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造化图小说网>历史军事>[清穿]七皇子的团宠日常> 第163章 番外6全文完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63章 番外6全文完(1 / 1)

时间一晃过去许多年,当初六阿哥从欧洲回来过后,带回了许多新技术新思想。他说他还看到了那个彼皇帝,对就在俄的出访使团内,他对造船技术也非常感兴趣。胤佑也到消息,彼回到俄之后做出了大量改革。胤佑和六阿哥商量之后,也想要效仿欧洲,积极兴办工厂,发展贸易,文化、教育和科研事业,同时改革军事,建立正规编制的陆海军。但他毕竟不是皇上,他知道康熙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果改革太激进,他阿玛肯定接受不了。但是没系,既阿玛接受不了,他就去找太子,反正从小到大,太子哥哥最疼他,他说什么太子哥哥都会答应他。虽在家大事上不可能他说什么都答应他,但他说的,太子一定会慎重考虑。他不但找了太子,还找了他的几个兄弟们。胤佑从小和兄弟们一起长大,对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都非常了解。他和大阿哥聊起军事,两个人探讨何建立正规编制的海陆军,而取有的八旗兵。胤佑认为,在的八旗兵早就不是当年清军入时候的八旗兵,他们只想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根本没有当年的战力,也承担不起一个家的防重任。相反,汉军的绿旗兵却人才辈出,比延恒。但因为他们的汉人身份屡屡不受重用。只有给所有人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他们到与能力相匹配的待遇,他们才会保家卫当做是一种使命。大阿哥一开始觉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胆大的人。听着听着,大阿哥就被他的规划和设想所折服,兄弟俩开始进一步规划。后来,胤佑又去和三阿哥聊教育,认为蒙养斋不能只有一个算学馆,应该加入的学科,比语言、医学、天文等等。最键的是,不能以他阿妈的思想,科学技术的发展仅仅局限在皇家,而是要基础学科的学习和研究推广到全各地,民间也要兴办学堂,让孩子们都有书可以读。他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他想让天底下的女孩子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女『性』不该只是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们也应该到公平的机会,施展才华。只是,这个想法在还不提出来,他只对皇后和王妃说过,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都表示支持他。小的时候,胤佑一直认为农业不重要,想要富民强,不应该把子民都束缚在土地上。可自从与皇后和阿哥的那次于粮食战争的谈话之后,他才深刻理解了农业是立之本这句话。以为鉴,粮食战争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轻易摧毁一个家和民族。所以,他把这个发展农业的重任交给了阿哥,反正哥哥从小就对种田感兴趣,并且对于耕种的每一个环节都颇有研究。八阿哥是个为人和气的人,在大臣面前一直都没什么架子,和许多人都能搞好系。他『性』格中本来就有八面玲珑,善于处理人际系的质。因此,成年受封之后,他一直在掌管理藩院的事务,也就是处理大清和蒙古、回部以及西藏等民族的系。胤佑认为,外交不只是对这些属,而是应该眼光放在更远的地。既他们在和沙俄那边系紧张,对封锁了大清和欧洲联系的陆路。那么他们可以通过航海,去加强与世界各的联系,不只是欧洲,也包括其他地区,就像当年郑和下西洋一样。既欧洲能有那么多传教士不远万里的过来,他们也能派人出去,去传播东文化。西列强虎视眈眈,他们对于东诸觊觎已久,与他们的交流不只是互利互惠的贸易系,也要让他们看到大清的原则与底线。九阿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尤其在赚钱这面,胤佑发,他非常有经济头脑,鬼点子多是。胤佑要大力发展手工业,兴办工厂,加强和欧洲家以及西边属的贸易往来,于是,就有意培养弟弟在这面的能力。经过几年的努力,兄弟们在自己的领域也都算小有成就。但康熙毕竟上了年纪,已经不是年轻时候那个雄才伟略,勇于尝试和变革的君。胤佑渐渐发,他的阿玛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政务面也有了几分懈怠,以往朴素的生活也逐渐变奢靡。懒政是懒政,但是手握至无上的权柄,谁又愿意轻易放手。但是,他握着权力不办事,这对于庞大帝的发展并不是一件好事。终于,在康熙六十岁这一年,胤佑决定,要想办法,让他的阿玛安享晚年了。这一年,皇上的万寿节办格外隆重。康熙认为:“自秦汉以降,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绵长,无朕之久者。”所以,决定举办隆重、排场的万寿庆典。在京城,为庆祝万寿节搭置的彩棚,从西直门一直延伸到畅春园,长达20里。礼部作出规定:“今岁恭遇万寿六旬大庆,非寻常可比。”从三月初一至月终,京城官员都要穿蟒袍、补褂,打破只穿朝服七天的常例。胤佑觉这很不像话,足足一个月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就为了给他阿玛过个生日。但是他阿玛六十大寿,今大清力强盛,做儿子的也就纵容他这一次。千叟宴在畅春园举办,布告天下耆老,年65岁以上者,官民不论,均可按时赶到京城参加畅春园的聚宴。并且在宴会上斟酒端盘子的都是未满二十岁的皇子皇孙。虽胤佑早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龄限制,身为众兄弟中一个被康熙封多罗亲王的皇子,他不用在千叟宴上当服务员。不过胤佑自己孝顺,连续两天的千叟宴,他来最早,最晚。对那些上了年纪,前来赴宴的老人,无论是官员,文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很热情。他的热情却又不是那种在上的恩赏,而是放下身段,一边给人斟酒,一边还能家长里短的唠两句。“哟,九十了?九十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挺好!”“孙子可爱,那明儿把孙子一并带来,这点不错,小孩子都喜欢。”“呀,吃完了再逛逛,这园子我阿玛可花了不少思,后面那片园林,可不比江南的差。”