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这么猝不及防的扑过去, 四阿哥本能的伸手搂住他,却还是因为惯性往后趔趄了两步,却始终紧紧地抱着弟弟没有松手。就连旁边的近侍也被胤祐的动作吓了一跳, 一拥而上赶紧要扶。反应最后的就是苏培盛,因为他就站在四阿哥的身旁。但是四阿哥往后退了两步就自己站稳了,苏培盛虚浮一把, 就收回了手。胤禛搂着胤祐,埋下头在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就像吸小猫小狗一样,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哄他:“真香!”“哈哈哈哈哈哈哈!”胤祐大概是觉得有点痒, 扭着身子大笑起来。四阿哥这小院布置得太好看了, 胤祐舍不得进屋, 把所有的植物都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走进去。四阿哥本来正在看书, 听到他来了才草草的放下书本,去院子里迎他。此时,刚才看的那本书正放在桌上, 胤祐走过去翻了翻,有没看懂写的是啥。于是,他又翻到封皮上看了一眼,这本书叫《农政全书》。小家伙更懵了, 抬起头来问他哥哥:“这这……也是讲治理河道的?”“当然不是,”四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是将农学的。”胤祐歪头,问道:“农学是什么?”“就是前几天汗阿玛说过的,农耕技术。”胤祐更奇怪了, 抬起头来打量四阿哥,不知道哥哥怎么又开始看这个了。四阿哥看出了他的疑惑,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想问什么就问吧。”胤祐吐了吐舌头:“这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不懂。”四阿哥耐心的给他解释:“可以学习一些小麦和水稻的种植技术,也能了解一些咱们大清现在的粮食状况。”这么说起来胤祐便有了点兴趣,两条胳膊支在书桌上,双手托着下巴:“什么状况?”这时候有太监端上茶盏,是四阿哥专程让人沏的一盏梅子茶。晒干的梅子肉用盐焗了,泡上水再加一勺蜂蜜,七阿哥喜欢得不得了,四阿哥院子里的近侍都知道。四阿哥把揭开茶盖,只把茶碗端给他,胤祐美美的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四阿哥这才说道:“这本书是前朝人写的,他总结的很好。因为距离咱们的年代比较近,也很有参考价值。”“作者认为,水利为农之本,无水则无田。咱们现在的情况是,一方面西北方有着广阔的荒地弃而不耕;另一方面京师和军队需要的大量粮食,必须从长江下游启运,耗大量的财力和人力,这就叫做漕运。”【百度百科】“这个我知道,”小家伙还学会了抢答,“我跟着阿玛南巡的时候,有一位叫邵甘的官员,他就是漕运总督。后来被阿玛革职,阿玛让徐旭龄徐大人做了新任漕运总督。”四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七真是聪明,记性又好。”胤祐扬了扬下巴,不无得意的说道:“太子哥哥说过,漕运就是通过运河,将关粮从南方运来咱们这里。”四阿哥点点头:“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如何在北方开垦荒地,解决水利问题。当然,他也很注重技术,关于棉花的种植就写得非常精彩。”棉花?胤祐对棉花是什么花并不了解,但是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另外两个字。于是,他翻到目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问道:“有没有兰花的种植技术。”四阿哥一皱眉:“什么花?”“兰花。”四阿哥摇摇头:“没有吧,这本书是讲农业种植的。兰花只能种来观赏,不属于农业生产范畴。”胤祐撇了撇嘴:“哼!哥哥骗人。”“哈?”四阿哥觉得他叉着腰,倒竖眉毛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哪里骗人了?”胤祐把书翻了翻,指着抬头两个打字说道:“那怎么还有教人种棉花的,你还说讲得很精彩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阿哥简直要被他萌死啦,“棉花可不是种来观赏的,它的用处可大了,可以织布,做衣服做棉被。”胤祐一开始有点惊讶,后来又陷入了沉思,那样子可专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说话,四阿哥也不说话,就那么含笑看着弟弟。过了片刻,胤祐忽然兴奋的说道:“我知道啦!之前二姐姐有个玩具,就是纺车,就是把棉花纺织成棉布的。”四阿哥怎么会知道二姐姐有什么玩具,他从来不跟姐妹们一起玩……他就不爱玩,他只喜欢他这个宝贝弟弟。四阿哥坐在椅子上,拉着小家伙过来坐在他身旁:“小七怎么想起来养兰花了?”“是阿玛,他给了我一些兰花的种子,说这些品种只能在南方闷热湿润的环境中养。他在紫禁城种过,都冻死了,让我在玻璃房子里试试。”四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小七那么聪明,可以自己慢慢研究,说不定很快就能种出来,还能比汗阿玛种的好。”小家伙嘟着嘴:“我是要种橘树,让乌库玛嬷能吃到新鲜的橘子,阿玛却让我帮他种兰花。”“兰花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几个花盆就可以了。”小家伙扑进四阿哥怀里撒娇:“那哥哥帮我。”四阿哥搂着他哄:“好好好,哥哥帮你。”时辰也不早了,就因为这小家伙跑过来,四阿哥今天的读书计划也没有完成。不过不要紧,比起读书,当然是弟弟更重要。四阿哥站起来:“该睡觉了。”胤祐却坐在那里不肯动:“我今天要跟哥哥一起睡。”四阿哥巴不得他跟自己一起睡,牵着他就回了卧房。小家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备。赵诚还给他带着睡衣、毛巾和枕头。兄弟俩钻进被子,他就扑上来紧紧地搂着哥哥,在被窝里上下其手的挠他哥哥的痒痒肉。两人闹着闹着就抱在一起睡着了,胤祐一睡着就开始不安分。先是觉得太热,一脚把他哥踹开,还是热,又掀了被子。四阿哥给他盖了好几次被子,都被他踢开了。干脆让苏培盛抱了换了一床薄被过来,这下小家伙科所安分了,乖乖地盖着肚皮,乖乖地让哥哥抱着,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早上。天不亮四阿哥就醒了,他的生物钟很准,都不需要近侍来叫他起床,每天寅时一过他就会睁开眼,利落的起床,让苏培盛给他更衣,收拾妥当用过早膳就到无逸斋开始温书,风雨无阻。