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没有着急进去, 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他们在争论什么。太子和大阿哥现在都有在帮康熙处理一些政务,最主要的就是一些祭祀活动。但是因为皇家祭祀流程非常复杂和繁琐, 往往提前几个月礼部就要开始准备。皇帝提前三天斋戒,准备审阅祝文, 查看玉帛、香烛等祭祀所用物品,由銮仪卫用龙亭送至天坛。然后就是皇帝亲临天坛, 开启隆重且繁琐的祭天大典。迎神、进献玉帛、牛羊、诵读祝文等等, 然后是各种献礼,就连礼乐歌舞都要更换数次, 礼成回宫还需宴请百官。就因为流程太多太复杂,导致太子和大阿哥因为其中一个环节的先后顺序发生了分歧,于是两个人开始争论起来。太子从小就跟着康熙参加祭祀, 从九岁开始就开始一个人独自参与小型祭祀活动,跟礼部打过无数次交道, 对于祭祀流程自然是相当熟悉。大阿哥也是这两年, 快要成年了,才跟着康熙出席祭祀活动,其实对于祭祀的整个流程, 并没有太子那么熟悉。太子在书房正中,负手而立,看起来就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按照礼部的规矩,就该是诵读祭文在前。”三阿哥站在太子身后, 听到他说完,频频点头:“按照流程, 应是如此。”大阿哥在另一边, 站姿要随意许多:“上次汗阿玛就是先祭酒。”“不可能!”“汗阿玛是天子, 他怎么会错?”“……”四阿哥就站在一旁,安静的听他们吵。不像三阿哥那样态度鲜明的战队太子,当然,他也并不赞同大阿哥。这时候,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他们。三阿哥一眼就看到了他:“哟,小七过来了。”门口偷听的小家伙被发现了,只能蹦蹦跳跳的走进房间。四阿哥摸摸他的头问道:“路上累不累,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小孩子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胤祐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累。”四阿哥又问道:“老六的病怎么样了?”“不用担心,”小家伙拍了拍哥哥的手,“六哥已经完全好啦。”四阿哥露出个很浅,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的笑容:“没事就好。”胤祐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太子和大阿哥两个人脑袋朝向不同的方向,一人看着一边窗户,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小家伙走到他俩中间,看看太子哥哥又看看大哥:“你们怎么不吵啦,继续呀?”\……\大阿哥和太子对望一眼,都没说话。小家伙拉着太子哥哥的手晃了晃,太子低下头来看他,没憋住,笑了起来。于是,小家伙另一只手又去拉大哥:“你们俩为什么要替阿玛操心呀,是课业不够多吗?还是点心不好吃?”大阿哥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拉过来按在自己腿上,太子也忍不住,一巴掌落在他翘起的小屁股上。行宫虽然凉快,但是对于胤祐来说也不好玩。康熙本来是要带着几个儿子出塞外巡幸,顺带着行围。但六阿哥生病这个事情一耽搁,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只能陪着太皇太后在这里住几天。时间刚进入七月,天气稍微凉爽一些,便起驾回宫。今年汛期的时候,河道总督靳辅向康熙呈上奏折,说是黄河又决堤了,附近的村庄、房舍、农田损失惨重,还有人员伤亡,受灾面积极大。因为黄河的事情,康熙前年还特意南巡了一趟,亲自敲定了一系列河道治理的方案,修改入海口,清理淤积的泥沙,新修堤坝等等,并且说过,不管花费多少银两,在所不惜。可是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两年一到汛期,就会传来黄河溃堤的消息,搞得康熙每年都要为这个事情寝食难安,还要和大臣商议善后事宜,抢先赈灾、灾后重建,继续治理河道……今年的水患尤为严重,奔腾的黄河之水犹如一头咆哮的猛兽,挣脱开堤岸的束缚,席卷过周围的村庄,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以及经济损失。一夜之间,多少百姓被淹没在河水中,还有更多人流离失所。这些不只是奏章上的一个数字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鲜活的生命。帝王疲惫的靠在龙椅上,大概当年祖宗凭借武力入关之时只想到了这片徒弟的富饶,一个千百年来靠捕鱼和狩猎繁衍生息的民族,当他们的子孙后代成为这篇广袤大地的统治者时,将要面对的重重考验。武力能打下江山,但武力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自少年天子亲政以来,他就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科举一甲前三只取汉人,开博学鸿词科,希望以此招揽大批前朝学子,外廷官员多以汉人为主。有的汉人誓死不肯入仕,也有人扶摇直上官职封疆大吏,例如于成龙、靳辅、张英、汤斌等人。帝王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汉人选择入仕,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气节,心甘情愿臣服于满人,一心想要升官发财,大富大贵。事实上他们个个清廉自持,于成龙去世之时除了官服,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他们心系苍生,恪尽职守,风骨与气节都体现在为官之道上,是真正的胸有乾坤。康熙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他的议政大臣也陪着他不吃不喝补水,拟不出个切实有效的赈灾方案,大家都别想回去睡个好觉。此时,太子也在一旁观证。身为储君,这也是他今后登上皇位的必修课程。皇上着急,大家也不敢拖延,火速制定方案。说到底,当然是先划拨赈灾银两,安顿灾民为主,其他的倒是可以先缓缓。康熙不仅把自己和大臣折磨得够呛,还把曹寅这个会计司郎中以及内务府总管大臣叫过来,说是要缩减宫内一应开支,首先就要从减少各宫供应开始。