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大脑袋, 圆眼睛,脑门上顶一个“王”字,两只前爪乱踢乱蹬, 龇着牙,奶凶奶凶的朝他“嗷呜嗷呜”的低吼。胤祐揉了揉胸口, 这小畜生个头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不知是不是被人追赶,慌不择路的往他怀里撞过来,胸骨都险些给他撞断了。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听起来只有两匹马,胤祐眯着眼望过去,就见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丛林, 在草原上驰骋。那是九阿哥和他的侍卫。九阿哥第一次来木兰围场打猎,在皇父面前表现欲极强,十来岁的小伙子, 精力又是最旺盛的时候。骑着马, 从草原这头跑到草原那头, 又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 看见什么动物都想追,都想猎, 倒是一点也不累。他不累,可是跟着他的侍卫却累得不行,马都快跑死了。“那只虎崽子呢?我明明看着它从那里跑出来的,怎么不见了?”胤祐寻声望过去, 九阿哥坐在马上, 一手拎着缰绳, 一手握着弓,背上背着箭袋,腰间还挂了一柄短剑,衣袍下有暗红色的点点血迹。胤祐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血迹?射杀猎物的时候,至少有几米到几十米的距离,人气在马上,血怎么可能飞溅到人的身上。除非……这是近距离刺死了什么动物。那边侍卫答道:“回九阿哥,这里虽然是草原,但连绵的山丘九阿哥又问:“那还能找到吗?”“这可就难找了,草原入夜之后有狼群出没,很危险,咱们赶紧往回走吧。”“不行!”九阿哥坚持道,“这可是皇父特意给我的机会,我不能在这么多人跟前丢人,更不能让皇父失望,我一定要把那只虎崽子杀了带回去。”听到这里,胤祐抱着小老虎翻了个身,将它护在自己怀里,用后背对着九阿哥他们的方向。小老虎正在冲他龇牙,忽然凌空转了半圈,又吓坏了,直往他怀里钻。这小虎崽虽然一直很凶的对着他咆哮,但其实吓得浑身发抖,刚才因为草太深了,慌不择路,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现在想要逃跑,那可来不及了。胤祐看它那色厉内荏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小老虎立刻张大嘴去咬他。胤祐掰开他的嘴一看,哦哟,牙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真把自己当百兽之王了。在他们身后,九阿哥下了马,打算寻着草地被踩踏过的痕迹慢慢寻找。听着声音,胤祐预测,他们相隔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对方很快就会找过来。不过,这个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因为他被发现了。“九阿哥,九阿哥!”侍卫小心翼翼的喊道,“您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九阿哥听到有什么东西,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弓,右手伸向右面的箭袋,准备拔出一支箭。他脑子一向很简单,没什么城府,也不拐弯,侍卫说有什么东西,他就以为是那只小老虎躲在草丛里,立刻做好了射杀的准备。但是这一片草原的草又深又密集,以他的身高,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黄绿色的草地。胤祐把小老虎护在身前,心里有点慌:“我不会就这么被弟弟一箭射死了吧。”九阿哥和侍卫缓慢靠近,这才看清楚了,草地里躺了个人。九阿哥说:“有点眼熟。”侍卫提醒他:“那好像是七阿哥。”“七哥?”九阿哥立刻冲了过去,“七哥,七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胤祐仍旧侧身躺在草地上,那后背对着他,怀里的小老虎一开始还又叫又咬,凶得很,此刻却异常安静,只知道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胤祐说:“你吵死了,我在这里睡觉呢。”“啊,睡觉?”九阿哥万万没想到,有人竟然在打猎的时候睡着,“你你……你打到的猎物呢?”胤祐敷衍他:“没打到。”九阿哥又往前走了两步:“你骑射那么好,怎么可能打不到?”“我就只能在宫里射一射箭靶,打不了活物。”他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别处玩儿吧,别打扰我,我还想睡一会儿。”九阿哥催促他:“别睡啦七哥,天都快黑了,草原上有狼,小心把你叼走。”胤祐说:“那就把我叼走吧。”九阿哥懒得跟他扯闲篇,正准备转身离开,又问道:“七哥,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小老虎,从林子里跑出来的。”胤祐问他:“小老虎你都敢抓,你不怕母老虎吃了你。”“母老虎已经被阿玛用□□打死了。”胤祐:“……”万万没想到,怀里竟然抱的是个孤儿。九阿哥又说:“我今天用短剑刺杀了两头鹿,阿玛夸我表现好,特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去把那只虎崽子猎回去给他,他说重重有赏。”胤祐:“……”这可怎么办,母老虎已经没了,现在就剩这只小老虎。就算胤祐支开了九阿哥,把小老虎放走,在偌大的草原上,他也活不了啊。