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来摸摸他, 胤祐以为是大家喜欢他,还挺高兴。况且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小朋友,人家没有恶意, 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虽然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拉着他的手显得小心翼翼, 可是人多了小可爱也受不了。此时他身边就站着两位答应, 她们都想摸摸他, 胤祐偏不让她们碰, 一直把伸过来的手往外推:“你们别摸我,不要再摸了!”说完小家伙就弯腰,挤出人群要跑。两位答应等了好久, 才等到小“锦鲤”落单这个机会。别的答应都摸过了,他们要是没摸着那不就亏了吗?皇贵妃在亭子里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 片刻没见到儿子,她便起来去找。上次在塞外胤祐被刺客挟持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儿子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她心里就不安稳。她沿着小路往前走,还没见到人, 就听到儿子的声音:“你们别摸我, 不要再摸我了。”皇贵妃快走了两步拐过弯了, 胤祐正巧也在往这边跑, 看到她就直接扑了过来。皇贵妃将儿子揽在自己跟前, 摸摸他的头:“怎么了宝宝?”小家伙抬起头来告状:“她们都来摸我。”皇贵妃抬起头来,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你们干什么, 闲的吗?”平日里皇贵妃是这宫里最和善的人, 对谁都是客客气气, 也没什么人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可是刚才那一个眼神就让两位答应吓得腿一软, 跪了下来:“娘娘赎罪。”娘娘也没那么喜欢治人的罪,就是儿子告状,让她很不舒服:“你们俩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这么不讲规矩。”正因为是宫里的老人,还在当着最底层的庶妃,又不在皇上雨露均沾的范围内,才想着找任何机会都要尝试一下改变命运。“臣妾……臣妾只是看七阿哥可爱……”可爱也是她的儿子,能让别人乱摸吗?皇贵妃也没跟他们过多纠缠这事儿,让他们回宫去禁足三天,好好反省,这事儿也就算了。她带着儿子回宫,让人烧水,拿来大浴桶,给小家伙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李熹给胤祐的腰带上挨个挂号玉佩、平安符和络子。孙嬷嬷在后面,拿着毛巾仔细给他擦干头发,编好小辫子,辫尾追上红丝绳打的结。沐浴更衣的小家伙又是个白嫩嫩香喷喷的小可爱。皇贵妃朝他招了招手:“小七,你过来。”听到皇贵妃叫他,小家伙立刻一蹦一跳的过去了,乖乖地撒娇:“额娘,你抱抱我吧,你都好久没有抱我了。”听到儿子这么说,皇贵妃心都软成了一片,弯腰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你长大了,额娘抱不动了呀。”小家伙嘟了嘟嘴:“我已经很努力不长大了。”儿子的话听得皇贵妃心里百感交集,猝不及防差点落下泪来。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又希望他不要长大。老母亲的保护欲,希望儿子能在她的羽翼下就那么快快乐乐的当个小可爱。“额娘有话要跟你说,”皇贵妃抬起儿子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严肃,“以后不能让陌生人随便摸你,你知道么?”“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你必须在阿玛额娘不在身边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小家伙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额娘!”皇贵妃低头,在她的暖心大宝贝脸上亲一口:“额娘也会保护好你。”“还有,你的小手也不能到处乱摸,吃饭之前必须洗手,不许把手放进嘴里。”小家伙倒是有些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这些你都说过好多遍了。”皇贵妃凑过去又要亲他,被小家伙无情的推开:“不要亲啦,会生病的。”“谁说会生病的?”“你说的。”皇贵妃又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额娘亲你不会生病。”“那就多亲几下。”皇贵妃抱着儿子,听他的童言童语,逗他说话,教他英语,引导他和自己对话,母子俩都能玩上一整天。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几天之后,承乾宫陆陆续续收到一堆礼物。什么小朋友的帽子、衣袍、鞋袜……应有尽有,都是各宫的答应、常在送来的。皇贵妃大致看了看,有的布料还真不是他们这个位分能拿到的,甚至有可能是从宫外送进来的。看来这些个庶妃真是在深宫里寂寞久了,不知从哪里捕风捉影个什么事情,就努力的去尝试。他让人挨个把东西都送了回去,并让叫人传话。