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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三更合一(1 / 1)

轿子外面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 满地是血。前一刻还在他面前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们,如今全部尸首分离,头颅和尸身在地面上散乱地横陈。周老判官活了大半辈子, 做噩梦都不曾梦见过这般凶残血腥的场景。周老判官缓了缓神儿,想到自己这是被人救了, 应该感到欣慰开心才对。他颤抖地撩起轿帘, 试探地喊一声:“不知是哪位侠士出手相助?”此时蹲在墙头上的苏园,悄悄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她看着地上的光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些黑人出手凶狠, 招招致命,一上去便把她认真对战的精神给打出来了。杀丧尸的手感被唤醒, 等苏园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惯性出招, 干的都是砍头的事。幸好周老判官没被吓得晕死过去, 不然以她现在满身是血的情状,还真不好再现身救援。周老判官又喊了几嗓子, 发现四周安安静静,根本没人搭理自己。“看来侠士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周某感激不尽!今日救命之恩周某谨记在心, 他日若有所求,请侠士尽管来吩咐周某!”周老判官不知道救他的人走没走, 但感谢之话他一定要说。不一会儿, 便有巡城衙役匆匆赶来。三名逃跑的轿夫找到他们求救。衙役们听说是周老判官惨遭劫杀,立刻发疯般地急跑过来支援。他们举刀冲进巷子, 做好了围剿黑衣人的准备。随后他们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惨烈场景,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们的鼻腔, 让他们禁不住产生了呕吐欲。“死的都是黑衣人,那周判官在哪?”“我——在——这——里。”周老判官的声音是虚弱的,慢悠悠的,微微颤抖的,每个字的音还被拉长了,听起来就很像是鬼招魂儿的声音。衙役们本就被眼前尸首遍地的场景所震撼,忽听到这种惊悚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有个胆小的衙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家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周老判官在回应他们,赶紧去轿子里把人给搀扶了出来。这刚刚可不是他们胆小,主要是这场面太瘆人了,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害怕。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周老判官当然是没办法回家了,继续在原地强撑着坐镇,命人赶紧去喊苏园和方仵作等人来勘察现场,并调查这些黑衣人的身份。这大半夜的,一群黑衣人突然现身劫持他,二话不说就上来直接朝他砍刀,这是跟他有深仇大恨呐!两炷香后,方仵作匆匆赶来。这会儿巷子里已经多挂了四盏灯笼,把整个场景照得比之前更清楚,在视觉上也更恐怖。方仵作乍见这光景,和大家一样,震惊不已,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瞧瞧,纵然是天天和死尸接触的方仵作,瞧这场面也是很怕啊。你刚不过吓得坐在地上了,不丢人!”一名衙役安慰之前跌倒的那名衙役。方仵作闻言后轻咳了一声,面色尽量镇定。他小心地抬脚,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先看了尸体脖颈处的切口,然后根据切口的角度方向,找到了那颗滚落到墙边的头颅。如此一对应,刚好合适。“我的天,那颗头是这具尸体身上的?居然滚那么远,我还以为是这颗。”衙役看向距离那具尸身最近的那颗头。由此可见,现场的身体和头颅的分布情况有多凌乱了。“切口整齐,一刀成形,且看这切法和力道,必属行家高手。”方仵作又配对了其他六具尸体和头颅,发现情况无无一例外,惊叹这凶手的砍头手法熟稔,像是经过千锤百炼一般。之后方仵作再听周老判官说,那位侠士反杀黑衣人所花费的时间十分短暂。方仵作便更加感慨此人功夫的高深和厉害。“只有这一具不同。”方仵作指着唯一一具眉心处有刀伤的黑衣人,只有他没有身首异处。周老判官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一开始举刀要杀自己的那名黑衣人。“这就好解释了,侠士为救周判官,第一刀出得急,才会这般击中其头部。等等,我瞧这伤口的痕迹倒不像是普通的挎刀。”方仵作命人取水来,清洗掉黑衣人头部的凝血,以便于更清楚地看清了伤口的形状。周老判官这时环顾四周一圈,没发现苏园的身影,纳闷问衙役:“怎不见苏姑娘?”“属下去叫苏姑娘了,可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属下便请孙姑娘帮我们进屋去叫人,谁知苏姑娘人竟不在屋里。”