“……”淳亲王就是这么自来熟,不管男女老幼,谁见了不喜欢他。康熙远远地看着,里多多少少有点醋意,差了魏珠去把人叫过来。胤佑正跟一个文人聊起左思的《三都赋》,冷不防被康熙叫去跟前,还有些念念不忘:“阿玛,怎么了?”康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给人斟酒,就不能给你阿玛也斟一杯?”“那自是要的。”胤佑赶紧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来,阿玛,我陪你喝一杯。”父子俩相视一笑,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胤佑忽上前,拍了拍康熙的手背:“阿玛,你累了,我送你回清溪书屋休息吧。”儿子今天这么贴,康熙乐合不拢嘴。站起身来,跟着他回去了。胤佑这几天哪儿也没去,天天留在畅春园陪着他阿玛,就住在清溪书屋,十分没有规矩。每天来给皇上请安的妃嫔难免要跟他打照面,一个成年皇子,成天也没个正事儿,天天这么游手好闲的,着实不像话。胤佑确实没什么正事,他把正事都安排给了兄弟们,自己倒成了甩手掌柜,过提多自在。他是皇子中的异类,身边没有侧福晋也没有庶福晋,外室通房丫头统统没有,这么多年只有王妃一人而已。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弘昕今年五岁,小女儿昭月,今年不满三岁。据说王妃生小格格那年难产,稳婆火急火燎的要出来禀报,还没开口,淳亲王自己推门进去了,十分不讲规矩,就守在王妃床边,握着她的手,说:“不要孩子,保大人。”最后小格格顺利降生,母女平安。淳亲王又说了,王妃身不好,以后不生了。康熙这么多皇子,就属他大婚最迟,妻妾最少,生育子嗣最晚。皇上对此颇有微词,皇后却很满意。尤其疼爱小格格,时不时就要接到宫里去住两天。三月之后,隆重的万圣庆典也告一段落。清明前后雨水总是异常的多,天气不好康熙也不愿出门,连着好几日都没去早朝。这一日,父子俩坐在窗下对弈,胤佑让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后,他就借此机会向阿康熙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阿玛,你今年六十,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话说很隐晦,但康熙听懂了,儿子这是在劝他退位。迟暮的帝王目光依旧锋利,面『色』一沉,挥手把棋盘掀了:“大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道。反正太子哥哥迟早是要继位的,我认为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这几日受天气影响,康熙本来情就不好。原是想着跟儿子下下棋,兴兴,没想到,这小子竟胆大包天,“你这是在『逼』宫?”“不是。”胤佑到他的跟前,一掀衣袍跪在他的脚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我对你这皇位又没什么兴趣。这不是给你提个建议吗?”“我那淳亲王府,当初修建的时候就远远超过了亲王的规格。后花园那么大片地,这不就是你给自己建的行宫吗?”“你不是早就想好了,老了以后要跟我生活在一起,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您身还硬朗,给我个机会,让我尽尽孝。”“太子哥哥从十三岁起就在内阁学习何治理朝政,今也快三十年了。你说,就你这身……总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太子吧,再给他个机会。”康熙低头看着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果朕不答应呢?”“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你甚至还可以治我的罪,不过幽禁就算了,你那宫墙和几个侍卫不住我。大不了我带着老婆孩子远飞,那你可就再也见不着我了。”康熙举起手,那架势像是要给他两巴掌,可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轻轻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天底下除了你,没人敢跟朕说这些。”胤佑拿脸颊在他掌蹭两下:“你是我阿玛,你最疼我,我也最疼你。阿玛,你不是老了,你只是累了。亲手治理下的锦绣江山已经成为了你的负担,放下吧,交给你的太子,让他的热情与雄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殆尽。”康熙摊开手掌:“可是,没有了权力,我还有什么?”“你还有我。”半年之后,康熙举行归政大典,自为太上皇帝,禅位于皇太子胤礽。退位之后,康熙依旧住在乾清宫,每日过问政事倒是比以前更勤快了。胤佑一看这不对呀,这是让了位置还不肯放权。于是,为了能让太子哥哥亲政,胤佑赶紧命人后花园布置一番,太上皇和皇太后接到了淳亲王府居住。这像话吗?这不像话。皇上住在宫里呢,哪儿轮到他这个弟弟尽孝。可是他哥宠他呀,没有办法,他想怎样就怎样。这本就是太上皇早早的给自己安排下的退休生活,天天种种花养养鱼品品茶,再摆弄一下字画瓷器,教孙子孙女儿写写字读读书,提多惬意。但他毕竟当了几十年的皇上,不是说放手就能轻易放手的,时不时还把亲信大臣宣来了解了解朝中情况。胤佑就知道他闲不下来,大清早一睁眼,穿戴整齐就往花园跑。看到花匠正在浇花,赶紧上去拦下来:“放下放下,赶紧放下。”花匠很为难:“子,这几盆兰花娇贵的很,每日都要悉打理,您还是先让奴才把活儿干好吧。”这时候,太后陪着太上皇散步,王妃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胤佑一把拿过花匠手里的喷壶,到康熙身旁,把喷壶往他阿玛手里一塞:“真是的,你把活儿干完了,你让太上皇干什么?太上皇要是闲着,就去跟我皇兄抢活儿干。”说着,他就把喷壶塞进了康熙手里:“阿玛,这不你最喜欢的两盆墨兰吗?自个儿打理吧。”说完他还转过身来,朝着太后眨了眨眼,小声道:“省他没事儿总打听朝廷的事情。”太上皇恨牙痒,可偏偏拿他没有办法。转身朝着孙儿招了招手:“小昕儿你过来。”弘昕乖乖地到他跟前,抬起头来看他:“皇玛法。”“来,你来帮皇玛法浇花。”弘昕连忙摆了摆手,又往后退了两步:“阿玛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时候,小格格却一摇一摆的跑了过去,垫着脚去拿康熙手里的喷壶,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来我来!