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真的被他吓得不轻, 儿子再怎么调皮捣蛋,厌学不愿意读书,那也是亲生的。这要是真摔出个三长两短, 他自己心疼得要死不说,回去跟老祖宗也没法交代。幸好他反应够快, 一把将小崽子下坠的身体抱住了, 可人还没站稳,就听到这小东西说了句巴不得自己摔断腿, 那样就不用读书了。他究竟是有多不愿意读书,身为皇子, 他怎么能不读书?还想用摔断腿来当做理由不读书!!!老父亲越想越觉得血气上涌, 这才忍不住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大概是真的气急了, 这两下拍得有点重,再加上胤祐刚才差点摔倒,多少受了点惊吓, 只见他小嘴一撇, 仿佛下一秒又要委屈得放声大哭。太子在看到他险些摔倒的时候就站了起来, 三两步冲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弟弟,上上下下的查看:“摔到哪里了, 疼不疼?”此时,站在门口的纳兰和曹寅也一左一右围了过来,纳兰问:“是不是脚崴了, 要不要请太医?”曹寅甚至把皇上往旁边挤了挤, 伸个脑袋进来看:“应该是吓着了, 没事的。”康熙:“……”梁九功也上前一步说道:“大家让一让, 让娘娘进来看看。”皇贵妃宛如一个吃瓜群众, 看到儿子差点摔跤,她也心疼又着急,可是谁叫她儿子人缘太好,一见七阿哥差点摔跤,大家下意识就围了上去,倒是她这个走在后面的老母亲,被隔绝在了众人之外。梁总管这么一说,大家才纷纷退了开去。皇贵妃走上前,看了一眼:“没事,没摔着。”可是小家伙仍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看得众人揪起来的心始终放不下去。皇贵妃问他:“宝宝哪里疼?”小家伙两只小手伸向身后:“屁股疼。”他抬起头来,眼睛看向一个方向,众人也跟随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皇上阴沉着脸站在那里。于是,围着胤祐的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来自皇上的死亡凝视,大家纷纷退了开去,各自站好。康熙盯着儿子看了一眼,吓得小团子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靠近额娘怀里寻求保护。老父亲转身走向桌旁:“传膳。”刚才被打的那两巴掌着实不轻,小家伙感受到了来自皇父的威严,不敢啃声。自己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看见桌上那道他喜欢的松鼠鱼,刚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什么读书,什么摔跤,什么打屁股,统统抛到了脑后。其实他早就有些饿了,只是阿玛突如其来的教学计划转移了注意力,现在面对满满一桌子美食诱惑,他的注意力立刻就放在了桌上。用过晚膳之后,康熙又说要出去散步,让两个儿子陪着他。胤祐早就把饭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美美的吃过一顿之后,他又变回了快乐的小团子,此刻开心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康熙带着太子在后面闲聊,忽然叫了胤祐一声:“小七!”小家伙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片枯叶,听到阿玛叫自己名字,又倒了回来。“你们还记不记得,朕在舍身崖的时候说过什么?”他说过的话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哪儿能想得起来。太子正在琢磨汗阿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祐就已经开启了抢答模式:“阿玛说不许他们跳崖,要修围墙,还要叫人守着。”“朕为什么不许他们跳崖?”胤祐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他们跳崖摔死了,就没人奉养父母,更是不孝。”康熙继续问他:“还有呢,阿玛还说过什么?”胤祐接着回忆:“阿玛还说,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毁损。”“那你知道为什么阿玛刚才要打你了吗?”“因为……因为……”小家伙盯着自己的脚尖,“因为我说摔断腿就不用读书了。”康熙又坐在一块突出的太湖石边看着他:“你要是真摔断了腿,阿玛、额娘、乌库玛嬷,还有太子哥哥得多心疼。你看看刚才,你还没有摔倒就有那么多人因此而紧张。”胤祐扬起小脸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是因为宝宝可爱呀!”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很可爱了,一旁的太子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怕被汗阿玛看到,只能偷偷地笑。康熙瞪了小儿子一眼,确实很可爱,但老父亲还是说道:“身为皇子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尊贵,更要好好保护自己才是。”胤祐转了转手中的树叶:“知道了。”正当他以为谈话就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又听阿玛说了一句:“就算摔断了腿,也一样要读书。”“……”小家伙皱了皱鼻子,不怎么服气的碎碎念:“身为皇子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读书!”康熙冷笑一声:“不读书,明朝的皇子就不读书,全当猪养,你看看现在怎么样了?”在明朝,只有太子才有出阁读书的机会,其他皇子都让内侍来教,学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皇上是不管的。“朱翊钧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只有十岁,连《三字经》还没有念完,幸好他身边有个张居正。”胤祐不知道朱翊钧是谁,也不知道张君正是谁,他的注意力都在“皇子当猪养”这几个字上,好奇的问道:“阿玛,当猪养是怎么养?”“当猪养就是只把你喂饱,就不管你了,既不让你读书识字,也不将你培育成才,等你长大之后一事无成,只知道吃喝玩乐。”“只知道吃喝玩乐”简直就是胤祐的人生目标,听完之后他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神色:“那阿玛你就把我当猪养吧。”康熙:“……”老父亲扶了扶自己额头,差点没被这小崽子气出个好歹。