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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1 / 1)

这句“额娘亲手做的”让隆科多更是左右为难。七阿哥额娘是谁呀, 是皇贵妃,后宫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权势最高的女人, 更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可爱的小外甥拿姐姐做的点心给他吃,他敢不吃吗?别说只是掉在地上, 就算是掉在坭坑里,他也得捡起来吃掉!隆科多从胤祐手里接过蛋黄酥,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那就……多谢七阿哥赏赐。”胤祐摆了摆手:“别客气, 反正不吃也浪费了,额娘说过不可以浪费粮食, 因为农民伯伯种地很辛苦……”隆科多听懂了,因为不能浪费,所以才给他吃。他在小外甥心目中, 大抵也就是拿剩菜剩饭喂狗的水平。这时候一旁的胤禩可不乐意了, 他看着隆科多手里的蛋黄酥,万分不舍的说了一句:“那是我的!”隆科多干笑两声,心说一块掉在地上的蛋黄酥, 竟然还有人跟他抢。胤祐立刻拉住八弟的手,有些着急的小声说道:“那是掉地上的,小朋友吃了会生病, 七哥还有,给你拿新的。”隆科多扶额, 看着手里的蛋黄酥, 上面还沾着一点尘土,心里颇不是滋味, 原来小外甥也知道掉地上的东西吃了要生病。他眼睁睁看着胤祐牵着胤禩一路小跑着去到旁边候着的一个太监身旁, 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小块喂到八阿哥嘴边。看着这一幕,隆科多眼里流露着复杂的情绪,把蛋黄酥三两口塞进嘴里和着眼泪一并往肚子里咽。七哥喂到嘴里的点心,胤禩吃得很认真。胤祐脸上满是期待的问他:“好吃吗?”胤禩点点头:“好好吃。”然后他也掰下一块喂到胤祐嘴里,兄弟俩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着把蛋黄酥吃掉了。回去的路上胤祐还不忘对弟弟进行说教:“粮食是很珍贵的,吃多少取多少,七哥教你背首诗,叫《悯农》,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胤禩学得很认真,也很聪明,回去这一路走了没多久他就已经学会了惠妃从来也没有教过他这些,甚至一天到晚跟他说不了几句话。七哥的额娘就不一样了,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跟七哥讲。两个孩子一同回到太皇太后居住的院子,院子里忙前忙后的宫女太监看到七阿哥回来了,纷纷上前跟他打招呼。“瞧您这满头的汗,赶快进屋歇着吧。”“主子又上哪儿玩去了,哟,还把八阿哥一道带回来了。”“奴才这就去井边给您打盆水,好好洗把脸,厨房给您备着绿豆汤,正好消消暑。”“……”胤禩感觉慈宁宫的宫人可真好啊,他们一见到七哥虽然没有行礼请安,但是个个脸上都带着宠溺的笑意,言语间对他十分关爱,不难听出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爱。而每个人对七哥说话的时候,他都会转过头去对着那人露出甜甜的笑脸。可是在延禧宫就不一样,不只是那些嬷嬷宫女太监,就连其他偏殿里住的小主对额娘和大阿哥也是毕恭毕敬,而对他却很冷漠,只除了一个人……胤祐牵着弟弟进屋,挑开帘子就听到太皇太后对皇贵妃说道:“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没入伏之前就已经热得人受不了,这两天刚入伏日头更是毒辣。”皇贵妃递了一盏晾凉的清茶给她,老祖宗过去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茶喝着有股辛味儿。”皇贵妃笑着说:“这都让您喝出来了,我在里面隔了一片生姜,民间有句俗语‘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大夫开药方’。”胤祐三两步跑到他们跟前,大声说道:“羊肉炖萝卜,可香了!”太皇太后瞅了他一眼:“你看看你这张脸,晒得跟个猴儿屁股一样,以后只能呆在屋子里,不许出去乱跑了。”胤祐扑过去趴在老祖宗腿上撒娇:“那我以后每天都陪着乌库玛嬷。”太皇太后拍拍他的小脸:“快去让熹丫头给你洗洗。”胤禩从胤祐身后走出来,乖巧又恭敬的躬身行礼:“给老祖宗请安,给皇贵妃请安。”太皇太后看到他自然也是高兴的,挥挥手:“快去,跟你七哥一起去洗洗。”晚上兄弟俩陪着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因为担心两个孩子太吵,打扰到太皇太后休息,皇贵妃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自己院子。回去之后,胤祐无意间把白天遇到隆科多的事情跟皇贵妃提了一嘴:“唉,可惜百福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否则我就不用把蛋黄酥给乌龟舅舅了。”皇贵妃笑死了,在他心里隆科多竟然连百福都不如,不知道当事人心里作何感想。但她还是严厉的纠正了孩子:“掉在地上的东西,大人吃了也是会生病,所以不能给舅舅吃!”