“这就怪了,她送走我的时候,明明回府了,怎么会人不在。”周老判官面露疑惑,他转转眼珠儿思量了片刻,就命人去苏园的屋门口等着。“若她回来,就立刻将人领过来。”“这是怎么了?”苏园的声音突然传来,倒是省得苏老判官再找她了。周老判官立刻扭头,看着衣着一身暗青色男装的苏园,从巷子口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没吃完的馉饳。“你去哪儿了?”周老判官问。“呕——”苏园突然丢了手里那串馉饳,捂着嘴转身缓了半晌,之后才慢慢转头去适应瞧巷子里头的场面。这时便有衙役解释了经过,告诉苏园周老判官半路险遭劫杀的情况。“我的天啊,您老没事吧?”苏园立刻紧张地上下打量周老判官。“没事,你倒说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去哪儿了?”周老判官再度质问苏园。“巡逻了一晚上肚子饿了,我就跑州桥那边吃点东西。”苏园看一眼被她丢在地上的那串馉饳,然后继续道,“我正打算回去,瞧见有好多衙役往东大街这边跑,我担心出什么事才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您老人家遭劫了。”不等周老判官开口回应,苏园就接着继续问周老判官:“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群黑衣人突然出现,欲要我的命,有一位轿夫不幸被他们杀害。”提起这个,周老判官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为官向来和和气气,从来不与人正面冲突。满京城认识他的官员,就没有人说他脾气不好的。本来再过一年,他就到了该告老还乡的年纪。他本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地把官做到结束,如今却凭白受了这么一遭。命虽然还在,可也快吓没了半条。最要紧的是,还有一条无辜的性命葬送了,这令他甚是心疼难受。“这凶器很像是一把方头菜刀!”方仵作突然大声道。苏园怔愣了下,就瞥向方仵作。周老判官连忙凑过去查看,表示惊讶道:“竟是一把菜刀?”“是啊,居然是菜刀。”方仵作应承,也有几分不敢相信。但方形菜刀所致的伤口形状太明显了,有很显著的垂直状痕迹,这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其它凶器的可能性。“或许是哪一位武林高手特制的凶器。”苏园摸了摸鼻子,帮忙稍微拓宽了一下思路。方仵作思量下,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随即他抬头,目光往四处搜寻,随即便在东面墙的墙头上发现了一滩血迹。这些血迹都是滴落和踩踏形成的,很显然,那位侠士在杀完人之后,曾在这里短暂停留过。“侠士是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按道理来说,刀若够长,出手够快,高手该能躲过鲜血喷溅。而这位侠士在杀完人之后,却被溅得满身是血,说明其所持的武器较短,令她躲不过血溅,所以武器基本上就是菜刀无疑了。”方仵作继续推断道。苏园:“……”往常倒没见他这么聪明!“菜刀……”周老判官蹙眉,揣摩道,“菜刀可不像是正经武器,莫非这侠士正在做菜,偶然路过看见我的遇难,才出手相助?”“可是正做菜呢,当然应该在厨房,还怎么偶遇?”苏园反问。“或许是家里缺酱油了?着急出来买或者借?”方仵作也帮忙开阔了一下思路。他媳妇儿有一次做菜发现缺调料,情急之下就忘了,便拿着菜刀去邻居家里借,险些把邻居们给吓着了。“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方仵作说了,以菜刀杀人,躲不过满身喷溅的血迹,那必然显眼。你们带一拨人去附近打听,看是否有人目击。另一拨人顺着墙上的血迹去追踪。”周老判官吩咐完之后,转头纳闷地看向苏园。“往日见你查案时,都主意颇多,今日怎么没动静了?”“往日也没见有这么多脑袋在地上啊。”苏园作惊恐状,畏怕的去看一眼满地的尸首,“纵然在开封府大牢里拍蜚蠊,都未必有这么多尸体。”“胡说,大牢里的蜚蠊肯定比这里的数多多了。”周老判官纠正道。“那可不是,有吃的地方才有蜚蠊,牢里哪有什么吃食。”苏园也纠正道。周老判官纳闷地再度瞅向苏园:“你常去牢里?这么清楚?”苏园便耐心地跟周老判官数起来,“许婆子的案子去过一次,陆裕顺的案子去过一次,庞显的案子去过一次,前两天医不活的案子又去……”“行行行了!”周老判官打断苏园的话,让苏园赶紧动一动她聪明的脑袋瓜儿,好好想想,这位救他的侠士到底人在何方。“您老纠结这个干什么,人家没现身,大概就是想做好事不留名。你怎么就不遂了人家的心愿呢?”苏园无奈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这样的高手若为开封府所用,必如虎添翼。”周老判官解释道。苏园:“……”你们早就如虎添翼了。“回禀周判官,我们查到血迹在巷东的一户人家消失了。那户人家的院里有晾着衣服没收,屋门口被留了二两银子。”周老判官连忙跑去查看,果然见情况如衙役所言。经询问这户人家,那晾衣绳上少了一件男装,而这户人家的后院井口旁,则有水迹残留,土壤仍然很湿润。细闻这湿土,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看起来那位侠士是在这换的衣服,清洗了身上的血迹。”“这侠士可真厚道啊,居然还留了二两银子作赔偿,如此出手大方,我猜他必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苏园再一次帮忙开阔思路。