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五上前,走到顾成礼面前,突然单膝跪下,“小的见过主子。”傅茂典看向傅五,眼里没有太多情绪,而是转头对顾成礼说道,“他因一直跟着我,便随我姓了傅,你若不喜欢,可以给他改个名,日后想要做什么,也可以用来差遣。”他将傅五送给顾成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从头到尾都未曾问过傅五的想法,顾成礼觉得这事发生得太奇怪了,为何要送他一个人,他要这傅五做什么?不,关键这是一个人啊,不是一件物品,他要是不喜欢还可以随意放在家中某一处,这是一个人,他要如何处置?顾成礼连忙行了一礼,推辞道,“大人还请恕罪,这人学生不能收下……”“为何不能收?”傅茂典无法理解,他这么做可完全都是为少年考虑,难得见到一个天资聪慧的学子,若是好好栽培一番,将来必定有大出息,偏生是出身农家,无人替他谋划,正是如此,傅茂典才想着要送他一个人手。这样以后不管是想要出门办事,还是有事要处理,都可以差遣一二。顾成礼无法将心中想法全盘托出,在他看来,顾家之人与他是血亲,在这个同姓而居、氏族势力庞大的时代,他们天生就是利益一体的,但傅五不一样啊,这只是一个外人,他如何能把这个人收下,如何能完全去信任这个人?但在傅茂典看来,这都是自寻烦恼。“你若是信不过,回头我将他的卖身契交予你,若是行事不妥当,自然是任由你来处置。”傅五低下头,对顾成礼沉声道,“还请主子放心,小人绝无二心。”傅大人既已起将他送给少年的心思,就不会就此罢休,若是此刻不能博得少年的信任,他回到傅家业不会得到重用。傅五低着头伏在顾成礼身前,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身子健硕,但姿态却极其谦卑,等着顾成礼对他前途命运的审判。顾成礼叹了一口气,眼中复杂,“大人,小人不过是农户出身,如今还要靠家中供养,如何能养得起一个下人?”“这你不用担心。”傅茂典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傅五会点身手,以后不仅可以用来保护你,也能赚取他自己的吃穿用度。”顾成礼苦笑,所以他这是平白得了一苦工,还是不付工钱的那种?傅茂典正色道,“这个傅五你且收下,那《国风》一事……日后若是遇到了麻烦,只需让他前来通报。”顾成礼懂了,看来这傅五不仅是来给他当苦力的,还充当着传信使的职能,这样一来,他还真不好拒绝,至少有了傅五,就相当于以后有了一大助力,他还真不敢保证赵家若是想要搞这杂志会一帆风顺。顾成礼是在天黑之前赶回顾家的,虽然傅茂典是在日中时就提出下山,但顾家住在乡下,道路崎岖难走,便是乘坐马车,也是要不少时间。顾家人都知道五郎今日要去参加文会,听说是那种会有很多文人的聚会,甚至还会有官府大人过来,他们今日可没少在外面串门,也不是去吹嘘去,就是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识,说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可是拐弯抹角从五郎那里打听了不少县学里的事情,这村里的娃娃和老人们可都爱听,就连小媳妇婆子们也爱听,甚至还眼里羡慕,想要将自家娃子也送去读书,这样日后就能与那些读书守礼的大户人家孩子当同窗了。胡氏几个都是受过赵氏左叮咛右嘱咐的,知道有些话题是绝对不可以往外说,但是稍微讲些无关紧要的却不是什么大事,故而一个个讲完故事受到村人吹捧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心里寻思着等到了晚上得和五郎多打听一些事,免得他们以后都没有故事讲了。可等顾成礼回来后,他们却是傻了眼,怎么还带了一个汉子回来啊?赵氏吞了吞口水,指着长得人口马大的傅五,一脸不确定地看着顾成礼,“五郎,你是说这是学正大人送你……的人?”她不敢说是下人,长得这么壮实,比她那几个儿子都要魁梧,万一要是听了生气打人可怎么办?顾成礼无奈点头,“是的,阿奶,你唤他傅五就行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日后他的开销,我会单独另出。”他总不能真的让人家给他做事,却连饭钱都要靠自己去赚取吧。赵氏点头,算是听懂了,顾家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懂了顾成礼的意思,所以这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五郎以后也是有下人伺候着的了?顾家人脸上露出羡慕之意,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啊,读得好,不仅能让人尊敬可以赚钱,竟然连大人都还会主动送下人上门,可惜这种事情不能往外面讲,要不然明日的故事肯定更精彩啊。钱氏眼睛亮晶晶,“五郎,既然他是下人,那是不是可以给咱家种地啊?”他们家可是那么多的地呢,忙的时候连女人都要跟着下地,家里添了傅五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就不用下地了?赵氏黑着一张脸,“你还不快去给我去烧饭,难不成还等着我做好了给你吃!?”