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就多疑,自然看不下去。
为今之计,他和五皇子必须要疏远一段时间了。温钧心里想着,躬身领命,倒也没太记在心里。
和五皇子,本就是萍水相逢。
第二天,温钧就开始了出入中书省,和几位大人一起推行变法的生活。
中书省衙门的势力比起冷清的翰林院要复杂的多,左相、右相、平章政事、左丞、右丞等等官员,都是朝廷权利圈子里最顶级的那一拨,平时参与早朝,出入觐见皇帝,比之六部尚书更加权利显赫。
温钧混入其中,身份低微,但是他主持着变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他的器重。
只要变法完成,皇帝一定会以推行变法有功为理由,给他升官,所以倒是没有人和他明目张胆作对过。
但是变法触及的是朝廷百官的利益。
其中最为众所周知的就是左相了。温钧还没当官时,就听说当朝左相占据了朱雀大街上半数店铺,出入豪富,十分风光。
若是要变法,温钧最担心的就是左相。
有七皇子在前,还有皇帝下旨,左相肯定不敢正面抵抗的。但是只要他一句话,底下的官员都不配合,消极抵抗,也足够让他十分麻烦。
温钧用了全副心神在这件事上,就算皇帝不说,也顾不上再去理会五皇子了。
好在七皇子倒下后,左相失了未来的倚仗,缩着尾巴做人,对推行变法一事并无质疑。
温钧的推进非常顺利。
就是左相总是请假,叫他有点疑惑。不过只要他不拦着,温钧就很满意,所以对左相没有参与推进商法一事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变法推行后,朝中上下抱怨连连,温钧打算找个人下刀,杀鸡儆猴,才发现左相名下的那些商铺全都换了人,名下的田地也各自另有主人,成了左相后院女眷的“嫁妆”。
时代特俗,温钧和皇帝建立的新商业法规定了女子的嫁妆不记入官员经商这个范畴,给这个时代本就生活艰难的女子留一条活路。
温钧没想到左相的嗅觉如此灵敏,变法一推行就抓住了这个漏洞,开始转移资产。
老实说,温钧有点恼怒,
只是念着水至清则无鱼,商法已经推广开,他也不好为了针对左相修改商法,索性放过了左相,朝着其他人下手。
其他人就没有左相那么敏锐的嗅觉了,让温钧好一番整顿,狠狠显了一场威风。
事情接受,温钧将事情上报给皇帝。
显然,皇帝也知道左相的情况,问了一句为何没有左相的名字。
温钧据实说了出来。
皇帝沉下脸,看了眼面前的奏折,想了想,示意温钧上前来,扔给了他一块令牌。
“拿着这个,去,把左相那个老家伙的身家给朕翻出来”
温钧挑眉,捡起令牌,倒是丝毫不显得拘束,态度自然地问道“皇上,这是何物”
皇帝眯眼,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有点得意“这是暗桩”
不等温钧发问,他招手叫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
“这是暗桩的队长。暗桩是当年先皇创立,先皇临终前,将暗桩交给了朕的长姐大长公主,长姐凭借暗桩平定叛乱,之后三十年,暗桩一直为我们二人所用”
皇帝徐徐地介绍着暗桩的存在,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今长姐年事已高,渐渐力不从心,将暗桩交给了朕,朕的身体也不好,管不了暗桩,可是又不好将暗桩随便交出去。这是皇族最强力的武器,若是交给了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皇族和天下人都危矣。”
“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皇帝站起来,拍了拍温钧的肩道“温爱卿,你一定要好好地使用这把武器。”
温钧瞳孔微缩,看着手上的令牌,突然明白了为何古代有那么多士为知己者死地故事。
当皇帝如此信任他的时候,他心里诡异地生出一股豪气,压抑不住地想要向皇帝献出自己的忠心。
都说与人来往要用真心换真心,如果帝王有真心,变成实物,那就是眼前的这块令牌了。
皇帝如此待他,温钧但凡有点良心,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下去。
“皇上,微臣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温钧是过了很多天,才从皇帝那一日营造的氛围中冷静下来,看出了皇帝在其中的帝王心术。
但是就算看出来了,温钧依旧觉得,皇帝是个值得他追随的存在。
如果皇帝想要看到这个天下变得更好,也是因为他爱着这个天下,温钧愿意出力,因为他同样也爱着这篇孕育了季明珠和温家人的天下。