不无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这儿子果然是个傻子,当猪养就当猪养吧。江宁是康熙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在这里生病耽误了两天,其他行程也已经完成,这就要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第二天一早,李煦就被康熙叫过来,把他那个貌若天仙的表妹带回去。被儿子这么一搅和,皇上哪还有欣赏美人儿的心情,现在一看到美人儿,脑子里都是儿子那句“你长得太难堪,把我阿玛都吓呆了”。李煦有点儿懵,要说他这表妹,那绝对是个典型的江南美女,神韵兼备,还有颇有才情。皇上当日的表现也说明,他这殷勤献得颇得圣心。他本以为皇上已经……没想到,现在让他把人领回去。领回去?!王姑娘跟在皇贵妃身后走出来,依依不舍的与表姐道别。胤祐还不忘嘱咐李煦:“李大人,一定要把这个小姐姐平安送回家哦,不要让她的阿玛额娘着急。”李煦尴尬的低头:“是,奴才谨遵七阿哥吩咐。”胤祐点点头:“这下我的熹姑姑就能放心啦!”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小家伙就满意的走了,丢下一堆尴尬的大人面面相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很快穿过回廊,来到了他阿玛住的那个院子门前。宫人们正在进进出出的搬东西,为了不挡路,胤祐只能站在一旁,伸出小脑袋往里张望,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他要找的那个身影。胤祐有点失望,心里想着或许是对方被阿玛派去做别的事情了,这样想着他就打算转身往回走。正在这个时候,耳边却忽然想起个说话的声音:“七阿哥,你是在找我吗?”胤祐抬起头来,看到曹寅正笑眯眯的盯着他。小家伙立刻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子清,你是不是不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啊?”曹寅拎着他两支胳膊,一把将他提起来抱进怀里:“我正在家里丁忧,要明年五月才能回京。”胤祐不解:“为什么是明年五月?”曹寅抱着他往旁边的花园走,来到池塘边坐下:“因为明年五月皇上新任命的江宁织造才会上任,我就要带着全家迁回北京祖宅。”胤祐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到明年五月究竟是多长时间,但他觉得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了。小家伙点了点头,然后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脖子,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前:“我会想你的。”曹寅也温柔的抱着他:“我也会想你的。”胤祐忽然抬起头来,冲着他嘿嘿的笑:“容若也会想你的。”曹寅低着头轻笑:“他惦念的人太多,不一定轮得上我。”“没错,”这时候,有人一掀衣袍在他们旁边坐下来:“我巴不得你不要回来,我好落个耳根清净。”两个人转过头来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戏谑。胤祐伸出手去,拉了拉纳兰的手,对曹寅说道:“容若是骗你的,你离开那段日子,他在宫里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每次我和他聊天,他都会提起你。这不是想你是什么?”曹寅撞了撞纳兰的肩膀:“看马的,没想到你对我竟是如此情深一片。”“切!”纳兰翻个白眼扭过头:“你少自作多情了。”曹寅不屑的轻哼一声:“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承认一下对我的挂念又怎么样?”纳兰免为其年的点点头:“是是是,我很挂念你,这不千里迢迢来看你了吗?”小家伙抬起头来看着曹寅,又说:“我阿玛也很想你哦。”“你阿玛……”曹寅耸了耸肩,“我跟他朝夕相处十年,忽然看不到我,他想我不是应该的吗?”“唉……”纳兰叹一口气,手肘随意的搭在曹寅肩头,又拿手指勾了勾胤祐的下巴,随口说道,“七阿哥,你好好跟他道个别吧。说不定他又在江南讨个才女做媳妇,以后就留在这里做官,不回去了。”“啊!!!”小家伙直接被纳兰这句玩笑搞懵了:“媳妇???”曹寅腾出手来推了他一把:“纳兰公子,你要是对江南才女念念不忘,我就去把沈姑娘给你请回来?”纳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这个人没有心,可不敢耽误人家姑娘。”“对了,”曹寅忽然想起个事,“你知道人家为什么跟你说那些话吗?”纳兰抬了抬眼皮,让他有话直说,不要卖关子。“我听说有位江南富商为沈姑娘赎身。”姑娘倾慕纳兰公子的才学与人品,即便不能嫁进他们家做妾室,哪怕是给纳兰公子当个外室,甚至侍女,她也是愿意的。但她只是个身世飘零的奉承女子,她为自己争取过了,既然纳兰公子没有那个意思,那么后半身无法追寻爱情,那便追求一个安稳的生活。曹寅见他神情之中颇有几分哀戚,便问他:“后悔了?”纳兰说:“我看重她的词,自然也怜惜她这个人。但我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但如果她实在不愿跟什么江南富商,我也可以出手相助。”曹寅叹口气:“个人有个人的命,你既然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纳兰点点头,认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曹寅又说:“他们最近在商议要为这些女词人刊一部词集,名为《众香》,想要收录她的几首词作,但又不是特别满意。”纳兰看着他:“这你总能帮一把吧。”曹寅看着他笑:“我的意思是,经过纳兰公子的婉拒,她定能写出字字深情的佳句。”纳兰咬着牙瞪他:“滚吧!”皇上起驾回銮的时候,曹寅一直将他们送到江宁城外,胤祐坐在他的马上,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关心曹寅:“你真的会在江宁娶一个江南才女做媳妇吗?”“不会。”胤祐问:“为什么?”风有点大,曹寅用披风将他裹紧,护在自己胸前:“不是说了吗?我在丁忧,不能娶老婆。”“噢~~”胤祐拍拍自己小小的胸膛,“那我就放心了。”曹寅低头看他:“你放心什么?”“我怕你不回来了。”“那不会,”曹寅勾起唇角笑了笑,“我要是不回去了,你阿玛叫人绑也能将我绑回去。”到了城外,胤祐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小伙伴忘了告别:“那个……小玉,我忘了跟他说,我今天就要回去了。”