周老判官斜睨苏园一眼,“哪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出门会带菜刀?你见过白玉堂带菜刀么?”“他不一样,他要装潇洒。”苏园辩解道。方仵作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忙提醒苏园:“苏姑娘这话可不能当着白五爷的面说,小心没了命!”“等他能杀了我再说。”方仵作不以为意,只以为苏园的意指白玉堂会顾及往日交情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看来他并非在附近居住,否则怎会到别人家更衣清洗血迹?”周老判官揣测道。苏园:“却也未必,他或许晓得会被追踪,便故意在别人家洗完后才回家呢。”周老判官看向苏园:“你总算说一句有理的话了。”苏·专业搅浑水·园:“……”在问清楚了丢失的衣裳为灰白色的长袍后,周老判官就令衙役们凭此为依据,在周围寻人,找目击证人。苏园不禁看了眼自己身穿的这件崭新的暗青锦袍,直叹自己聪明。幸好在这里偷换完衣服之后,她又去州桥那边的裁缝铺里买了件成衣,不然真容易被抓个现行。“如今我们紧要的不是查救人的侠士是谁,而是该着重查这些行凶杀人的黑衣人身份。”苏园提醒道。“人都死了,怎么查?”方仵作表示,这些黑衣人身上都干干净净的,一瞧就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一般这种刺客身上,很难找到有关于他们身份的线索。“但我闻着他们身上好像有味道?”苏园忽然回忆到一点。方仵作疑惑了下,刚才苏姑娘有靠近尸体么?大概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靠近过?方仵作忙复查尸体,果然在这些刺客的衣服上闻到了檀香味儿,但刺客的身上却没有。再观这些此刻所穿地玄色衣料都很崭新,看来这些衣服很可能之前被储存放在了檀木柜子或箱子里。这种用来给刺客穿的夜行衣,必然不是什么精贵物,居然能被放在檀木箱里,可见派遣刺客的人家中富足,随便什么东西都会用檀木来装。“您老再想想,最近这段日子得罪过什么富贵人?”苏园问。周老判官摇了摇头,“别说最近,近三五年我都不曾跟任何人起过冲突。包大人不在这段时间,只审过医不活的案子。难不成是医不活的同伙找我报仇?”苏园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直接抓医不活的是我和白五爷,又是我审问医不活的时候他人自尽了。若真要为医不活报仇,首当其冲的人应该是我。”周老判官觉得有理,如此他就更不明白为何会有刺客要杀他了。“必然是您老做了什么事,损了人家的利益,才会下此狠手。”苏园让周老判官也不必着急,事情顺气而然发展,总会有个结果。苏园劝他老人家先回去休息,一把年纪了熬夜又受惊,再不休养很容易生病。至于周老判官家里那边的安全问题,开封府会出人内外戒备,以保周全。苏园另外还送了周老判官两只大鹅,用于验毒。请他近来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谨慎。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周老判官郑重点点头,正要夸赞苏园有心,就听苏园又补充一句。“鹅要是还活着,记得还我。在您家那么胡吃海塞一通,肯定会被喂肥了,回头不管是做烧鹅还是炖鹅,必然美味。”周老判官:“……”局势最终被苏园以一人之力扭转过来了,大家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黑衣人的来历。至于那位突然从天而降,拿着菜刀行侠仗义的侠士,只能称为东京城内的传说了。而与这传说能一较高下的当属竹签高手,也一样是匿名救人的大侠,从天而降在鄢陵县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凭借竹签擒拿十几名匪徒。因有了对比,俩传说在京内讨论越来越热烈,双方甚至还有了各自的拥趸者。各自一方都认为他们支持的高手是最强的,并为此频繁打起了嘴仗。要说对这两位高手感受最直观的,当属开封府的衙役们了。他们能直接接触到案件,深知案发现场情况的精彩和离奇,故而对这两位高手都有着不一样的崇拜。当东京城内全民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最热烈的一份子,私下里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这日,苏园来班房传话,正碰见两帮衙役正在吵嘴。“竹签高手,就凭他用这么长点的竹签,便轻轻松松解决十几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筹。”“非也,那些贼匪的功夫才哪儿到哪儿,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侠士,就凭那一把长长方方的普通菜刀,转眼间便让七名黑衣高手人头落地,那手法,快如闪电!怎么就比不过竹签高手了?”苏园不管这些,敲了敲门,把话传了之后就走。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两帮衙役,都都觉得再这样吵下去没结果,但谁都不想主动结束。谁主动结束,不就代表谁先怂了?这可不行!于是双方商定,问苏园的意思,苏园选哪一方,今天就暂定哪一方先胜。