我来帮皇玛法。”康熙赶紧把喷壶放下,把她抱起来:“了,你还没有这盆兰花,不过咱们昭月可比你阿玛懂事多了。”胤佑牵过王妃的手:“过些日子,我要带着我媳『妇』去趟江南。”康熙问他:“你去江南做什么?”“去玩儿啊,顺带着看看子清和熹姑姑。”他看了眼两个小家伙,“弘昕和昭月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弘昕嘟着嘴很是不满:“阿玛和额娘要出门,为什么不带上我和妹妹?”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胤佑伸手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等你以后长大了,出门会带着你阿玛和额娘吗?”弘昕摇头:“我才不带你。”“那不就对了。”“我只带上我额娘。”胤佑又『揉』搓儿子的小脸:“那我带上你妹妹,偏不带你。”眼看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太后赶紧牵过孙儿的手:“昕儿乖,咱不跟他去,咱们就在家里,皇玛嬷给你做巧克力蛋糕。”昭月在太上皇怀里朝胤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阿玛,阿玛带我去,带我去!”淳亲王府日子每天都是此,繁花似锦,欢声笑语。————————/>这时候,顾问行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递上一封奏折给康熙:“太上皇,宫里送来的。”康熙放下孙女儿,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就变了:“子清……出事了。”胤佑接过奏折一看,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派人送来的,说是曹寅了疟疾,求太上皇赐金鸡纳霜。康熙赶紧命人这就快马加鞭把『药』送去江南,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药』的服用法。胤佑已经不记上次看到阿玛此惊惶是什么时候,可见曹寅这个儿时伙伴于他而言有多重要。胤佑一把瓷瓶接过来:“赵诚,备马!”他又转头冲着王妃笑了笑:“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去趟江南。”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路上小,等你回来。”胤佑也不管旁边父母子女连带着一堆下人,伸手王妃拥入怀中,颇为不舍。从京城到江宁,胤佑只花了两天半,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路过驿站也只是换匹马,没有丝毫停留。到达江宁织造署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他就熟门熟路的冲进了曹寅的卧房。一进屋,胤佑就看到曹寅的床边放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张。正值五月,初夏十分,这怎么就开始烤火了?他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李熹。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还不觉,今一看,他的熹姑姑鬓边已多了许多银丝,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胤佑来不及安慰她,赶紧先让曹寅服『药』。众人听说这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效『药』,康熙当年就是这『药』治好的,这几天来悬着的总算放下了些。胤佑把满屋子人打发了,让他们去休息。又嘱咐曹颙,让他派人去苏州,请一位叫叶桂的大夫过来。而后,他自己留下来照看曹寅。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去,房门上,只剩下胤佑和曹寅两人,屋子里忽就安静了下来。胤佑伸出手,探了探曹寅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好,虚弱的小老头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英姿卓绝的銮仪卫的影子。“没睡着就睁眼聊会儿。”胤佑弯腰,从火盆里捡起一张还未燃尽的纸,上面是半阙词,曹寅自己的手稿。曹寅果睁了眼,虚弱的看着他笑:“我以为这次活不成了。”胤佑勾起唇角:“我这一路过来,马都跑死了三匹。”曹寅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睛 />胤佑挑了挑眉『毛』:“你和谁的儿子?总不会是容若吧。”“……”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里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曹寅果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佑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那时候,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没等他说完,曹寅已经背过了身去。胤佑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恍大悟,这跟先皇后就没有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曹寅恨不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胤佑笑道:“我想的哪样?”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内外交困的时期,皇上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哦?”胤佑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我……只是怕人误会。”胤佑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我已经记不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不觉,胤佑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怀和抱负。