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第一日。
不过两小时, 梁雪然顺利抵达明京。
同寒冷的华城不同,明京地处南方, 气候湿润而温暖;在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多亏有着钟深提醒,带了些薄点的外套。
当初魏鹤远为她买的那些衣服鞋子, 梁雪然一件也没有带走。
现在衣柜里大部分她自己以前买或者做的,还有顺利继承财产后带着梁母一起添置的。
今天穿的是件羊绒大衣, 最基础的h型, 小方领, 鳄梨绿, 领子是浅浅的抹茶绿,虽说今年秋冬流行色是红色系, 但梁雪然却意外地偏好绿色单品。
钟深夸赞她“梁小姐的穿着永远都令人愉悦。”
梁雪然笑笑,心里却敲响警钟。
这么两年下来,贴合着魏鹤远的喜好来选择妆容和衣服,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下意识地购买这些瞧上去干净清新的单品, 把自己装扮的人畜无害。
得改掉。
抵达明京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公墓祭拜梁老先生, 梁老先生的墓碑同其他人的并无二致, 这个身价不可估量的老人, 终身未婚,亦无儿女, 无红颜知己;临终前, 把这白手起家打拼下来的巨额财产, 选择全部赠送于她。
冰冷的墓碑上贴着梁老先生的遗像,是个满面严肃的老人,梁雪然仔细看,和自己的爷爷并不相像。
在钟深的建议下,梁雪然将购买的白色百合花轻轻放在梁老先生墓前。
柔软的白色花朵触碰到灰色而沉静的墓碑,她忽而灵光一闪。
百合。
她早早过世的奶奶,姓白名合。
梁雪然直起腰来,长长凝神,恭敬地为在此处安眠的人鞠了个躬。
天气预报提示今天傍晚华城会有雪,但明京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细细密密,如针刺骨。
南方的冷真的是深入骨髓,衣服的防护被轻而易举打破,梁雪然裹紧衣服,上了车,开着暖风,缓了缓,才稍微好受一些。
她听钟深有条不紊地朝她介绍梁老先生的这两个侄子,他们在得知梁老先生发达之后立刻投靠过来,梁老先生顾念情谊,丢给他们点轻松的小活干着。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梁老先生晚年疾病缠身,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们纷纷打起了梁老先生遗产的主意。
梁老先生不得不住院的那段时间,两家人过来“探病”,出了病房,在大厅里大打出手,闹的不可开交,险些进了局子。
钟深介绍完毕,微笑着总结“就是两窝又蠢又坏的米虫。”
简略给梁雪然铺垫好这两家人的印象,钟深才带着梁雪然去探仔细
这两家人霸占的两套小别墅紧挨着,虽说地段算不上极佳,但也不错,风景极好。两家大人不约而同地霸占着,自己住一层,其他的房间全部租了出去,无工作无其他收入,全靠收房租过日子。
“两家加起来共十一个租户,”钟深笑着说,“一年起租,最长的一户签了三年,现在是第一年。”
“没有房产证明,怎么就租出去了”梁雪然讶然寻问,“这两套房子应当是在梁老先生名下吧。”
钟深纠正“现在是你的名下。并不是所有人在租房之前都会要求查看房东房产证明”
梁雪然说“那我可以走法院程序起诉他们。”
“当然可以,”钟深垂眸看她,带着笑意,“只不过走程序稍微要费点时间,后期强制执行也是场拉锯战,只怕等收了房子也得是两年之后的事了。梁小姐舍得耽搁这么久当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等下我就帮你请一位律师。”
梁雪然看他“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
难道他还要说略懂略懂
那个律师从业资格证难道是浑水摸鱼出来的
“分身乏术啊,”钟深摊开手,笑盈盈,“梁小姐,杀鸡焉用宰牛刀”
钟深说的对。
如果要向法院提起诉讼,过户证明、房产证都是她的名字,胜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强制执行上可能又得拖一段时间。
毕竟这可是两个资深老赖啊。
梁雪然沉思“那咱们先去聘请律师,准备好诉讼,我探探情况,再想想还有没有更近便的方法。”
钟深点头。
梁雪然对钟深口中所描述的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仍旧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按照辈分来算,梁雪然还得称对方一句大伯二伯,可对方显然没把她当亲戚来看待,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长辈的意识,远远地见着她和钟深过来,脸色一变,回家拿一盆水直冲冲地泼出来,泥土险些溅到梁雪然的裤脚上。
钟深挡在梁雪然前面,平静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你房子的主人”
大伯被他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钟深,你就是梁老养的一条狗别以为你找着新主人了就能在这里狐假虎威扯大皮要不是梁老先生,你现在还在那阴沟里面吃垃圾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梁老先生的侄子,淌着梁老先生的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跳你、妈个屁”
他说的实在难听。
梁雪然皱眉,想说些什么,但钟深阻止了她。
哪怕是被大伯这样辱骂,钟深清俊的脸上仍旧不见丝毫怒色,仿佛大伯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别拿手指人,很不礼貌,”钟深这样说,他微笑,镜片后的桃花眼弯弯,“阿坤的工作不是需要政审么现在是关键时刻,大伯闹出点什么来,毁了他的前程,那可就不太好了。”
这话拿捏到痛处,大伯呆了呆,啐了一口,沉着脸转身回去,重重地把大门自里面关上,隔着门板,朝外面吼“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这房子老子住了十多年,就算没那个本本也是老子的了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让给你们逼急了我和你们拼命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二伯家做的更绝,梁雪然虽然进了门,但男人躲在家里,他老婆丝毫不顾及形象,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地,满头满身的全是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直说梁雪然这是要逼死人黑心肝抢他们的房。
闹的梁雪然头都大了。
这简直是升级版无耻安婶s啊。
一直到上车,那哭声还绕在她耳朵里徘徊不停;她坐在车上,手搭在额头上,又揉揉太阳穴,总算明白钟深所说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她被闹的血压都要飙升了。
好在梁雪然早有心理准备。
感谢安婶给她充足的练手时间。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这两家,瞧上去脸皮和命都不打算要了,确实难缠。
钟深友情提示“梁小姐,你别被他们蒙蔽,这两家人惜命呢。早些年他家男人误喝了农药,跑去厕所中具体的不说了,成功把自己催吐。这女人天天烧香拜佛磕头,每年都念叨着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
梁雪然侧脸看了看钟深,钟深笑的一脸无辜相。
他拿捏着大伯二伯家的软肋,要真想收回来房子,恐怕没几句话就能解决明白,但这
是梁老先生给她设的第一个考验,房子必须由她自己想办法。
所以钟深会帮她,但也不会出谋划策。
那钟深下午故意说的那么详细算是给她的小小提示
梁雪然陷入沉思。
晚上,她没有住在梁老先生的公馆中,钟深提议暂且住在他那里,也被梁雪然否决了。
不恰当。
她再信任钟深,也知晓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而已。
梁雪然自己在酒店中开了套房,睡的昏天暗地。
元旦的第二天,魏鹤远就病了。
他身体一向健康,作息生活极其规律,平时也不碰烟,一年中连咳嗽也少有。
这次发起高烧,人倒是清醒冷静,早上核对完电邮,开了紧急视频会议,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同过来探病的凌宜年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