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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1 / 1)

装礼物的盒子是木头做的, 颇有些分量。加上里面的东西本来就大,盒子也消不了。皇贵妃又说,送礼要亲自拿过去才显得有诚意。于是,胤祐只能自己搬着大木箱往大阿哥那边去。但由于箱子实在有分量, 他个头又偏矮小, 走起路来还有点重心不稳。也不知是没了力气, 还是看到大哥太激动。眼看要走到大阿哥跟前, 他冷不防左脚拌右脚, 整个人连同那个大箱子直直的向大阿哥扑过去。“……”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他小小的身子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他摔跟头。且不说这是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 就算是他那张就跟雪团子捏的小脸磕着碰着就够叫人揪心了。不过,幸好大阿哥眼疾手快, 一把就将傻弟弟和木盒子一起接住了。胤祐把木盒子放在桌上,自己站稳之后第一件事是扶了扶帽子, 又在自己胸口轻拍两下:“呜呜~吓死宝宝啦!”大阿哥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儿:“当心着点儿, 你要是摔了,大家都得跟着心疼。”这话倒是不假, 太皇太后手里的佛珠都攥紧了:“那么大个箱子,下人们也不帮忙拿一下, 他才多大, 哪里拿得动?”皇贵妃在一旁轻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的, 那盒子不沉。他已经四岁了, 该让他锻炼锻炼。”太皇太后心疼曾孙:“四岁怎么了?个头比弟弟还要矮小。虚岁正好五岁,更应该多多注意才是。”皇贵妃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不敢跟老祖宗争辩, 连忙称是:“臣妾记住了。”胤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又正了正衣冠,这才重新站在大阿哥跟前,声音洪亮的说道:“大哥,虽然上次摔跤的时候我赢了你……”众人:“???”后宫各位娘娘、小主,以及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的各位嫡福晋、侧福晋,甚至他们身后的侍女都忍不住纷纷往大阿哥的方向看了一眼。大阿哥从小对于读书习字就提不起很高的兴趣,反倒是在功夫骑射方面颇有天赋,小小年纪,便练就了一副健硕的身材。不用等到成年,就这么打眼一瞧也知道,将来一定是个身材英武、仪表堂堂的男子,哪家姑娘若是有幸,做了他的嫡福晋,那才是福分。这倒是想得有些远了,关键是,再瞧瞧七阿哥那小不点,个头也就刚到大阿哥腰那么高,他能在摔跤比试中取胜?在座众人除了几位当时在场的皇子,就只有康熙最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因为胜负本来就是他这个偏心得裁判判的。大过年的,小儿子郑重其事的扛了个大木盒子,朝着要给大哥送礼物。大家也都很期待,搞得他这个老父亲也很好奇,那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大阿哥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己,气氛陡然变得尴尬。他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傻子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颊:“没错,我在摔跤比试中败给你了,看来是要被你记一辈子了。”胤祐大声说道:“不,我知道这次是你让着我。”大阿哥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紧接着就听傻弟弟说道,“下次我让着你就是了。”“……”大阿哥无奈的点头:“好好好,下次你让着我。”‘不过,’小家伙搓搓手,继续说道,“上次是你护着我,我才没有摔个脸着地,所以今天我是专程带了礼物来谢谢你的。”摔个脸着地实在太有画面感,大家顺着他的思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小家伙摔倒了,小脸和地面亲密接触,肉嘟嘟的小脸挤在一起,好像更可爱了。大阿哥现在并不想收什么礼物,他只想这个傻弟弟赶紧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他不要再被这么多人围观了。并且,直觉告诉他,那个木盒子里面的礼物一定不是他喜欢的。小家伙没有留意到大哥脸上的神色,仍旧滔滔不绝的描述:“这个礼物是我和我额娘亲手做的哦。为了做它,我们还用了一种从仙人掌上捉下来的虫子。”仙人掌上的虫子?小家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叫……胭脂虫。”各位女眷对这个东西倒是不陌生,他们用的胭脂、丹寇和唇脂都是用这种虫子碾碎了混合到油脂里制作而成的。可是,七阿哥却说送给大阿哥的礼物加了这东西,难不成他要送给大阿哥一盒胭脂???皇贵妃在一旁扶额:“傻儿子,你可别再渲染气氛了,赶紧把你的礼物拿出来,给你大哥一个痛快吧。”此时,胤禔端坐在垫子上,有点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可是和准噶尔部的蒙古人摔跤都没有怯过场的巴图鲁,今天却要栽在自己弟弟手里了。康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对这个兄友弟恭的场面颇感兴趣。说话间,胤祐已经打开了那个盒子,所有人都好奇的朝这边张望,大阿哥却下意识转过了目光,不敢去看。