一入夜狼群就能把它撕碎,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可是,他如果把九阿哥支走了,一会儿自己带着小老虎回去……也不知道凭他九弟那个不拐弯的脑子,会不会认为他这是要抢功劳,以及阿玛的赏赐,故意把小老虎藏起来。胤祐现在真是“救虎难下”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乖乖交出小老虎让弟弟一箭射死,还是应该回去之后被弟弟一箭射死。“七哥,你看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只小老虎啊?”九阿哥有点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没看到我就走了。”“等等……等一下。”胤祐抱着小老虎坐起来,“九弟,你过来一下。”“干嘛呀?”九阿哥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去,“天都快黑了,我还得找老虎呢。”胤祐转过身来,拎着那只虎仔的后脖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小老虎猝不及防“嗷呜”一声,把九阿哥吓得往后趔趄两步。侍卫看到胤祐手里的老虎时,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去了。“太好了,七哥!”九阿哥高高兴兴的举起弓箭,“这下可以回去跟皇父交差了。”胤祐按住他持弓的手:“你就这么拿回去交差不行吗?”“就……就这么拿回去?”胤祐把小老虎举到他跟前:“你瞧,多可爱,虎头虎脑的,跟你还挺像。”“是……是吗?”九阿哥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跟我有点像?”“像!”胤祐坚定的点了点头,“可像了!”“那就这么提回去?”“这虎崽子太小了,又不能炖又不能烤,虎皮连双手套都做不了,杀了有什么用?”说着,胤祐就把小老虎丢进了他怀里。九阿哥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小老虎又对他“嗷呜”一声,又奶又凶,怪可爱的。“嘿嘿!”他笑着把小家伙举起来,“那就这么拿回去!”九阿哥上了马,小老虎在他怀里乱踢乱蹬,他根本抱不住,差点连人带虎坠下马来。“七哥,救我!”胤祐和侍卫一左一右,侍卫扶住了九阿哥,胤祐把老虎拎了回来,抱在自己怀里。几个人骑马穿过来时的那篇树林,九阿哥眼尖又看到枝叶间有一只小熊穿过,朝着胤祐大喊道:“七哥,那边有只熊。”胤祐拿余光扫了一眼,又听弟弟在一旁喊道:“把它也带回去吧,养在宫里或者畅春园。”胤祐朝他喊:“养不起,快走!它的阿玛就在旁边,小心一巴掌拍你脸上。”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九阿哥已经落在了胤祐后面,天已经暗了下来,他生怕自己被落下,赶紧一心一意的骑马追了上去。康熙带着众人正在清点今天的收获,周围的大臣一个劲儿的拍马屁,说:“九阿哥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勇猛,以短剑猎杀两只鹿,颇有皇上当年的风范。”皇上听完也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的盯着远方。不一会儿众人就看到几匹马从草原那头疾驰而来,正是七阿哥和九阿哥,以及他们的侍卫。临近营地的时候,胤祐就放慢了速度,让弟弟走在前面,他本想把老虎递给九阿哥,让他拿去跟阿玛邀功。奈何还没开口,九阿哥就迫不及待跑到康熙跟前:“启禀皇父,儿臣将那只小虎崽带回来了。”胤祐配合弟弟献上小老虎,虎崽子见到这么多人,虽然害怕得发抖,但气势不能输,“斯哈斯哈”“嗷呜嗷呜”扑腾了半天。康熙没有思想准备,儿子竟然抓了活口回来。这小虎崽的母亲此时还躺在地上呢,它虽然是个畜生,也未必感受不到至亲死去的痛苦,抑或是猛兽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危险,挣扎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胤祐赶紧抱着它安抚,摸摸它的脑袋,挠挠他的下巴。以七阿哥常年撸动物的经验,每一只毛茸茸耳朵后面都是最舒服的地方,多挠两下,他们就会乖顺的趴在怀里。不一会儿,虎崽子果然安静了下来。康熙倒是没看胤禟,而是盯着胤祐,一脸“我就知道又是你”的了然模样。“别人来打猎,你专程来挑宠物的,一年一次,年年都不落下。”“……”胤祐见势不妙,赶紧把虎崽子塞进弟弟怀里,开始甩锅:“阿玛你误会了,这是九弟的,不是我的。”“哼!”康熙冷哼一声,“你们俩都是朕养的儿子,什么性格朕还不知道?若是别人遇上这虎崽,一箭射死便是。只有你……年年都来,这么些年,一只兔子都没射死过。”胤祐挨了批评却还是一脸“我菜我有理”的模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朝康熙躬身抱拳:“皇父教训得是,儿臣回去一定勤加练习,下次定能有所斩获。”这话说得敷衍,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康熙也不想跟他计较。不管死的活的,既然九阿哥把老虎带回来了,该赏赐就得赏。至于那只虎崽子,康熙又把难题抛给了胤祐:“这虎崽就交给你处理吧,不许带回京城!”“……”说完康熙还看了一眼儿子为难的神情,随后哼笑一声,神清气爽的带着他的臣子转身走了。九阿哥听到皇父说不能带回宫,反正赏赐也到手了,他对这小老虎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又塞进了胤祐怀里:“那就交给七哥处理吧。”胤祐:“……”当天晚上,庆功宴之后,兄弟们得知他带了一只小老虎回来,纷纷好奇的跑来营帐围观。大家快乐的撸完大猫,听说皇父不允许把小老虎带回京城,大家玩够了又各自离开。