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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早在大理寺监狱门前等着了。

小浦扶乔医正上了轿子。

乔医正是个医痴,“小浦, 你有什么心得, 先跟我说说。”

小浦心思不在这里, “我还没想得太明白,回到太医院, 我跟您仔细说。”

小浦却没陪乔医正回太医院,他家里出了急事, 半路被唤回家了。

乔医正觉得很可惜,要等小浦回来探讨张普的病情。但小浦家里有事, 请了假, 好几天没出现。

乔医正只好一个人推敲, 他回忆着张普的病情,也回忆着当天的情况,忽想起张普的叫声, 拧眉仔细回想, “张普好像叫嚷什么是何居心, 还有什么淮义公主。淮义公主,那是谁本朝只有过淮阳公主,淮义,从来没听说过。”

乔医正便想问问小浦,但见不到小浦的人影, 便随手把淮义公主四个字写了下来,省得跟小浦见了面,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写完之后, 乔医正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又研究起一本记录着奇难杂症的医书。

或许,从这本医书上能找到医治张普的办法。

乔医正一直盼望小浦能早日回太医院,但小浦这几天实在太忙了,乏术。

百花巷深宅大院之中,浦公子频繁调动人手。

浦公子要查清楚,把张普弄进大牢的人是谁。

浦公子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替张普出头,而是另有目的。

张普说过,害他的人是怀逸公子的儿子。查到把张普弄进大牢的人是谁,也就知道了,谁才是怀逸公主的儿子。

罗氏还在京城,浦公子便从罗氏这里着手调查。

浦公子找了个官媒,命官媒去向罗氏提亲,提的便是他本人。

他隐瞒真姓名,只说自己姓王,是清州人,在京城做生意。因为最近发了笔财,置了大宅子,故此想娶位美貌妻室,做神仙眷属。

浦公子赏了官媒十两银子,官媒见钱眼开,满口奉承,“似王大官人这样的人品,这偌大的家当,便是天上的仙女也娶得。您放心,这个媒我一准儿给您保下来。”

官媒去向罗氏提亲,罗氏一听是位二十多岁的大官人,又有钱,又俊俏,又多情,哪有不愿意的不过她也听说过媒人的嘴不牢靠,不大敢相信,“这位王大官人果真年轻又有钱,人又生得俊,他什么样的娘子讨不着,却要来娶我我到底是嫁过人的了。”

“他也娶过。”官媒忙道“他前面的那个人薄命,进门两年,生了场急病,没了。只因他是娶过的,便想着二婚配二婚正合适,倒不想娶个嫩生生不懂事的小姑娘进门。”

罗氏听了,信了三分,“他也是二婚,那倒也般配。”

罗氏心里已经很愿意了,但这官媒是头回打交道,怕官媒夸大其辞,还是想亲自到王家去看看。官媒去向王大官人处讨了回音,亲自带罗氏去了王家。

陪同罗氏的,还是那两个忠心的婢女。

罗氏进了王家,见庭院整洁,屋宇宏大,心里着实喜欢。之后王大官人亲自出来待客,罗氏见这王大官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俊俏,言语斯文,一看便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喜不自胜。

王大官人又赏了官媒十两银子,命人带官媒到外面吃酒,官媒千恩万谢,眉花眼笑的吃吃喝喝去了。

两个婢女,也有人招待。

王大官人陪罗氏饮酒,“罗娘子若嫁了我,以后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捧了酒杯到罗氏红唇前,罗氏就着王大官人的手喝了几口,闻到王大官人身上好闻的怡人气息,抛个媚眼,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靠到王大官人怀里。

王大官人顺手搂住罗氏,“既情投意合,先喝个交杯酒。”两人喝过交杯酒,罗氏媚眼如丝,娇滴滴的责备,“大官人故意灌醉奴家。”

王大官人见罗氏目光发直,知道药效已经发作,沉声问道“罗氏,你是开化侯的外室,为什么突然要去越国公府”

罗氏痴笑,“信,奴家接到了侯爷的信侯爷让奴家住进国公府,长相厮守”

“有人冒充侯爷写信给你”王大官人盯紧罗氏。

“不,是侯爷亲笔信。”罗氏娇媚的道。

王大官人皱眉。

开化侯亲笔看来是有人冒充了。

“梨花院大戏楼的机关,谁告诉你的”王大官人缓缓道。

“街,街坊。”罗氏咧嘴笑。

但这街坊是哪一位,罗氏可就说不清楚了,“他只说是街坊,没说姓甚名谁。”问这街坊的相貌,罗氏努力思索,“他长得他长得太过寻常,看过也记不住记不住”

实在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了,王大官人把罗氏扔到一边,拉铃叫来仆人,命仆人把罗氏弄走。

王大官人也就是浦公子了,他独自在房中踱步,“冒充张普给罗氏写信的人,提点罗氏的街坊,应该是同一人。这个人,究竟是谁”

