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中午, 太皇太后和各位太妃都在午休,为晚上的家宴养精蓄锐。院子里很安静,奴才们跪了一地, 都不敢抬头去看皇贵妃的脸色, 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他们这位小主子,每天都在想尽办法让自己挨揍。胤祐抬起头来看着额娘,今天天气不错, 迎着阳光, 他看不清额娘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到她脑袋外面的一圈毛茸茸的金边。不知怎么的,小家伙忽然联想到戏台子上的孙悟空。出门这两个月,他都没听过戏,不知道今天晚上阿玛有没有安排他们看戏。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今晚的漱芳斋, 究竟是《大闹天宫》好看,还是《八仙过海》更热闹。冷不防耳朵一疼, 被人毫不留情的拎了起来。小家伙歪着脑袋拼了命的用自己的耳朵去将就对方手的高度, 一次来缓解这种疼痛感。揪他耳朵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额娘。皇贵妃大抵是被儿子气得狠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拎着他的耳朵就往慈宁宫的宫门口走。“去去去……去哪儿……”“去找你那个位分低,还不会打你屁股的额娘。”皇贵妃将他推出宫门外,“快去吧。”胤祐:“我还没想好……”“不用想了, 你看谁顺眼,她就是你的额娘。”皇贵妃正要让人关门, 就听到后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转头一看, 是天天跟胤祐形影不离的赵诚。皇贵妃挑了挑眉:“你打算跟他一起去?”赵诚不敢说话, 弯腰低头,把自己蜷缩成一颗煮熟的虾米,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意愿。皇贵妃用下巴指了指门外:“那你陪着他一起去吧。”赵诚赶紧利落的走到胤祐身旁,两个傻子就这么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大门缓缓合上。一阵寒风卷过,树梢上吹下来一片枯叶,飘飘荡荡的落到了胤祐的脑袋上,小家伙抬起头来看一眼,更觉无边凄凉。胤祐一言不发的看着慈宁宫的大门,大眼睛里露出忧虑、茫然又无措的神情,牙齿紧咬下唇,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排淡淡的齿痕。赵诚摸不准这位小主子在想什么,反正他那小脑袋里装的想法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哼!”小家伙盯着宫门口看了半天,这才轻哼一声,“她凭什么把我赶出来?这又不是她的承乾宫,这里是慈宁宫,是我和乌库玛嬷住的地方。”“啊?”这大冷的天,赵诚急得汗都要下来了,他的小主子是不是把重点搞错了,“七阿哥,可是咱们现在既进不去慈宁宫,也回不去承乾宫呀。”小家伙把脑袋上那一片枯叶摘下来,放在手里轻轻一揉,就碎成了渣:“没关系,小蝌蚪又要开始找额娘啦。”赵诚干笑两声:“您可真会说笑,这还用找吗?”胤祐转身往前走,嘴里还碎碎念:“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小家伙掐指一算,“她们应该都不是我的额娘。”“钮钴禄贵妃肯定也不是啦!还有……还有……”小脑袋忽然卡壳,因为他能想到的宫中的妃嫔也就只有上面这几位受过册封的一宫主位,其他人他连名字都叫不上。胤祐拿脚尖踢了踢堆在宫墙没开始就要无疾而终,因为他连个目标也没有。介于自己的屁股总是三天两头的遭殃,小家伙仍然高度怀疑皇贵妃并非自己的亲生额娘,他甚至怀疑阿玛也不是亲生的阿玛。可是,这宫里只传说皇子公主们的额娘另有其人,但阿玛却只有一个。因此,阿玛不是亲生的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正小家伙埋着头梳理思路的时候,他身后忽然由远及近走过来一行人。这里是两面宫墙之间一处狭长的甬道,后面的人抬着板舆,胤祐只能往旁边让了让。板舆行至他身旁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掀开帘子问道:“七阿哥,想好你的新额娘是谁了吗?”胤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还没有。”“想想,”皇贵妃热心的给他提建议,“端嫔、静嫔、安嫔……你再好好想想。”小家伙又抬起头来看她:“你好像比我还着急。”“可不是,我早就不想要你了,又调皮,又不听话,才不是我的乖宝宝。你快去找你的亲生额娘吧,我在生一个更乖更可爱的宝宝。”此言一出,小家伙立刻皱起眉毛,撅起嘴,什么寻找亲生额娘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现在就是生气,气得忍不住要大哭:“不是说好不生弟弟妹妹吗?你这个骗子,我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皇贵妃问他,“这个词是哪里学来的。”“你以前讲的白雪公主的故事……噢,想起来了,你好像就是那个后妈!”皇贵妃:“……”她挥了挥手,催促道:“那你赶紧走吧,等你走了我就再生一个宝宝。”说完她也不看儿子,吩咐前面的人走快些。胤祐一听到再生一个就不乐意了,三两步追上去:“等一下,等一下……”皇贵妃问他:“你做什么?”“我……我……”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拼命在心里找借口,“我要去毓庆宫。”“你去毓庆宫干嘛?”“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会收留我。”皇贵妃点点头:“那你去吧,我先走了,再见。”“不不……”胤祐扶着她的板舆不让她走,“我不想走路了,你顺路捎我一程吧。”老母亲冲他温柔的笑了笑:“不顺路。”“顺路的顺路的,都在东边儿……”他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别想骗我”的表情,可把老母亲乐坏了。“那行吧,你上来,一会儿到了东边儿你就自己下去,可不能赖着不走哦。”“好好好~”太监将板舆放下来,赵诚扶着他上去,小家伙立刻扑进额娘怀里,仅仅攥着她胸前的龙华,忽然就觉得安心不少。这一路过去,没多一会儿,小家伙就靠在额娘怀里睡着了。皇贵妃摸摸他的脸蛋儿,小孩子娇嫩的皮肤被寒风稍微吹一下就皴了,看起来红红的,摸起来还有些粗糙,小家伙皱了皱眉头,把头埋进额娘胸前,还不满的轻哼了两声。这可把老母亲心疼坏了,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另一只手顺势在他小屁股上轻拍两下:“小王八蛋,成天就知道气我。”