当然,连帝王自己每天都只吃两顿,所有配给减半,他也不敢减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只是后宫各位娘娘、皇子和公主也要向皇上看齐,所有供应减半。这就导致了,有些只爱吃肉不爱吃菜的小家伙,多吃两顿就受不了了。胤祐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我不吃青菜,我要吃肉。”皇贵妃看他一眼:“没有肉。”小家伙嘟嘴:“没有肉我就不吃饭了!”皇贵妃点点头:“那就饿着吧。”饿着小家伙也受不了啊,于是,又转过头来问皇贵妃:“为什么没有肉?”皇贵妃故意逗他:“哦,这个你就得去问问你的好朋友曹子清。他是会计司的郎中,负责管理宫中一应花销。他说大家的配给减半,所以你每个月就只能吃那几顿肉,其他时候就吃青菜吧。”小家伙歪着脑袋想:“子清为什么要怎么做,是因为我阿玛没钱了吗?”皇贵妃耸了耸肩:“或许吧,谁知道呢?”“不可能!”小家伙皱着眉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我阿玛是皇上,全天下最有钱的人!”皇贵妃又说道:“可是,你阿玛现在每天也在吃素呀。”康熙最近政务繁忙,每天都在为了黄河溃堤的事情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在后宫走动。胤祐也很久没有见到过阿玛了,更别说和阿玛一起用膳,哪里知道阿玛现在究竟吃什么?于是,他问道:“阿玛为什么要吃素呀?”“因为阿玛要为灾区百姓祈福呀。”小家伙疑惑道:“为灾区百姓祈福?”皇贵妃放下筷子,招了招手,将儿子叫来跟前:“小七,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咱们跟阿玛出门的事情。”小家伙点头:“当然记得,咱们去了好多地方,河间、济南、苏州、江宁。”“对,你还记得咱们路过沂州、宿迁、高邮一代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吗?”胤祐回忆了一下,这几个地方他们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都有经过,胤祐自然记得。“我记得,高邮被水淹过,沂州和宿迁也是。”“你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太子哥哥跟我说过。”胤祐点点头,“因为黄河的水流出来了,把村庄和农田都淹没了。”皇贵妃问他:“你还记得那里的百姓吗?”小家伙点点头:“记得,他们很可怜,没有房子住,也没有饭吃,我还把我的点心分给了他们。”“所以,”皇贵妃收敛了笑容,很严肃的对儿子说道,“今年的汛期,黄河又决堤了。大水淹没了农田,冲垮了房屋。那里的百姓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胤祐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去年看到的场景,老人穿着破烂的衣物,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拿带着祈求与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们,一点点银钱和食物就能让他们跪下来,磕头谢恩。小家伙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眼眶竟然都湿润了起来:“那我……那我少吃一点,剩下的都留着,让阿玛送过去给他们吃。”皇贵妃替他擦擦眼泪:“那倒不必,你吃饱就好了。咱们不要浪费,也不要再大鱼大肉,算是对灾区百姓的一点帮助吧。”胤祐点点头:“好!”然后他就乖乖地坐在桌旁,青菜豆腐配白米饭也安安静静吃了一碗,然后放下筷子,说道:“额娘我吃饱了。”皇贵妃表扬他:“宝宝真棒。”用过午膳,李熹带着胤祐去午休。可是没睡多久,他就看到小家伙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换好衣服,穿好鞋子,下床,来到书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李熹看了半晌,忍不住问他:“哥儿在找什么?”胤祐转过头来:“咱们这儿有没有治理河道的书籍,我想看看。”李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咱们这儿只有诗词歌赋和你要读的《四书》、《五经》,哪儿来治理河道的书籍?”小家伙不满的嘟了嘟嘴:“可是太子哥哥和哥哥那里都有,我怎么就没有?”李熹笑道:“太子和四阿哥那里有,咱们这儿真没有。”小家伙忽然往外走:“我去额娘屋里找找。”说着他就冲出屋子,连台阶都不走,从旁边手脚并用翻上月台就进了承乾宫的正殿。皇贵妃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他还颇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某些小朋友,平时为了逃避读书习字,不睡满一个时辰是不会睁眼的,就算睁眼也恨不得在床上再赖上半个时辰。胤祐走到书架前:“我来找书。”“找什么书?”皇贵妃好奇道,“《西游记》你早拿回去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皇贵妃摇摇头:“我这儿最多的就是医书,你要看看吗?”“不看,我要看关于河道治理的书。”小家伙继续在书架上翻找,“阿玛放了那么多书在你这儿,就没有关于河道治理的吗?”“好像……还真没有。”小家伙立刻转身往门外跑:“那我去找太子哥哥。”“小七,”皇贵妃叫住他,“你回来。”胤祐有点着急:“我去找他借两本书,去去就回。”皇贵妃笑道:“不着急,你过来,额娘有话要跟你说。”胤祐不情不愿的走到她的身边:“你快说吧。”“太子现在很忙,每天要帮助阿玛处理政务,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关键是我觉得你会白跑一趟,他多半不在毓庆宫。”胤祐想了想:“那我去找哥哥,他也有河道治理的书籍。”“哥哥要读书,也很忙。”皇贵妃拉着他的手,“要不咱们聊一聊关于黄河的故事。”“好!”白露从旁边搬了张凳子过来,让他坐下。小家伙迫不及待的问道,“黄河为什么要决堤?”皇贵妃说道:“首先,你要明白,什么是黄河。”胤祐说道:“我见过的,就是一条很大很大的河,河水是黄色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三字经》说,长江和黄河最后都会流向大海,是河流的代表。”皇贵妃点点头:“对,长江和黄河你都已经见过了。多地方。