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啊?”胤祐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留着头发不是妹妹是什么?”小玉说:“我是男孩子!”南方小孩儿剃头没有北方那么早,穿衣服也不大能看出性别, 所以才被胤祐误认为是个女孩儿。大家倒是不关心男孩女孩这个问题, 问题是曹寅这条单身狗,发妻早逝, 没有再娶,也没有妾室, 甚至连个通房大丫头也没有, 他哪里来个几岁的孩子?胤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还有那个,女孩子才有的耳朵眼。”小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个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曹寅替他解释:“孩子生下来多病多灾,怕养不活,某些南方地区的习俗,小时候耳朵打个眼, 穿上红绳当闺女养。”康熙看看曹寅,又看看那个小……男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胡说, 你在哪里见过人家?”“就在那儿?”胤祐转身,指向回廊的柱子, “昨天晚上, 太子哥哥背我回房, 她就站在后面偷偷看我。”小玉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偷看你。”“没有偷看我?”胤祐拧起眉毛, 思忖片刻忽然正色道, “那你就是在偷看我的太子哥哥咯!”他转身就扑进了太子怀里:“想都别想,他是我的哥哥!”这一大早上,康熙还没出门, 先被小崽子气了一顿。他儿子真是干啥啥不行,强词夺理第一名。小玉抱着曹寅的腿:“我没有偷看他们,我只是在那儿等你出来。”曹寅摸摸他的头:“好,我知道了。”他一向善于观察康熙的情绪变化,一大早本来打算出门,却被两个小娃娃之间的纠纷耽搁了时间,万岁爷自然不悦。曹寅见他脸上隐隐有不耐烦,便赶紧招来小玉的奶娘,让她把小少爷带回去。胤祐看到小玉被抱走,开心得像个胜利者,冲着人家做鬼脸吐舌头:“我们要出去玩哦,不带你,不带你!”小玉被奶娘抱在怀里,努力从她肩头伸出小脑袋:“不就是去雨花台,我爹带我去过!”康熙登雨花台自然是领略自然美景,游览人文风光,听传说故事。南北朝正是佛教最鼎盛的时候,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反应了那一时期的景象。传说这里有位高僧云光法师设坛讲经说法,因他讲得生动绝妙,僧众听得入神,数日不肯散去,后来感动了佛祖,天降雨花,落地成石,因此这里后来就改名为雨花台。不仅如此,这里还是个掩埋忠骨的地方,杨邦乂在雨花台下被金人剖腹取心、一百五十年后文天祥被俘路过此地,写下《怀忠襄》,还有被朱棣灭了十族的方孝孺之墓……胤祐今天又听了好多故事,小脑袋里装得满满当当,除了朱棣是之前听铁公祠的故事就听过的人物,这一次又新增了好多陌生名字。这一路上他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传说和故事全都记下来,准备回去讲给乌库玛嬷和苏嬷嬷听,还可以在兄弟姐妹跟前炫耀。康熙在禅院里与得道高僧谈论佛法。外面,曹寅摸了摸胤祐的小脑袋:“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一听好玩的地方,胤祐就来了兴致,扬起脑袋:“去哪里?”曹寅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这时候,旁边有人靠过来,是纳兰,小声说道:“带上我。”曹寅推开他:“去去去,不带你。”胤祐去拉纳兰的手:“带上他吧。”曹寅看了他俩一眼,勉为其难的招了招手:“行行行,那赶紧走吧。”他是要赶紧走,因为从小伴驾,他可太了解康熙了,那人在里面跟人家畅谈佛法,谈着谈着就要把自己喊进去。果不其然,他们三个前脚刚走,后面康熙就喊了一声曹子清,魏珠进去回话,说:“回皇上,曹佐领和纳兰侍卫带着七阿哥去了别处。”康熙问:“去哪儿了?”“没说。”康熙又问:“走多久了?”“刚走。”康熙沉吟片刻没再说话,魏珠试探着问道:“要不奴才去把他们追回来。”康熙挥了挥手:“算了,让他们去吧。”纳兰兴趣缺缺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以为真有什么好地方,结果……曹寅带着胤祐来来回回的跑,捡了一大堆雨花石回来挨个挑选。纳兰随便看了一眼:“这个不错,看起来有山峦和云海,颇具意境。”胤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品鉴道:“像是撒了核桃碎的云片糕。”曹寅也拿过来仔细看看:“好像是那么回事。”纳兰又挑了一块,石头是黄色打底,上面有不规则的红色斑块:“像不像飘零的枫叶,就叫它秋景图吧。”胤祐说:“像是撒了胡萝卜的发糕,叫它红丝糕怎么样?”曹寅很是佩服一个吃货的想象力,拿过来对着阳光仔细打量:“别说,还挺形象。”纳兰拿了块通体橙红的石头,想了半天,企图找一句意境相合的诗词,但不知是不是受了身旁小家伙的影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个字:“柿饼。”“哈哈哈哈哈哈!”曹寅一手搭在他肩头大笑,七阿哥成功把满清第一词人变成了吃货。胤祐也挑了一块紫色的:“葡萄。”曹寅跟着挑了一块长条状的:“糯米莲藕。”“……”他随手将石头扔在两人跟前:“你俩是饿了吧。”