“小王八蛋”睡得又香又甜,头一偏,口水全都蹭在了她的衣服上。等胤祐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承乾宫,小家伙揉揉眼睛坐起来,身上穿着里衣,脸上油油的、香香的,像是抹了一层什么东西。他掀开被子,扯着嗓子叫熹姑姑。李熹进来给他穿上吉服,晚上要去乾清宫参加皇上的家宴。胤祐低头,看到李熹把一个大红色的东西挂在他的腰间。小家伙好奇:“这是什么呀?”“平安符,奴婢专程去大佛堂给你求的。”李熹仔仔细细的替他穿戴整齐,“祈求菩萨保佑咱们哥儿,来年平平安安,没病没灾。”小家伙扑过去,抱了抱李熹:“谢谢熹姑姑!”正在小家伙抱着李熹撒娇的时候,冷不防一个东西从旁边丢过来,正好落在他的跟前。小家伙眨了眨眼抬起头来,就看到她额娘已经换上吉服,挂上朝珠,穿戴整齐正在他跟前。皇贵妃冲他露出慈母的微笑:“去吧,不管你是要去毓庆宫找太子收留,还是去找你的亲生额娘,我都不拦着你。”胤祐早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又提起来,颇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要带上熹姑姑,她是乌库玛嬷给我的。还有赵诚,是阿玛赐给我的。”皇贵妃点点头:“你先问问,人家愿意跟你走你就带上吧。”胤祐去拉李熹的手:“熹姑姑咱们走。”李熹站在原地没动,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哼!”小家伙气呼呼的下床,自己套上靴子,抱着他的行李往外走。还没出门,又转过身来问道:“我走了,你还会再生一个宝宝吗?”“不!”小家伙大喜,心说额娘最爱的还是我。紧接着就听皇贵妃笑眯眯的说道:“我要生两个。”小家伙忽然就转过身来,回到了床边,把包袱一丢,蹬掉靴子爬到雕花大床的最里面:“那我不走了,你别想赶我走。”皇贵妃歪了歪头,看着他:“你不走倒是可以,但你必须向我道歉。”小家伙人躲在床幔的阴影了,只有一双大眼睛亮亮的:“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你平白无故跑来跟我说我不是你的亲生额娘,你不要我了,要去找你的亲生额娘,我听完很伤心。所以,如果你不向我道歉,我也不要你了,把你送走。”“那我……”小家伙皱了皱鼻子,“那我就回慈宁宫去。”“……”皇贵妃也没想到他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回慈宁宫倒是个好办法。老母亲哑口无言,转身欲走:“那你去吧。今晚我就多吃点,争取明天就生个可爱的宝宝。”李熹看着这对拌嘴的母子,笑得停合不拢嘴,也不跟他们掺和,收拾收拾,就出去了。小家伙那个气,坐在那里憋着嘴,一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模样。皇贵妃又忍不住提醒他:“你的衣服要皱了,被阿玛看到又该数落你没规矩,到时候打屁股我可不管。”听到“打屁股”胤祐赶紧站了起来,小手努力的将自己的衣摆磨平。他走到那个包袱跟前,一脚踢到地上,而后跌跌撞撞扑进皇贵妃怀里,用可怜巴巴的撒娇语气说道:“额娘,对不起!”“错了没?”小家伙将脑袋抵在她的肩头:“错了。”皇贵妃问:“错哪儿了?”胤祐抬起头来,小小的身子就跟没长骨头一样,贴在皇贵妃身上,小手捧着捧着额娘的脸:“我只有你一个额娘,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宝宝。”皇贵妃捏捏他的鼻子:“这话要是被你哥哥听到了,他又要闹别扭。”小可爱转了转眼珠子,那机灵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那就只能有我和哥哥两个宝宝。”皇贵妃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在他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一口:“我的大宝贝儿~~”“啊啊啊~~”小家伙来来回回的闪躲,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的朝珠硌着我了。”皇贵妃看了一眼脖子上那串珠子:“这玩意儿比挂个听诊器还麻烦。”小家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你的胭脂都蹭我脸上了。”“那也给你涂个红脸蛋儿好不好?”“不要!女孩子才要涂红脸蛋儿。”自从中秋节之后,康熙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乾清宫举办家宴。这次正好趁着他南巡回銮,把太皇太后、皇太后、一众太妃、妃嫔、皇子公主以及两位亲王请过来聚一聚。胤祐去乾清宫赴宴,自己还带了个小食盒。随身放着,不许别人碰。保泰最是好奇,过来伸着脑袋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出个名堂,问他七哥里面是什么,他七哥也不理,只闷头吃饭。于是,裕亲王府的小世子终究忍不住好奇,企图揭开盖子看上一眼。却被他七哥一把抓住了手腕:“别碰!”保泰嘟了嘟嘴:“七哥,你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我了。”“有吗?”胤祐惊讶:“我以前也没有很喜欢你呀。”保泰:“……”小世子心里登时漫上一种深情错付的委屈感:“喜新厌旧,你这个负心汉,你现在和那个小玉是好朋友,就不跟我玩了。”“哈?”胤祐挠头,“什么叫负心汉?”“就是……就是……我也不懂。不过,”保泰挠了挠头,凑到胤祐耳朵边说道,“小翠跟我家一个侍卫好上了,又说那侍卫有了别人,是负心汉。”胤祐低头吃一口鸭子炖肚条:“小翠是谁?”保泰跺脚:“不是说了吗,我额娘的侍女。”胤祐拿筷子夹了一块他不爱吃的配菜,不由分说塞进保泰嘴里:“我才不是负心汉,小玉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弟弟。”保泰绕了一圈,注意力仍然在那个食盒上面:“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里面装了什么?”胤祐神秘一笑:“那是我给另一个好朋友的礼物。”康熙这一趟回来,在众人面前对太子是大为赞赏,夸他读书刻苦,学有所成,不但精通经史子集,已经能帮着他处理一些前朝政事。胤礽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还是那个端方又文雅的皇太子。大阿哥没能跟随阿玛一同南巡,回来之后也没听到阿玛一句夸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脸上便有些闷闷不乐。惠妃安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低眉顺目的,全然没有了往日大阿哥受宠时那份得意。