胤祐有点担心:“那乌龟舅舅会生病吗?”皇贵妃点了点头:“或许会的。”胤祐可没想让他生病:“那怎么办呀?”“也或许不会,舅舅从小习武,壮得跟头牛一样,皮糙肉厚,抵抗力好。”胤祐问:“抵抗力是什么,怎么才能好?”皇贵妃笑道:“你好好吃饭,好好锻炼抵抗力也会好。”胤祐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小七记住了!”晚上胤祐拉着胤禩在一个木桶里洗澡,兄弟俩脱光光了坦诚相对,一人手里拿了个小木勺,往对方身上泼水,洪亮的笑声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见。洗完澡穿上轻薄透气的睡衣,两个人趴在凉席上玩玩具,旁边有宫女给他俩扇着扇子。忽然,胤禩扑过去贴着胤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胤祐就爬到床边去找李熹:“熹姑姑,我和弟弟都困了。”李熹让他俩躺好,自己拿了把扇子坐在床边:“困了就睡吧。”胤祐拉拉她的手:“你也去休息吧,我不热。”李熹觉得奇怪,这都什么天气了,他竟然说不热?看了看另一边的八阿哥,李熹恍然大悟,兄弟俩这是想把伺候的人都支走,有悄悄话要说。李熹见他拼命摇晃自己,一脸讨好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摸摸他的脑袋:“那你乖乖睡觉,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事立刻叫我。”“好!”胤祐脆生生的答应下来。等所有人都退出房间,胤禩才扑过来,搂着他七哥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七哥,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别人听见,胤祐立刻化身为吃瓜群众,撅起屁股跟他头挨着头:“什么秘密?”胤禩说:“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胤祐拍着屁股保证:“好好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胤禩想了想才说:“我发现,延禧宫后院偏殿里的卫佳娘娘总是偷偷地看我,没人的时候她还会偷偷跟我说话,问我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胤祐想了想,其实后宫里好多庶妃他都不大认识,这位卫佳氏他也没说过话,是真的把名字和人对不上号。“那个……”胤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卫佳娘娘是哪个?”“……”胤禩无语,但还是耐心的跟他解释,“就,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可是宫里的娘娘个个都好看,胤祐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胤禩急了:“和我长得很像……”胤祐一拍脑门:“卫佳娘娘长得好看,八弟长得像她,说明八弟长得也很好看,长得好看的小娃娃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啦。”“……”这个逻辑,胤禩在心里梳理了半晌,也没捋清楚。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七哥怎么还不明白呀?胤禩又靠过去小小声的说道:“她有时看着我,会流眼泪,我觉得……我觉得……”“她看你太可爱啦,想要拥有像你这么可爱的儿子。”胤祐伸出手,本来想要搂他的肩膀,但手太短了,只能勉强搂住脖子。“不是的七哥,”胤禩咬了咬牙,“我觉得或许她才是我额娘。”终于还是将心里困扰自己好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胤禩既害怕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知道这种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但在七哥面前他忍不住。养在深宫中的孩子不是谁都能像胤祐那样,有许多人围绕在他身旁,守护他的纯真。其他皇子公主,尤其是生母身份低微,从小寄人篱下的皇子公主,他们心思敏感,警觉性高,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强烈。胤禩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惠妃对他和大哥的态度截然不同,很早就发现卫佳氏总是在暗中关注他,目光里的那份疼爱与不舍都快化成实质满溢出来。后来四阿哥的身份被两个太监揭开,皇贵妃待他就像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好,他竟然不是皇贵妃亲生的,而是德妃的儿子。虽然这件事最后被汗阿玛压了下来,德妃和四阿哥都没有要和对方相认的打算,四阿哥依旧称呼皇贵妃额娘,和承乾宫的来往仍然密切。有些人在私底下议论四阿哥,说他只是想要攀附皇贵妃和佟家的权势,德妃除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现在连皇上的宠爱也没有了,换了谁站在四阿哥的角度都会更加亲近皇贵妃。