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好,冒昧打扰,晚辈这几天写了一篇话本……】像是一种意愿,像是有磁石在驱使着他,吸引着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来到知味楼的书柜前。这《四书析疑》写得是圣贤大道,然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书页上,翻开时。却仿佛又五彩缤纷地跃入了他的眼帘。象征着与他截然不同的生活。这生活里充斥着喜怒哀乐,活泼、朝气、快乐、轻浮、浪荡,鲁莽、狡猾。他的脑子里像是轰然之间敞开了一扇大门,涌入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指腹轻轻压平了微卷的纸页。他困扰,蹙起眉。虽然对方总说些不着边际的,他听不懂的话。却又想,这令他要如何拒绝。悬腕提笔,略一思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极少看话本,但你的想法未尝不具备可行性……】俞峻,或者说现在该叫俞吉,听从了张幼双的建议,他此时已经在九皋书院教了有月余的书。很不幸的是,祝保才真的被分配在了他门下,如今正处于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九皋书院总共分了六个斋,分别为诚明,敬义,日新,时习,居业,明道。祝保才就不幸被分在了所谓的“尖子班”明道斋。他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祝保才心里是清楚的。在九皋书院学习的这一个多月,使得祝小骚年内心倍感煎熬,甚至患上了“冒充者综合征”。祝小骚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目光在讲堂里来回扫啊扫啊扫。很快,就有道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祝保才,你今日的日课簿呢。”说话的是个白衫少年,年约十五六,身形清瘦,面色苍白,颧骨有些高,显得面色有些阴郁。白衫少年面无表情,漠然地问。这少年名唤王希礼,非本地人氏,出自大梁江北的豪族王氏,因为其父与陶汝衡关系不错,这才来到九皋书院念书。他正是明道斋的副斋长,据说此人幼而聪敏,博涉经传,养成了个高傲的性子,待人不冷不热,客气疏离。这种小天才九皋书院里不多,也不少。祝保才一个激灵坐直了,迅速从桌肚子里掏出了揉得皱巴巴的日课簿。少年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拿着日课簿就走了,一转身唯余一阵冷飕飕的凉气。祝保才默了半秒,果断冲着少年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扭头一看,触目可及之处,讲堂诸位同窗此刻都在念书。左手边放着早饭,右手边放着今日的功课本和教材,一边吃,一边腾出空来看一眼,嘴里念两句。众人学得认真,却没一个搭理他的。祝保才嘴角一抽,捂住了心口,被扎得遍体鳞伤,想他来书院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基础太差,又被分进了尖子班,就这样光荣地成为了尖子班里的一名吊车尾,扯后腿的老鼠屎。天才嘛,傲一些都是正常的。祝保才闭上眼默默安慰自己。所以他究竟是为啥会被分入这个班!!却不料,他这摸鱼的行径正好被一尊冷面煞神给看了个正着。“祝保才,同窗好看?”一道冷淡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讲堂内随之一静。祝保才脑子里“嗡”地一声,汗毛直竖。这个、这个声音是……俞先生!!来了,这个书院他最怕的先生!!来人随之跨了门槛入了讲堂。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黑头发,黑眼珠,高鼻薄唇,窄下巴,肌肤如玉,风姿高彻,冷涩如岩溜冰封,瘦劲如铁。伴随着他踏入讲堂内,原本还乱嗡嗡的讲堂霎时间雅雀无声,就连那冷傲的王希礼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整间屋子里的学生纷纷噤若寒蝉,书也不背了,忙起身拱手行礼,祝保才随之慌忙忙站起来。俞先生扫了他们一眼,视线所到之处,鸦雀无声。他嗓音冷清,淡淡地说:“看我作什么?念你们的书。”说完,好似没瞧见祝保才似的,往主位坐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他身后站着个正值弱冠执念青年,一袭白裳,乌发墨鬓,褐色瞳孔,温文尔雅,此人名唤孟敬仲,正是明道斋的斋长。他从袖中拿出本册子,交给了俞先生。俞先生接了男学生递来的册子,翻了翻册子,便开始点名,喊人上来。却不查他们的功课本,只让他们带字帖给他看,他拿了一只笔批仿。他皱着眉头念了一个人名,就有个人手里拿着字战战兢兢上来了。其余没被点到的,慌忙低垂着头,扮作鹌鹑,口中念念有词,只望俞先生别点到他。俞先生,或者说俞峻,正如张幼双所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越县之后,的确处于一个比较沉郁迷茫的状态。他自小就是按照儒家的标准所培养长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经过尺子丈量一般合乎儒家的典范。父兄去世后,他靠阅读着父兄遗留的家训笔记,渐渐长大成人,少年时,被梁武帝点名进了太学。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长成了现在这个脚踏实地,沉稳自律的模样。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言罢,下了课。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俞峻道:“礼不可废。”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