让她们把心思花在尽心侍奉皇上和太后上面,别成天琢磨些歪门邪道。后来这件事情传得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几位答应想要复制尹常在的成功之路,却被皇贵妃挨个训斥了一顿。也不用再给她们下什么禁足令,自己就不好意思出门了。胤祐不是个喜欢适应新环境的孩子,但是上书房一起读书的都是他的兄弟,所以他适应起来很快。就是别人适应他有点困难。他在课堂上的花样层出不穷,总是骚扰坐在前面的胤祚、和保泰传纸条、和胤禩讲悄悄话……上书房的各位师傅对他也是意见很大,可他毕竟是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大家来上书房当值,不就是为皇子们服务的吗?罚也罚了,到皇上那里状也告了,可是这个油盐不进的七阿哥仍是我行我素。皇上说不听话不好好学习,罚站也好罚抄书也好,任他们罚。可是七阿哥既不害怕罚站,又不畏惧抄书,他还会那无辜的眼神看着你,仿佛你在欺负他一样,就连总师傅李光地也拿他没有办法。幸好,皇子们读书的进度不一样,有些课程胤祐需要在另一间书房里,单独跟纳兰一起学习,倒是给师傅们减轻了不少压力。没过几天,康熙应他的要求给他安排了三个哈哈珠子,每日轮值来上书房给他端茶递水铺纸磨墨,也陪他一起读书。这三个人分别是曹寅的嗣子曹颜、纳兰的二儿子富敦还有佟国维的嫡长孙舜安颜。其中年纪最大的就是纳兰的儿子富敦,也就是卢氏难产生下的那个孩子。胤祐在小书房里第一次看到富敦,他比自己足足大了三岁,跟自己的三哥年龄差不多,是个有些沉默的孩子。第一次见面,他俩就吵起来了。胤祐趴在书桌上看他的新朋友,说:“你长得真好看,像容若,又有些不像。”富敦扭过了头:“我才不要像他。”“为什么?”富敦便不再说话,此时到了上课的时间,胤祐也不再多问。上课的时候胤祐就在思考这件事情,他记得纳兰曾经说过,他的继妻与两位侧室,以及儿女们都养在明珠学士府。他自己本来也应该住在学士府,但因为和明珠父子间政见不同,一见面就要发生争执,就经常独自住在渌水亭。所以,他和自己几个儿女关系并不亲近。富敦长得也很好看,气质像极了他的父亲,或者说他曾经的那个父亲——眉宇间都有些忧郁的气质。胤祐观察得很仔细,富敦的眉眼长得并不像纳兰,但却很好看,或许更像他去世的母亲。“七阿哥,七阿哥!”胤祐回过神来,师傅一脸严肃的站在前方点他的名字。小家伙本来是一手托腮,侧头望着窗外嫩绿的枝头。忽然被点名,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师傅问了个有点难度的问题,让他讲一段蒙古语翻译成汉语。如果是蒙古语翻译成满语倒还好,因为这两种语言很多单词都是共通的,但是用蒙古语翻译成汉语就很有难度,至少在座各位皇子,没有人能做得到。胤祐低下头,往书本上看了一眼。对他来说最难的不是翻译,而是认全那些蒙古文字。当然,这些都是师傅之前讲过的,他听一遍也就记住了个大概,虽然算不上流畅,但至少能够翻译出来。师傅拿他是真没什么办法,他虽然三天两头在课堂上出现状况,但是课业是真没的说,在坐其他三位皇子再加保泰这个小世子皆不如他。大抵这也是皇上对他三番两次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一再容忍的原因吧。剧胤祐观察,富敦是真不爱说话,不仅不爱说话,连个笑脸也吝啬于给他,不过每天替他做事倒是一丝不苟。上书房下学之后,他会恭恭敬敬的问七阿哥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了,他便走到乾清门那边,去等着明珠一同出宫。有时候在上书房碰到纳兰,富敦的态度非常恭敬,会拱手向纳兰作揖,喊的不是阿玛,而是师傅。胤祐是见过容若对明珠的态度,发现就跟现在富敦对容若的态度简直一模一样。于是,在只有他和纳兰的小书房里。在对方给他讲完一首《诗经》的时候,胤祐忍不住和他谈论起这个话题。纳兰无奈的耸了耸肩:“或许我们父子之间有一些误会。”小家伙手肘支在书桌上,双手托着下巴:“什么误会?”“他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母亲,而我当初并没有照顾好他。那几年我一心只想逃避和他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庭院,我们父子很久才能见一面,他是跟着玛嬷长大的。”胤祐想了想,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于是他对纳兰说道:“那我的阿玛是一个比你更加称职的阿玛。据说,太子哥哥小时候是在他身边长大的。”纳兰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是,和皇上比起来,我这个阿玛当得确实十分汗颜。”“你现在改变也来得及呀。”纳兰一愣:“改变什么?”“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呀。”“我……”儿子都长到这么大了,书都读了好几年,现在只知道玛法是大学士,玛嬷将他养大,阿玛只知道在外面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或许,他们已经不需要我这个阿玛了。”胤祐忽然跪在凳子上,伸长了胳膊,很努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啦!没有哪个儿子会不喜欢自己的阿玛,我都给人当了那么多年儿子了,我有经验。”