小家伙迫不及待的从盒子里捧出他的玩具,众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然后都傻眼了,互相交头接耳。“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知道,看上去五颜六色,还怪好看的。”““哪有长的筷子,分明是个竹杆。”“……”那果然是一个比脸还大的五彩波板糖,将各种颜色的麦芽糖搓成长条,再拧在一起,一圈一圈的卷起来,卷成一个大大的圆形,做好之后小家伙还不满意,让李熹翻箱倒柜给他找出来一条粉色的绸子,在竹杆上系了个和棒棒糖差不多大的蝴蝶结,看上去少女心十足。大阿哥看着眼前这个红红绿绿的东西,欲哭无泪:“这这……这是什么?”胤祐耐心的向大哥解释:“这是一个比你的脸还大的棒棒糖,我特意让额娘做的,你喜欢吗?”大阿哥看着那个粉粉的蝴蝶结,“喜欢”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偏偏他的傻弟弟热情得过了头,捧着棒棒糖递到他的嘴边:“可甜可甜呐,来,舔一口!”此时,旁边兄弟几人全都低下了头,很努力的憋着笑。毕竟是大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能让他太难堪。“不不……”大阿哥把她的手往外推了推,一脸敬谢不敏,“我今天已经吃得很饱了。”大哥这么说,小家伙也不再勉强,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将棒棒糖塞进他的手里:“那你拿回去慢慢吃,一定要吃完哦。”皇贵妃无奈的扶额,出门前他就告诉儿子,那个蝴蝶结不好,不适合大哥这种肌肉猛男,小家伙偏不听,说七彩棒棒糖一定要配蝴蝶结才好看。于是,肌肉猛男站在那里,手中举一块超大型波板糖,这个画面着实很有视觉冲击,大阿哥讷讷的在原地站了片刻,送完礼并且对自己送出的礼物相当满意的胤祐看了看大哥的神情,发现他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胤祐抬起头,一脸期待的问:“喜欢吗?”大阿哥点点头,艰涩的突出两个字:“喜欢……”“那就好。”小家伙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深藏功与名。惠妃娘娘低下了头,十分心疼自己儿子,这画面太美,她这个做额娘的实在不忍看下去。康熙也有些于心不忍,在心里感慨,老大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照顾弟弟的面子。自己这个做阿玛的不能坐视不理,之后一定要给些赏赐,好好补偿补偿他。胤祐刚坐在自己的垫子上,旁边立刻围过来好几位公主和郡主,就连一岁半的五公主也跟在大家后面,过来凑热闹。平心而论,那个棒棒糖是真的好看。大阿哥虽然不太喜欢,但各位各种公主却喜欢得不得了。就连虚岁十四,已经指婚的大公主也忍不住过来问弟弟:“小可爱,你说,平时大姐姐对你好不好?”胤祐冲着她嘿嘿一笑:“好,大姐姐疼我,每次进宫都给我带礼物。”大公主心下一喜,正准备提要求,就听小可爱补充道:“我和你未来的额驸是好朋友哦。”未来额驸?众人八卦之心顿生,齐齐将头转过去看向大公主。大公主气死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讨厌!你这个熊孩子。”熊孩子嘿嘿一笑,不知从哪儿摸出个东西递到她跟前:“大姐姐,这个送给你。”大公主接过来一看,那也是个波板糖,和大阿哥手里那个同款,只是要小了许多,并且没有蝴蝶结。虽然不及大阿哥那个超大号定制款那么漂亮,但也很别致了。大公主很满意,抱着弟弟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走了。其他几位公主、郡主一看,也纷纷扑上来拉着胤祐:“七弟,我也要,我也要!”就连小小的五公主也在身后扯他的衣服,留着口水说道:“要~要~我也要!”小家伙又摸出一把,给每个姐姐一人发了一个,最后一个递给了最小的五妹妹。于是,每个拿到棒棒糖的姐姐都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五公主也努力的撅起小嘴,往他的脸上凑。胤祐看着她下巴上的口水,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擦:“好啦,去玩吧。”小姑娘冲他嘻嘻的笑,身体一软就扑进他怀里,小奶音喊着哥哥,哥哥。胤祐还以为她饿了,随手拿了块点心就要喂她,一旁的奶嬷嬷看到了,赶紧过来把五公主抱走。胤祐转过身来,看到五哥和六哥站在一起,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胤祐奇怪,他们俩一向合不来,玩着玩着就要吵架,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人竟然靠在一起讲起了悄悄话。这时候,有宫人端上来一盘点心,是胤祐喜欢的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吃了还想吃。于是,他也不管两个哥哥,低头拿了一块,正要放进嘴里,就听胤祚说道:“你竟然跟女孩子一起玩。”“就是,”胤祺在一旁附和,“我们都不跟女孩子一起玩。”言下之意,谁跟女孩子玩,我们就联合起来不跟他玩。胤祐抬起头来看看他俩,奇怪,这两位哥哥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为了争谁跟自己玩得最好都能吵起来,今天却站在同一阵线针对自己。胤祐想了想,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两位哥哥也想吃糖啦。他猜得没错,胤祺和胤祚也想要棒棒糖。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有了性别意识,认为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想。