曹寅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我替你跟他说就好。”“之后他也会跟你一起回京城吗?”“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当然。”胤祐点点头:“那就好,他很怕你会丢下他。”“不会的。”曹寅把他抱起来交给一旁的赵诚,“谢谢你还记着他。”胤祐挥了挥手:“我和容若在京城等着你。”曹寅也向他挥手:“那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容若,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问题!”胤祐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曹寅没看懂,但觉得很可爱,也有样学样的给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康熙回銮这一路,大小文武官员、士绅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相送。皇上来到运河边准备登船,再次对大小官员说道:“朕一向听闻江南是个富足之地,鱼米之乡。这次专程前来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朕还是觉得,这里的乡村不及北方富饶,百姓看上去也没有北方质朴。都是因为太过粉饰奢华所致。”他又看了一眼低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你们这些人,不论官职大小,一定要记住当洁身爱民、奉公守法、激浊扬清、体恤民隐,以副朕老安少怀之意。”皇贵妃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本正经的说人家粉饰奢华不如北方质朴,心里就觉得好笑:“装什么正经人,你不就喜欢这种粉饰奢华吗?来了一趟又一趟,回去还专程给自己营建一座江南山水园林。”行船来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胤祐便问阿玛:“为什么这里叫燕子矶,燕子矶是什么?”这时候高士奇很识趣的凑上前来,替康熙作出解释:“七阿哥,‘矶’就是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大江三大矶之首,有着“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称号,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悬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时候,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祐转过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照得霞光漫天,波光粼粼的铺洒在江面上,将岩壁映照出一片金色的光影,尤为壮观。高士奇说道:“这就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燕矶夕照。”胤祐问:“那其他四十七景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有难度,就算高士奇都去过,那也不一定能记住,还能一一说出典故。于是,他弯下腰,笑着对胤祐说道:“七阿哥,臣若是将这金陵四十八景都给您介绍一遍,只怕是天要黑了,您可就要错过晚膳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晚膳那是万万不行的。小家伙望着眼前的美景,在渡口上欢快的蹦跶两下,冲着江面大喊:“这里好美呀!”皇贵妃站在他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一部手机,来纪录儿子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晚膳过后,康熙又带着两个儿子登上燕子矶,登临顶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燕子矶顶上往下望,水月皓白、澄江如练,又是另一番美景。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小家伙又有些不乐意,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他都不满意。康熙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父子俩对望半晌,还是当阿玛的先败下阵来,张开双臂对他说了一句:“过来!”小家伙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两步,险些重心不稳直接滚下去。最后终于踉跄两步,扑进阿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回到行营的时候,不出所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们住的这出行营并不宽敞,冬天又冷,除了太子住在旁边一间小屋,康熙、皇贵妃和胤祐三人同住一屋。李熹将胤祐安顿好便退了出去。康熙坐在桌旁看书,皇贵妃也拿了本书坐在桌旁看了起来。她看书有做笔记的习惯,但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只能随便看看。伴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人坐在桌旁,接着烛光看书。康熙抬起头来,忽然对人家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便要过去翻了两页。皇贵妃把书递给他,又拿过他手里那本书看了看,发现,他竟然在看一本数学书,上面有一道题,看起来做了一半。皇贵妃被迫回忆了一下高中数学,感觉他这个书有点烧脑,本来应该用字母表示的未知数,全都用甲乙丙这样的字来代替,无形中,给学霸增加了解题难度。不过还好,这本书上的数学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没有用汉字,否则皇贵妃立刻把书放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小家伙在床上微微的打着鼾,早已经进入了梦想。时辰不早,康熙精力旺盛,还要再看一会儿书。皇贵妃精力不济,不能奉陪,上床搂着儿子睡了。