“哈哈哈哈哈哈!”这话着实把纳兰逗笑了,他满打满算也才五岁几个月,怎么就叫“给人当了那么多年儿子”,要说那么多年,他这个三十岁的人岂不是给人家当儿子的时间更长。他觉得很好笑,但是胤祐却很认真。既然富敦是容若的儿子,又是他的哈哈珠子,那他就有义务帮助他们父子和好。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给纳兰出主意:“你得听我的。”纳兰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好好,你说,我听着。”“首先,你得多陪陪他,要用心的陪他。给他准备他喜欢的玩具或者点心。”纳兰想了想:“学士府虽然不比紫禁城,但应该也不缺小少爷的玩具和点心吧。”“那不一样!”纳兰问:“哪里不一样?”“别人给的怎么能跟阿玛给的比呢?”“你要多陪他……”胤祐忽然想起来,容若不止一个孩子。富敦说过,他有哥哥还有妹妹,“多陪他们聊天,带他们出去玩。我就可喜欢跟阿玛一起出门了。”“好好好,我都记住了。”随着胤祐和富敦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方偶尔也会跟他说几句话。小家伙年纪不大,说话却很讲技巧,懂得循序渐进。而且他很会找话题,上来就用一款造办处仿制的西洋玩具吸引了富敦的注意力,在玩耍的过程中,让对方渐渐放下防备。等两个人关系越来越近之后,他再跟对方聊起纳兰。他和富敦说了很多关于纳兰的事情,两个小朋友坐在上书房的游廊下,从诗词聊起,又说到他们在江宁的时候,在酒楼里,容若是如何得到那些孤芳自赏的汉人学子的敬重。然后又说到他与顾贞观的友谊,说到他为营救吴兆骞倾尽全力,他的惊世才学和崇高的品行。后来又说道富敦的母亲卢氏。其实他并不了解那个生下自己不久后,就离开人世的女人。因为纳兰不常在家,也从未向他提起过。家里还有一位明珠为纳兰续娶的妻子,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明珠与夫人自然也不会提起。当年卢氏身边的下人也被明珠送走,富敦没有什么途径能了解到自己的生母,倒是从七阿哥这里听了不少。但胤祐知道的也很有限,要么从容若那里听来的,要么从他的诗词中看到的。尽管如此,富敦也对他非常感激和信任,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小家伙对人一向都很真诚,帮助容若缓和父子间的矛盾也是尽心尽力。纳兰在小书房给他上课的时候,他也邀请哈哈珠子一起来听,让富敦富敦更加直观的体会到他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纳兰的心态早在去年那件事之后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加上胤祐不遗余力的劝说。他也意识到,自己对父母子女,以及那位嫁给他好几年,却很少与他见面的妻子的亏欠。于是,纳兰决定回到学士府去生活,多陪伴孩子们。渐渐地,在他的帮助下,纳兰和富敦父子俩也开始说话,讨论诗词文章,上书房下学之后一起出宫。胤祐还特别八卦的打听到,在父子俩都不用进宫轮值的时候,纳兰还会带着孩子们去郊外骑马、踏青,为他们讲学,让他的女儿也跟着兄长们一起读书识字。小家伙特别骄傲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贵妃:“额娘你知道吗,最开始海亮连话都不愿意跟容若讲,今天他跟我说,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去爬山了。”皇贵妃问:“海亮是谁?”“海亮就是富敦的乳名呀,一开始他都不愿意跟我说话,现在他什么都告诉我,昨天明珠大人被夫人拧了耳朵我都知道。”皇贵妃尴尬的笑了笑:“你还真是……挺厉害的。”“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皇贵妃想起兄长的儿子,便问道:“说了这么半天富敦,也说说舜安颜吧。”舜安颜是叶克书的儿子,也就是胤祐的表哥。皇贵妃自然要关心一下。胤祐撇了撇嘴:“他是个笨蛋。”“嗯?”这和皇贵妃得到的消息可不一样,舜安颜这孩子他曾经见过一次,那可是整个佟家的宝贝。她听自己的额娘和妹妹都说过,这孩子自幼聪慧过人,早早的开蒙读书,怎么会是个笨蛋?但她也没有给予反驳儿子,还以为小家伙是跟人有了什么矛盾才这么说。于是,问道:“小七觉得他哪里笨呀?”“他连磨墨都不会,纸也压不好,都是我教他的呢。”皇贵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我懂了,小七是觉得他做事做不好对不对?”胤祐点点头:“笨手笨脚,还不如赵诚呢。”皇贵妃耐心的和他解释:“可是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而且他跟你一样大就要进宫来做你的哈哈珠子,你也应该体谅他一下,给他一点时间慢慢学习对不对?”小家伙想了想,觉得额娘说得好像也对,于是小家伙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给他一点时间,慢慢学习。”“宝宝真棒!”皇贵妃又问:“那你和小玉相处的怎么样?”“挺好的呀。他现在长大了,也不哭鼻子了,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皇贵妃笑死了:“那就是说你欺负人家咯?”“怎么会?”