只有善解人意的八阿哥留了下来:“七哥,你打算把它怎么办呀?”胤祐也正发愁:“我也不知道。”八阿哥提议道:“要不把它放回草原上去吧。”胤祐摇摇头:“母老虎死了,他牙还没长齐,放回草原上也活不了。”“那……”八阿哥想了想,皱着眉给他起个出了个馊主意,“只能偷偷带回去了。”“那我还不如去求阿玛,说不定他揍我一顿,就能让我带回去了”八阿哥点点头:“那也是个办法。”胤祐推他一把:“你还真盼着你七哥挨揍啊。”八阿哥有点委屈的说道:“可是,揍我一顿,阿玛也不会同意把它带回京城啊。”“……”兄弟俩一筹莫展之际,皇贵妃从外面走进来,八阿哥赶紧站起来行礼:“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笑着点点头,坐下来就开始关心完备的课业:“八阿哥最近学习怎么样?”她问还好,一问八阿哥就想起来今日的书还没有背,赶紧起身匆忙回去背书去了。皇贵妃坐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儿子。又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锃光瓦亮的脑门。在心里感慨:“这发型真够难看的,可惜了我儿子这么高的颜值。”胤祐不耐烦的偏了偏头,把自己的脑袋从额娘手里解救出来:“哎呀!别摸我,我都烦死了。”皇贵妃不但要摸他,还抱着他的脑袋揉了揉:“烦什么,就为了那只小老虎吗?”胤祐嘟着嘴点头:“实在不行,我就去求阿玛,大不了挨一顿打。”“可是你想过没有,老虎又不是兔子和狐狸,他们亲近人类,喜欢被圈养。”“老虎是猛兽,是丛林之王,他们天生就属于野外,你把它带回去,拿什么养它,养大了该怎么办?”“可我不想……它还没长大,就变成了别的人或者别的动物的猎物。”“小七,”皇贵妃看着儿子,“额娘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问吧。”“为什么你每次来木兰围场都不打猎?就像你阿玛说的,连一只兔子都没有射到过。”皇贵妃知道,他儿子是个很善良的孩子,热爱大自然,也喜欢小动物,不忍心伤害它们,但她还是想亲口听听儿子会如何回答她。胤祐想了想,似乎有些难以开口。而后,他又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大概是……大概是不饿吧。”“啊?”这个答案倒是出乎皇贵妃的预料,“那也就是说,如果饿了,你也会捕杀那些动物。”“当然!狩猎不就是已经写进了我们满人血液里的技能吗?”皇贵妃点点头:“那倒是,你的祖先本就是靠狩猎为生。”胤祐很肯定的说道:“如果我一个人在野外,饿了,那肯定是要吃东西的呀。我又不喜欢吃树上的野果,当然只能打猎吃肉。”“这么说,你每次来这里什么猎物也不打,就是因为不饿?”胤祐没有回答,他咬了咬下唇,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额娘,说道:“我不想……”“不想什么?”“你不能告诉别人!”皇贵妃被他吊足了胃口,却半天等不来答案:“好好好,保证不告诉别人。”“连阿玛也不能说,一定一定不能说。”“我保证,谁都不说,连你哥哥和你小姨也不说!”胤祐这才扑过去,小声在额娘耳边说道:“我只是不想因为喜好而杀戮。动物之间互相捕食也不是因为杀死其他动物能给它们带来快乐。”皇贵妃一把搂过儿子,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就算是他的阿玛以及那么多兄弟也无法动摇:“你说的没错,真正的勇气不是杀戮,而是宽恕和仁慈。”胤祐拍了拍额娘的肩膀:“可是,如果不得不动手的时候,那我也不会手软。”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皇贵妃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我希望,面对生命,你要始终多一分敬畏之心,哪怕是你的对手,也应该尊重他们。”“嗯!我记住了。”皇贵妃掐了掐他的脸蛋:“为什么不想让阿玛知道你的想法?”“他肯定不赞同我的想法,既然有分歧,那就不要制造矛盾嘛。”胤祐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掐我的脸。”“这么大怎么了,那你不还会对着额娘撒娇吗?你能撒娇我怎么就不能掐你的脸。”“……”最后,胤祐也没有把那只小老虎带回京城。他把它交给了看守木兰围场的一个官员,并且嘱咐对方,好好照看,自己明年过来,再放它回到树林里。七阿哥的吩咐,那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下来。木兰围场多的是野鸡野兔,饿不死这只小老虎,只是到了晚上,得把他召回来,以防他被狼群叼走。回到紫禁城,康熙第一时间带着众人道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又提起想要回盛京看看。康熙一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她已经忘了,于是不许别人再提起,就这么过去。哪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记忆里也不太好,但对于有些事情还挺执着。但现在快到九月,就连京城的天气都在渐渐转凉,更何况东北。康熙便安慰皇祖母:“老祖宗实在想去,咱们明年去,今年这眼看就到了深秋,天儿太冷了。”太皇太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玄烨长大了,我的玄烨长大了。”康熙以为她这是有些糊涂了,还以为现在是他刚亲政的那几年。哪知道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现在都知道糊弄我这个皇祖母了。”