并且默默祈祷皇上能坐在那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晚上都想不起来睡觉。因为床有点窄,再躺一个大人可能会有点挤,她想让儿子睡得舒服一点。就算是冬天,小朋友这种纯阳体质也经不住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睡一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胤祐就出了满身大汗,哼哼唧唧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醒过来,旁边两个大人也别想睡。小家伙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推皇贵妃,哼哼唧唧的说道:“额娘,额娘,我饿了,我要喝牛乳。”于是,本来面对外面侧躺的帝王回过头来。父子俩对望一眼。小家伙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咦?是阿玛不是额娘。”康熙以为儿子看到是自己会害怕,没想到,小家伙又推了他一把:“阿玛,阿玛,我饿了,我要喝牛乳。”康熙颇为无奈的坐起来,父子俩又开始对望,皇贵妃面朝另一边,一动不动。康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儿子头上的汗水,问他:“你刚不是叫额娘吗?”小家伙立刻竖起拇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额娘睡着了呀。”康熙试图跟儿子讲道理:“可阿玛本来也是睡着的。”胤祐疑惑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小家伙左右看看,床就只有这么窄:“就算我把额娘叫醒,你也要让我们呀。”康熙又点了点头:“行吧,你说得对。”老父亲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再住这样的农家村落,就让你跟太子一起睡。”顺着运河北上,康熙再次来到黄河视察河工,这次在江都县邵伯镇还带着吏部尚书伊桑阿、工部尚书萨穆哈去了趟海边。又说到了在高邮和宝应两地见到的洪灾,心里甚为轸念,当时询问水灾的原因,说是这两处地方下游本来是有入海口,但时间长了,沙石淤堵,才导致壅塞。所以决定将堵住的入海口浚治疏通,希望这样可以免于两地水患。太子站在一旁听着,思考汗阿玛说的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康熙又说道:“这一去一来,朕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于心不忍。这里一方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过日子,不至于每年都要流离失所。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水灾州县逐一勘察,十天之内覆奏。如果这样可行,就立即去办,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几位大人领命而去,这一路过去,又到淮安、宿迁等地。离开江南,康熙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黄河治理上面。疏通河道、清理淤沙、改道入海口、视察高家堰河堤工程,让靳辅赶紧想办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让黄河水倒灌运河。毕竟皇上出宫来巡察,多少年也遇不上一次,沿途有许多老板姓出来看热闹。康熙看到遭受水灾,年老贫寒者,便让人赏赐些银两。这一路上来,从到苏北至黄河区域内,就没有了江南那种金粉楼台、纸醉金迷的脂粉气和奢靡感,处处都是人间疾苦,看得人揪心。就连胤祐这个几岁的孩子,每天跟在阿玛身边也少了几分淘气,多了些懂事和悲悯。阿玛要给沿途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赏赐银两,他便主动邀请自己送过去,还让李熹把马车里的点心水果拿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孩童。等小家伙回到额娘跟前,皇贵妃便向他竖起大拇指,搂着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宝宝做的真棒!”听到额娘的夸奖,胤祐也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都是那些衣着破脸又瘦又小的孩童。太子也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宫中锦衣玉食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太子也让身边的太监将马车里带出来的吃的分给老百姓。来到沂州,这一路上康熙委派了不少工作给靳辅,疏通入海口是个大工程,身为河道总督,靳辅必须亲自去主持和监督此时。于是便不再陪同圣驾回銮,就此拜别。临走前康熙将他叫来跟前,夸奖他这些年来治理黄河兢兢业业,修筑河工,卓有成效,往后要更加勉励,早日成功,让黄河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负皇上委任之意。最后还赐了他一首《阅河工诗》作为褒奖。靳辅出来的时候,太子和胤祐站在门口,他向太子行礼,太子也带着弟弟向他鞠了一躬:“希望靳大人能早日解决黄河水患,大人辛苦了。”冬至这天,他们来到曲阜,衍圣公带着四世子孙城外迎驾。胤祐在来的路上就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和康熙在观澜亭说话,小家伙跟着纳兰去了趟易安居士的旧居。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济南人,没想到来了曲阜又见到了,而且听高士奇说,这个人和他的子孙都是曲阜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代。胤祐也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反正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任务,因为明天阿玛要去祭拜孔庙,他也要跟着去凑这个热闹。皇贵妃开他的玩笑:“孔庙你可不能去。”今天是冬至,他们在行营里吃了顿饺子。小家伙正把大个儿的饺子往嘴里送,听到额娘的话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因为孔子是读书人的老师,不读书的小朋友是没有资格祭拜他老人家的。”