接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园,就被衙役们堵住了去路。“求苏姑娘帮我们一个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成。苏姑娘觉得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菜刀侠士更厉害?”众衙役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园,盯着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苏园:“……”我自己跟自己比可还行?“这问题太难回答了。”“是啊是啊,不好回答。”众衙役应承,但还是请苏园选一个。“你们这比法没意思,倒不如换个人比。比如,是竹签高手更厉害,还是白五爷更厉害?是菜刀侠士更厉害,还是展爷更厉害?”众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说白五爷更厉害,展爷更厉害。毕竟这二位是自家的嘛,谁能贬损?特别是白五爷,最记仇不过,谁敢说他不行谁找死。“这不就简单了,不管是竹签高手还是菜刀侠士,都比不过展爷和白五爷武功高。那还讨论他们作甚,你们该讨论的是展爷和白五爷到底谁更厉害,是不是?”苏园笑着反问。众衙役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纷纷点头应和了。“那好,你们讨论看看,他们二人谁更厉害?”苏园双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观,冷眼看热闹的模样。众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怎么讨论这二位?当初白五爷就因鼠猫称呼的事儿大闹过。开封府众人都知道,‘鼠猫谁更厉害’这是开封府内不能谈论的忌讳,谁谈论谁死啊。大家挠了挠了头,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说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顿时如一群被轰的鸟儿,飞快地作散了。苏园轻笑两声,这才步伐悠闲地离开了。周老判官和礼部姜侍郎正好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笑起来。“想必那位就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机敏聪慧。”姜侍郎称赞道。周老判官深深赞同点头,忍不住多夸赞了苏园两句之后,才问姜侍郎此来所为何事。“有要事告知周判官。”姜侍郎随周老判官到了侧堂后,便坦言陈明缘由。“先天节当日清晨,我听了周兄的劝诫,再次复查当天所用的灯笼时,发现有数盏道家神君的大灯笼里,藏有苗疆的血肉虫。这些血肉虫以蜡封,如鸟巢一般被安置在灯笼头部的位置。周兄应当也知道,这些灯笼一旦点燃,内里必热,时间一久,蜡会融化,血肉虫就会被放出来。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调查医不活的案子,刚巧就遇到过血肉虫?”“竟有此事,你怎生过了三日才说?”周老判官急急地问。“唉,这是我与刑部尚书还有杜相当时商量后的决定。一则为了让先天节太平过去,令太后和陛下高兴,避免引起百姓们恐慌。二则我们想假装不知,借此机会引作案黑手现身。但这两天我们闭门追查下来,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无线索。今日来,一要跟周兄道谢,多谢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检查那些灯笼的情况。二要跟周兄赔罪,此事隐瞒了周兄,时至今日才告知。”其实姜侍郎没有在事后立刻告知周老判官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这位老友在先天节当晚遇袭,受惊过度,在家休养了两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开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虑过重,伤了身子。“罢了。”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姜侍郎的用心,毕竟他们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那三名小吏审得如何?”姜侍郎苦笑摇头,表示这三名小吏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周老判官惊讶。“三人俱已经中蛊,他们招供说,在先天节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饭,被一女子下蛊要挟,便是那女子指使他们在灯笼内藏匿血肉虫。三人皆表示若十二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我们便先请大夫为他们三人诊脉,断看到底中了何种蛊毒,是否有解。奈何蛊毒种类太多,蛊在未发作前,有时候仅凭脉象未必能探出症状。他们三人脉象就查不出来,故而毫无头绪。至夜间,这三人就突然蛊毒发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画像。”