胤祐大惊,“我从来不欺负别人,对他们都可好了。”“我的宝宝真棒!”皇贵妃捧着他的脸:“不过额娘还是想提醒你。和你的其他的哈哈珠子比起来,小玉毕竟身份低一些,原本也是你主动向阿玛提出要求,让他进宫来陪伴你学习,他年纪也比你小一些,你有义务照顾他,知道吗?”小家伙拍了拍胸膛:“我知道啦!”这天天气不错,小家伙又吵着要放风筝。经过上次的事情,皇贵妃不敢再带他去御花园。于是,带着他来到了交泰殿和坤宁宫之间的广场上。这里地势开阔,除了前后两座宫殿群,也没什么遮挡,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她帮着儿子将风筝放上天,看着那只五彩斑斓的小蝴蝶越飞越高。小家伙开心极了,拍着手在一旁又蹦又跳。看着儿子放个风筝都能这么开心,皇贵妃却叹了口气。小家伙转过头来问她:“额娘你不开心吗?”皇贵妃摇了摇头:“怎么会,陪你玩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你为什么要叹气呀?”皇贵妃笑着把线轴放到他的手里,握着他的小手引导他通过拉扯风筝线来控制风筝的高度:“因为这么好的天气,想带你去爬山。”“那我们去御花园,那里有堆秀山。”“我说我想抱着你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有蓝天,白云,和煦的阳光,还有一大片草坪。你可以带上你的小宠物,在上面尽情的奔跑。等你玩够了,累了困了,就带你回家。”胤祐歪着头看她:“那不就是大草原吗,可是草原离我们很远,要怎么回家?”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皇贵妃轻轻地摇头:“所以……你的风筝要掉下来了。”小家伙一听,连忙转头去看,牵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回头。临近傍晚的时候,日暮西斜,那只风筝飞得又高又远,迎着夕阳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皇贵妃催促儿子:“快收线,把它收回来吧。”胤祐却没动,半眯着眼睛问她:“风筝一定很喜欢蓝天和白云吧,它都舍不得回来了。”“……”皇贵妃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许吧,谁不喜欢蓝天和白云呢?”小家伙忽然一把撤断了风筝线,小手握着最后一根维系着那只风筝的线头,抬起小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就让它自由的拥抱蓝天和白云吧。”话音刚落,胤祐便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束缚,随着风迎着斜阳快速飘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只留下太阳旁边一点淡淡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见。“……”母子俩就那么站着,知道完全看不到风筝皇贵妃才低下头来看向儿子,说道:“飞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家伙一点也无所谓:“让小姨再给我做一个就是了。”皇贵妃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宝宝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翔吗?”胤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想,我只呆在宫里,每天都能见到阿玛额娘还有乌库玛嬷。”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隔一段时间能跟着阿玛出去玩一趟就更好啦。”皇贵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小朋友。”“我才不贪心,我只是想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皇贵妃笑着:“那是额娘贪心了,想要得更多。”进入三月之后,朝中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康熙对太子这一两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了维护扶植他的外戚势力,重新启用当初因为行为不端被他闲置在家两年的索额图,任命他为领侍卫大臣。对此最为震惊的当然要数明珠,这两年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虽然也知道索额图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但毕竟康熙已经将其革职在家,也翻不了大多的浪。哪知道,人家一转眼,又位列一品大员,负责皇家禁军的统领。这上哪儿说理去?康熙此举就是要让朝中大臣,看到他对太子的重视。因为太子已经虚岁十三,就在上个月,翰林院掌院兼上书房总师傅李光地上奏康熙,皇太子的《四书》、《五经》已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是时候可以出阁讲学。