胤祐就不一样了,就跟在紫禁城时候一样,他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到无逸斋。温书什么的是不可能温书的,每篇文章读上一百二十遍也是不会读的,反正他都能背出来,也不担心阿玛会抽查。他若是没睡醒,到了书房也要趴在桌上补眠,直到师傅进来,一旁的保泰把他叫醒。今天他可没有睡懒觉的机会,四阿哥起床的时候,就把他叫醒了:“小七,小七!该起来了。”小家伙翻了个身,脑袋烦地嘟啷了一句:“我今日不想读书。”四阿哥看着他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连赖床都那么可爱,有点不忍心叫醒他:“不读书阿玛要打屁股的。”想了想,他又改口道:“打手心。”胤祐听到“打手心”三个字就醒了,可醒了也不肯起来。四阿哥放纵他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自己先去洗漱。不过多时,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神清气爽的坐了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两个太监拿着干净的衣物在一旁候着,四阿哥亲自为他换上,然后带他去洗漱,用早膳。当四阿哥牵着胤祐走进书房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他俩。三阿哥正在看康熙给他的一本关于数学的著作,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他俩一进来三阿哥便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对四阿哥说道:“难得见你这么晚来。”四阿哥汗颜的低下头,也没说什么,松开弟弟的手,看他走向自己的书桌,这才坐了下来。其他兄弟看着胤祐,都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四哥对自己很严格的,每天固定的时辰来到书房,或许有时候会早一点,但绝不可能晚哪怕一刻。也只有小七有这个本事,打破四阿哥给自己订的规矩。康熙也知道让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种兰花是有些为难他了,于是给他指派了两名花匠,帮着他一起种。于是,胤祐的玻璃房子迎来了第一批植物——阿玛给的兰花种子。有墨兰、四季兰和石斛花。但由于胤祐对橘树的念念不忘,他还私底下留了好多橘子籽,正好现在拿出来种上。先把皮剥了,在水里泡几天,然后洒进土里,等它慢慢的发芽。春天到了,康熙挑了个空闲日子,开始在他的试验田中播种插秧。一头的旱田中种小麦,另一头的水田中种水稻。皇上挽起裤脚,穿着木屐在田中劳作,儿子们站在田埂上看着。康熙还时不时问他们一些关于农耕的问题,除了四阿哥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康熙问什么,四阿哥都能侃侃而谈,说出个道理来,并且还能给汗阿玛一些合理的建议,还能说出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康熙对这个儿子一向不那么偏爱,总感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拿捏不住他的个性。他不是兄弟中最显眼的那个,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并不显得多么聪明,或者多么出众的才华。但他沉稳好学,性情温和,不显山不露水,却能事事拿捏得恰到好处,平时很少注意到他,但注意到他的时候,一定挑不出错来。其他儿子就不一样了,一眼望过去,肉眼可见的各有各的心思。大阿哥虽然表面上认真看着、听着,其实心里颇为不耐烦。他可是要当大将军,指挥军队上阵杀敌的,对种田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太子也没什么兴趣,主要是他现在要接受的东西太多太繁琐,学习量实在是太大了,严重压缩了他的休息时间。往那儿一站,脑子里想的全是这篇奏折的重点是什么,票拟是哪位大臣写的,为什么这么写,写得对不对,该如何处理……三阿哥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数学的海洋中,这道代数该怎么解,那到集合面积该如何求。看到阿玛的试验田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边长、周长和面积。五阿哥满脑门问好,种地?种什么地?为什么要种地?皇宫里的粮食不够吃吗?六阿哥还在为了汗阿玛临时将下午的骑射课改为农业实践课而闷闷不乐。八阿哥心里想的是:“四哥那么厉害,看了那么多关于农耕方面的书籍,我也要向他学习,多看点这方面的书,下次汗阿玛提问的时候,我就能答上来了。”保泰低着头,他有点想念额娘了。过完年他就被送进宫里来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豫亲王府。虽然偶尔能见到阿玛,但是已经很久没见过额娘了。只有胤祐,他很认真的蹲下来看阿玛劳作,并且跃跃欲试,想要下去试试。他想试试,康熙就让他试试。到了插秧的时候,吩咐他脱掉子,卷起裤脚,下到水田里来。小家伙就不是想种田,他只是想下去玩一玩,迫不及待的往下一跳,猝不及防整个小腿都陷阱了田里,只有膝盖往上的部分露在外面。“啊啊~~”他手舞足蹈的在空中一顿乱抓,“阿玛救我!”康熙一把扶住他后仰的身体,走到他的身边,拿了一株秧苗给他,又抓着他的小手插进田里:“下一颗种在那边,中间要留出一些空隙,懂了吗?”小家伙点了点头,自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皇子们都在田埂上乖乖地站成一排,动也不敢动。康熙看着小儿子有模有样的干活儿,还颇有些得意:“在民间,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也该帮着家里干农活儿了。”胤祐刚按照阿玛的要求插了一排就直起腰来:“我不想干了。”“……”康熙老脸一沉,刚夸过他,他就撂挑子不想干了。小家伙往后仰了仰:“我的腰好痛啊。”老父亲严厉的训斥他:“胡说!小孩子没有腰。”小家伙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康熙瞪他:“没有为什么!”他语气威严,所有皇子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吭声。胤祐最后也没想明白,小孩子究竟为什么没有腰。但是他现在就是觉得这种重复而机械的插秧动作没意思,还很累,不想干了。康熙却在一旁继续训儿子,话不知说给胤祐听,也说给其他皇子听,让这些锦衣玉食的皇子们也知道知道劳作的艰辛,粮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得来的。