姜侍郎便将画像交与周老判官查看。周老判官仔细瞧了瞧画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丰腴。若只凭这画像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难喽。”周老判官叹道。“你们开封府可是专门破案的,什么疑难杂案到你们手里不是迎刃而解?我听说再过几日,包大人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美言几句,请包大人务必帮忙,尽快先把我们礼部这桩案子给破了。”姜侍郎央求道。“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找我们,找的刑部和杜相,这会儿发现那边不行了,又来投靠我们?没门儿,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老判官嫌弃赶人道。“我那不是瞧你们开封府在先天节要顾及的事儿太多,不好麻烦你们么。”姜侍郎又说了两句软话。“你们开封府能人辈出,前有御猫展昭,后有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姓苏,单字一个园,‘种树曰园’的园。”周老判官解释道。“好名字啊,《说文》中言‘园,所以树果也’,一听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里就能结果了。”姜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赏那孩子,赶紧跟着多夸夸。周老判官哼笑,“还别说,这案子指不定还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先天节之前提醒你查验灯火?”姜侍郎恍然,“莫是她?”周老判官点头。姜侍郎这下更加认识到苏园的厉害了。“经周兄这一说,我就更不能找别人了,非得拜托你们开封府帮忙。你们这能者云集,便请务必请能者多劳,快帮帮我这个小可怜呀。”姜侍郎说罢,就冲周老判官再三作揖。周老判官嫌弃地叫他快滚一边去。姜侍郎晓得周老判官不过是跟他玩笑,再度谢过他,方告辞。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画像,周老判官的眉头越蹙越深。这案子不简单,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干系,那就更不简单了,堪称诡谲。周老判官命府中画师多描绘几张这女子的画像,画好了之后,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画像一样,都张贴出去。人海茫茫,却只能靠着一种方式找人,希望东京城内会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次日清晨,开封府接到一男子报案,说有贼人夜闯他家,杀死了他的妻子。苏园便立刻前往案发现场。她刚至院中,便听狗吠,见一只狗从屋里蹿了出来,对着她和衙役们龇牙咧嘴。幸而报案人齐兴化及时抱住了狗,才没令狗冲到苏园身上。苏园不禁为狗感到庆幸,真是捡了一条狗命呢。院内东墙角,有三名男孩子缩在那里,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大点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俩手各牵着一名六岁和四岁左右的男孩,他们都是报案人齐兴化的儿子。初步探查现场的衙役,先将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告知了苏园。“昨日仨孩子被母亲郑氏带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齐兴化今早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院后就发现屋门是打开的,结果一进屋,便见其妻郑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动不动了。郑氏脖颈上有明显掐痕,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没了。”“近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频遭贼匪,那贼专挑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盗。昨日齐兴化的妻子郑氏本打算带孩子在娘家兄弟那里住下,因忽然想起还有一匹布没织完,但明日却要交工,才会临时决定一人回来。”“齐兴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里做活儿,包吃包住,晚上不回来住。想来那贼以为这家没人,便夜里来偷盗,谁知发现郑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杀手。”经验尸证实,郑氏的确死于颈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后方向上倾斜延伸,淤痕粗细均匀,郑氏地指甲缝里有麻绳碎屑残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绳子从郑氏身后袭击,将其勒死。