其中有一个地方叫黄土高原,它从这个地方奔腾而下,夹杂着大量泥沙。到了中原一带,地势变得平缓,这些泥沙就会淤积在河床底部,千百年来不断累积,河床甚至比周围的陆地还要高出许多。”“在漫长的岁月中,生活在黄河沿岸的人民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开始不断修筑堤坝,他们总结了许多经验,修筑的堤坝越修越长、越修越高,也越来越完善,绵延数百里。”“所以,黄河大堤是一项水利工程。每年的六-七月,这些地方降雨量大,就到了汛期,汹涌的河水不断冲刷着堤岸,生土建造的河堤放水性能不好,很容易渗水瓦解,导致决堤,河水倒灌入村庄和农田。”胤祐听得似懂非懂,这些知识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皇贵妃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以后你可以慢慢学,希望有一天,你能帮助阿玛,解决这个最大的难题。”小家伙忽然说道:“我有办法了,可以让沿岸的百姓都搬走呀,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皇贵妃摇摇头:“中原一带是整个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他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人口密集,土地富饶,地势平坦。正因为如此,你的祖先一路从东北打到这里,目的就是问鼎中原。那里的老百姓,离开了这么一片风水宝地,他们还能去哪里生活呢?”“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好吧,”小家伙听明白了,“现在除了修筑更牢固的堤坝,就没有别的办法咯。”皇贵妃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更牢固呢?”小家伙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糯米糕……不不不,是糯米浆,就是盖房子那个。”皇贵妃摇摇头:“这个我不懂,但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成本过高,高到你阿玛这个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承受。第二,是耐腐蚀性不一定好。所以,我建议你有机会去问问南怀仁,他们那边修建宫殿和神庙用的是什么材料。”胤祐点点头:“好,我记下来了。”现在康熙正忙着,胤祐肯定不能去打扰阿玛。他只能去找哥哥,真的从他那里借了好几本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籍回来查阅。小家伙认真起来能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若不是要叫人进屋点灯,他或许都不会抬头。皇贵妃几次叫他放下书本出去休息一下,他都恍若未闻,一直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唉……”皇贵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熹说道,“看来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没有发现他的兴趣爱好。”李熹捂着嘴笑道:“咱们哥儿爱好可太多了,这两天兴趣来了,可以不思饮食全神贯注,过不了几日便抛在了脑后。”她说得没错,胤祐从《管子·度地篇》中看到夏季农忙劳力紧;秋季多雨土料湿;冬季土料冻结修堤不实。所以,修堤的时间以春天的三月最好,因为这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从现在算起,到明年三月,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去向南怀仁打听打听,关于他们那边的建筑知识。出伏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皇子们又开始全天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开展军事体育课。胤祐又开始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的日子。六阿哥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到了秋燥时节,孩子们如果水喝得少了,难免会有一两声咳嗽。胤祐坐在六阿哥身后,一听到他咳嗽,心就不自觉揪了起来。因为上次,六阿哥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从轻微的咳嗽开始的。于是小家伙特别殷勤的忙前忙后,移到了下课时间,亲自捧着茶碗来到六阿哥跟前:“六哥,快,喝口水。”六阿哥看他一眼:“我想喝水,哈哈珠子会给我倒,用得着你来吗?”胤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想给你倒。”他把茶碗往六阿哥跟前推了推,“你快喝了吧。”他这么热情,六阿哥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上午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茶水。以至于,到了师傅抽查背诵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尿尿。师傅还以为他是背书背不出来,在找借口,硬是让他憋着,没让他上,害得六阿哥差点在课堂上尿裤子,当众出丑。胤祐对此一无所觉,下雪之后,第一时间捧着茶盏又过去了。六阿哥站起来就跑,胤祐在后面追:“六哥六哥,你去哪儿呀?先把水喝吧。”“你自己喝吧。”六阿哥人已经出了书房的门,声音从院外不耐烦地传进来,“你自己喝吧!”这时候,五阿哥忽然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热恋贴人家冷屁股,你对他这么殷勤干嘛呀?”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也靠了过来,胤禩小声的说道:“德妃娘娘又被禁足了,阿玛都不让她出永和宫的门。”五阿哥也说道:“我还听说,阿玛要让她搬出永和宫。”保泰傻傻的问:“搬去哪儿?”