“……”康熙连声说着不敢:“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就启程,到了盛京正好是夏天,那里凉快,咱们秋天再回来。”老太太这才暂时满意了,便不再说什么。从慈宁宫出来,胤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等所有人都各自回宫的时候,他对康熙说道:“乌库玛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如果阿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她,答应她,就不要让她失望。”父子俩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今日的风很大,衣袍猎猎作响。康熙背着手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库玛嬷已经八十了。从京师到盛京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半眯着眼,看那一面用来每天测风向的旗子:“朕每次带着她去畅春园,一路上都得万分小心,更何况去一趟盛京。”胤祐说:“那我带她去,一路上我照顾她。我们慢慢走,不过走多久,总能到盛京。”康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你想去吧。”“……”就算是胤祐也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乌库玛嬷有遗憾,我希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康熙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回去读你的书去!”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第一天回来,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胤祐在自己院子里坐不住,出门去别的院子找兄弟们玩。九阿哥和十阿哥又在八阿哥院子里,十阿哥没能跟着皇父塞外巡幸,缠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行围的事情。九阿哥说起自己用短剑猎杀两只鹿的事情,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鹿是怎么被侍卫赶到自己身边的,他又怎么将短剑刺入鹿的胸腹,鹿肉和鹿肝烤起来多么多么好吃……又说到他们从草原上抓了一只小老虎,可惜皇父不让带回京城。十阿哥眼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然后又有些失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去打猎。”“快了快了,你现在已经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一起去了。”胤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没进去,转身又去了四阿哥的院子。一走进院门,他没看到四阿哥,却看到了十三阿哥,坐在回廊下,正一字一顿的背《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胤祐想起额娘说过,十三阿哥小时候养在翊坤宫,过得并不好。其实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养在别的妃嫔宫中,并不是他的生母庶妃章佳氏亲自抚养。胤祐走到廊下,坐在十三阿哥身旁,问他:“秋收冬什么?”“藏,收藏的藏。”“不对,是藏,西藏的藏。”十三皱起眉头:“可是,四哥叫的是藏,是收敛的意思。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才六岁的小娃娃就这么不好糊弄,主要是四阿哥教得好。胤祐只好认输,搂着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是七哥骗你的,确实是藏。”十三阿哥笑道:“是七哥在考我。”胤祐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递到他跟前:“小十三想不想吃糖?”十三阿哥点点头:“想!”“那你说,七哥最好,你最喜欢七哥,我就给你吃糖,我还给你拿点心过来,桃花酥,杏仁酥,绿豆糕,金丝枣糕,萨其马,太后饼……”他一口气说了十好几样点心,把十三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胤祐搂着弟弟,轻声哄他:“说吧。”十三阿哥咬了咬下唇:“我最喜欢四哥。”十三阿哥年纪虽小,立场却很坚定,决不会被一两颗糖果收买。胤祐收回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那你别吃了,我额娘说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这时候,四阿哥从花架后面绕出来,手里拿了把修建枝叶的剪刀:“你以为谁都跟你小时候似的,只要有点心糖果,让你干什么都可以。”胤祐又从荷包里倒了一把糖果出来,芝麻、花生、核桃,各种口味。又抓了一把松子和榛子,碰到十三阿哥跟前:“小十三,说,你最喜欢谁?”“我……”十三阿哥看看胤祐又转头看向四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把他七哥萌死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知道你喜欢四哥,我就是给你看看。”