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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1 / 1)

叶凡星沉默片刻,懒洋洋地接着之前的话道:最后一分钟用来想,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江独明瞥向他,刚好听到最后,一生如何爱过一个人。作者有话要说:高亮注意:下一章先be结局。下下章正常接这章he!之前有小可爱说先he,再be番外的顺序不太好,有种就是be的感觉。所以这次be番外提前(下一章)啦!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戴望舒感谢在2021-01-30 23:53:32~2021-01-31 23:4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国王鞠躬 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摇啊摇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国王鞠躬 10瓶;摩尔曼斯克、脉脉不得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 春秋憾事 番外(可跳)作者有话要说:是上一章作话说的平行世界be。后一章接上一章剧情,是he结局。谢谢啾!感谢在2021-01-31 23:47:25~2021-02-01 19: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摇啊摇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尔曼斯克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电报一日比一日催得急, 一封封都是要砍了乱党的头。海城新上任的主事的瞻前顾后,几经思虑后才放弃了周旋此事。江独明的兵马还在南城,那里打得正激烈,断然是不可能回来的。等那边打完, 这兵马也就消耗无几不足为惧了。到了这个地步, 谁都没有办法。但凡这两人给自己留一点点退路, 兴许也不会沦落至此。南城那都是什么人, 不相干的人。可是偏偏他们就要倾尽力量去支援, 又放心不下海城。主事的站在外面, 看牢里面,心里叹气, 谁不说是自食其果呢。江独明坐在外面,他熬得眼睛发红,可还不肯走。自始至终,他没有问南城的事。兴许是绝望,也或者不在乎了,他看起来几乎要平静下来, 但手指紧紧攥进去。叶凡星看着他, 眼睛里也像是带着笑, 对他道:看来判断失误,南城的情况很复杂啊。这时候, 叶公子的神情还是像许久前一样,风流倜傥意气惊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在对约会迟到做出解释一般,很绅士,亦很温和, 没半点对死亡的担忧。江独明看着他,脸色因为剧烈的情绪逐渐发红,又渐渐只剩下眼睛红了,最后轻轻说了句:要是早知道,不信你是不是会更好?语气好像商量一样,似乎仅仅只是疑惑,也不需要什么回答。到了此时,说什么都迟了。已经落得这样个结果,再翻来覆去,也没有余地了。所以叶凡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用一贯以来的神色应对,坐在地上打量自己周身,很有提前整理仪容的自觉。江独明下定了决心,他慢慢站起身,站在罩了一半的黑暗之中,他说:慈连医院,你从那里走。走不掉,还要搭上别人,叶凡星淡淡地说,衬衫衣襟有些歪了,他伸手理好,抬头看向江独明,有什么好麻烦。江独明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总要给我点希望吧。叶凡星不说话了,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他少年时候沉思惯常如此。他不太能理解这样无意义的尝试,难道接受结果不比尝试后又无可转圜更好。但是他对上江独明的视线,一圈话咽了回去,似乎眨了眼睛,神色变得温柔了,类似于对死刑犯的临终关怀:好,我觉得这个计划很不错。江独明闭了闭眼睛,他们彼此了解,他清楚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可行性。剧烈的痛苦提前涌到心口里,顺着血管流下来,他几次还想开口,可最后都没能出声。明明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时间,临到头竟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所有的话要等到白头再说,如果死了,故事就戛然而止。海城的冬日来得迟迟,空气是日渐冰冷的,街上的糖摊子一家一家地收铺。行刑那天,刽子手在海城的寺庙里烧了香,提前给将死的人超度。叶凡星由于突发急病,为了保证行刑的时辰,临时被送进慈连医院看病。为了防止他逃走,医院里面的病人都已经转院到路西的熙和医院,外面围了一层层的兵,密不透风地看押着这里,让人看了心生畏惧。记者们被拦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将这片地方填满。江独明和医院交情匪浅,从暗地里进来,见叶凡星正坐在边上看报纸。清晨的微光把这里泼溅得明明暗暗,叶凡星上半身坐在一晕日光里。江独明隔着不远望着,被外面的风吹冷的身上逐渐回温了,待到一身的寒意散去,他才走向那里。走了之后,别再回来。江独明看着他,等天下太平了,如果真有这一天。少帅,叶公子抬头,一点日光溅在他的眼底,带着明亮鲜活的生机,他顿了顿,去做你想做的事。南城的事震惊世界,是千载难逢的时候。你是唯一能改写历史的人。可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说说话,江独明说,人都有私心,我也不是报纸上神化的那样。不是我,总也有别人。他们仿佛陷入了无声的对峙里面。走廊里开了窗,冬日的阳光已经转淡,灌进来的冷风把气氛也冻得僵硬。江独明在叶凡星的视线里,坦然将帽子摘下来,还要摘掉肩章,就被叶凡星抓住了手。江独明并非一定要和他说得这样僵,只是绝不肯走。乱世天降大任,但那个人也不必一定是他江独明。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微不足道,在滚滚的时代里,他仅仅是一个符号。唯有此时,他是不同的。在海城被泼了满头的爱火,然后就重头活了一回。为何现在要从他的身体里抽出这一次新生呢。江独明实在惶惑,无论按照哪里的律法,他不该被这样判死刑,至少会给他留一点苟延残喘的机会。叶凡星垂眸,捡起被他摘下的帽子,戴在头上,压住了软乱的头发,对他微笑,露出那一日在舞厅昏暗灯光里的神情,可是你不走,世上还有更多人,正和我一样。救了我,也救别人,去做我们都想做的事。