胤祐摸了摸肚子:“我想吃糯米莲藕。”曹寅正好把手里的石头递过去:“来,张嘴,咬一口。”小家伙接过那块石头,不无忧心的看了曹寅一眼,刚才捡石头的时候还笑逐颜开,现在怎么又不高兴了。于是,凑过去逗他:“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胤祐眉头拧得更紧了,一把拉住曹寅的手,忧心忡忡的问道:“子清你怎么了,怎么越来越傻,这是一块儿石头啊,不能吃的。”曹寅:“……”他看了看小家伙,又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忽然感觉他说得没错,自己果然越来越傻,傻得跟个孩子开玩笑。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这是块儿石头,不能吃。”纳兰屈起一条腿踩在石头上,胳膊便自然而然的架在膝盖上。曹寅拿手肘碰了碰他:“在想什么?”“想喝酒,想与故友一聚。”“切~”曹寅不屑的看他一眼,“你不就是想顾粱汾了吗?”“我看皇上差不多下午就能回去,晚点你就可以去会一会你的旧……”纳兰瞪了他一眼,曹寅立刻改口:“旧友。”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曹寅找了一处泉水,帮着胤祐将捡来的雨花石全都洗干净,又带着他绕道去品尝了一下甘露井的井水。小家伙用小手捧着喝,井水没喝两口,衣服前襟湿了好大一片。纳兰赶紧给他擦,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又伸手去摸他的里衣,小家伙怕痒,咯咯的笑个不停。“还好,里面的衣服没湿,你这穿着湿衣服回去要是病了,万岁爷非得打我俩一顿板子不可。”胤祐吐吐舌头:“甜甜的,好喝!给我阿玛和额娘也带一些回去。”曹寅牵着他往回走:不用带了,他们在禅院里沏茶的水就是从这口井打的。小家伙点点头:“噢,那好吧,咱们回去了。”三个人抱着一大堆石头回去的时候,康熙正从禅院里出来。皇贵妃和太子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旁,听他说起什么。胤祐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收获:“太子哥哥,你快看,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他还顺手拿起一颗,给太子展示:“双色马蹄糕。”说完他就把石头塞进了嘴里。他动作太快,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太子伸手过去要拉他,但已经来不及了,石头被他一口吃了进去。“小七!”皇贵妃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扑过去企图撬开他的嘴,周围的奴才们也围上来急作一团。此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捏住了胤祐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吐出来!”胤祐抬头,看到阿玛眼里的愠怒,下巴上传来一阵酸胀感,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乖乖地将那块石头吐了出来。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着阿玛和额娘:“是假的,我没吃。”皇贵妃松一口气,实在没忍住,抬手就在他的小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这次可一点也没留力:“小崽子我警告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把你屁股打成八瓣。”此时,外臣都在禅院外候着,院子里只有内侍。大家平时见到的皇贵妃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没跟人红过脸。今日一见,都吓了一跳,原来皇贵妃也是会生气的,生气起来还打人,打得还有点狠,七阿哥眼睛都红了,就是硬咬着牙,没敢哭出声。康熙本来也想打,但是表妹出手太快太狠,儿子已经被打懵了,他再动手,大抵这小子能立刻嚎出声来。这里是寺院,不能惊扰佛家清静,算了算了,回去再打。院子里几十个奴才,吓得没人敢动。只有太子,过去一把拉过小团子,护在自己身后:“汗阿玛息怒,皇贵妃息怒,小七就是调皮,跟咱们开了个玩笑,他知道那是石头,不能吃。”胤祐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捂着自己的屁股,心说这要是打成八瓣得多疼啊。思及此,眼泪都快下来了,恨不得多长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皇贵妃本来仍在气头上,这熊孩子就是欠收拾,不好好揍他一顿,他能花样百出的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但是看到儿子顾此失彼的滑稽动作,她又有点想笑,小崽子总有这本事,一边把人气死,一边把人笑死。胤祐躲在太子身后,等屁股和下巴都没那么疼了才勇敢的站出来。