“这狗你今早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散放着?”苏园问齐兴化。齐兴化应承。苏园令衙役们去询问,邻居昨晚可否听见狗吠声。附近两户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里并没听到狗吠声。他们顺便告知衙役们,郑氏爱狗,一般夜里都留狗在屋里宿下,以往在夜间他们一般也不会听到狗吠声。苏园接着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时,是与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齐兴化在雇主家,则单独住在一间抱厦里。“这案子可太简单了。”苏园说罢,就让衙役以凶犯的名义直接抓走了齐兴化。三孩子见状都哭起来,不明白衙差们为何把他们的父亲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动地抱住了苏园的腿,央求她放人。苏园倒不知该如何告知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们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苏园犹疑之际,杜诒从围观的百姓之中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招呼孩子们过去,一边用帕子温柔地给他们擦眼泪,一边和他们轻声解释。“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也有过吧?”三孩子点点头。“这就像你们做错事,要跟你们父母做交代一样。你们的父亲这次做错的事情比严重,须得去府衙给官老爷们一个交代。”杜诒接着便请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里,烦劳他们做好后续安排。“父杀母,一下子失去双亲,这三孩子可真够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不过更有衙役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断出齐兴化就是凶手。“可是因为狗吠?”杜诒问。苏园点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背后杀人的方式,这附近既然闹贼,郑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会以背部相对?”衙役们还是不太懂狗吠这块,见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又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温润随和,就忙向杜诒求问解惑。杜诒:“那狗极为护主,见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会不护着郑氏?两旁邻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间睡觉最不踏实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听见。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齐兴化。”之后回开封府一审问,那齐兴化果然供认不讳。他养了外室,欲纳小妾进门,郑氏却死活不肯。齐兴化因听说家附近总闹贼匪,便由此生了杀心。其实郑氏昨日本就打算将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里,一人回家织布。齐兴化在早晨出门前,特意嘱咐郑氏,让她别跟兄嫂说她早就计划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兴,嘱咐她故意装作临想起来的样子。……黄昏,开封府的小吏们放值了,三三俩俩结伴离开,顺便议论起今天的案子。“我听说齐兴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怀了身孕,几番逼他,他才着急的。”同行的小吏马上应和:“是啊,若非那郑氏善妒,她若肯容人进门,何至于落得身死下场,如此便没有凶案发生了。”苏园此时恰巧路过,闻言后止了步。这时有一名衙役拿着一叠画像匆匆过来,他笑着和苏园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城门口贴画像。“站住。”苏园盯着他手里的画像,质问衙役那画像从何而来。“周老判官的吩咐,说是事关礼部的案子,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释道。苏园将画像讨来,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张贴了。“为何?”衙役不解。“我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苏进敬的大女儿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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