等十几天,我悄悄走进你的房间里,却没忍住笑了一声,你从睡中惊醒我们的照片洗了出来,和很多的信贴在一起,到开春的时候,戏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再过不久,眠城一路的杜鹃也又将开了。新年的时候,天下又将太平,或者它会永远都太平,我们会有很多个春秋江独明坐进车里,没有立刻说话。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慈连医院外面的花园,门口是人山人海。他的属下会从慈连医院的暗道里带着他的爱人离开,再过十几天,风头松些,他们会在眠城会面。走吧。他终于说。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开横梁,滚滚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听到叶公子说,走吧。我受了少帅的命令,他说,前面滚来的火焰已经愈来愈近。可是过了好半晌,横梁依旧死死粘连着,他一筹莫展,终于有些绝望了,出口不远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不多久,他们就能出去,远在南城的少帅会放下心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竟走不出去了。叶公子还是很久之前他在眠城篝火边看到的模样,从火光里探出眉目,仿佛也是从黑暗里骤照见光明,远处的火映在眼底。呼吸也带着滚烫的火烟气,他听到叶公子说,他们唱跑调了,是不是。少帅的军帽落在一边,叶公子闭了眼睛费力地呼吸。又说,你走吧。南城的运动有江独明在,不会有什么纰漏,旧的王朝早已经名存实亡,新的制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复苏的生机。在时代中脱轨的人,犯下罪行的人,也终将自取灭亡。部下愣了一会儿,被黑烟卷来的热风烫下了眼泪。在最后一刻,他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出口跑了出去。在出口不远处,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火焰被暗道的门挡住,但是热气仿佛犹在脸侧。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整个慈连医院的烧得通红的火光,在黑烟里面。像黑色的枝桠之间,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南城百废待兴,这股新生的火焰很快席卷了全国,摧拉枯朽地打破了所有陋习和旧制度。战火后签署了协议,新的思想和新的技术让未来的道路变得光明。江独明亲自督办了战后的基础设施和福利机构。报纸上将他称颂了一遍一遍,仿佛他救了很多人,就救了整个天下一样。当坐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不得不从高强度的事务里抽身时,他才慢慢从令人恐慌的寂静之中感到疲累。夜里梦回惊醒,江独明逐渐适应了机械性的工作中无暇他顾的感觉。倘谁能极力把悲恸咽进不动声色的绝望之中,在伟大的事业中燃烧自己,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神化。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时,有一家报纸刊登了叶凡星整整一版面。那些爱恨风花,记者无从索寻,但是洪式戏班子外落雪的海棠树,叶家堆放报纸书籍的小院,江独明第一次带他去开枪的靶场,眠城的山间一个鲜活的进步的身影跃然纸上,他会在街头的烈日里在疾呼的人群里毫无畏惧,他在青使馆的阴谋里一枪击中了叛徒,他坐在百门舞厅里将一份份情报传递出去,引燃了全国的星星之火。像一阵清煦的风,翻开历史的一页,在新时代的篇章之前缓缓地消散了。该不该说他生不逢时,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那场烧红了海城天空的大火,当江独明将捷报的消息带回来,一切丑恶的故事都会结束。他死后的第二个月,崭新的时代到来了。雪积得很深,江独明撑着伞,走出会议大楼,将要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他去洪式戏班子见人。海城一家家灯火还没灭,车子行驶过一如往日的街道,停在洪式戏班子。江独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夜里,冒雨来这里,那时还是陈姑娘。他听完了新戏出来,刚刚好叶凡星也出来了。他那时心里奇怪,怎么不见对方来找陈姑娘。叶凡星见了他也一愣,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一笑,往外面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好大的雨啊。我送你回家吧,看着窗外面的雪,江独明轻声说,路不好走。司机回过头,疑惑问道:先生,怎么了?他似乎梦中惊醒,骤然打开车窗,狼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许久,终于从绝望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呛了满脸雪花。*江独明参与了对乱党们的审判。一切判刑都合乎律法。他坐在下面,听着宣判罪人的声音,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用爱我的心,去爱千万人。青年穿着白衬衫,微微弯身对他笑眯眯地说。江独明听完了最后一天审判,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旷日持久的审判终于快要结束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为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有人被轻轻放过,还在狱中等待重头再来。他静静地想,可惜我只有一颗心,沉甸甸只能装了一个人。慈连医院那天的所有主要参与者都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主动告密者只算从犯,被判三年。三年,三个春秋。搭进去他无数个春秋的白头。江独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去帮助新的制度,建立学校,赈灾扶贫。为了当年一句无愧于心,他已经在这片土地奉献了一切。现在,他弯腰扶着栏杆站起身,说了句借过,从法庭离开,就好像在戏院时穿行过人群,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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