荣妃和宜妃早就看明白了,在皇上心里,太子永远是最重要的。前一段时间,他要利用明珠扳倒索额图,就对大阿哥赞赏有加。后来索额图被革职,势单力薄的太子又重新受到了皇父的宠爱。汗阿玛对太子的看重他们最是清楚,每日汗阿玛都会抽出时间去上书房检查他们的功课——准确的说是检查太子一个人的功课,他们只是陪衬,顺便被检查一下。德妃解除禁足不久,在宴会上就像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莲,不敢多言也不敢凑到皇上跟前找存在感,只顾得上先把自己的人设立好,希望能被皇上看到,想起他们以往的美好时光,再次垂怜于她。皇上又提起各位小皇子上学的事,胤祺和胤祚两个较大的,过年之后虚岁就六岁了,一起送到上书房读书。胤祐和胤禩两个小一点的,就再等等,年龄到了也要去上书房读书。胤祐听了愁眉苦脸,一旁的保泰却很高兴,一把抱住胤祐的手臂:“七哥七哥,让我给你当伴读吧。”胤祐化悲愤为食欲,拿起勺子,给自己喂了一大块鱼片,又吃了一大口饽饽。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他连书都不想读,还要什么伴读?宴会结束之后,果然有堂会,大家一同前往漱芳斋听戏。孩子们也就开场看个热闹,到了后面便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外面玩耍。胤祐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看戏,他从小感情丰富,不仅能听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也能感受到伶人在戏台子上传递出来的情感。他坐在那里看得尤为专心,好几次,哥哥弟弟过来叫他一起出去玩,他也没去。接下来这一折戏胤祐不是很喜欢,于是想起了他的小食盒,抱起来就往外走。他来到漱芳斋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又跑出门外,这才看到了纳兰。他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手:“容若,容若!”纳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胤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食盒:“我专程来找你的。”“找我?”胤祐抱着他,找了处背风的屋檐下,头顶还悬着一盏宫灯,依稀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区域。胤祐将手里的适合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纳兰笑着接过食盒:“又有好吃的?”小家伙扬起小脸看他:“是上午我和额娘亲手做的,她说这叫生日蛋糕,是专门在生辰那天吃的点心。”纳兰一愣,摸摸他的头:“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胤祐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生日蛋糕。”容若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蹲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因为去年子清说过,所以我一直都记得。”胤祐低下头想了想,又说道:“那时候你说不想再做小跟班。阿玛也说要给你和子清安排别的差事,可是他忘了……”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大约,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纳兰席地而坐,让胤祐坐在他的腿上,打开那个食盒,贴心的小家伙还准备了勺子。纳兰拿起勺子,本打算舀一块蛋糕喂给怀里的小可爱,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奶油胤祐直接伸出小手,挖了一大块奶油伸到他的唇边:“来,尝尝。”纳兰笑着张开嘴,奶油特有的甜腻和丝滑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小可爱笑得咯咯的,忽然说了一句:“去年我也是这样喂百福的。”纳兰疑惑问道:“百福是谁?”胤祐说:“百福是我哥哥养的狗。”“……”纳兰丢了勺子,直接上手,也挖出一块奶油 ,抹在了小家伙的鼻子上。胤祐躲了半天,没躲开,脸上被他抹了好多奶油。小家伙立刻发起反击,两个人互相伤害,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搞了个大花脸。小家伙二话不说要拿袖子去擦,他今天穿的可是吉服,蟒袍上全是繁复的刺绣,这要是弄脏了,回去屁股少不了挨一顿揍。纳兰赶紧拉开他的小胳膊,从怀里摸了张帕子出来给他擦。小家伙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有帕子?”那帕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纳兰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奶油:“这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对了,我那帕子你还帮我收着吗?”胤祐点点头:“收着呢,放得好好地,你就放心吧。”容若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挂的那一弯上弦月。今夜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什么云彩,银河如瀑,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中。纳兰说:“她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在我迎娶她之前,她的父亲就因为苏克萨哈的事情被牵连,我阿玛念及当年在朝中与卢大人的交情,将她许配与我。”在提起亡妻的时候,纳兰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签单的哀伤,眸光入水一般凝望着前方。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注1】在纳兰眼中,卢氏就是一朵秋雨中花瓣轻颤的芙蓉。他爱她怜她敬她,将她比作柳絮才高的谢道韫。“她说花瓣丢进水里,流到脏的臭的地方去就是糟蹋了,要葬在土里才干净。”胤祐想了想,问道:“所以水是不干净的东西,反倒是土更干净咯?”