这时候,四阿哥不忍心看着弟弟辛苦,并且理论知识学了一大堆,也想要躬身实践一番,便向汗阿玛提议,由自己来替代弟弟,继续完成接下来的部分。康熙随手一指:“你去那边,你干你的,他干他的。他今天要是完不成这一片,就不许上来。这是他下来之前就定好的,不可半途而废。”听到这里,站在田埂上的皇子们都在各自庆幸,刚才没有一时冲动,也下去表现一番。四阿哥毕竟年纪大一些,性子本就踏实沉稳,干起活儿来比胤祐那是利索了不少。自己的干完了,也偷偷帮着弟弟分担了一些,康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没说什么。“哎呀,有蛇!”忽然,胤祐一声惊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蛇?哪里有蛇?年纪大的伸着脖子张望,年纪小的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阿哥赶紧过来想要护住弟弟,可是他的小腿也现在水田里,举步维艰。胤祐却兴奋的哇哇大叫,朝着那条蛇爬行的轨迹追去,看准时机,两只手往下一按,掌心收紧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抓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拎了起来。结果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身子一摆,就从他的指尖溜走了。他那一嗓子“有蛇”可把康熙吓得胆战心惊,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定睛一看,从他手里溜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黄鳝而已。老父亲关心则乱,定下心神一想,这是皇家御园,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大规模的做过清理工作,怎么会有蛇?他没好气的把小崽子放在岸边,太阳也快落山了,今日的农耕也已经完成,剩下的浇水灌溉就交由专人完成,他等着夏天来验收成果便是。于是,吩咐儿子们各自回去写一篇心得交上来。“……”胤祐拉着四阿哥跑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把他的小脚伸进湖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土。时不时有小鱼游过来,扫过他的脚心,酥酥的,痒痒的,小家伙哈哈大笑,双脚乱蹬,把鱼儿吓得四处逃窜,也溅了自己和哥哥一身的水。四阿哥赶紧拉着他站起来,给他穿上鞋袜,生怕他着凉。通过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胤祐终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修习心法。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更加容易一些,因为他有基础,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傅先生也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当初答应教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思维敏捷,反应又快,悟性还高。头脑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说他天资平平也就是试探他一下,其实还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就是惯会偷懒。不过傅先生的上课方式也很特别,绝不是翰林院那些文官对皇子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是纳兰对胤祐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而是很开放式的教育方式。所有要领他只讲一遍,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就算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需要胤祐自己课后练习巩固,究竟练没练,他也不过问,也不考察,第二天接着按教学进程往后学,跟不上就自己想办法。胤祐在上书房一上课就走神、睡觉、偷偷讲话传纸条那一套,在傅先生这儿可行不通。稍一走神,错过了师傅再不会讲第二遍,需要他课后花大量时间补回来。渐渐地,他也就养成了一旦上课,就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习惯。甚至每天上午在无逸斋上课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专心听讲了。师傅们对他的改变也颇为惊讶,直呼七阿哥转性了,从问题学生,变成了尖子生。可是,这也给他们的教学任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七阿哥这脑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教学速度赶不上七阿哥的学习速度。到无逸斋上课,对于胤祐而言就变成了浪费时间。从上书房的师傅们人人都跑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到现在,人人都夸奖七阿哥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康熙听了不可能不高兴。既然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兄弟们,那康熙就恩准他不必去无逸斋读书了,让纳兰和傅山就在承露轩单独教他,下午的骑射练习还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去。这下胤祐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着灯笼去无逸斋读书了。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穿衣服用早膳,等着容若来给他上课。可是,他只高兴了一个晚上。四处串门,先是跑去凝春堂蹭了顿晚饭,又陪额娘散步到集凤轩,然后回去西花园,挨个到兄弟们的院子里转了转,接受他们羡慕的目光。五阿哥叹气:“我想搬回皇玛嬷那里,从学师傅每日来给我单独上课。”