心里又怪弟弟把糖都给了姐妹们,却想不起他们这些平时玩得好的兄弟们。胤祐不知打哪儿又摸出一个棒棒糖,在他俩眼前晃了晃。然后递到胤祺跟前:“五哥,给你。”胤祺立刻伸手去接,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小七跟我玩得最好!”胤祚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个结盟不到片刻的盟友,就这样亲而一举的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瓦解,气得往旁边挪了半步,指着他,一脸愤怒的说道:“你……你!”六阿哥吃了没有读书的亏,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放出个狠话来,转身就要走。哪知道某个小淘气伸出去的手,却在五哥即将碰到棒棒糖的时候又缩了回来,转而递到了他的跟前:“五哥已经是上学的大孩子啦,还是留给弟弟吧。”胤祚心下一喜,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小七明明跟我玩得最好!”哪知道,他也刚要碰到棒棒糖,弟弟又把手缩了回去,胤祐看着他俩,转着手里的棒棒糖说道:“谁跟我玩,我就把棒棒糖给谁吃。”胤祺和胤祚立刻一左一右靠过去,一个说:“七弟,五哥平时最疼你对不对?”一个说,“七弟,六哥跟你无话不谈是不是?”胤祐被他俩挤在中间,个头小小的,就跟被他俩欺负似的。小家伙又拿了个棒棒糖出来,一边一个,将棒棒糖塞进他们手里,然后牵着他俩的手:“都有都有,两个哥哥我都好喜欢。”其实皇贵妃给他做了一大堆,就是专程让他拿过来给每位兄弟姐妹都发一个,要他送糖的时候说一句吉祥话儿。胤祐又分别把棒棒糖送给保泰、胤禩,胤祉和胤禛,太子哥哥也有,最后他还偷偷给自己留了两个。走出大殿的时候左右看了看,门口站着纳兰和隆科多。不过在小家伙眼里,他的三舅舅就是个摆设,他眼里只有长得好看的容若。他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踩着愉悦的步伐来到纳兰身旁。对方正望着屋檐上吹落的雪花发呆,并没有注意到他。胤祐便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摸到一片冰凉。容若转过头来,本还惆怅的脸上立刻换上了欣喜的笑容:“七阿哥,你又乱跑。”胤祐一只手藏在身后,一只手拉着他,往大殿外另一头的柱子后面走:“我来看看你呀。”纳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小脸,又想到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手掌冰冷,怕冻着他,又把手缩了回来:“七阿哥想我了?”胤祐问道:“你前些日子去哪儿了?”“皇上让我出去办点事情,这不是回来了吗?”胤祐靠着柱子,拉着他的手:“蹲下!”“嗯?”纳兰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小家伙又说道:“把嘴张开。”纳兰从善如流的张开嘴,下一刻胤祐便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甜吗?”“甜。”纳兰拿出嘴里的糖果,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像街上卖的糖画,又不像,五颜六色的挺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我额娘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多谢七阿哥赏赐,我很喜欢。”纳兰想了想,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外面凉,快进去吧。”两个人又回到了大殿门口,胤祐正要进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隆科多,对方也在看着他。小家伙想起上次给他吃了掉地上的蛋黄酥,又想起之前在江宁,额娘说的话:“或许他对别人不是真心,但对你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于是,他转过身来,向隆科多伸出手:“最后一个,给你吧,你姐姐做的,你尝尝。”隆科多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他的小外甥却只给了他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可把一旁的纳兰乐坏了。胤祐这个新年过得不错,不用读书习字,每天有吃有喝。御膳房和承乾宫的小厨房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撒娇说要吃额娘亲手做的菜。皇贵妃给儿子做了一次,顺道把胤禛也从阿哥所叫回来一起吃,哪知道还没开饭,又来个蹭饭的。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康熙都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国事,有的是时间在后宫溜达。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康熙:“……”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帝王的威严何在!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你想学什么?”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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