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闲来无事的时候,胤佑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却说:“身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胤佑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胤佑本是说让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佑也只陪他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此时,他们正好路过秦淮河畔。胤佑叫停了马车,说要下去。他拉着曹寅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会笑声议论两句,曹寅只低着头,在胤佑身侧。“那个酒楼,”胤佑指着路边,“你记不记,小时候,你带我来过,还有容若。”曹寅笑道:“怎么会不记?那时我在丁忧,皇上一次南巡,你才三岁多。”“咱们还带了个厨子回去,给阿玛做了一道八宝豆腐,到在阿玛还时不时要点这道菜。”曹寅问他:“要进去坐坐吗?”胤佑浅笑着摇了摇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到这话,曹寅又低下了头。他手里仍旧拿着那本书,连路的时候也不往看两眼。胤佑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我只是不想……算了。”胤佑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议论你。”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哈?”胤佑上下打量他,“他考虑过苏妲己的感受吗?”曹寅:“……”“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不待西州泪万行。”曹寅忽握住了胤佑的手,“小七,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在我死前焚烧书稿,希望以此保全他的声名。”胤佑甩开他的手:“你在活好好地。扬州的事情办完了,陪我去苏州一趟。”“去苏州做什么?”“做生意。”这些年,在胤佑的努力推动下,江南各地的手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尤其是杭州、苏州和江宁三处。这里号称有十万织户,以刺绣和缂丝为的织造业享誉海外。胤佑这次就是想要去看看,那边手工业的规模究竟何。到了苏州,胤佑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另一项规定——一户所领之织机不逾百张,以抑兼并,有过则罚。兼并是资本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手段,规定机户不超过百张织机就是阻碍他们做大做强。看起来是保护了那些规模小的机户,但其实机户们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本来是拥有巨大优势和财富的织锦行业却因此迟迟不到大规模发展。胤佑当晚就写了一封奏折,上疏圣上,废黜此项规定。并且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很快,他的皇兄就批准了他的揍请,要他返京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机户增加织机就能扩大生产规模,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增加产能。大清律例规定,生丝不能出口,但丝绸制品可以。胤佑这是给三大织造署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让他们尽快搞钱,补上这些年来修建三汊河行宫造成的亏空。这笔钱毕竟是内务府的银子,皇上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就有时间补上。他把曹寅、李煦和孙文成三大织造叫来跟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在也不用花钱讨太上皇欢,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说皇上,我先饶不了你们。”胤佑回京前一天夜里,曹寅搬过来两大口箱子。胤佑不动声『色』的问道:“做什么,曹大人要贿赂我?”曹寅差点被他气旧病复发,弯腰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的血。有他为纪念父亲曹玺,邀请众多江南名士所作的《楝亭图》《楝亭夜话图》。有他个人的作品《楝亭诗钞》《楝亭书目》《词钞》《诗钞》《文钞》《后琵琶》等。也有他奉旨在扬州书局刊刻的《全唐诗》《佩文韵府》《梅苑》《声画集》《法书考》《琴》《墨经》《砚笺》等等。胤佑爱不释手,一直低头翻书:“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曹大人想从我这儿到什么好处。”曹寅伸手,轻抚过他的头顶:“谢你救命之恩好不好?”这些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会送给胤佑许多藏书,许多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手抄的,十分珍贵。他总是告诉胤佑,要多读书。回京之后,胤佑一时间进宫。向皇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重新开放海上丝绸之路,东丝绸制品,价卖给那些西洋人。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先进的武器,船只和仪器。在康熙退位,他的皇兄登基。胤礽比他的父亲更加年轻,更有魄力,对胤佑这个弟弟充满了信任,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想法,为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铺平道路。胤佑一直坚信,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