小家伙装得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五哥的肩膀:“唉,人总要长大的嘛,你也不能永远做小孩子,都已经八岁多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五阿哥震惊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不还说自己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额……”小家伙嘟着嘴开始撒娇,“我那么小,还只是个宝宝呀。”五阿哥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你确实是个饱饱。”胤祐从五阿哥院子里出来又进了六阿哥的院子。两个人坐在石桌旁对望,六阿哥说:“一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胤祐笑眯眯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揉了把他光秃秃的脑袋:“没关系,你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八弟会提醒你的。”“……”六阿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挪出来,“我才不需要别人提醒!”这时候八阿哥和保泰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石桌剩下的两个位置前坐下。八阿哥看着胤祐,无比向往的说道:“听说那位傅先生很厉害,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师傅。”每个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八阿哥的从学师傅是何焯,算是纳兰的同门师弟。这位何师傅也算是个奇人,家学渊源非常深厚,治学严谨,前后被徐乾学和翁叔元收为学生。但他秉性耿直,待人接物直言不讳,和许多在朝为官的汉人学子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因而受到排挤,屡试不中。徐乾学也特别讨厌他的性格,何焯就给他写信,求他把自己逐出师门,更是在官场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是翰林院的总学士李光地向康熙举荐,他才留了下来,作为八阿哥的从学师傅。胤祐问:“何师傅学识渊博,八弟不喜欢吗?”八阿哥赶紧摇头:“不不不,何师傅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听过那位傅先生一些事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祐想了想,抬手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沉着嗓子说道:“天资平平,腿还不好,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学傅先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兄弟们全逗笑了。胤祐从六阿哥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竟然碰到了太子。太子最近太忙了,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胤祐这几个月来,只有在上次阿玛叫他们去围观种田的时候匆匆与太子哥哥见了一面,却没怎么说上话,很快太子便回了无逸斋,继续学习。这一遇到,胤祐便有些惊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前面两个掌灯的近侍看到他扑上来,赶紧推到一边去。太子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太子哥哥!”“小七?”胤祐抱着他就不肯松手:“太子哥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哪有很久,上次汗阿玛让咱们去看他播种的时候不还见到了吗?”“那不算!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太子今年虚岁十四了,进入一个男孩子开始迅速生长的年纪,身量拔高了不少。胤祐站在他跟前,仍然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小家伙将头埋在太子哥哥的肚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绵绵软软的:“我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太子的心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到了春季,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微风徐徐的吹过来,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月光和茂密的树影摇曳。太子每天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低头含笑望着他:“谁说我不想,可我太忙了,闲暇的时候不多,只能抽空想想。”胤祐仍然用脸贴着他的肚子:“我不信。”太子捧着弟弟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望:“快,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你。”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看看我吧,看我长高了没有。”太子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像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哼!”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样子,“明明长高了好多。”“那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祐嘿嘿的笑:“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呀。”