钱氏一脸委屈,还准备辩驳两句,她男人连忙眼急手快地上前,捂着媳妇的嘴就往后厨撤,还是在他娘大怒前,赶紧把蠢媳妇拖走吧。赵氏早就习惯几个儿媳时不时犯蠢,但这钱氏竟然在傅五面前就这般,这不是会让人家看轻他们赵家、从而看轻五郎吗?作者有话要说:总感觉傅茂典对小顾过于“宠溺”,但我这可是言情文(狗头)忘记备注了,文会上的两个考题是出自1904年最后一次科举考试,然后小顾说的话是选自当时的会元刘春霖感谢在2021-04-0423:50:05~2021-04-0521: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筝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0章顾家在顾大郎娶妻时就花银子又起了几间房子,如今倒是能收拾一间出来给傅五来住。顾成礼走在前面,领着傅五去新屋子,顾家还没分家,这新起的宅屋都是连在一起的,碰巧的是这一片新屋还离顾成礼的房间近,若是他想要寻傅五,倒是方便了。顾成礼找了一间光线充足的屋子,推开门进去,里面都摆上了家具,老顾头与顾大伯是木匠,估计在屋子建好后就开始准备,这样也好,也省得他再去费心思。“日后你就住这间屋子,待会儿我再去给你拿些被褥。”傅五点头,突然跪下,顾成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开口,“还请主子给小人赐名。”赐名?顾成礼眉头蹩起,“你可是不喜欢如今的名字?”傅五的名字是傅茂典取的,他是没打算再换的,况且他心里还惦记着,若是有机会,还是将人还回去得好,怎会去改傅五的名字,到时候岂不是更尬尬。“小人先前不知道主子在家行五,如今知晓了,却是不能再冲撞。”这个顾成礼倒是有点明白,古人讲究避讳,晚辈的名讳会避着长辈,而下人自然更是要避讳着主人的名讳,可他不过是在家中排行为五,傅五却是名字含五,并无妨碍。“不必如此,我不在意这些。”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翌日,顾成礼收到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赵家果然是出事了。裴清泽让人送来的信不过是寥寥几语,上面语焉不详,倒是让人驾着马车过来送信,这是想让顾成礼进城细细分说。顾成礼没做多想,带着傅五一道儿上了马车。顾家人有些失望,自从五郎入了县学后是越发忙碌,每次月旬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却也不得闲。赵氏望着顾成礼坐着裴家的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五郎每次都是坐人家马车,连回家都要靠人家送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是该想法子才对,那县学里的学生据说都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总不能让五郎被人家笑话。老顾头闻声,闷闷问了一句,“要不先用家里银钱给五郎置备一辆马车?”“不行!”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五郎可都说了,那钱是要留着给六郎读书的,你怎么连五郎的话都不听?”老顾头啪嗒抽了一口旱烟,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惦记着五郎,想要早日给他置办马车,“这样一来,就只能再等些日子了……”赵氏拍板决定,“等家里那些果树结果,就先给五郎置办上马车!”“都听娘的!”小赵氏第一个应声,她如今无比拥护顾成礼,但凡是对她有利的,无不答应,只因对方说动婆婆送她儿子去读书,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前程。钱氏也紧跟其后,胡氏可有可无,只要五郎提出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让他们赚上钱,那么婆婆要给五郎置办马车她也毫无怨言。只要别掏家里钱就行。赵明昌这两日变化极大,裴清泽来赵家时,险些被他模样吓到,原先张扬肆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蔫巴。裴清泽愣了愣神,半晌才道,“你这是发生何事了?”赵明昌见到裴清泽,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不过是家中出了变故。”具体是何变故,他却不肯说,裴清泽也不是那等能言善道之人,只能无言立在那里,想起方才进赵家院子时,他家似乎清减不少?原本赵家是城中大户,宅子又宽敞,以往似乎有不少的仆妇婆子,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了,裴清泽心里暗道,看来赵家是真的发生了变故,竟连家中下人都变卖不少。裴清泽想着他已经让自家车夫去请顾成礼了,希望他能早些过来,也好过他一人在此与赵明昌两两相对却无言。赵明昌并非有意要冷落裴清泽,可此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的是他娘垂泪他爹叹气模样,一时又想到那几个伴读被爹娘遣散模样,心里又难过又不舍。