康熙再次启用索额图的同时,也命礼部和负责皇太子事宜的詹事府详细查阅一下历代典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典礼。太子听到汗阿玛再次任用索额图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会为了索额图被革职而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却并不会因为索额图再次被任用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命运说到底其实都掌握在皇父一人手里而已。他虽贵为皇太子,可国之储君在真正的国之君主面前,终究不过是臣子而已。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皇父亲自册封并已亲自培养的皇太子,已经比其他兄弟更受皇父恩宠。说到底,生在帝王家,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工具,就不要想太多啦。说起来,这个觉悟,还是他从胤祐那个小团子身上领悟到的。除了娇生惯养他简直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一片赤诚,温柔以待。从不刻意讨好谁,但人人都喜欢他。他对权利一无所知,甚至不愿读书,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如果可以,太子真想永远守护弟弟的这份童真。胤祐并不知道太子哥哥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好像很紧张,每天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背书……胤祐每次去找他,兄弟俩都说不了几句话,太子就让他去别处玩耍,自己要温书了。太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有点逆反心理,愈是让他去别处玩耍,他愈是不肯去,最后甚至自己拿了书本过来,坐在太子对面,和他一起看起书来。而索额图刚被康熙再次任用不久,朝中又有人回来了。这人就是太子曾经的师傅张英。此人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大学士李霨看到他的答卷激赏不已,大赞他有国士之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十二年的时候让翰林院推举文臣入值南书房讲论经史,当时的翰林院掌院推荐了包括李光地在内的四个人,康熙钦点了张英。后来随着太子出生和长大,张英还担任过他的师傅。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张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现在才回来。他的大儿子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的进士,现在就在翰林院任侍侍读学士,平时也会给皇子们授课。这日,康熙正好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小的这几个也开始学习《论语》,他随意翻了翻前面学过的内容,让六阿哥胤祚出来背一段。胤祚虽然背得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出来。然而汗阿玛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把这段内容的大致意思复述一遍。这就有点为难六阿哥了,好几个词的意思,说的都不是很准确。胤祐就站在他的旁边,趁着阿玛低头翻书的空当,小声提醒他:“罔就是迷惑,迷惑的意思。”康熙抬起头来,等了旁边那个小的一眼,问胤祚:“思而不学则殆,其中‘殆’作何解?”“是……是……”胤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胤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正要开口提示他,阿玛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吓得小家伙立刻把嘴闭上。老父亲把书一合,“哐当”一声丢在桌上,让六阿哥把这一段抄写一百二十遍。胤祚听到一百二十遍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有近侍来报,此前皇上传张英和他的三个儿子面圣,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康熙听说张英两个小儿子张廷玉和张廷璐读书也很厉害,便让他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面圣,也好让这些皇子们开开眼界。张英的二儿子张廷玉和大阿哥同年,今年虚岁十五。但胤祐看起来觉得他跟自己的大哥简直就是两个风格。张英的大儿子张廷瓒一直在翰林院为官,胤祐虽然没有听过他授课,但也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迂腐。