他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小心翼翼的去拉皇贵妃的手:“我知道那是石头不能吃,我就是……就是想逗大家开心……额娘,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认错态度一向又深刻又诚恳,再大的火气对上他那满眼的真诚就能消下去一大半,但皇贵妃这次是真的气坏了,扭过头去不理他。胤祐围着额娘绕了半圈,去拉她的手,用她平时哄自己的语气哄她:“乖,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他不知打哪儿又摸出一块石头递给皇贵妃,那上面是一个清晰的红色爱心图案。皇贵妃只看了一眼,就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除了儿子,不会有人拿这样的东西哄她。看到皇贵妃笑了,太子便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块石头,没觉得那个图案有什么特别,或许因为那是自己孩子送的,哪怕只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做母亲的也同样喜欢。皇贵妃高兴了,一旁的康熙却不高兴了。小崽子也太厚此薄彼了,礼物就送给额娘,他这个做阿玛的就没有?他走过去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然后带着皇贵妃头也不会的往院外走:“起驾!”皇上心里老大不痛快:“朕自己的女人,自己会哄。”皇贵妃心里只有儿子,对表哥这个海王毫无兴趣。回到织造署,下午康熙没有出行安排,便召集他的大臣议事。胤祐只听到阿玛对高士奇说了句开海事宜,就想起了之前额娘对他说过的,关于开放海禁和对外贸易的事情,忽然眼睛就亮了起来,在他阿玛耳朵边碎碎念:“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太子好奇:“巧克力是什么?”胤祐给他解释:“长在炎热湿润地区的一种树,叫可可树,种子叫可可豆,做成的食物就叫巧克力,入口即化,醇香浓郁,可好吃啦!”他描述的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吃过,其实也不过是听南怀仁提过。康熙惊叹于这小东西的记忆里,这不过是几个月前南怀仁在讲解地图的时候提了一提,他竟然就记到了现在。老父亲今天虽然没有得到儿子送的石头,但依然想满足一下他要吃巧克力的心愿。“好了好了!”康熙将他拉到自己跟前,“阿玛现在要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你到别处去玩。”“好!”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往外走,临走前还垫着脚从桌上的果盘中拿了两个橘子。他本打算出来找纳兰和曹寅,可是两个人都不见踪影,于是小家伙便拿着橘子往另一处院落走去,他知道曹寅和家人就住在那边。小家伙蹦蹦跳跳直奔那座庭院而去,曹家的家奴知道前院住着皇上一家子,这是皇上的小阿哥,不敢阻拦。这边的院落人少些,也显得安静了不少。不过这种江南园林式的建筑风格错落有致,并不像京城那种合院式的建筑左右对称,胤祐绕着绕着就有点晕,不一会儿就迷路了。他四下里看了看,连个能问路的下人也没有,只能问一旁寸步不离的赵诚:“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赵诚跟他一样懵:“这里是曹佐领家。”胤祐:“……”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他也知道这里是子清的家。可是子清的家怎么修得跟迷宫一样,他实在分辨不出方向。在花园里绕了半天,胤祐也走累了,停下来背靠假山,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剥了个橘子。第一口吃下去,有点酸,他不爱吃,就把橘子递给了赵诚。对于七阿哥的赏赐,赵诚自然来者不拒。胤祐还特意把屁股两个人看到池塘对面的长廊有人路过,胤祐正打算让赵诚喊人,可眨眼间,那人身形一闪,穿过一扇花屏门就不见了踪影。胤祐叹口气,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没过一会儿,假山后面竟然钻出个小小的身影,在胤祐耳边问道:“你迷路了吧。”胤祐一惊,回过头去,不知何时他身边竟然站了个人,正是那个早上那个叫小玉的……胤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迷路,七阿哥不要面子的吗,绝对不可能!于是他扭过头去看向池塘:“谁说我迷路了,我只是在观赏锦鲤。”小玉点点头,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噢,我刚才看你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以为你是迷路了,想着带你出去。”胤祐:“……”原来这个妹妹不是来嘲笑他的,而是来给他引路的。胤祐有些后悔,刚才死要面子没有说实话,现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在石头上观赏锦鲤,可是织造署的锦鲤活得非常现实,他没有带吃的,鱼也就懒得营业,潜入池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小玉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京城。”