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胤祐把手里的茶盏递到五哥手里:“五哥,你喝吧,我也想尿尿。”秋天到了,确实容易嗓子不舒服,皇贵妃特意做了些生津润肺的秋梨膏,里面加了些陈皮和乌梅。舀一勺放在茶杯里,用热水一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尤其受孩子们喜欢。于是,胤祐拎着篮子,又开开心心的送礼去了,慈宁宫、宁寿宫必须各送一份,毓庆宫也要来一份,然后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以及三个年幼的弟弟,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太小了,就不送了。剩下的带到书房去,分给哥哥们,可是半路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人。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进了乾清宫,直奔上书房而去。这时候,迎面有人朝他走了过来,现在天黑得稍微晚了些,大清早还没亮,他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家伙抬起头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阿玛!”康熙最近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检查儿子们的功课。除了太子,别人轻易见不着他。他今日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正准备去昭仁殿换身衣服,然后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半路上有意外收获。康熙站在原地没动,胤祐立刻会意,赶紧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起来吧,”康熙看了看周围,文武大臣早就走远了,附近除了太监和侍卫没有别人。他这才轻斥儿子,“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书房?”小家伙怯怯的说道:“我我……我再陪您聊一会儿,师傅也该到了。”康熙咬了咬牙,真想抽他两巴掌,但又实在下不去手。反正这小家伙跟别的儿子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在汗阿玛这里会失宠,反正他有太皇太后宠着,谁也奈何不了他。老父亲把自己气得够呛,只能咬咬牙放他走。“慢着!”胤祐走出去没两步,康熙又把他叫住了:“你去读书怎么还带个篮子?”篮子是太监手里拎着的,胤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额娘做的秋梨膏,说是能够生津润肺止咳,我给哥哥们一人带了些。”康熙问他:“你就想着哥哥们。”“没有没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我也松了,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送了。”老父亲听懂了:“就你阿玛这里没送?”“……”换了别的阿哥,此时立刻就拿出一瓶来孝敬阿玛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别说一瓶秋梨膏,只要阿玛高兴,送个十瓶八瓶也不是问题。但到了胤祐这里,他却不愿意了。因为出门的时候数量都是刚好的,给了阿玛,就总有一个兄弟分不着。孔圣人不也说了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容易引起兄弟间的矛盾。但小家伙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篮子里拿了个小瓷罐出来,递了过去:“阿玛,我把大哥那份送给你,你不要告诉他哦。”康熙:“……”老父亲已经沦落到和儿子抢一点秋梨膏了吗?他挥了挥手:“你还是拿去送给老大吧。”胤祐毫不迟疑的又把小瓷罐放进了篮子里,然后走过去拉了拉阿玛的手:“别生气,你的皇贵妃那儿还有好多,给你留着呢。”“那也是皇贵妃给朕留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他狡黠一笑:“是我让皇贵妃给你留的。”康熙忍不住翘起唇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读书!”这天胤祐在小书房里等着纳兰来给他上课,富敦在他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胤祐随身带了本词集,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来翻了几页。富敦在一旁看了看,说道:“《陈迦陵文集》,这个名字有点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过。”“是吗?”胤祐完全不知道,就那么傻笑了一下,“我随便拿的,就没事的时候翻一翻。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词,读起来有苏、辛二人的豪迈。”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些我看不懂,比如这一首。”富敦正要凑个脑袋过去看,这时候,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胤祐看到师傅来了,赶紧坐好,富敦看了一眼阿玛,也退到了一旁站着。胤祐记性好,理解能力又强,《诗经》已经学完了,并且全都能够背下来。现在纳兰开始教他《五经》中的第二部——《尚书》,也称《书经》。第一篇学的就是《尧典》。文章学起来没有诗词那么朗朗上口,学起来自然更有难度。而且康熙对儿子们学习的要求是,既能背诵又要能讲解,因此,学习进度很慢。“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纳兰问道,“七阿哥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胤祐摇头:“不知道。”纳兰耐心的向他解释:“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看起来恭敬,其实是轻慢与不敬。”