小家伙嘟了嘟嘴,问:“那额娘你去吗?”“我去呀。”小家伙又问:“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读书,所以阿玛才带你去的吗?”皇贵妃点点头:“是呀,反正读书的人就可以去,去了之后就成了读书人,以后就要乖乖读书。”“哼!”小家伙撅起嘴,放下筷子,“那我不去了。”“……”皇贵妃看着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家伙,阿玛去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今天竟然主动提出不去了,就因为不想读书。“呵呵~”皇贵妃立刻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去也要读书,跑不掉的。”胤祐:“……”第二日,康熙带着太子及文武官员来到孔庙,行三跪九叩之礼,御制祝文,称孔圣人开万世之文明,树百王之仪范。随后来到诗礼堂,让文武官员、侍卫、随从都在殿外候着,他带着太子进入殿内,找来一位国子监名叫孔尚任的监生进讲《大学》首节,又找了个举人来讲《易经》的系词。胤祐跟着阿玛进入殿内,坐在太子身旁,被迫听了两节课。最后还是觉得孔尚任讲得好,康熙大手一挥,决定带此人回京。过了曲阜,中间他们便不再停下来休息,日夜兼程赶路直到回京。当晚他们住在南苑,第二日,率领诸位大臣到孝陵祭酒行礼,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陵奠酒举哀。胤祐没见过这两位先皇后,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小家伙明显感觉出来,在祭拜仁孝皇后陵寝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很不对。直到整个祭奠结束,他们准备回宫的时候,太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只那么安静的跟在汗阿玛身后,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胤祐跟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偷偷去拉太子哥哥的手。胤礽牵着他,一路往外走。到上马车的时候,胤祐才回过头来看了额娘一眼。皇贵妃本想招招手,让他回来,不要去打扰太子对先皇后的哀思之情。但太子似乎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而是自然而然的抱起胤祐将他放进马车。皇贵妃叹了口气,也便作罢。多好的孩子呀,懂事、孝顺、成绩优异、体恤民情,看看这些皇子,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更优秀的。某些当爹的人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在马车里,太子一直紧紧地抱着弟弟,胤祐感觉得出哥哥的情绪不好,于是安静的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陪着他。过了半晌,胤祐抬起头来,竟然发现太子哥哥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哭,在他心目中太子哥哥就是最完美的孩子,是额娘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倒不是说真的是别人家的,只是以此来说明太子的优秀,鼓励儿子向他学习。可小家伙听了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惭愧,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的太子哥哥当然是最优秀的,听到别人夸太子,那不就跟夸他一样高兴吗?小家伙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太子眼角的泪痕,又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他:“太子哥哥,你哭了吗?”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哦,”胤祐想了想,“那就是刚才风太大了。”太子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一滴泪来:“在宫里,别人都有额娘,哪怕只是一个庶妃,哪怕从小不能跟额娘生活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有,而我没有。”胤祐听出了他话里巨大的悲伤,也知道了刚才他们祭奠的其中一位先皇后就是太子哥哥的额娘。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个自称神仙的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额娘也会离开他。小团子思维立刻发散开来,想到额娘有一天也会躺在冰冷的地下,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就一下子对太子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没有了额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子哥哥却从来没有哭过,今天是因为来看望他的额娘,实在忍不住才会落泪。他觉得太子哥哥不仅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小孩,也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小孩。太子将头搁在弟弟的肩膀上,虽然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无端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暖与安心:“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太子,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替阿玛分忧,额娘就在天上看着我……”胤祐学着皇贵妃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后背:“太子哥哥别怕,你虽然没有额娘,但你有我。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