商法推行步入正轨,就算没有温钧,一切也在紧紧有条地进行。
温钧用了点时间去熟悉暗桩。
当他熟悉了之后,第一时间就用了左相来试验。
左相一案牵涉甚广。
半个月后,七皇子终于收拾了行装,要出发前往皇陵,左相在同一天出发。不过一个是去皇陵,一个是去告老还乡。
左相家里的巨额财富来历都被暗桩一一查清。
他没有七皇子的心狠,证人都还活着,证据也都留在对方的手上,温钧只不过稍微用了一点手段,左相就认命地认下了那些事情。
不过他做的孽很多,大部分却是底下官员为了讨好他去做的,少部分才是他自己动的手,而且对方都还活着,只是失去了家产,罪不至死。
温钧将这些事情上报皇帝。皇帝早在左相怂恿七皇子争夺位子的时候,就恼了左相,想要罢免他这个左相。这番抓住了把柄,看在左相劳苦功高,多年为朝廷出力的份上,听了温钧的建议,没有将他下狱,却也趁势罢免他的官职,让他交还受害人家产,告老还乡。
可是他走脱了,那些为了讨好他而犯罪的其他官员,就不好说了。
这些底层官员,一心想要讨好左相,却又没有相匹配的财力,只能从百姓身上薅羊毛。
七皇子和左相离开京城的数日后,不断有官员下狱抄家,秋后问斩,流放西北。
朝中空了十分之一的官职,各地也多有疏漏。
为了补充这些位置,温钧被破格提拔为参政知事。而翰林院里,那些还在混资历的翰林们,也得到了机会,纷纷授官。
同时,为了补充官位,皇帝下旨,明年三月开恩科。
知道授官和开恩科的消息,丛安兴奋地来找温钧。
“温钧,我要授官了”
温钧神色淡淡,轻轻笑道“不是和你说过,有我在,都会好的。”
丛安眼底一层热泪,抿唇点头“嗯”
温钧拍了拍他的肩,同窗情谊,一切都在不言中。
丛安正式成为吏部郎中没多久,就到了年关。
临近年关,朝中的事情都陆续停了下来。皇帝封印,百官封笔,各自休息。
忙活了整整几个月的温钧,也终于有了时间在家歇一歇。
他这段时间在京城狠狠出了一把风头,朝廷百官没有不知道他的。
正逢这个重要的日子,每天都有无数的年礼送上门。
这却苦了季明珠。
季明珠身体恢复之后,就从温常氏手上将管家的事情接了过来,让温常氏歇一歇,也好享受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
这段时间年礼突然多起来,她天天忙活得脚下不停,夜里倒在床上不到三秒就能入睡。
和前段时间非常忙碌,现在悠闲无比的温钧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对此她十分不平,合上账本,走到窗边,用脚踢温钧的小腿“你让他们别送了。”
温钧难得有假期,穿着大氅,大氅的领口处滚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狐狸毛,坐在窗口喝酒看书烤火,悠闲无比。
被季明珠踢了,也不恼,拉了她的腰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既然觉得烦,就不要看了,陪我一起喝酒。”
季明珠愣了愣,不懂温钧的理论,难道喝了酒年礼的事情就能解决吗
她挣扎要出来,小声道“你先告诉我怎么处理,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的啊。”
温钧无奈,松手放开了她,随意道“你听过名字的,就按照对方的身份和送来的年礼,回一份。没有听过名字的,收下入库,不用管。”
季明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凑到温钧面前“就这样收下”
“正常的人情来往而已”温钧瞥见她惊呆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将人拉入怀里。
这次季明珠没有逃跑了,窝在他怀里,依旧十分吃惊“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银子”
“你不是说家里的银子不够了吗这不正好,可以拿来做家用”
温钧的态度随意,盯着窗外,忽然眼睛一亮“下雪了。”
京城下雪了。
银装素裹,冰雕玉砌,短短两个时辰,地上就铺满了雪花。天地之间浑然一体,仿佛进入了纯白世界。
温钧起身出门,从外面带了一团雪回来,抓过季明珠的手,将雪花放在她手心。
季明珠冷得蹭地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瞪着眼睛冲温钧生气。
温钧眼底如星辰,满是温柔宠爱,无奈轻笑道“你不是说没有见过雪,摸过雪吗”
季明珠愣住,看了眼手上,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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