太子拉着他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聊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胤祐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尤其说起那位傅先生,喋喋不休的,说他与别的师傅有什么不同,说他是个怪老头。胤祐苦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严格还是不严格,是想教我还是不想教我。”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七不必思考这些,或许他也很为难呢。所以,把这个烦恼丢给她吧。他教什么,你便好好学什么。”胤祐想了半天,都没能理解太子前半段话的意思,但最后那句他听懂了,高兴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还是何玉柱上前提醒,太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晚了,便要送胤祐回承露轩。胤祐看了一眼讨源书屋的位置,好像更远一些,便拉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承露轩睡觉吧。”太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明日汗阿玛让我跟他一起早朝,我很早就要起来。”胤祐一听就急了,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子哥哥你别送我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推着太子走了两步,催促他赶紧走。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团子,永远那么纯真那么赤诚。胤祐回到承露轩,心情颇为不错,还舍不得睡觉。跑到书房,翻出他最近看的《三国演义》准备再翻两页。赵诚在一旁催促他:“七阿哥,早已经过了二更了,早些休息吧。”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急什么,反正明日也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可以多睡一会儿。”对他这种报复性的熬夜,赵诚总觉得不妥,正想再催促他两句,小家伙却自己抱着书回到了卧房,靠在床头翻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赵诚这才上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扶着他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大约是心情很好的缘故,这一晚胤祐睡得很香。晚上还做了个梦,梦到阿玛夸他表现得好,赏赐了好多好吃的给他。第二日寅时刚过,赵诚就来到了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他:“七阿哥,七阿哥,七阿哥……”小家伙起床气可不小,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不过也没用上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赵诚手一捞就接住了。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赵诚看着他,又看了看枕头上的一片水渍,絮絮叨叨的说道:“奴才听皇贵妃说过,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可是,可是……”胤祐不耐烦的拉过被子蒙在脑袋顶上,把他“可是”后面的话隔绝在外面。赵诚急死了,上前去拉他的被子:“七阿哥,主子,爷!快起来吧,来不及了!”他在外面拉,胤祐便在里面用身体将自己牢牢裹住。赵诚也不敢使劲儿,只能一边央求着,一边和他僵持。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无逸斋温书,我睡一会儿再起来。”而这个时候,在外面拉被子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变了,胤祐还没主意,身上的棉被就被猛然掀开,小小的身子忽的暴露在凌晨的空气中,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胤祐仍是闭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没听到赵诚的声音了。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摸了半天,想要拉过被子继续睡。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在后面的竹林等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胤祐吓得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傅先生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睡意全无。胤祐把视线挪到一旁,赵诚躬身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显然也吓得不轻。胤祐脑子里还有点空,想的是半炷香是多久。他忽然看向一旁的西洋钟,一炷香大约是半个小时,半炷香那就是十五分钟。在他坐在床上愣神的工夫,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穿衣服!给我穿衣服,快快快!”小家伙大喊一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解自己睡衣的口子。屋里屋外候着的太监一拥而上,给他换衣服穿靴子,系上腰带,玉佩、平安符、荷包……一样一样的往上挂。胤祐一把扯了下来:“不要这些!”等他用青盐刷好牙,再拿毛巾胡洗了把脸,脑袋后的辫子已经打理好了。这时候,有太监端进来一碗牛乳,小家伙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样豪爽。赵诚那这帕子,要给他擦嘴,胤祐扯过来在嘴边胡乱抹了抹,人已经冲出了房间。等他吭哧吭哧跑到后面的竹林,两只孔雀还没睡醒,傅先生却准备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