可是胤禩认为事情并非如此,四阿哥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后仍然愿意亲近皇贵妃,远离德妃,是因为皇贵妃真的待他视如己出。他有点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同样的选择,会怎么选?他不愿疏远惠妃,但也渴望从卫佳氏那里得到一些母爱。胤祐抱着他翻了个身,他能感觉到胤禩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轻微的抖动,两个人刚洗过澡,又热出一身汗来,但胤祐没打算松开手。“不管你的额娘是是谁,反正你是我弟弟。”胤祐摸摸他的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胤禩比他还高,蜷着身体靠在他怀里又热又难受,但却莫名觉得很安心,并不想离开。浓烈的睡意涌上来,胤祐闭着眼有点迷糊,胤禩却又趴在他耳边说道:“七哥,这个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皇贵妃也不行!”胤祐抱着他翻了个身:“不会的,七哥保证不告诉别人。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惠妃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她不高兴……”后面的话胤祐没说完就睡着了,胤禩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看来他的七哥还不算太傻,也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到额娘耳朵里她会不高兴,她不高兴,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第二天一早,李熹进来的时候看到蚊帐掀起一角,枕头和被子散落在床架上。两位阿哥横躺在大床上,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还紧紧地抱在一起。进来伺候洗漱更衣的宫女们都替他俩感觉热。李熹把胤祐抱起来,又让另一个宫女去抱八阿哥。直到洗脸漱口换好衣服,胤祐和胤禩两兄弟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完全清醒过来。胤祐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吵着要喝牛乳,雷打不动的习惯。李熹带着他俩来到桌旁,宫女端上两碗牛乳,兄弟俩捧着碗仰起头,“咕嘟咕嘟”,就跟比赛一样,看谁先喝完。然后互相指着对方嘴边一圈白白的“胡子”夸张的大笑。喝完牛乳,按照胤祐的习惯,他还要跟着太皇太后用一顿早膳,于是在喝牛乳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今天他要吃鸡丝粥。于是,胤禩又跟着胤祐到太皇太后住的院子,吃了一碗鸡丝粥和一个奶黄小饽饽。这时候正巧康熙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两个小阿哥看到汗阿玛,立刻起身行礼。胤祐倒是习惯了,反正阿玛每天都会过来请安,偶尔一两天遇不到那才是意外。胤禩不一样,他长期养在延禧宫,康熙一年到头也去不上几次的地方,想见汗阿玛一次,那得是逢年过节在乾清宫的家宴上。“都坐下吧。”康熙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胤祐还是老样子,矮矮小小的,没有多大变化。胤禩可不一样,和他印象中比起来,长高了不少,模样愈发长得像卫佳氏,水水灵灵的很是标志。帝王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冲着母子俩这长相,再过两年怕是不用专程跟他说什么,他自然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了。平时极少关注的幼子,现在仔细看来,长相可爱,眼睛里透露着聪明伶俐,在他跟前礼数周全,康熙很是喜欢。太皇太后看到他,便客气了一句:“皇帝坐下来一起吃点儿?”帝王倒是不客气,一撩衣摆就在老祖宗身旁坐了下来,既然凑巧赶上了,那就随便吃点。他一向节俭,只要不是宴请文武百官或是外国使臣,平日里吃的也很朴素。若是当年遭遇什么□□,百姓收成不好,他还会下令让宫中取消早膳,只吃两顿。康熙看了看两个儿子:“你们俩继续吃吧。”胤祐吃一口粥就要抬起头来看一眼他阿玛,其实胤禩也是,时不时就要偷偷往康熙那边看一眼。这是他第一次与汗阿玛同桌用膳,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规矩,惹汗阿玛生气。康熙又怎会注意不到两个儿子看他的眼神和脸上的微表情。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当然……”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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