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博把目光望向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这槐树底下的光景,笑道:“妇人卖字倒是个稀罕景儿。”俞峻多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嗓音很低,眼睫一扬一垂便好似柳叶薄刃:“丈夫不去营求生产,枉做汉子,只晓得吃死饭。自己出来走街贩巷,把家做活的妇人多了。妇人卖字倒也不甚稀奇。”赵敏博道:“俞大人此言不假。”又见到底下那妇人突然和两个襕衫少年争执了起来。赵敏博是个正统的士人,闻言目瞪口呆,舌挢不下。那其中一个襕衫少年气忿忿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何解?!”没等这卖字的妇人回答,赵敏博到来了些兴趣,笑着问:“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生觉得圣人此言当真是举其大率,说这天下女人的不是吗?”这位俞尚书,嗓音沉静静的,眼神也沉静静的,好似这月沉碧海,双眼藏神,眼白带青。他眉眼生得极为锋锐沉静,偏眼睫尤为纤长,一阖眼,那眼睫又卷又翘,肌肤浑如玉般细腻。不答反问道:“敢问人道谁为大?”赵敏博笑道:“自然是人道政为大。”“敢问为政如之何?”“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民从之矣。”俞尚书那两只眼睛没有什么喜怒道:“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两人这段对话实乃出自《礼记·哀公问》。哀公问孔子:这做人的道理中哪条最为重要。孔子说:“政”这一条做重要。哀公又问:请问该如何去为政呢?孔子说:夫妇有别,父子相亲,君臣相敬。想要做到这不折不扣的敬,到了大婚的日子,要穿上冕服亲自去迎娶,这是表示亲她的意思。所谓亲她,实质上就是尊敬她。从前夏商周三代圣明的君王治理政治,必然是尊敬他的妻子的。这是很有道理的。所谓妻,乃是供养父母生前身后的家庭主妇,敢不尊敬吗?自始至终,这位尚书就单引的《礼记》中三言两语,未曾发表过任何议论。赵敏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下官算是服了。”俞峻又道:“只把这话单拎出念,实在是没个巴鼻。若真要拿这个作题目作文章。恐怕还是得联系圣人当时的境况与际遇来作答。需知这句话是圣人离开卫国后所做。”话音刚落,下面儿那妇人也开口了。“圣人论女子小人之难养,欲人主慎之于早也?!”赵敏博吃了一惊,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俞峻。可怜这位赵县令,脑子里也像被雷劈过了一样,劈懵了。竟是与这位不谋而合了吗?需知他这县令,每年都要主持县试阅卷的,看过的卷子不知凡几,越听这张幼双的议论他越觉得心惊。一针见血,简洁清爽。这若是真在县试上,赵敏博心情复杂,他定要给这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拔一个头筹。又看向底下这两个目瞪口呆,差点儿就给跪了的襕衫少年。赵敏博心里就更复杂了,非但复杂,还略有点儿恨铁不成钢。都是他的学生,平白无故欺负一个姑娘竟然被人家凶残地反杀了回去!赵敏博默了。这也忒丢人现眼。俞峻倒是无甚所谓,这位主是个埋头干事儿的凶残的实干派。如今这天下无论文武,总以科甲为重,仕学两歧,在他眼里,文章写得再好,都不如干得好。一想到这儿,俞峻眉头微微地,轻轻地,皱了那么两下。每年殿试下来,他户部也能分过来不少进士,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兵、刑、钱、谷等事,都不是他们平日里在学的东西,一朝猝膺民社,一个个都颇有些无从下手。俞峻对酒楼底下的事儿不感兴趣。这世上但凡女子会念几个字就成了新鲜事儿,需知女子不也是人,男人会的她们也会这有甚稀奇的。他脑子里过了一回,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第8章此时的张幼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知县心里挂了个名儿,打发走了孙吴二人,张幼双倍儿淡定地又拈了颗糖渍的山楂球,叼着嘴里继续开门做生意。笑话,她手里整治过的熊孩子还少吗?也不看看她老张家都是做什么的,她可是从小就在八股文,故纸堆里打滚来的。另一厢,吴大郎吴修齐是亲眼看到孙吴两人争执不休的出了门,又额冒狂汗,一脸卧槽,勾肩搭背地回来了。在这被虐菜的过程中,两人反倒是培养出了浓浓的革命战友之情。酒过三巡之后,俞峻也是喝高了,婉拒了赵敏博差人送他的好意,自己去酒楼下面解了他那头在吃草料的驴子。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他生得本来是极为清冷的,一剪清锐的轮廓映着月色,半垂着的眼睫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思忖了半秒,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算了,丢了也就丢了。”左右摸不着,俞峻默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轻轻说,“总归是身外之物。”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情事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吴修齐直挑眉。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这是普通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