小玉又问:“京城离江宁很远吗?”“特别远,我们一开始乘马车,后来乘船,走了几个月才来到江宁。”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三天就有些分不清了,反正几十天和几个月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小玉皱眉:“那京城里有什么?”“有紫禁城,我家就住在紫禁城里,可大了大呐。”小玉好奇:“比织造署还大吗?”胤祐伸手比划了一下:“有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那么大。”小玉想象不出几十个织造署加起来有多大,显然不信:“小哥哥骗人。”“我没骗人,子清以前每天都去我家,你可以问问他。”小玉忽然低下头:“那太远了,如果我爹不带上我,我就去不了。”胤祐转过头去,看到他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小家伙于心不忍,准备把早上的恩怨抛到脑后,安慰一下:“妹妹别怕,你不去就是了。”“我不是妹妹!”“额……”身为一个暖男,胤祐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橘子,于是拿出来缓解:“来,吃个橘子吧。”小玉没接,胤祐又把手缩了回去,贴心的为他剥去橘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小玉果然听话的张开嘴,把他喂到嘴边的那瓣橘子吃了进去。胤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这橘子甜吗?”小玉点点头:“很甜!”胤祐嘿嘿一笑,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砸了咂嘴:“果然很甜,我跟你说,刚才我就吃了一个,可酸了,这个我都不敢吃,担心和上一个一样酸……”“……”小玉从石头上跳下来,噌噌噌穿过假山就不见了,奶娘急匆匆的向七阿哥行礼,又急匆匆的跟着小少爷跑了。胤祐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看着眨眼间消失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赵诚:“妹妹,他怎么了?”赵诚捂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实话:“大概,曹小少爷也想吃橘子吧。”胤祐倒是理直气壮:“可是我有和他分享哦,第一瓣就给他吃了。”他哪里是跟人分享,他就是想别人帮他尝尝橘子甜不甜而已。赵诚一边陪笑一边点头:“是,奴才看到了。”胤祐又自己补充道:“他说了很甜我才吃的。”此时,正好有下人说客人到了,曹寅带着纳兰往正厅去,途中路过花园,又看到小玉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颇有些委屈,蹲下来问他:“怎么,曹顺又欺负你了?”曹顺是曹荃的大儿子,也就是曹玺的嫡长孙,家里宠大的,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兄弟,是下人。曹寅既然这样问,小玉往日大抵是没少被欺负。小玉摇头:“有爹在,他们不敢欺负我。”曹寅问:“那你怎么了?”小玉嘟了嘟嘴:“是那个小哥哥……他骗我吃橘子,还问我甜不甜,我说甜,他就自己全都吃掉了。”纳兰一听就懂,大笑道:“除了七阿哥,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曹寅也笑了,向假山后张望,问小玉:“小哥哥在后面?”小玉点点头,在后面:“他迷路了,我要带他出来,他还嘴硬。”曹寅点头:“你先跟奶娘回房,一会儿爹给你……”小玉瞪圆了眼睛,满眼期待的问道:“给我报仇吗?”这时候胤祐听见动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曹寅看了他一眼,对小玉说道:“给你送一筐橘子过去。”小玉大失所望,报仇这个事情,真不能指望别人。胤祐听到他的话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随身的络子里摸出一块雨花石,他捡了好多,送起来也不心疼:“妹妹,这个送给你。”“!!!”小玉怒吼,“我不是妹妹!”胤祐二话不说又把石头放了回去:“那算了,正好我拿回去送给保泰。”小玉:“……”纳兰要笑死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看来七阿哥是真的想要个妹妹了。”小玉跟着奶娘走了,曹寅走过来摸了摸胤祐的脑袋:“小玉很可怜,一年前他的娘亲没了。嫡母不喜欢他娘,也不喜欢他,他一个人在偏院里住了两年,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纳兰一愣:“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曹寅摇头:“我那个宝贝弟弟做的孽,我也是回到江宁才知道的。”“孩子是妾室所生,去年孩子生母就没了。我回来之后,父亲担心我日后不能赡养母亲,帮扶兄弟,又说我膝下无子,要把老大曹顺过继给我。我不肯,也不能违背父亲遗愿,要了这个小的,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给他起了个,叫曹颜。”