而张廷璐此时只有十一岁,看起来有点小,胤祐对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廷玉,只对这个人感兴趣。正好刚才讲到《论语》,康熙便让张廷玉给诸位皇子讲了一段。他年纪虽小,但学问却是极好的,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时常引经据典,不但讲出了词句的大意,还能引申出文章背后的儒家思想,听得康熙频频点头。胤祐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张英大人这位二公子看起来不卑不亢,人品端方,光是看看胤祐就觉得他不简单,是那种如果到上书房给他当师傅,他一定不敢也不会不好好学习的感觉。正好,现在还缺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康熙认为张英为人厚重,不干预外事,补授此缺甚为合适。张英带着儿子扣头谢恩,随后退出上书房。康熙也站了起来,也准备回南书房去处理政务。而就在此时,胤祐忽然笑着对旁边的胤祚说道:“六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就要娶张大人家二公子那样的。”“!!!”这话不止康熙听到了,就连还没完全推出书房的张英父子三人也听到了。张廷玉显然没有想到跟着父亲进宫一趟,竟然还要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调戏。但他从小饱读诗书,礼仪没得挑,又身处皇宫之内,对方又是皇子。他仍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胤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娶媳妇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其实也不能叫人选,他只是想找一个满意的模板,等长大以后,就让阿玛照着这个模板给他娶媳妇。但康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等张英父子四人退下之后,才把小崽子单独叫到一边,声色俱厉的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胤祐点点头:“知道,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媳妇,就想娶个像张廷玉那样的。”康熙真想扒了他的裤子,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那是个男的?”胤祐点点头:“我知道呀,那就娶个像他那样女的,当媳妇。”康熙:“……”他这才听明白,他儿子早早的为自己挑选未来老婆,没考虑性别这个问题,人家就是单纯挑人品学识。为了不耽误政事,康熙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便放他回去学习。到了下午,康熙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便来到了承乾宫。他来的时候,胤祐刚下学不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逗狗,或是和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而是溜进了书房,让李熹给他磨墨,这小崽子破天荒的,下学回来就主动练起字来。连皇贵妃都感慨,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就是为收拾着小崽子才过来的,当即连正殿也不去了,直奔儿子的书房。皇贵妃看他面色不善,心知不妙,小崽子大概又犯错了,老父亲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生怕儿子挨揍,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康熙和皇贵妃走进书房的时候,胤祐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他怎么……”皇贵妃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不是个左撇子吧。”康熙负手踱步到书桌前,低头那么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小崽子正在抄写的就是上午他让胤祚讲的那段《论语》,胤祚讲不出来,被他罚了一百二十遍。而胤祐一向对他的兄弟们十分仗义,看到哥哥受罚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康熙冷笑:“这是在替你六哥挨罚呢。”小家伙吓得笔一抖,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那页纸上。“没有……我我我,我是觉得这一段自己也背得不是很熟练,所所所以……”“还敢撒谎!”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那么乖?以为朕不知道,这是怕朕看出笔迹,刻意拿左手在写。”小家伙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六哥再这么隔三差五就挨罚,我左手写的字都快赶上他右手了。”