为何会这样?他家的铺子怎地就开不下去了?想起有一个伴读在离开之前透露他,他家被关的铺子如今已经由周家接手了,而这些,他爹娘都未曾提起过。周家?赵明昌捏紧了手下的扶手,想起周启文,还有他喊周伯伯的那个男人,他家如今发生的事,他们是否也曾掺和了一脚?高氏穿过回廊,走到赵明昌的院落里,透过半开合的雕窗,望见儿子与同窗遥遥相对却不言语,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的变故,她与夫君原本是打算先瞒着儿子,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是怕他会像此刻模样。如今,也就指望着昌儿的同窗能好生与他谈谈心,如今顶多就是家里损了些钱财而已,她先头的确难过,如今再想觉得那些也不过是虚的,只要昌儿好好的,便是泼天的富贵她也愿意舍了。高氏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不想这时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顾姓书生,说是少年的同窗……”“哦?”高氏略作思索,顿时有了印象,她似乎是听昌儿先前提起过,据说是农家出身,但书却是读得极好,昌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同窗。“快些请进来,记得上些好茶。”……顾成礼跟着门房小厮身后,他上次中秋时曾与裴清泽来过赵家一趟,对这赵家院落里的景致还留了几分回忆,不过如今瞧着似乎冷清了不少,正琢磨着这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夫人,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氏,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高氏含笑拉着他起来,“好孩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到了婶子这儿,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快去里面寻昌儿吧……”“婶子只管忙去,晚生这就去了。”高氏目送他进了院落,才自行离去。“明礼,你来了!”裴清泽见到门外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立马从坐席上起身,连带着一旁怔愣的赵明昌都不由望了过去。顾成礼进来,一眼便看出了赵明昌如今的不对头,不由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才两日不见,为何要如此消沉?”他也发现赵家如今冷清不少,可瞧着高氏虽面色憔悴了些,精神倒海不错,偏生赵明昌这个往日精力旺盛得没处使的家伙如今却是无精打采,让人瞧着心惊胆战,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被□□成这模样。赵明昌见顾成礼进来,眼珠子呆呆望过来,嘴巴微启,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对啊,不过才短短两日,为何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呢?顾成礼见他整个人像是丢了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叹了一口气,将旁边的坐凳搬过来坐下,眼神看向裴清泽,却见对方也只是满脸无奈。看来这种劝人之事还是得自己上,顾成礼深吸一口气,也不劝赵明昌想开些,而是一巴掌用力拍到了他肩头上。赵明昌没防备之下,险些被拍倒在地,这样他眼里总算是有点神采了,一脸惊惶抬起头。顾成礼下手狠,用力够猛,便是裴清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够呛,更别说是好不设防的赵明昌,门口一个小厮本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来,恰巧看到顾成礼一下子差点将他家少爷拍到了地上去,吓得他丢下茶水点心赶紧往外面跑。这人居然打他家少爷,他得赶紧禀报老爷和夫人去!顾成礼没有去理会那一溜烟跑远的小厮,而是将身姿东倒西歪的赵明昌拎起,让他好在椅子上坐正,而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未松开,沉声道,“你可知你此刻作出这幅样子,如今最难过的会是谁?”“赵家突临不测,你作为赵家独子,如今不去想着如何帮爹娘承担,而在这里顾影自怜?”“你爹娘本身就已经身心疲惫,你还要他们来为你操劳?”“你有注意到伯母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他人?”“如今你这幅迷心丧志模样,你爹娘在忙着处理琐事时还要为你痛心,整个府上的家丁仆人心神也都牵挂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