纳兰了解他的身世,知他与曹颜有相同的身世,所以怜惜那孩子。曹寅的生母顾氏,也是曹玺的妾室,流落到京城的可怜女子,亦不受孙氏待见。但顾氏出身书香名门,曾祖父曾是与李时珍齐名的“蕲州四大家”之一。她的兄长,曹寅的舅舅顾景星,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文学大家。后来曹寅也娶了顾家的女儿,样貌才学亦不输纳兰之妻卢氏,只是同样薄命。曹寅轻叹口气:“他的母亲曾也是流落江南的才女,大抵是爱慕子猷的才华,才肯给他做妾。”曹寅对弟弟有些亲哥滤镜,曹荃擅长画梅,除此之外,论才情论样貌论人品皆不如他这个兄长。“江南多女才,但生不逢时,命比纸薄。”这话中带了几分别的深意,纳兰与他出身不同,自幼经历不同,虽然大家都爱结交名士,但结交的方式也大不相同。这话题不便深入下去,毕竟那位爷此时就住在前院。曹寅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你有一位鸿雁传书的红颜知己,也是一位江南才女。”纳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正厅,纳兰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俩。兴许是刚才的话题他没听懂,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纳兰柔声问他:“七阿哥是困了吗?让赵诚带你回房歇息可好?”胤祐使劲儿眨了眨眼,扭过头去一把抱住了纳兰的脖子,搂紧了便不放手:“不要!我就是出来找你们两个,后来在花园里迷路了。”曹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他还醒着,你是甩不掉他的。”甩不掉便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不过,还没走进正厅,纳兰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胤祐被曹寅抱了过去。于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人刚一进门,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放下茶盏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容若紧紧相拥。胤祐瞪着眼,都看傻了。在他印象中,容若一向是个带着几分愁绪的美人。除了在他和曹寅跟前,永远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却和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那种热烈的情感,就像在抱一个就别重逢的情人。胤祐好奇的说道:“这位先生昨晚见过。”“是,”曹寅点点头,“他是容若曾经的老师,忘年之交,顾贞观。”此时顾贞观也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穿着蟒袍的小皇子,但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纳兰立刻给他介绍:“这是圣上的七阿哥。”顾贞观便要行礼:“草民见过七阿哥。”胤祐面对生人一向谦逊有礼,况且这位顾先生是容若和子清的好友。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对方一把“先生不必多礼。”胤祐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听到纳兰提起过“粱汾”这个名字,想不到正是这位顾先生的别号。他说:“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一愣,这是他二十岁辞亲远游时的一首题壁诗,没想到今日从一位小皇子口中听到,甚为惊讶:“这……”纳兰大笑:“我也就是当初同七阿哥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听到容若的夸奖,小家伙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是容若教过他的诗词,他都能记住。顾贞观不经赞道:“我当年任内阁中书之时七阿哥还未出生,没想到,几年之后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位聪颖灵慧的小皇子。”小家伙可喜欢听人家夸他聪明了,明明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却还小大人一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奖。”曹寅笑道:“七阿哥能诵出粱汾的名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顾贞观一介布衣书生,就算家里有些藏书,出一趟门,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随身拿出一本词集:“还请七阿哥莫要嫌弃才是。”那是他的《弹指词》,他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又与纳兰、曹贞吉享有“京华三绝”的美誉。