康熙把旁边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确实写的还不错。“这么喜欢吵《论语》,那你也抄一百二十遍。”“……”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向她求救:“额娘……”皇贵妃摆了摆手:“额娘也帮不了你。”康熙转身往书房外走:“跟朕过来,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收拾你。”胤祐赶紧躲到了李熹身后:“我不去……”皇贵妃瞪他:“阿玛让你去你敢不去,你的小屁股是很久没挨打了?”小家伙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膝盖:“我……腿疼。”他从来没喊过腿疼,通常都说腿软,或者腿不舒服。皇贵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腿疼”。于是,往下看了看,笑道:“儿子,错了,你捂的是左腿。”“……”小家伙还不肯放弃:“真的腿疼。”皇贵妃问他:“你跟额娘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说我以后想娶个张廷玉那样的媳妇。”皇贵妃差点没被他吓死:“张廷玉?张英的儿子?”胤祐点了点头:“最好不娶,如果一定要娶的话……”这时候,顾问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七阿哥,快过去吧,万岁爷朕生着气呢?”皇贵妃牵着他往外走:“你今天就算是腿断了,也逃不了这一顿打。”胤祐跟着额娘来到正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那里喝茶。小家伙认错态度端正:“阿玛我错了,我不该说娶媳妇的事情。”“你才多大,天天书不好好读,总想着这些。”“可是……”小家伙狡辩道,“我说了我不娶媳妇,是阿玛说不娶不行。”康熙把茶盏往桌上种种一磕:“还敢顶嘴!”“不敢……”“皇上!”皇贵妃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虽然胤祐确实不该那么说,但她觉得康熙也误解了小家伙的意思。“他没有总想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正理解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娶媳妇就跟叫一个朋友差不多,挑的不是性别年纪身份,而是一个品行好,又学识渊博的朋友。”皇贵妃走到康熙跟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消消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张大人的二公子在小七这里,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胤祐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厉害。”康熙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厉害?”“他《论语》讲得好。”“哪里好?”“大哥和他同龄,大哥现在连论语还背不全呢,他能讲得那么精彩,连上书房的师傅也没有他讲得好。”康熙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有了鉴别人家讲学讲得是否精彩的能力。但他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胤祐竟然拿大阿哥跟别人比较:“这能比吗?你大哥贵为皇长子,其他人再厉害那也只是臣子。”“……”康熙招了招手,把儿子叫到跟前来:“以后再也不许提娶媳妇的事,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听见了吗?”胤祐乖乖回答:“听见了。”“再让朕听见一次,绝对饶不了你。”“是。”康熙摸摸他的头:“把这几天学的《论语》背给朕听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背了几句,胤祐忽然弯下腰,又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康熙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问他:“怎么了?”“腿疼。”他又说腿疼,皇贵妃这才警觉起来。刚才是为了逃避责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为别的,那他就不是装的,是真的腿疼。康熙看了一眼,也发现他捂着左腿膝盖的位置,于是问了一个之前皇贵妃问过的问题:“哪条腿疼?”胤祐指了指左腿:“就是这条腿。”皇贵妃蹲下来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问他:“是疼,还是软,还是不舒服?”“疼!”小家伙像是忍不住了,靠在额娘身上,“很疼!”康熙立刻将他抱起来往寝殿里面走:“快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