纳兰愣愣的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还没读过书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悟性。“或许吧。”胤祐又说:“所以,她现在埋在土里,干干净净,岂不很好?”“是,”纳兰低头,苦涩的笑了笑,“她那边也不能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胤祐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你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当然。”胤祐拍手:“正好,她也希望你在这边过得好。”纳兰伸手,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在逗一只小猫:“你怎么那么会安慰人?”胤祐嘿嘿一笑:“想让你高兴一点。”纳兰摸到他的小脸一片凉意,拿手心搓了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高兴多了。”他牵着孩子站起来:“外面冷,别又着凉了,快进去吧。”纳兰将胤祐送进漱芳斋的院子里,挥了挥手看着他进去,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巡值。胤祐进了院子,兄弟们正在玩捉迷藏,胤祺拉了他一把:“小七,来一起玩!”胤祚趴在柱子上,大声数着数:“一、二、三……七、八、九……”胤祐四下看看,往院子里空着的那个戏台子后面跑,跑了一半又被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进了另一边的太湖石后面。两个小孩子喘着粗气坐下来,胤祐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旁边的人是他的哥哥胤禛。小家伙先是一惊,他哥哥一向沉稳内敛,可不是个能和兄弟们玩闹到一起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跟他们一道玩起了捉迷藏。不过胤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转身就扑进了哥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胤禛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硌在嶙峋的太湖石上,却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弟弟。“你怎么……”胤禛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家伙赶紧机敏的笑了笑,用口型夸张的说道:“不能让他们找到咱们!”胤禛望着他笑,轻轻地松开了手。小家伙靠在哥哥怀里,小声问他:“你怎么也出来捉迷藏啦?”胤禛一手搂着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对呀,外面那么冷,我怕你冻坏了。”胤祐把两只小手举到他的眼前:“是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僵啦!”胤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想要给他暖一暖。哪知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老实,不停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腰间的小荷包。胤祐好奇的捏了捏:“这是什么?”胤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许打开!”他越不让打开,胤祐便越是好奇。很快就拉开了荷包的抽绳,现实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小块板栗饼。小家伙看到好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将板栗饼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哥哥的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又去翻哥哥的荷包。又翻出一块杏仁酥,又掰开来,和哥哥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接着找,小荷包就那么大,放了两块点心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小家伙将刚才的油纸折叠两次,又重新塞进荷包里。“……”胤禛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个小捣蛋鬼。”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胤祚说话的声音:“七弟,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胤禛本能的挺起胸膛,将弟弟护在身后。又朝胤祐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胤祐嘴边还残留着杏仁酥的碎屑,小手拉了拉哥哥,胤禛推了他一把,他便绕到了太湖石的另一边。“哈哈,七弟,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儿跑……”六哥得意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随即戛然而止。胤祐都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哥哥时的表情。“四,四哥……”小家伙偷偷地从石头上面的缝隙探出头去看,哥哥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竟有几分严厉。六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显得局促不安:“我……我是来找小七的。”“咳……”胤禛轻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去别处看看吧。”胤祐躲在后面偷偷地笑,胤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饶过太湖石来找他,胤祐赶紧从旁边溜走了。院子就这么大,胤祐也走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胤祚逮了出来。