭上鼻尖:“在想夫君你,什么时候能过来陪我放纸鸢,一会儿咱们去钓鱼好不好,庄子上正好有一条小溪,或者去山上看星星,等日出也好,府里太闷,还是这里有意思。”
师攸宁其实并非就贪玩到了如此地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宁宴清如今有多大的压力。
诚然,他机谋百变隐忍沉着,可他谋算的是整个大燕江山,其中的调度与运筹所耗费的精力不可想象,若是一旦事败,此生无望。
师攸宁最近经常在深夜的时候发现宁宴清秉烛而坐,有时候大约是怕扰着她休息,便是连烛火都不点,只独自在黑夜中静坐许久。
有龙凤册在,她比宁宴清更清楚的知道,他在京城中所安排的一切都在很顺利的进行,所以她想让宁宴清放松放松,慧极必伤,长久绷着神经,是会伤身体的。
“这么贪心?”宁宴清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玉白的耳垂,察觉到她敏感的缩了缩肩,低低的笑道:“庄子上可歇两日,响午用过饭后咱们去钓鱼,晚上观星,明早你若起得来,那便看日出,可好?”
宁宴清一样样不急不缓的安排,想着有这许多有意思的事与眼前人同做,心底开阔不少,眉宇间不自觉攒着的折痕也渐渐舒展开了。
他近来时常梦到十几年前东宫大火的那夜,哀嚎和惨叫伴着冲天的火光,而他只能躲在暗处匆匆看上一眼便被抱着奔命似的离开。
他也会梦到自己手刃隆庆帝而后夺得帝位。
越是距离目标愈近,宁宴清便做梦做的极频繁,很多时候往往上半夜惊醒,后半夜便了无睡意,若不是还有步安歌在一旁安稳恬淡的睡颜,他恐怕会控制不住的去府里的地牢。
地牢里,有不少当初背叛东宫后来隐姓埋名的小人,一个个被龙隐居找出来,每当他奉承隆庆帝到隐忍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去地牢中,在那里释放自己的暴戾和狠毒。
这处庄子还是隆庆帝在宁宴清救驾之后一并赏赐的,穿过庄子的溪水才解冻不久,素日里没有人来捕捞,不要说是钓鱼,便是直接在水里撒一把碎馒头,立刻便会围拢来一大群鱼,伸手捞便是。
溪水还很寒凉,宁宴清不让师攸宁下手,见她在水边拿网兜捞鱼不尽兴,索性自己脱靴挽袍的下了水,逮一条鱼便往师攸宁捧着的竹篓子里扔一条,素来沉静清俊的眉眼难得的神采飞扬,倒才让人记起,他如今也还不过是个才二十一岁的青年。
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九成九的还混混沌沌的打马过街,呼朋登高来着。
回去的时候,宁宴清直接将师攸宁背在背上,路过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时,还绕着树转了几圈,师攸宁生怕自己跌下去,将宁宴清搂的紧紧的。
后来她也发现了,自己越是搂的紧,宁宴清背着她愈是摇摇晃晃没个消停,索性坏心眼的放开了手,倒将宁宴清的吓的脸白了一瞬,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将背换成了抱才罢。
牡丹和红枫几个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很知道不耽误两位主子培养感情,跟着老娘在步府做厨娘的桔梗在野草地上挖野菜,回头整治好了,是很不错的小菜。
晚上的观星,因为天转阴的缘故没有看成,师攸宁因为下午捉鱼的时候玩的猛,累的倚在床上半步都不肯动,看不成星星倒是也没多大遗憾。
其实,她心底很是得意,因为宁宴清明显气息清朗了不少,显然这样放松的法子是有效的。
宁宴清泡了脚,湿哒哒的便上床将自家夫人狠亲了一通,师攸宁捏着他的面颊将其扯了个四方脸,表示自己对晚饭时的全鱼宴更感兴趣。
宁相爷倒也不强求,只说那也行,转而十分乖巧的替师攸宁揉起腿来,他识得穴位,按着倒还真舒服的很。
师攸宁起初还眯着眼享受呢,想着一会儿也替宁宴宁按摩按摩,算是礼尚往来,谁成想按着按着她便觉身上有些发凉,竟是已经被某个不老实的按摩师剥了外裳。
再后来么,师攸宁被吃干抹净,哪里还有力气惦记什么全鱼宴,只昏昏沉沉的梦周公去了。
她睡着了,却不知宁宴清倒是比之前还神清气爽,屈指在师攸宁鼻梁上刮了一记,感念的低声道:“小机灵鬼儿!”而后吩咐庄子上的人,晚饭推后一个时辰。
宁宴清素来聪慧,便是开始看不出自家夫人的用意,如今也明白了她是为着让自己放松些才想着许多主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日清晨,师攸宁是被宁宴清裹在被子里带上山的。
庄子附近的山并不如何高,可看日出却是尽够的。
两个人相拥,眼见朦胧模糊的夜色渐渐散了青黑,地平线上朝霞渐聚,颜色也愈加鲜丽。
最后,一轮红日羞答答的露出个脑袋顶,而后很快便露出来全貌,将半边天映的通红,温柔而坚定的驱散着黑夜留下的寒意。
宁宴清的眸光映着东升的日光,只觉心胸开阔已极,心头的沉郁更是被驱散的一干二净,他无比自信的想,三年内,自己一定可以将隆庆帝赶下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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