四阿哥无奈的笑着摇头:“一会儿他哭给你看。”胤祐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糖果和坚果都给了弟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站直了身体,拿手比划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哥哥!”“嗯?”四阿哥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瞧,我就只比你矮了这么一点,说不定明年我就比你还高了。”他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二岁,四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孩子身量疯长的年纪。可是,胤祐这么一说,四阿哥特意看了看,确实,他好像并不比自己爱多少。胤祐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比五哥还要高一些了。”他小时候不爱长个,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面最矮的,甚至还没有比他小几个月的八阿哥高。以至于他长到了四五岁,还能在父母和哥哥怀里撒娇,心安理得的要抱抱。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特别酸痛,尤其一到春天,有时候疼得没法好好睡觉。但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身高窜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现在已经赶超了十多年来一直在身高上遥遥领先的五阿哥。四阿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长大了。”胤祐颇有些扬眉吐气:“我得找他比比看。”四阿哥皱眉,刚夸他一句长大了,又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现在?”胤祐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他应该在太后那里,我就不去了,改日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好久不下棋,手有些痒了,哥哥陪我下两局。”他拉着四阿哥往屋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拉起十三阿哥的手:“走,七哥教你下棋。”三个人走进屋子,胤祐蹬掉靴子坐在炕上,把苏培盛当自己近侍使唤:“苏公公,上茶!”七阿哥跟个姑娘一样,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不是梅子就是山楂,不加冰糖就加蜂蜜。苏培盛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端上来的茶一定是他喜欢的。胤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小十三,过来!”十三阿哥依言坐在他旁边,胤祐问他:“你说,七哥和四哥,谁会赢?”十三阿哥想也不想就答道:“四哥。”四哥是他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最亲近的人,叫他读书习字做算术,耐心而细致,十三阿哥最崇拜的就是四哥,谁来了都不好使。胤祐捏捏他的脸:“那行,你看好了。”几盘棋下下来,天已经快黑了,虽说两个人各有输赢,但四阿哥明显感觉得到,现在是弟弟让着自己了。他一个成天学习领兵打仗的人,琢磨的就是如何给对手做扣,引人家往圈套里钻,走一步看十步,记忆力好,大局观强,跟他对弈,少输当赢。胤祐又转过头去问十三阿哥:“小十三,我和你四哥谁更厉害?”“……”十三阿哥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承认七哥厉害,但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就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认别人更厉害。胤祐这个社交达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搞不定兄弟姐妹,就算不是它的兄弟姐妹,他也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拉近距离。在十三阿哥这里,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他七阿哥不能征服的兄弟!天色已晚,胤祐无奈只能先回去,总结一下经验,改日再战。回到宫里,胤祐的生活依旧如常,寅时起床跟着傅先生练剑,到了卯时换身衣服,跟着张勇学习兵法,下午再跟着傅先生读书,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什么都学。胤祐还专程拿出曹寅给他的那一部分《长生殿》和傅先生一起看,戏本上除了长此,也标明了唱曲。曲子选材范围很广,除了昆山腔,也有一部分其他剧种,南调北调都有,有些部分傅先生甚至还能唱几句。胤祐听着有意思,也跟着哼唱。这种闲书他也只敢拿到傅先生跟前,师徒俩一起欣赏,万不敢被上书房的师傅发现,这要是被他阿玛知道了,估计能让人拿棍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自从两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在清军这里全身而退,但回去之后却发现老巢被侄子洗劫一空,更倒霉的是,疟疾在他的军队中爆发,死了数千人。