于是,其他兄弟也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探出头来。胤祐看了看六哥,又骗着脑袋去看站在远处的哥哥。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俩长得有点像。“下一个该谁了?”胤祺在一旁催促道,“该小七了,咱们去藏起来,让小七找。”“六阿哥,六阿哥……”这时候,戏楼里忽然走出个人,旁边跟了个宫女,东张西望正在找人。几个兄弟齐齐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德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胤禛恰巧站在路中央,此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德妃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胤禛也只是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德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继续朝着胤祚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兄弟也都低头喊了声“德妃娘娘”,德妃微微点头,算是跟几位小阿哥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你冷不冷啊?”胤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冷,我热着呢。”德妃心疼的替他擦了擦汗水:“你这样会着凉的,跟额娘进去吧。”胤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哎呀,我不要进去,我想再玩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他现在进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吗?不知道为什么,刚和额娘分开的那段时日,胤祚每天都想回永和宫,与她呆在一处。那种强烈的分离焦虑,让他本就娇纵的性子愈发猖狂,甚至有些叛逆,闹得整个储秀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额娘的思念虽然还在,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且不太需要母亲一直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孩子。后来德妃的禁足期满,皇上不在宫中,皇太后看她与孩子分开那么久,实在可怜,便允许她出宫看望孩子。胤祚看到额娘高兴是高兴,也很想与她亲近,但却不愿再被她束缚。甚至觉得只要时常能与额娘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样,做个被宠坏的孩子。德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她的六阿哥可是一刻也离不开额娘,半年不见却跟她生分起来。这让她感到非常惶恐,大儿子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所以跟自己不亲近,这个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也对她这个额娘爱答不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德妃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僵持着,旁边几位小阿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下去。胤祐却忽然冲着大家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保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该七哥来抓咱们了,他像抵赖。”胤祐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去藏起来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保泰震惊的看着他:“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胤祐摸了摸他的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胤禩在一旁嘿嘿的笑了两身,非常配合他七哥:“我也不想玩了,咱们进去吧。”“唉,扫兴!”胤祺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保泰和胤禩两个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同时跑过去拉胤祐的手。这时候他们的七哥反应更快,率先冲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是胤禛站的方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哥哥,哥哥,我们去找额娘!”活像是故意喊给德妃听的一样。可是小家伙跑得太急了,没留意脚下。有一块地砖因为前几日下雪的缘故,花纹缝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他踩上去就有些打滑,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胤禩和保泰同时长大了嘴,惊呼一声:“七哥!!!”德妃和胤祚回过头来,后者本能的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扶弟弟,却被德妃下意识拉他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手,却受到来自她最疼爱的儿子责怪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心。胤禛站的地方离他还有一点距离,此时想要冲过去抱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身边却忽然窜出个身影,几步就到了胤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