他的词集自然值得胤祐拿回去好好研读。“不嫌弃。”曹寅替胤祐接过来,让赵诚收好。胤祐向顾贞观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纳兰与顾贞观经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曹寅便带着胤祐出来,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叙旧。曹寅说:“多读书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天资。记着: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胤祐懵懂点头,其实听不太懂。他现在对顾贞观很感兴趣,他自是不了解对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只是觉得能让容若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缠着曹寅给他讲关于纳兰与顾贞观的故事,曹寅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故事听太多了,小脑袋装得太满。这些事情,还是让容若亲自告诉你吧。”曹寅不肯说,一来,胤祐太小,许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二来,这毕竟是纳兰与顾贞观之间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故友,讲起来颇为复杂。他不说,胤祐便也不问了,走着走着,小家伙有些困了,曹寅便抱着他回去。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哎哟,曹佐领,正要去寻你。”曹寅问:“怎么了?”梁九功给了他个“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自然是皇上要见你。”曹寅点点头,将胤祐交给他:“劳烦梁总管将七阿哥回去。”这个时候,胤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梁九功接过来,曹寅便直奔康熙所在的房间而去。这一觉胤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李熹在照顾他。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开始四处寻找。李熹问他:“你找什么?”胤祐比划一下:“我的书。”“什么书?”“就是一本书,”胤祐急了,“粱汾送的。”李熹不解:“粱汾是谁?”胤祐眨眼:“就是……就是容若的红颜知己。”桌旁的皇贵妃:“……”她差点笑死,这小子怕是来这一趟江宁,跟着曹寅和纳兰两人,听过见过的人太多,搞混了吧。人家纳兰公子确实有一位红颜知己,但那怎么可能是顾贞观?皇贵妃笑着来到床前:“你的书在这里,额娘借来看一看可以吗?”看到书还在,胤祐就放下心来:“当然可以啦!”“不过宝宝,额娘要提醒你,顾先生可不是纳兰公子的红颜知己。”胤祐歪头,他明明就听曹寅提过“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又见容若和那位顾先生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这怎么还不是红颜知己呢?皇贵妃耐心的向他解释:“红颜知己指的是男子的女性知心好友。”胤祐点点头:“懂了,就像额娘,你就是阿玛的红颜知己。”皇贵妃:“额……这个……”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但胤祐倒是一点也不纠结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曹寅形容顾贞观的时候不是用的“红颜知己”,而是用的另外四个字。“顾先生是容若的忘年之交。”皇贵妃欣慰的点点头:“对了,是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那什么是忘年之交呢?”这个似乎比红颜知己好解释多了:“就是两个人年龄相差许多,却能以朋友相待,就叫忘年之交。”小家伙又开始举一反三:“那我和容若,还有子清算是忘年之交吗?”“或许……”皇贵妃摸摸他的头,“他们俩都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宝宝要努力向他们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真的能与他们二位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胤祐皱着眉思索片刻,反驳道:“如果因为我读书没有他们多,他们就不把我当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真心待我,容若和子清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的天!”皇贵妃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宝宝说得没错,是额娘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