“容若……”在课堂上,胤祐都是管纳兰叫师傅,忽然叫他的表字,纳兰就明白,虽然书房里没有西洋钟,但是七阿哥心里有,这是提醒他,该下课了。这时候,外面也传来几位阿哥的交谈声。纳兰低头看了一眼书本。虽然内容讲得不多,但该讲的都已经讲明白了。七阿哥这么着急,那就下课吧。哪知道胤祐又拿出了那本《陈迦陵文集》,指着上面的一句说道:“容若,这句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胤祐经常自己看一些诗词或者文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拿过来请教纳兰。当初给他讲解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搞得纳兰眼眶都湿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与友人何时才有相聚之日。后来又给他讲过《滕王阁序》,偷偷占用课堂时间,一句一句为他讲解,整整五十多个典故,全都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小家伙有看不懂的地方,拿着书本过来问他,他是很高兴的。纳兰笑着绕过书桌,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胤祐没察觉他的异样,还自顾自的问道:“就是这句‘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小家伙又往明’。”“还有还有,这个‘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纳兰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行了行了,别念了。”他把书拿过来问道:“七阿哥,这是谁给你的?”“我在书架上随便拿的呀。”胤祐想了想,“对了,好像是子清给我的,他那天给了我好多书,这就是其中一本吧。”纳兰咬了咬牙:“曹子清,我饶不了你!”于是,他立刻转身往外走,胤祐从书桌后站起来,喊道:“容若!你要去哪儿?”纳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去会计司。”胤祐和富敦对望一眼,然后招呼对方往外走:“快快快,咱们也跟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六阿哥,胤祚现在都怕了他了,远远地看到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还以为小家伙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问他有没有喝水。结果,人家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冲出了院外。“小七,你去哪儿?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胤祐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看热闹!”纳兰怒气冲冲的闯进会计司衙门,里面正忙碌着。曹寅和几个会计司的员外郎正在核对账目,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出入,曹郎中一脸“别惹我,烦着呢”,但还是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干活。这时候纳兰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胤祐带着富敦也跟了过来,两个人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富敦比胤祐大了三岁多,长得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人又实在,探出头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了,胤祐赶紧一把将他拽回来。胤祐问:“你看到什么了?”富敦如实作答:“看到我阿玛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下唇,补充道:“可能是要等曹大人忙完了,直接上去揍他。”胤祐缩了缩脖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容若为什么要揍曹寅,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自己以及那本文集有关。这时候会计司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其他人各自散去,准备休息片刻,吃午饭。曹寅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仰靠着将脑袋放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明白皇上的意图,将他弄到会计司来成天跟钱打交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让他继承他爹曹玺未竟的事业。纳兰一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杀气腾腾的冲过去,“啪”一声将那本书掷在桌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过去。曹寅反应那叫一个快,拳脚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往后一退,带倒了椅子,整个人也弹了开去。胤祐兴奋的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纳兰和曹寅从屋里一路打到了院子里,胤祐拉着富敦在一旁看热闹:“你说,他俩谁会赢?”富敦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阿玛!”胤祐摇摇头:“我觉得子清会赢。”纳兰拳掌相加,脚下也不听,逼得曹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被对方逼到了墙角,纳兰一拳朝他胸口袭来,他退无可退,便大声求饶:“成哥儿手下留情,我输了,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