而后他主动向大清认罪立誓,又上书请降。回到他的莫西蒙古,安安心心夹着尾巴做人。朝中大臣都以为噶尔丹这次是真的臣服于大清,但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噶尔丹已经不年轻了,南犯中原的梦想没能实现,他一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犯。于是,康熙重新调整了北疆的兵力部署,加强各边境重镇的守备力量,将逃往漠南的喀尔喀蒙古编为37旗,与内蒙古49旗同列,又在内地与漠北之间设立蒙古驿站,在八旗兵中组建火器营。这天,胤祐被康熙招去南书房,到的时候,康熙正在里面和工部尚书以及诸位议政大臣议事。没过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兄弟俩交谈几句才知道,原来里面正在讨论修路的事宜。康熙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人,他从来不相信噶尔丹是真心实意投降大清,一日没能生擒,他一日不会安心。修路,修的就是西行的道路。巧的是,这些年来用烧制水泥的方式修筑的黄河堤坝,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决堤,足以见得混凝土的确比生土要坚固许多。经过几年的研究,现在地方已经对烧制水泥得心应手,戴梓也被康熙调回养心殿继续研制火器,加紧训练。【百度百科】既然如此,那就用水泥来修筑西征的路线。其实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什么时候打,还尚未可知。但胤祐很是佩服阿玛的魄力,全方位的未雨绸缪,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处理完政务,康熙把两个儿子召入南书房,也没再提修路的事。而是让他俩各写两幅字来瞧瞧。胤祐今天给他阿玛和太子哥哥展示了一些新技能,写了一副隶书,寥寥数笔,勾勒一幅山水。康熙反反复复的拿在手里看,喜欢得不得了,最后给了他句评价:“正经的圣贤书不好好读,诗词书画你倒是样样精通。”胤祐咧嘴一笑:“我功夫还学得好呢,舞套剑法给阿玛瞧瞧?”康熙摆了摆手:“改日再瞧。”他又让魏珠把那套十二花神杯取来,泡一壶茶,让两个儿子坐下来陪他聊天。父子三人的闲聊无外乎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领悟,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他一向学问扎实,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胤祐坐在一旁,心里琢磨最近看的书,《长生殿》、《封神演义》、《喻世明言》……也不知道哪个说出来,挨打能挨得轻一些。算了,估计都不会轻,为了避免挨这顿打,他决定跟他阿玛讲兵法。这倒是太子没学过的,他是正经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听弟弟讲兵书,还跟讲故事似的,就觉得有趣。胤祐笑道:“我这是捡有趣的跟你们说罢了,大多都是无趣的,说了我怕你们睡着。”他的性格比起兄弟都要活泼外向,在康熙跟前说话做事又大胆又不拘一格,时常让他阿玛在想揍他和欣赏他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身上。“朕听荣妃说,太子妃有喜了。”此言一出,太子就笑着低下了头,还哦有些腼腆。胤祐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哇,太子哥哥也要当阿玛啦!”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个秘密了,大家都挺为皇上高兴,只除了惠妃。太子妃若是诞下皇孙,那是真正的嫡长孙,大阿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惠妃的不高兴也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表现出来。她与先皇后同时进宫,因为对方是索尼的孙女,所以做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庶妃。她在心里和一个死去快二十年的女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争来。胤祐在承乾宫和皇贵妃聊起这件事情,他还挺操心的:“大哥家里已经有个小格格了,太子妃就生个男孩儿吧。”皇贵妃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这可说不准。”过了半晌,她见胤祐没说话,又抬起头来问道:“小七以后也想生个男孩儿吗?”胤祐皱眉,在这方面他实在说不出个喜好:“这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额娘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皇贵妃笑了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已经生气了!”皇贵妃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呀,你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