必须尽快把这个人找出来。

浦公子在罗氏这里得不到答案,想再回到太医院,设法劝乔医正再去一次大理寺监狱。但是,他还没来及行动,张普便被鹰扬卫带走,关入天牢。

天牢属鹰扬卫直管,凡关入天牢的犯人,都是皇帝下旨关进去的。

张普进了天牢,浦公子暂时无法可想。

但张普的夫人还在越国公府,而且浦公子打探到,张普的夫人段氏,这阵子经常求神拜佛,求神佛保佑她的丈夫、儿子平安。

浦公子取出一个方形箱子,将箱子里面的药物、胡须等一一取出,对着镜子,给自己涂上药水,皮肤变得又黄又皱 ,粘上胡须,换上道袍,变成了一位老道士。

紫云观外,老道士望着一位贵妇人摇头叹息,“可怜,可怜夫人的至亲,有血光之灾啊。”

这是江湖道士的惯用伎俩,但段氏病急乱投医,见庙就想拜拜,见道观就想进,有道士当面道出她的心病,那更是不能放过,一定听听老道士的高见。

“道长若能救我亲人性命,定有重酬。”段氏惯于拿钱收买人。

老道士双目紧闭,掐指算来,“夫人两位亲人有灾,不好化解啊。”

段氏忙道“最要紧的是我儿子先救我儿子”

老道士点头,“若只救一位,那便容易得多了。”闭目算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依贫道算来,夫人两位亲人之所以有灾,都是一个外室子招来的。夫人若想平安无事,恐怕还要把这外室子找出来,只有以他的血为引,方才画出救命符。”

“外室子罗氏这个贱女人有儿子了”段氏大怒。

老道士皱眉。

难道张普瞒着他的夫人,段氏并不知道张普有另外一个“儿子”

“这外室子的生母,已不在人世。”老道士提醒。

怀逸公主已经去世了,这是确定无疑的。

“这个老贼,除罗氏之外还养有外室,还生了儿子”段氏眼中冒火。

老道士淡声道“眼下不是为这个生气的时候。夫人若想救人,请先打听清楚这外室子是谁。打听清楚之后,到百花巷的清风观来找贫道。贫道自有道理。”

老道士挥挥衣袖,洒脱离去。

段氏本来也有点怀疑这是个骗子,但老道士并不要钱,段氏又觉得这是真的高人了。骗子哪有不爱钱的高人才会两袖清风。

段氏回到越国公府,想向越国公夫人打听,但她已经进不去越国公夫人的院子了。

她闹腾得太厉害,越国公夫人已经不见她了。

想见越国公更不可能,越国公院让紧闭,谁也不见。

越国公夫妇见不到,段氏找到了世子张修。

张修是侄子,总不能婶婶想见他,他拒之门外。

段氏急于救儿子,变得聪明了,旁敲侧击,“大侄子,你叔父有今天,全是拜他那个好儿子所赐。你是堂哥,又是越国公府的世子,劝劝你外面的那个堂弟,让他不要和他亲爹为难了。须知弑父之人,人神共愤。”

“阿旸哪里肯听我的”张修气闷。

“那你爹你娘呢太子妃呢”段氏步步进逼。

“别提了。”张悠叹气,“我爹我娘,太子妃,都出过面了,没用。”

“呸,他好大的架子。”段氏气恼之极,“越国公,越国公夫人,太子妃,这三位是什么身份,他竟敢抗命”

段氏杀气腾腾,“我要亲自教训他”

“婶婶且慢。”张修忙拦住她,“阿旸有安王府和长公主府保护,不是能随意打杀的人。您不要轻举妄动。”

“安王府,长公主府。”段氏惊呆了,“原来那个外室子,靠山这么硬”

“婶婶您,不知道阿旸的身份”张修头皮发麻。

段氏笑容阴沉,“从前不知道,现在当然一清二楚了。”

段氏怒气冲冲离去,张修后悔莫及。

如果段氏问他,张普的外室子是谁,他是不会说的。

张普的外室子,张普不告诉段氏,自有张普的道理。他做侄子的不能多事。

但段氏并不直接问,而是一幅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张修便中了圈套。

段氏套出真相,带着怒气出门登车,直奔百花巷清风观。见到老道士,段氏把发髻上的一支镶珠嵌宝喜鹊登枝钗拨下,“这支钗值多少钱,道长心里有数。钗送给道长,那外室子的鲜血,也要由道长去取。不瞒道长说,这外室子来头很大,我动他不得。”

“是谁”老道士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安王府和长公主府是他的靠山。”段氏恨恨咬牙,“靠山这么硬的,满京城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吧阿旸,哼,他害了我丈夫、儿子,张修还这么亲呢的叫他”

老道士眼前闪过一道道亮光。

李旸,原来是雍城长公主新认的义子李旸。

广宁王亲手养大的孩子,太康郡主的夫君。

靠山确实很硬。

老道士端详着金钗上镶嵌的红宝石,“阿旸的鲜血,确实难取。夫人容我些时日,让我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段氏催促,“我儿子还在受苦,你快点。”

“贫道定当尽力。”老道士许诺。

段氏催了又催,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老道士看着段氏的背影,冷静做了一个手势。

身旁的年青道士躬身,“得令。”换了身普通衣服出门,跟上段氏的马车。

段氏死得很惨。她乘坐的马车,马不知怎地受了惊,长嘶狂奔,马车剧烈颠簸,段氏从马车中被甩了出来,后脑勺着地,地上恰巧有半截木桩,木桩插入后脑,当场气绝。

张普和张伟在监狱,段氏又讨人嫌,越国公府也没有心思查段氏的死,草草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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